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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原创-在线]
歌姬少女的创乐谱 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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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姬少女的创乐谱 第一卷
作者:雨野智晴
简介:
这是一个科学与魔法的世界,魔法由女性的歌声启动,因此,魔法使被称为『歌姬』。为了提升歌姬们的能力,我们『奏士』便以歌姬搭档的身分存在。只不过,奏士为此必须与歌姬接吻,所以让人有点不好意思……而我神凪健正在世界唯一一所培养歌姬与奏士的教育机构——坎达托丽丝音乐院里,和搭档花穗等人接受训练。然而,与我分开生活的妹妹,同时也是日本顶尖歌姬的姬咲明日香却出现了……!对歌曲的意念将改变世界,最激烈的校园战斗故事!
「世界会变成怎样都无所谓!你吻了我所以你要负责!」「就算你教我负责,我也没办法啊!」
目录:
intro—妹妹的嘴唇与世界和平—
1章—歌唱少女与魔法使—
2章—斗志高昂的花穗与山中集训—
3章—命运的走向与音乐祭—
outro—重逢与重新开始—
后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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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7 21:0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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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ro—妹妹的嘴唇与世界和平—
intro—妹妹的嘴唇与世界和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阳子ようこ
录入:zbszsr
修图:h5596137
「——为、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根本无法理解!完全没办法接受!」
呃~我有在哪方面产生了什么误解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提议!?」
少女的声音,响彻了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纪念圆形剧场上方被晚霞映红的天空。
简直就像个偶像明星一样的美少女——正确来说,她的确是个如假包换的世界知名当红偶像没错,总之这样的一位美少女正恶狠狠地瞪着我。
她那双让人联想到猫科动物的眼眸炯炯有神,丰厚、状甚柔软且外型优美的粉色唇瓣紧抿成一条线。
极为细致而光滑的白皙肌肤,因激动的情绪而泛起红潮。
也就是说,显而易见地,姬咲明日香——我的妹妹正在发怒。
「喂,哥。」
这是彷佛从地狱底部响起的低沉骇人声音。妹妹直呼我为哥的时候,就是她的心情糟糕到极点的时候。我的背脊不由得挺得笔直。这是反射动作。
「什、什么事啊?」
「哥你啊,夺走了对吧?你夺走了妹妹的吻对吧?」
「咚」的一声,明日香很不愉快似地用力跺脚后,朝我靠近一步。这个动作让绑成两束的棕色头发随之轻轻舞动。
我跟明日香之间的距离只有十五公分左右。这是个假若再靠近一步,就会不小心吻上的距离。
明日香甘甜并混有少许汗味的气味微微飘散,刺激着我的鼻腔。虽说她是我妹妹,但她可是个超级美少女,在极近距离看依然是个超级美少女。我不禁心跳加速。
「可是,你明明吻了我,为什么还会那样回答?我要听到可不是那种答案!」
「所以说,就如同我哪才也说过的一样,我也是不得已的啊。为了拯救世界,那个吻是必要的——」
「吵死了,闭嘴!我才不管世界会变成什么样!给我负起责任——!给我负起吻了我的青任——!」
「就算你教我负责,我也没办法啊!」
我也有我的难处,所以当然无法听从明日香的提议。这是无可退让的事实。
「唔唔唔唔唔~~~~~」
就算你这么用力瞪着我也没用啊。
「呜嗯嗯嗯嗯~~~~~」
你低吼也没用。
「唔唔唔唔唔~~~~~」
跺脚也没用。
「为、为什么啊?哥哥你刚才不觉得愉快吗?跟我一起做这件事的感觉不舒服吗?你的心脏没有怦怦乱跳吗?」
「不,我很愉快喔。」
那分感觉无庸置疑。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跟旁人如此紧密地合而为一,而且说真的也非常舒服。
「我、我刚才,那个……舒、舒服得不得了喔?至今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处理,但我没想到两个人一起做这件事时,感觉竟然会这么强烈,超级舒服的——让我吓了一跳。不、不过我想这主要也是因为对象是哥哥喔?」
明日香用手捧着脸,并有点像在撒娇似地抬起眼来看着我。掳获全世界男性的大眼睛有些湿润,闪烁着光芒。
「所以,我从今以后也想跟哥哥一起做这件事。我还想再跟哥哥合而为一。而且成为我的搭档,就意味着你可以成为日本的宝石歌姬的搭档喔?这是非常光荣的事情喔?可以一举功成名就喔?」
明日香连珠炮似地讲个不停,她的神情传达出她的卖力。这就表示她有多么希望我成为她的搭档吧。可是——
「我没办法成为明日香的人。抱歉。」
听到我明确地这么告知,明日香紧咬住下唇。她的肩膀大幅颤抖,用力握住了拳头。
那双大眼睛里泛起泪光。她吸了吸鼻子。
呜呜……看到她露出这种表情,我果然还是会觉得心痛,或者该说……会有种如坐针毡的心情。
她大概打从心底没想过我竟然会拒绝她的提议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想实现可爱妹妹的愿望。可是这次终究还是不行。
出于罪恶感与紧张感,我的腹部一阵痉挛,胸口附近阵阵刺痛。我不禁仰望染上朱红色的天空,轻叹一口气。
不管是刚才展开的「战争」也好,还是与妹妹的这个尴尬场面也好,说真的,我的人生到底是怎么搞的啊?
——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平凡。
那明明就是我——神凪健的人生信条啊。
除了由过于知名的母亲所生,以及拥有一个太有才华的妹妹以外,各方面皆不出色的我,最近真是过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哎,我想,当我不知是因为什么样的命运或是偶然,被选为国际特别技能职业「歌姬」的搭档——「奏士」候补的那个时间点,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朝奇怪的方向转动了。
不过我的人生正式地、决定性地、彻底地离开轨道,果然……还是从一周前的那一天开始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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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7 21: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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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歌唱少女与魔法使—
1章—歌唱少女与魔法使—
虽然突兀,不过我想来谈谈魔法使。
没错,就是身为某种层面上近似招牌角色的存在,必定会在奇幻漫画或游戏里登场的那个魔法使。
魔法使在这个科学极盛的二十一世纪华丽出道,是至今约十年以前的事情。
要是我这么说,十年前的人大概会想「喂喂喂,你在说什么啊?给我搞清楚幻想跟现实的界线,不然可是会触犯法条的喔?」实际上,我以前八成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魔法使突如其来地在这个现实世界中登场,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比方说,她们能召唤出狂暴的灼热火焰,自在操纵从天而降的巨雷,或是引发冰冷的暴风雪。
若要说得更简单易懂,就是她们会用※美拉○马、超闪○术跟龟○气功之类的。不对,龟○气功这比喻不太正确,那是武术。(译注:分别为《勇者斗恶龙》系列、《太空战士》系列及《七龙珠》中的法术或招式。)
哎,这就先不管。至今为止仅只存在于幻想及创作世界中的「魔法」这种神秘概念,约在十年前突然开始侵蚀现实。
这件事实让大人们大吃一惊,小孩们欢天喜地,而无法完全舍弃童心的一部分大人最为开心,热闹喧腾了一番。
世界首度有人在公开场合使用魔法(全球同步电视转播)的那个瞬间,全世界就像煮沸的水般沸腾了起来,这个契机使得各国争先恐后地展开解析魔法原理及结构的实验。
尤其是科学家们,听说他们为了以科学方法解释这个不科学的现象而积极进行了研究。
多亏他们的努力,现在「魔法学」已经渗透这个世界到了成为一门显学的程度。到了现在,世界上应该找不到任何一个会否定魔法存在的人吧。
仅仅过了十年,世界就从「科学的世界」转变为「科学与魔法的世界」。
回过头来想想,这还真了不起。仅仅十年,世界的模样就变得全然不同,正可谓※典范转移。不过,这是种相当美好的转变。(译注:该时代原有的价值观或嗯想等,起了革命性的剧烈变化。)
不管过了多久,世界性的经济萧条都不见回复的徵兆,面对这样的世界,大众都看不到有梦想的未来。而那个大人们本已疲惫不堪,孩子们本已放弃希望,显得有些郁闷停滞的世界一口气活化了起来。
这也难怪嗯?假如突然演变成「或许自己也能使用魔法!」的状况,无论是谁都会欢欣雀跃吧?会忍不住期待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吧?
也会产生「说不定我能够变成英雄!」的妄想,又或者是诸如「我不为人知的才能终于要觉醒了!」之类的。
但是遗憾(若说当然也是挺理所当然的)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使用魔法。
魔法使这种特殊的存在,终究还是只有被选中的人——也就是说,拥有特别才能的人能够当得上。
所以现在魔法使(而且竟然属于国家公务员)在孩子们未来想从事的职业排行榜中总是高居前三名,成了众人憧憬的职业。
这本来就是个充满梦想的存在,再加上魔法的发动方式跟现实各式创作作品中不同,这也是使孩子们心生向往的主要因素之一吧。
一般来说,提及魔法时,大概都会想像到挥动魔杖咏唱咒文之类的模样,而且还会穿着罩头的长袍,外表看起来很不起眼。
但是实际上魔法的发动是透过更加生活化、热闹且华丽的方式。
出乎意料的,魔法是经由「歌」所发动。所以在这个世界上,魔法使都被称为「歌姬」。
「那、那个,健先生!」
而她,这个站在我眼前,身穿白洋装样式的舞台服装,两颊染上绯红,全身扭来扭去的少女,老实说就是魔法使——歌姬。
正确来说,是歌姬研习生。她是私立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歌姬学系的一年级生,名叫山边花穗,是我的搭档。
她有着剪齐至肩膀处、蓬松并状甚柔软的发丝,以及有如年糕般白皙,并且看起来也很柔软的肌肤。略为下垂而具有魅力的眼眸凝视着我的脸。
「呃、那个,可、可以……来调音吗!那个,因为这是重要的仪式!」
「呃、嗯,麻烦你了。」
面对花穗紧张得僵硬不已的声音,我也以紧张得僵硬不已的声音回应。
「那、那么,失礼了!」
变得全身僵硬的花穗一闭上眼睛,就以有如机器人般笨拙的动作踮起脚尖,静静将脸凑过来。
一如她的名字,她身上散发着总觉得会使人联想到花香的甜蜜香气,让我的脑袋一阵晕眩。
即便已经数度体验过这个瞬间,果然还是会紧张。因为啊——
「……嗯。」
这可是要跟女孩子接吻喔?
「——啾。」
花穗柔软的唇瓣与我的嘴唇重叠,温暖的感觉从那里缓缓扩散至全身。这种感觉就好像我的身体逐渐被名为花穗的温暖液体填满一样。
这种行为简单来说,就是用来让「歌姬」的神经,与她的乐器「奏士」——也就是我——同调的行为,纯粹是一种魔法仪式罢了,所以并非会让人小鹿乱撞的事情,其中也不带有特别的意义。
花穗也是因为这是仪式才会与我接吻,她应该并未对我抱持特别的感情才对。刚才她甚至还特地先跟我讲好「因为这是仪式」。
我当然明白这种事,但也不可能因此就能完全不在意吧?再怎么说,我可是正处于青春期之中的男孩子。
「……嗯哈。」
留下湿润的触感与甘甜的香气,以及诱人的叹息,花穗的唇瓣离开了。
「「……」」
我们两人静默了一小段时间。这种难以言喻的气氛似甜蜜又似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花穗满脸通红,她低垂着头,却又时不时抬起眼来偷看我的脸。
「——欸嘿嘿。」
接着她的手指抵住唇瓣,柔柔一笑。这肯定单纯是用来掩饰害羞的举动吧。
但是我却不禁产生「啊啊,可恶,这家伙有够可爱!你这混蛋!」的想法。
实际上,花穗长得非常可爱。虽然她的风格朴素,绝非显眼的类型,但是构成脸部的五官其实非常端正,而在她整体的柔和氛围中,还流露出了动物般的可爱感。她每一个动作都可爱莫名,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我甚至常被同为奏士研习生的伙伴说「能跟那么可爱的女生进行调音真是太令人羡慕了,你这混蛋——」之类的话。
哎,由于跟这样的花穗接了吻,我的心脏当然正在击鼓般地乱跳,不过实在太害羞了,为了避免这件事被发现,我要冷静地向她报告。
「调、调、调音顺、顺顺、顺利结束了。」
我有够结巴的!根本一点都不冷静!
「谢、谢谢……」
花穗羞涩地点头。那个动作又再度让我的心脏擂鼓般地狂跳。
呃,我得把快点心情转换过来才行。现在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
因为接下来我们即将进行被称为「来武」(live)的这个对歌姬而言最重要的工作——战争。
(那个,你听得到吗?健先生。)
(嗯,听得很清楚喔。)
听到在脑内响起的花穗的声音,我也在脑内回应。
虽然不太了解原理——不过我本来就连魔法的原理本身都不懂,所以要是告诉我说这也是魔法,我也只能这样理解——不过调音结束后的歌姬跟奏士,精神的一部分会暂时连接起来。
其结果就是能像这样在脑中直接对话,这让我再度感到魔法这玩意儿还真厉害。
(你感觉如何?心情是否平静呢?)
(嗯,我没问题。我现在也对来武习惯多了,不会再搞出像一开始的时候一样的差错。)
我一边跟花穗在脑内对话,一边环顾周遭一圈。
我所站的位置是在直径约二十公尺的圆形舞台上,周围设置有环绕舞台的观众席。
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户外练习场——听说这个最大可以容纳五千人左右观众的气派活动会场是学校的设施,真是吓死人了。
哎,从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特异性及其意义来想,拥有这种程度的场地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
(希望今天一定要赢呢。毕竟我们也已经是第八次进行来武演习的课程了。)
(也对,我会努力不扯花穗的后腿。)
(没问题的,健先生的演奏一宜都有给予我力量,这是不会错的。请你充满自信地演奏,让我们一起摘下首胜吧!)
花穗朝我嫣然一笑后,将视线移到位在同一个舞台、从相距约十公尺的位置与我们对峙少女身上。
她的短发尾端轻盈地向外侧卷起,浏海拨到一旁,用发夹固定住。比什么都引人注目的是那几乎令人目眩的艳红色彩。在晒得微黑的肌肤上,有如猛禽类般的锐利目光熠熠生辉。
艾希亚·埃利诺拉。当然,她也是歌姬研习生之一,是今天的来武演习的交战对象。在她身边,艾希亚的奏士迈尔斯正泛着轻松自若的笑容。
「来武」——是在舞台上进行的歌姬间的魔法战争。
这是世界上最受瞩目的战斗表演秀,由歌姬间以魔法战斗一决胜负。
哎,虽然接下来即将在此展开的完全只是演习,即便如此依然要认真严肃地面对比赛。
(我认为艾希亚一开始就会全力攻击。)
(我想也是。以那家伙的性格来说,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因此,我想在第一曲时彻底进行防御,观察艾希亚的反应,并在第二曲之后展开攻击。)
(了解。从相克性来说,我也觉得这个作战不错喔。)
(那么,我要上罗。第一首是「轻轻摇曳Memories」!今天也请让我听到健先生心灵的声音!)
(哦!)
『那么,来武演习,开始!』
裁判的喊声响起的同时,我与花穗牢牢地四目相交,对彼此点了点头后,我开始演奏。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这个瞬间的高昂感还是有种让人无法自拔的感受。那是宛如从内心深处涌现的冲动。
我的脚跟自然上下踩着节拍,右手的拨片拨动吉他弦,弹奏出※清音。(译注:没有接上破音系效果器的吉他声音。)
清爽而透明的音色浮游似地在空气中扩散开来。不久后音符连结在一起,拥有确切意志的旋律在此现身。
那是让人彷佛感觉到柔和春阳下的深绿色生命气息般,洋溢着奔驰感的轻快曲调。
「~~~~~~~♪」
配合着这个旋律,花穗可爱的歌声振动了空气。
带点鼻音的柔软甜蜜歌声跟轻松的曲调十分相衬。
她一边歌唱,一边配合着旋律转动手臂、蹦蹦跳跳、快步奔跑。花穗可爱的舞蹈动作中,洋溢着从全身漫出来的拚劲。
有时候她会绊到,或是动作变得笨拙,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那个有点不灵巧的模样令人莞尔,反而是魅力所在啊!不少人如此强力主张,而我大致上也同意这个意见。
花穗发挥自己娇小的身体到极限,表现着自己的世界。她带着闪闪发光的满面笑容,身上散发出像太阳一样沉稳而温柔的幸福感。
与花穗的合奏有种单纯的快乐。我感觉到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了笑容。
(健先生,感觉很不错唷。健先生的声音直达了我的腹部深处!)
(花穗你的感觉也不错喔。你今天的状况好像很好。)
(是的!多亏健先生,我觉得非常舒服喔!)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喘息,泛着红潮的肌肤上有着健康的汗水闪耀。听到她在这种状态下说什么觉得非常舒服,我……!
不行不行,邪念会传到与我精神相接的花穗脑中。
我用力摇头,把妄想甩出去后,就集中精神到演奏上。
歌姬用以发动魔法的乐曲——换言之就是咒文「幻创曲」的乐谱,原本就非常复杂。
比起让人演奏,幻创曲是以呈现出歌姬的内心世界为前提创作的。
所以光只是演奏就非常困难了,而且还要配合歌姬的呼吸,同时也必须留意敌人的状况。
哪有什么妄想的余裕啊。
(健先生,要来了!)
(OK,我知道!)
不用她说,我也已经注意到艾希亚的气息改变了。
彷佛配合着气息的变化,迈尔斯的吉他刻画出失真的八拍节奏。
「好了,我已经准备万全、精力十足。我要上罗~学长。我会让你因为没有成为我的人而后悔!请你受到灌注我满~满爱情的灼热火焰燃烧吧♪」
艾希亚大喊。
「才不需要什么爱情呢!健先生是我的!」
花穗也如此叫喊。
这就是契机。迈尔斯的吉他发出尖锐的哀哭。
叽呀————————嗡!!尖锐的破音震动了空气。这是宛如会压碎内脏的轰然巨响。
「——呜嗯!!!!!」
这股压迫感还是这么强啊。音压让肌肤微微颤抖了起来。
迈尔斯弹出的攻击性爆音排山倒海地涌来,试图将我们吞没。
接着艾希亚的歌声响起。火热、猛烈又刚强,彷佛把满溢而出的激情全数扔过来般的摇滚乐十分单纯,正因此才显得鲜明。
快 点 注 意 到 这 分 炙 热 的 心 情 !
「Avviso questo penso bruciare prest o♪」
出现在甩去汗水、发出呐喊的艾希亚四周的,是熊熊燃烧的红莲火殊。其数量竟然有九个。
(欸?九个?)
不对吧不对吧不对吧,一开始就使出这招未免冲过头了吧!
火球以威力来说并不惊人,但每一个都具有能与榴弹炮的一击匹敌的威力,对此我有过切身之痛。
要是正面吃下那个攻击,数日之间都会因那分痛楚而满地打滚吧。我想尽可能——应该说是绝对要避开这个结果。
「我要火力全开地上罗,!做好觉悟了吗,你们两位!」
艾希亚用盯上猎物的野性目光瞪着我们,舔了舔嘴唇。这确实是无意手下留情的表情。
来, 让 我 们 相 爱 吧 !
「OK ami amo!」
艾希亚呐喊的同时,炎弹发射了。
夹带着热风,灼烧着大气,拖曳着尾巴——加速飞行的九个弹丸逼近我。
配合着节奏,彷佛随吉他声的起伏而舞动一样,螺旋状飞来的火球发出低鸣声,宛如会让空气起火的热气甚至传到了我们这边。
(花穗!)
(不要紧的,健先生!我也准备好了。差不多要让它「咻咻咻」地长出来罗!)
花穗展开双手,向天祈祷般地引吭唱出副歌。彷佛在祝福生命诞生一样的温暖歌声,宛如想包围住迈尔斯弹奏出的轰鸣似地扩散开来。
瞬间,就像与她的声音呼应一般,花穗的幻想——全长约七公尺的「巨大深绿地锦」——从地底冲破石阶窜出。
「轻轻摇曳Memories」——栖宿在花穗的第一首幻创曲中的幻想是巨大地锦的召唤。
召唤出植物,并随意操纵——这属于基础四大元素之一的土属性。这就是花穗擅长的魔法。
另一方面,不用说也知道艾希亚是火属性。根据歌姬的属性,魔法也会像现在这样展现不同型态。
「砰」地一下,地锦顺着冲出来的势头,就这样从下方将第一颗球弹飞。接着它大幅弯曲,宛如挥鞭一般「咻」地划破空气,拍开第二颗火球。
两颗火球留下热风与闪光,爆炸后消灭了。
(健先生,加快节奏!剩下的我也会全部击落!)
(了解!)
花穗的歌声加快了节奏。配合她的变化,我也加快手指在指板上滑动的速度。
我的手指带有宛如蹦跳般的跃动感,拨弦的动作也变得更快速,更准确。为了能让花穗更加安心而愉快地歌唱,我弹奏出旋律。
面对迈尔斯那带有厚度、彷佛会步步逼近的失真音色障壁,我弹奏出微小而锐利的连续清音旋律将之击碎。
深绿色的地锦宛如委身于这个旋律般舞动着,带着压倒性的魄力支配了全场。
——三个!四个!第五个!
面对从四面八方发出低鸣声袭来的狱炎弹丸,深绿色的地锦将之弹开、劈碎、破坏。
火焰的渣滓与闪光飞散。每当一个火球弹开,我的背后也跟着滑落冰冷的汗水。
艾希亚那家伙也真是的,就说这是演习,出手稍微轻一点嘛。直接被这个打中的话,真的会很痛啊。
与我内心的想法背道而驰,艾希亚说:
「真行啊~花穗、学长。不过接下来终于要进入副歌罗。攻击会变得更加激烈喔!」
艾希亚的表情染上残虐的色彩,咆哮般地大喊:
更 火 热 ! 更 火 热 ! 更 火 热 !
「Caldo! Caldo! Caldo!」
——轰,火球加速了。猛烈燃烧的火焰增强了其火势。
艾希亚的幻想与歌声共同进化。花穗的幻想挺身迎击。
花穗也不服输地拉高嗓子,咏唱出歌曲。深绿色的地锦挡下第六击——它没有完全挡住,一点一点地被推了回来。火焰包围住地锦,「滋滋滋」地灼烧其表面。
(花穗,你被压制住了!再这样下去不行。)
(是,请再更激烈一点!)
(我试试看!)
我逞强这么说,然而却失败了。
「……啊!」
我的吉他发出「咿嗡」一声的无力声响。单纯的运指失误。而我虽然想弥补这个错误,却又更加急了起来,手指的动作变得乱七八糟。
——演奏乱了。乱得一场糊涂。
呃,如果可以,请让我辩解一下。如同刚才所说,幻创曲非常困难。而在此之中,花穗的幻创曲算得上是极富技巧性,以我这种等级的演奏技术在通常的节奏下还可勉力支撑,但是假如节奏变得更快更激烈的话——
「——健先生!」
花穗带着焦急的声音转过头。
「抱歉!」
当我道歉时,已经太迟了。
第六击。面对夹带着几乎会烧灼大气的炎风逼近的火球,我们无计可施地被弹飞。
「呀啊啊啊啊啊啊——————!」
花穗的惨叫响遍全场。
视野被染得一片血红。重重一撞的冲击,以及彷佛会将肌肤灼伤的热气传了过来。
我的身体宛如被抛到无重力空间一样,在空中飞舞。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搞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这正是与现在的我最贴切的一句话。
从小时候开始,无论是外貌或是能力都一直被用「平凡」这个词来形容的我,即便环境改变——即便投身于什么歌姬、魔法等看起来充满梦想的词语无所不在的日常之中,果然现实中的我还是个平凡人,我也很能胜任这个身分。
也就是说,我绝对不可能成为故事的主角,平凡人就该保持平凡,朝着配角的道路奋勇迈进才合乎道理。
「咕哈!」
我像个配角一样,难看至极地撞上地面。沙尘被卷起。空气被强制从肺部排出,一股剧烈疼痛流窜过全身。
『胜负已分!获胜者是艾希亚、迈尔斯组!」
我动弹不得地躺在地上,听着这个高声宣布胜利者的声音。
反覆地急促呼吸,仰望着在视界前端扩展开来的蓝天,我嘀咕道:
「……哎,反正就是这样吧。」
◇◇◇
新神奈川音乐特区——通称「神乐特区」设置于神奈川县西南部的沿海地带,是世界各国领袖共同组成政府的特别行政区。
这也是以世界唯一一所为了培育「歌姬」与「奏士」的教育机构——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为中心的「学园都市」。
面积本身约有10平方公里,非常狭小,但是以其政治方面的特性来说,是个具有相当重要意义的区域,并作为世界的中心而备受瞩目。
过去因温泉区而繁盛发展,原本充满自然景色、流动着悠闲气氛的这个地带,只用了短短一年就改头换面成高楼大厦林立的近未来都市,说真的很惊人。
这大概意味着魔法在这个世界上的优先顺位有多么高吧。所谓的魔法使就是这么特别的存在。
而像我这种被称为「奏士」的人,也受到跟「歌姬」同等的重视。
「乐器」,或者也被称为「魔杖」或「戒指」的奏士简单来说,就是辅助歌姬的演奏者。
藉由与契合度良好的奏士一起演奏幻创曲,歌姬的魔法威力会膨胀好几倍。
所以对歌姬来说,奏士是无可取代的重要搭档,也是增幅道具,因此才会被称为「魔杖」或「戒指」。
就歌姬而言,奏士是无可或缺的存在。甚至还有人说,找到与自己契合度高的奏士,与之缔结契约是最重要的事。
甚至有传言说,就连世界顶级的歌姬,在自己的奏士面前也拾不起头。
(——哎,不过我只会一个劲地扯后腿就是了。)
像现在这样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从入学至今已经是第八次了。
包含今天在内,我们进行来武演习的次数已有八次。也就是说,很丢人地每场皆输……
(虽然如此,我觉得跟刚开始的时候比起来,现在好很多了。)
嗯,跟那个时候比起来,不管是什么状况大抵而言都算得上好很多,所以这不构成任何安慰就是了。
我的来武初次出战就是惨成这副德行。毕竟才开始十秒我就败北了。
那个记录成了史上最短败北纪录,高挂在学院史之中大放异彩。
对我而言这是恨不得现在马上抹除的屈辱过去,然而由于那个纪录现在正被极为高调地张贴在学院大厅,这样的羞辱让我仍陷在想忘也忘不了的状况中。
这无疑是学院长东云诗乃对我的骚扰吧。与其说是骚扰,恶作剧这个词感觉上或许比较接近。或者说是爱情?这种扭曲的爱情我可是完全敬谢不敏,不过我似乎确实受到学院长的赏识。
那个人淘气又残酷,而且还是个虐待狂和变态。虽然如此,她却也是我的恩人,所以我才伤脑筋。
『哎呀!我吓了一跳。成为这里的学院长后,我也看过不少学生,但是你还是第一个连一个音都没弹出来就败北的学生呢。状况发展得太过迅速,我何止连呼吸都忘了,根本就没得到呼吸的时机。这是一场让人甚至无暇屏息、充满冲击性的初次出战。看来或许哪一天得建立一个你的纪念碑才行呢。』
学院长打从心底感到高兴似地这么说时的那张笑脸,我恐怕一生都无法忘记吧。
而站在从刚才就成大字形躺在地上的我身边,俯视着我的就是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第一任学院长东云诗乃本人。
她是现任的世界顶级歌姬,年仅十九岁就被指派担任世界上最受重视的学校——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学院长一职,是个天才中的天才。
她有着光是看到她就会对于生为日本人感到自豪的美丽黑发,让人联想到紫水晶的眼眸绽放着光芒,而她那不似日本人的深邃轮廓均衡得没有一丝瑕疵——她的一切高雅优越到就算说高雅优越这个词是为这个人而存在也不为过。
「没事吧?你今天好像也被打得相当惨耶?」
「是,我没事。虽然全身上下都阵阵剌痛就是了。」
「是吗,还好你没受什么伤。那么,如何呀?有没有好好享受呢?」
这么说着,学院长一边撩起头发,一边优雅地微笑。
「请问享受指的是什么?」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魅惑的三角部位啊。你假装动弹不得,一直凝视着那里对吧?我常常想,黑长袜跟白内裤的组合是最棒的喔。」
接着她伸手叉腰,一脸自豪地挺出胸部。
「该说是清纯与妖艳的冲突吗?还是该称之为天使与恶魔携手合作的结果呢——你已经欲火中烧了吧?应该说,你已经超越欲火中烧,开始熊熊燃烧了吧?」
「我才没有陷入那种像是火系初级魔法一样的状态!而且我根本没有在看那里!」
这个人突然说这什么鬼话啊!
「咦?你、你说什么?你、你的意思是说,到刚才为止的数分钟之间,你并没有流于欲望地凝视着我的内裤吗……!?」
为什么要为这种事动摇成这样啊?话说……
「这是当然的。」
「怎、怎么会这样。难得本小姐为了方便你看个清楚,还特地把腿张开到超过肩膀宽度站在这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这种屈辱。」
学院长,更正,变态的肩膀不住地颤抖。明明外表完美无缺,还真是可惜了。
「说起来,请您不要光明正大地露内裤给人看。正常来说,这是会让人感到不好意思的事情才对吧。」
「哼,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的身体可没有寒酸到这种地步。紧实得恰到好处的大腿,搭配上大腿根部之间会让人窥见带有秘密气息的凹陷处,以及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描绘着情色曲线的魅惑三角地带,还有包覆着那个位置、象征纯洁的纯白布块。就算称之为艺术也不为过呢。」
这个人还是一样对自己充满自信啊。虽然说出口的话有够低级。
「——话是这么说,不过实际遇到要同床共枕等等的状况时,我八成会不小心满脸通红,并且十分动摇吧。毕竟我是处女嘛。」
「…………」
「不过这里是萌点吧?这是不是所谓的反差萌呀?」
「就算您问我『是不是呀』,我也答不出来。」
就算她一脸得意地这么说,我也不能怎样啊。话题打从一开始就乱七八糟的。
「然后呢,您今天怎么会来这里?是特地来露内裤给我看的吗?」
「我可没有闲成那样。这仅只是目的之一喔。」
原来那也是你的目的啊!太惊人了吧!
「我刚才在观众席上看了你的演习,就觉得你还是在打混呢——身为学院长,我好像有必要来讲你几句。」
她露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认真表情。学院长散发出来的气息瞬间改变了。
面对这股威慑力,我不禁坐起身。虽然不甘心,不过这让我感觉到她不愧是在十几岁就获选为学院长的人。
「我并没有打混。今天出的差错单纯是因为我的演奏技术不足罢了。」
光是要跟上乐谱就费尽心力的我,根本不可能做得到打混这种高等技术,而且就算打混也没有任何好处。
「没有人在谈演奏中的差错啊。不过你的演奏确实是奇惨无比就是了。」
「学院长!关于这点啊,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采取别种说法。这会导致学生丧失自信喔?」
我的演奏确实很拙劣,不过我觉得不应该说得这么直接,而是要靠称赞来诱发成长,这不就是所谓的大人的温柔吗?
「这样啊?嗯~那么,你的演奏确实是连蛆都不如、惨不忍闻的噪音——」
「比刚才还狠毒!我的自尊心都支离破碎了!」
「不过你看起来不像受到称赞后会成长的类型啊。而且我很不擅长说谎跟讲笑话。」
学院长有些困扰似地耸了耸肩。这个动作跟她最后轻描淡写地追加的那句话,让我消沉到了谷底。比起她的狠毒话语,这还更加让人沮丧。
「总而言之,奏士钻研演奏技术是理所当然的。这是可以经由每天脚踏实地的努力来解决的问题,所以再多多加油吧。」
「是。」
学院长所言极是,所以我老老实实地点头。我的失误甚至会导致花穗受苦,所以我要更努力。
「而我说你打混,指的并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您的意思是什么?」
「这个嘛,机会难得,我就稍微帮※垃圾——帮你上一堂关于歌姬的课吧。」(译注:日文中「垃圾(ゴミ)」跟「你(キミ)」差一个音。)
「刚才您一派自然地说出了过分的口误!就算您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改口,我也有注意到啦!」
「没办法啊!两个音那么像,在构成语词的文字内有一半相同,这是任何人都相对容易犯下的错误。」
「没有人会犯那种错!若非故意这么说,否则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这种带有恶意的错误会相对频繁地发生的话,谁能受得了啊!
「我明白了,我就承认吧。这并不是口误。我好像有时候会自然而然地脱口说出真心话呢。」
「您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真的很抱歉。我竟然把学生当成垃圾,就教师而言这是最糟糕的失言。如果你希望的话,不管是下跪磕头还是光着身子跳舞我都愿意做,所以请原谅我。」
「老实道歉更会让人受伤!还有,我并不期望您做那种事!」
「那种事——你的意思是说,仅只是光着身子跳舞的话,你不可能原谅我吗!你想更加倍羞辱我!?这真是太可怕了!」
「我说的话并不是这个意思!受不了,只要一不小心,您就会让话题愈来愈偏题。」
当我无奈耸肩,学院长便一脸调皮而满足地笑了。
「因为跟你说话很开心啊,这也没办法嘛。很神奇地,只要跟你说话,我可以毫无顾虑地展露出真正的自己,也可以大幅转换心情呢。」
唔~嗯,我该为学院长的这段话感到欣喜呢,还是该感到悲伤呢,真令人伤脑筋。哎,只要想成我是在帮助忙碌的学院长发泄压力,就会觉得这或许是件光荣的事情也说不定。
不过她展露出真正的自己的结果却是这副德性,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那么,我们马上开始上课吧。」
学院长在我身边坐下。她的身体散发出淡淡薰衣草香气,这个不同于花穗的成熟气味让我有些心跳加速。
这么说来,虽然入学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但我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受到学院长直接指导。我开始觉得有点紧强起来了。
「那么,就如你所知道的一样,我们歌姬藉由让与自己契合度良好的奏士伴奏,可以使魔法的力量提高好几倍。与其说是提高,应该说可以便其接近魔法原本的姿态才正确吧。」
「接近原本的姿态,是吗?」
听到与至今为止的认知不同的解释,我不由得又问了一次。
「没错。你有搞懂魔法理论吗?」
「若是粗略的理论的话,我算是懂。不过我只是把课本上所写的事情读进去,没有完整理解就是了。」
老实说,我完全不懂。
「我记得歌姬将在脑内创造出的幻想呈现于现实世界中,将之构筑成真实的现象,这就是所谓的魔法;而呈现方法,也就是为了让想像变换为现实产物而举行的仪式,就是歌——也就是幻创曲,是这样没错吧?」
「对,大致正确。」
「不过将想像呈现在现实世界中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转换式为什么是歌曲,这些我完全无法理解。」
「这也没办法。这些感觉是歌姬特有的事物,无法理解才是正确的。反过来说,这表示唯独没有受到任何人教导就能理解这种感觉的人,才能成为歌姬。」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到成为歌姬的路好像的确很艰险。不愧是魔法使,这是个与生俱来的才能就是一切的职业。
「哎,我想你只要有『少女藏也藏不住的妄想,不小心失控实体化的结果就是魔法』这种程度的认知就够了。」
这还真是相当蛮横的结论啊。
「回到原本的话题,魔法,也就是少女的妄想在脑中的状态当然是100%。在将之改写为乐谱的阶段,重现率会降低到90%或80%左右;这跟歌姬本身的作曲能力有很大的关联,不擅长作曲的女孩在这个时间点,就会背负庞大的不利因素。而能正确唱出、演奏那分乐谱到什么程度,会决定最终的重现率——也就是魔法的精密度。」
哦,原来如此。所以才会说是为了接近原本的姿态啊。
「您的意思也就是说,藉由让奏士一起演奏,幻创曲的重现率会变高,因此魔法会以更接近最初想像的型态发动,威力变得更强罗?」
「那是让歌姬与奏士一同演奏的第一个理由。因此,奏士要记得随时锻链演奏技术。」
「是。」
「不过说真的,有时候这个理由并不是非常重要喔。虽然说这不重要是骗人的,伹是歌姬跟奏士之间,有个比这一点还更加大幅影响魔法重现率的重要因素。」
「重要因素?」
「对。那是歌姬寻求奏士的最重要理由。而你现在的演奏中,缺少的就是这个。」
学院长微微耸肩的同时这么说道。
「请问……那是什么呢?」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歌姬跟奏士之间会有契合度这种东西?如果目的只有重现乐谱,歌姬只要跟能更加正确地弹奏乐器的人合作就行了。这样还比较简单易懂,也比较轻松对吧?事关技术等等的话,用听的就能听出来了。」
但是,这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学院长继续这么说。
「所谓的魔法,若追本溯源就仅只是想像——也就是精神。所以唱歌时的精神状态也会直接产生影响。要是搭配着最喜欢的乐音,就能用最棒的情绪演唱,也因此可以全力扩展灌注在歌曲中的想像。反过来说,假如唱歌时不甘不愿,魔法也有可能不会发动。」
这么说来,历史课本上好像有写到,过去曾在义大利举行过一项以交响乐形式演奏,试图完全重现幻创曲乐谱的实验,而当时魔法根本没有发动。
很不可思议的是,一位歌姬搭配一位奏士——双人合奏的型态似乎最适合让魔法发动,现在几乎都是采取这种形式。
虽然也有极少数坚持独唱或乐团形式的歌姬存在,不过那是例外中的例外。
「哎,不过根据歌姬个人差异,也有人是以负面情感为基础来创作幻创曲,所以也有些状况是故意指定会弹奏出最厌恶的声音的奏士作为搭档就是了。在那种前提下,这也算是契合度良好。」
「那么您的意思是,我现在的演奏无法让花穗舒畅地歌唱吗?」
「老实说就是这样。当然,我觉得你有做到以奏士而言的最低限度——应该说是最低层级的演奏喔,因为山边她的魔法有发动嘛。你们的契合度应该也不错吧,山边也好像相当坚持与你双人合奏的样子。不过,虽然称不上高明,但你原本拥有的乐音应该更有魅力才对。」
就算你说「应该是这样才对」,我也很伤脑筋啊。我完全没有打混的意思,而且我自认有努力着让花穗能畅快地唱歌。
「说到底,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您说我的乐音本来应该更有魅力才对,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演奏出本来的音色呢?」
「我不知道呢。一般来说,诸如个人状况或是心理动机等等的原因,当奏士的乐音状况不佳时,我总是能看得出理由喔。可是,你的状况跟任何一个原因都不相符。明明确实有不自然之处,却又不知道理由。」
学院长有些不甘心似地微微摇头。
「……那个,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现在的演奏就是我的界限?」
毋宁说,直接这样告诉我,我还比较能坦然接受。
「不可能。歌姬对奏士弹奏出的声音可是很敏感的。你现在的乐音中确实缺少了某些东西。关于这点不只是山边,大部分的歌姬都有注意到喔。」
被她这么斩钉截铁地断言,我无法说出任何回答。
毕竟奏士的素质——自己弹奏出的乐音对歌姬而言是否是特别的声音,这本来就是只有歌姬才明白的事情,她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全盘接受。
「说真的,我认为你身为奏士的才能,在学院生之中可说是出类拔萃喔。」
「请您别说这种话啦。」
我这个人的才能怎么可能出类拔萃。要是我真的有那么突出的才能,就不会拿下八连败了。
「你依然很讨厌被当作特殊人物对待呢。」
「不,因为我真的没有那种特别的才能。」
因为这是在这十七年间,比任何人都还切身看着这一切的我自己最清楚的事情。
因为这是我实际了解到的事情。
「哎,就当作是这样吧。不过,假如你并非有意为之——老实讲,这状况很麻烦呢。」
「果然很麻烦,是吧?」
出类拔萃的才能等等的话姑且不提,假如要相信学院长所说的话,这就表示我现在没有将自己拥有的力量本身发挥出来。这样的话,我当然无法让花穗获胜。
「老实说,这意味着你有着就奏士而言的致命缺点——或者说是缺陷喔。」
学院长带着超乎我所想的严厉口吻这么说。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虽然这样的治疗方式多少有点粗暴……」
小声嘀咕了些什么之后,她直直看向我的脸。
「夏季音乐祭即将在这个周末举行,你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吧?」
「是的。」
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在每年三月、六月、九月跟十二月,会举行四次以音乐祭为名,由学院生们举办的来武公演。
音乐季是一般人少数可以亲眼见识到来武战的机会,其大受欢迎的程度甚至到门票都变成了稀有商品,是个世界屈指可数的热门活动。对学院生而言,这可说是个能公开亮相的舞台。
「在那个音乐祭的来武中,我要你留下好成绩。假如没有留下好成绩,就要请你从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退学了。」
「什么?」
听到这句完全没预料到的话语,我不禁傻住。
「呃、嗯,您是在开玩笑吗?」
「我不擅长说谎跟开玩笑耶。」
「这太不讲理了!」
「不管你说我不讲理还是什么都好。这是我已经以学院长的权限作出决定的事情。如果不想退学,就给我像个男子汉一样地交出好成绩。」
她用力指着我。
「咦、咦——」
面对这个突然的发展,大脑的处理速度迟迟无法追上。
「说到底,提供包含你的学费、伙食费、公寓租金等等在内的各种经费的人是谁呀?」
「是、是学院长。」
「让在街头徘徊的你用特别推荐的名额进入这个学院的人是谁呀?」
「是学院长。」
「没错。也就是说,你是因为有我在,才能在这所学院上学的,对吧?既然如此,你也有义务回应我的期待喔。」
「呃,或许是这样没错啦,不过我刚刚才被您指出重大缺点耶。」
「所以才更要这么做啊。如果你是认真想成为奏士,就不断拚死挣扎,留下好成绩给我看。」
「就算是这样,时间也太少了吧!」
只剩下一个礼拜了啊!
「这个问题跟时间等等的因素无关。假如你在一个礼拜之中用尽心思地挣扎,即便如此却还是无法消除这个缺陷,那么往后不管花费多少时间都没用。」
学院长自始自终冷静、冷淡、冷澈地继续说: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快点放弃成为奏士比较好。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山边好。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么好混。」
空气紧绷。在短暂的刹那间,我甚至感受到彷佛气温一口气下降般的寒气。
「OK?」
有如受到这股空气压迫一般,我点头允诺。
「我很高兴你愿意乖乖点头答应。虽然说不上是什么补偿,不过假如你在音乐祭有留下好成绩,我就给你奖赏吧。」
这么说完,她泛起一抹柔和的微笑。现场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
结果从头到尾,我都只能被学院长尽情操控在掌心之中啊。真不知道该说我跟她的等级有压倒性的差距,还是该说我们根本是不同级别的存在才好。
「我想想喔,面对正处青春期而性欲旺盛的男学生,美女大姊姊能给的奖赏果然就只有那个呢。哎,这是为了可爱的学生。我也胯刀相助吧。」
「我总觉得你刚才说拔刀的发音好像有点怪怪的。还有,您竟然自称美女大姊姊。」
「来,请你好好期待吧,神凪健小弟。要是你能在音乐祭留下好成绩,本小姐我,东云诗乃——就会大发慈悲夺走你的处女!」
…………
「抱歉,我没听清楚?」
这再怎么说都是我听错了吧?虽然在各方面上都有一大堆想吐槽的部分,但最后那句话我尤其在意。就算其他部分我让一百步好了,最后那句绝对是说反了对吧?
「我就大发慈悲夺走你的处女!」
我并没有听错!她加重语气复迤了一遍!
「您、您是在开玩笑吧?」
「我不擅长说谎跟讲笑话喔。」
「拜托这一定要是个玩笑啊!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惩罚游戏嘛!」
「别紧张,会觉得不舒服只有一开始,你会逐渐沉溺于快乐之海中喔。虽然我也还没有实际经验,不过我喜欢的书是这么写的,所以不会有错吧。」
「您都在读些什么书啊!」
「是一本名叫『因本大爷的手指娇喘吧!』的小说喔。」
「我并不是在问您书名!」
「这本书非常刺激,又令人心跳加速哟。」
「您推荐我也没用!」
「我也不讨厌强迫不情愿的小男生呢。」
「不要在学生面前暴露出扭曲的癖好!」
「嗯哼哼,总之就是这样,请你加油吧。」
「您想让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
「能像这样连连插话吐槽,看起来你没什么问题呢。」
忽然间,学院长露出认真的神情,用带有温柔的眼神看我。这种落差真是狡猾到极点了啊,我这么想着。
「我还以为你会更加消沉或焦虑,不过你看起来意外地没什么问题,我放心了。」
「不,我现在是既消沉又焦虑没错,不过嘛,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我也明白学院长的个性就是一言已定,千金不移。
而且为了花穗着想,一如学院长所说,早点作出决断无疑会比较好。
说来说去,这也确实是因为对我们的关怀而采取的行动吧。
「哎,不过最终会被插的人是你就是了。我指的插是实质方面的插。」
「难得看起来能傲个感觉还不错的收尾,您不要说这种多余的话啦!」
◇◇◇
与学院长谈话后,我回到位在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校舍三楼的一年级教室。
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是三学年制的学校,分成歌姬学系与奏士学系。
虽然这么说,不过歌姬和奏士都是才能大于一切的职业,天生拥有这种才能的人绝不会多到哪去。
因此,由于学生的数量本身就非常少,除了各自的专业学科以外的课程都是一起上课。
也就是说,虽然学系是分开的,但实际上却是呈现类似共学的形式。
「不过事情好像变得很严重啦……」
当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推开教室的门走进去,就发现花穗依然留在教室里。
一看到我的脸,花穗就宛如花朵绽放般地柔柔一笑。
「你还在啊?」
「是,我想把『轻轻摇曳Memories』稍作调整。我在想,能不能再把谱面简略化一点。」
这么说的花穗桌上放着摊开的乐谱。在乐谱旁,放着一台小型电子琴。
「啊——该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今天的败因明显在于我出的差错,要是我能确实弹好花穗的幻想曲,八成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吧。
「不不不,并不是那样的。这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创作的曲子太过复杂了,而且也还残留有根本没有必要的音符呢。」
花穗顾虑着我的心情般地这么说完,就皱起眉头与乐谱大眼瞪小眼。
接着她轻敲琴键,每当她弹奏出旋律,就会歪过头重新写下乐谱。
「而且为了因应音乐祭,我觉得应该改良的部分也有很多。」
幻创曲的乐谱也跟平常的乐谱并无二致,在五条横线上排列着音符、休止符、升降记号等等。也就是说,乐谱本身并没有特别的机关。
然而藉由演奏并唱出这分乐谱,就能发动魔法。当我这么一想,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哎,不过魔法的存在本身,本来就只有不可思议一词可以形容。
「幻创曲就是这样作曲的吗?」
「咦?啊,没错。」
「做法还真是朴实呢。我本来以为会更有魔法的感觉,一瞬间就能创造出来。例如说乐谱突然发光,然后音符就会自然排列在五线谱上。」
或者是高声宣告曲名后,乐谱就会从光芒之中现身之类的。
「啊哈哈,要是那样就很轻松了呢。不过,实际上就跟一般作曲时没有两样喔。这是将仅仅存在于脑中的旋律慢慢写成拥有确实形体的踏实作业。」
花穗在电子琴上按着一个音又一个音,慢慢确认其间的连结。
她一边尝试数种组合,以求形成最合适的旋律,一边带着认真的神情进行幻创曲的调整。
虽然花穗说不是这样,不过这次调整果然还是为了我吧。
要是我再更争气点就好了。这样的心情在心中涌现。这是在这两个月之中时常出现的想法。
在一年级生之中,还一次都没有在来武演习中获胜过的就只有我跟花穗。而这也全都是因为我在扯后腿。
感到沮丧的同时,「我果然得想点办法」的心情也涌了上来。
「……花穗你啊,果然会想在音乐祭中取得胜利吧?」
「这个嘛,是的。可以的话,我想要赢。毕竟这是入学后的第一次正式演出呢。也会有电视转播,所以我想家人也会收看。」
「也对呢,当然会想赢呢。」
我当然也想赢。对歌姬与奏士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在来武中得胜。
反过来说,无法获胜的歌姬是不会被任何地方需要的。
只要还有我继续拖累她,花穗的将来就会陷入愈来愈不利的状况。
因此,这样的话语不禁从我嘴巴脱口而出:
「花穗你啊,不打算更换搭档吗?那个,就是换成我以外的人。花穗你本身很优秀,我想你只要换个搭档,要取得胜利就更容易了。」
虽然丢人,不过这是事实。然而花穗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停顿地说:
「我不要。我的搭档不是健先生就不行。我想跟健先生一起歌唱,然后得到胜利。」
她对我这么说。
「今天的感觉也很不错喔。虽然出了一点小差错,不过在那之前我都能相当畅快地唱着歌。若保持这样的状态,很快就能开始取得获胜了,所以跟我一起加油吧。」
她漾着温暖的笑容,这么告诉我。
高兴的心情与羞愧的心情混成一团,但是最强烈涌现的情感,是无论如何都想让花穗在音乐祭中获胜的心情。
我自己会不会退学根本无关——不,其实事关紧要,但这只是小问题。比起这件辜,我更不想背叛花穗的这分信赖。
既然如此,我果然还是非得找出自己所弹奏的声音有缺陷的理由不可哪。为此,我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那个啊,幻创曲具体来说,是怎么创作的?」
「咦?」
花穗露出愣住的表情,从乐谱中抬起视线。她用看起来很讶异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想更了解花穗的事情。」
我要成长到能弹奏出让花穗可以更舒畅地歌唱的音乐。为此,重要的应该是要先彻底了解对方吧。
本来我至今都是不抱任何想法地按谱弹奏,不过既然幻创曲是将花穗的想像化为乐谱的成品,我想在这之中无疑隐藏着花穗的某些想法。
也就是说,我觉得第一步应该要从这里开始。不过至今根本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的自己还真是不中用啊。
「……健先生。」
我不经意地一看,发现花穗不知为何红着一张脸,愣愣地凝视着我。她的眼眸带着莫名的水气,怎么回事?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呃,怎么了吗?」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那个,你想知道幻创曲的创作方式是吧?」
花穗看起来很慌张地回到原本的话题。
「对。你想想嘛,把在脑中构筑的想像化成乐谱这档事我完全无法想像,所以我就在想,你是怎么创作的呢?」
「嗯~被你这么问我也很难解释呢,毕竟这就像是一种感觉。呃,在让想像逐渐膨胀的过程中,脑中自然会有声音响起……然后,应该说感觉像是一边整理这些声音,一边将看起来需要用的声音抽出来……」
花穗努力拣选话语,一边向我说明。
「大概像是脑中所想像的魔法的画面自然出现了BGM的感觉吗?」
「嗯~这个嘛,我想大概跟健先生所想像的有少许不同,不过大致上就是那种感觉没有错。」
「哦~那么你的意思是,『轻轻摇曳Memories』是花穗心中有个召唤并指挥绿色的巨大地锦的心像,而在想像这个景象的期间,就听到那首歌了?」
「呃,并不是那样的。」
「嗯?什么意思?」
说了句「嗯,就是啊」之后,花穗「咳嗯」一声清了清喉咙,开始说明。
「幻创曲的开端是更为简单的事物。例如想做做看这种事情,或是想变成那样之类的愿望会最先诞生。例如像是想在空中飞行等等,就是那样的简单愿望。健先生也一样,你没有幻想过诸如『要是能变成这样就好了』之类的事情吗?」
「当然有啊。以前晚上睡觉前,我总是会妄想着明天一起床,或许会有神秘的力量觉醒,或是在电车中突然受到没见过的美少女恳求『请拯救我的世界』,于是我们到达了一个奇幻世界,而我自己则是勇者大人之类的。」
「啊哈哈,不愧是男孩子,中二病发作得很严重呢。」
「不要说那是中二病!而且这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我才没有那样的妄想。」
那时候的我真心向往能成为英雄。在魔法这个概念化为现实的存在后,这个愿望就变化成了更为强力的想法。
不过这也在一瞬间破灭,或者该说我搞清楚天高地厚了吧。
「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喔。我想不管是谁,都会有『其实我是特别的存在!』之类的愿望,或是想像或许哪一天会有特别的才能觉醒。现实愈是严峻,就愈会憧憬这样的幻想。」
「那么,将那个幻想变成现实产物的人就是歌姬对吧?」
「对。歌姬的妄想力肯定比别人都还高唷。所以啊,健先生的那点妄想,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我的妄想更加庞大。」
接着,她很开心似地嘿嘿轻笑。
「然后啊,假如在进行这个妄想的时候,突然有旋律响起,此时幻创曲的作曲就开始了。大抵来说,多半只会有一小节突然蹦出来。」
「哦~这样啊。」
「然后,接下来就要想像为了具体实现那个愿望,该怎么做才好。假如是刚才的例子『好想在天空中飞翔喔』,就会思考要是背上长出翅膀就能飞了呢~或是我要召唤大鸟请它把我叼起来!之类的手段,之后再详细想像飞行时的姿势、映入眼中的色彩、听到的声音、气味等各式各样的事情,在做这些想像的期间,脑中会陆陆续续有音乐漫出来,我们会从中取舍、选择,创作成一首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她比手画脚地努力说明给我听。
「那么『轻轻摇曳Memories』一开始是什么样的幻想?」
「咦?那、那是……」
花穗马上很害羞似地满脸涨得通红。嗯?为什么?
「那种事情哪说得出口呀——」
在困惑地歪着头的我的视野中,伴随着精神饱满的声音,一个红发少女轻盈地闯了进来。
「哈罗——学长♪花穗~」
不用我说,她就是刚才来武演习的交战对手艾希亚。由于同为一年级,她也是跟我一起使用这间教室的同班同学。
艾希亚泛起和善的笑容,并快步拉近距离。这种极为接近的距离感相当有义大利人风格。哎,不过我想也并非所有的义大利人都像她一样。
「为什么会说不出口?」
「哎唷,学长,请你稍微想一想啦。因为啊,这就好像在说『把你隐藏在心中的愿望告诉我』一样喔?」
「啊啊,原来如此。」
既然魔法的基础在于愿望,就等于是说花穗的愿望就凝聚在那个绿色地锦之中。这确实很难在别人面前启齿。
「而且啊,你想想,花穗是个闷骚的人嘛——在天还这么亮的时候就问花穗有什么愿望的话,会触犯法条喔——」
当艾希亚调侃般地眯起眼望过来,花穗就满脸通红地站起身。
「我才没有闷骚——!我很普通!」
「不不不,因为啊,那个触手再怎么说都太超过罗?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喔,它的动作实在太色了。」
「那、那不是触手!是植物!艾希亚你才色呢!竟然做那种奇怪的想像~」
「那,花穗是以什么样的愿望为基础创造出那个的?花穗的——什么样的愿望——变成了那个扭来扭去的东西呀?」
艾希亚用刚才自己说过「这种事才说不出口」的那张嘴挑衅着花穗,而且逼得很紧,她还一脸开心,明显就是个超级虐待狂。
「那、那、那个是……」
「看~吧,你说不出口,这就表示果然是色色的事情吧?」
「才、才不是!一点都不色~真要说的话那应该叫保护色!」
虽然花穗拚命提出乱七八糟的否定,不过我莫名有种「哦,的确是这样」的恍然大悟感。
我一直觉得不管是那个植物,还是操纵着它的花穗的动作跟表情等等都很煽情,不过原来是这么叫事喇。这是花穗色色的愿望所导致——
「……健先生?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呀?」
「我、我才没有想那种事,完全没有。」
被花穗那光芒逐渐暗去的眼眸盯着看,我不由得往后退。
「讨厌,我要专心工作了,请不要打扰我。」
不悦地鼓起脸颊后,花穗坐了回去,让铅笔在乐谱上喀吱喀吱地画过。
她的态度就像是在说「我不要再管你们了」。看来她生气了。
哎,花穗与艾希亚这样的互动已是家常便饭,所以没必要特别在意。
因为说来说去,这两个人其实是好朋友。
「那么学长,就先别管花穗的事情,我们两人单独相亲相爱地聊一聊吧?」
一边骨碌碌地转着动物般的眼睛,艾希亚一边轻快一跳,拉近跟我的距离。
混杂着汗味的柑橘系味道轻轻传到我的鼻尖。这个健康而带有生气的香气十分符合艾希亚的风格。
「顺带一提,我的魔法根源是『想谈一场有如燃烧般炙热的恋爱』哟?学长。」
艾希亚一点也不害羞,她在我耳边窃窃私语般地说出成为自己的魔法根源的愿望。滚烫的气息吐在耳边,感觉有点痒。
「所·以·呀,面对喜欢的人时,不知不觉就会召唤出强烈的火焰喔,因为我希望对方能接受我火热的情感。在刚才的火球中,我有试着加入了特别强烈的爱情——」
「不过你的情感太过强烈,我差点被烧死就是了。」
我的皮肤有点发炎,现在也依然刺痛不已。
来武是种战斗,同时也是娱乐表演。
所以为了不要让魔法危及歌姬跟奏士的安全,在来武中,我们的身上随时都受到最先进的防护衣与裁判们的魔法所形成的屏障保护。
即便如此,受到强力魔法直接攻击还是会痛,有时候也会受伤。虽然机率很低,不过当然也有可能导致致死事故发生。
「那么,我就负起责任治愈你吧,学长。」
艾希亚一边这么说,一边拉住我的手臂。她的身体紧贴了过来。
相较于娇小的身体,她那显得分外硕大的胸部也压到我身上,形状柔软地改变着。
「艾、艾希亚小姐?」
我的声音破音了。不过只要是身为青春期男生,发生这种问题也是无可奈何的。不如说,会破音的才算是男生。
「什么事呀,学长?」
她一边在我耳边吐出炙热的呼吸,一边这么耳语。
艾希亚明明跟我同年级,却称呼我为学长。
基于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性质,学生入学时的年龄都各有不同,有十来岁的孩子,也有年龄将近二十岁的人存在。因此,艾希亚虽与我同年级,同时却也比我小。
而当我询问她为何要称我为学长时,得到的是「被人称呼为学长不是比较会心跳加速吗?」这个非常淘气的回答。
「那个,好像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顶到我的手臂了耶?」
「我当然是故意这么做的呀,健·学·长♪」
而我也觉得确实是如此。我想大概就是那个吧,男人对于仰慕自己的后辈角色都很没有抵抗力啦。要是对方还拥有积极且有点好色的性格,男人就会变得更没有抵抗力。
「我会像现在这样,用我充满母性的弹力,治疗学长发炎的皮肤,用快乐让你忘记痛苦。如何呢,学长,舒不舒服呀?」
压着我的那个柔软触感,以及耳边的甜腻声音,让我有些心荡神驰。
假如有这种幸福时光等在后头的话,接下那热情的热弹或许也不坏呢。彷佛想粉碎稍微产生这种想法的我的思考一般……
「——健先生。」
花穗冰冷彻骨的声音响起。我的视线缓缓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呵呵呵。」
看到花穗的表情,我不禁发出「咿!」的声音。
「……你好像很开心嘛,健先生?软绵绵的感觉让你很开心吗?」
花穗泛起盈盈一笑。但是她的表情好像是贴上去似地很不自然,眼里的光芒消失了。
她拿着铅笔的右手正微微颤抖。我的膝盖也不停颤抖。
「糟糕,玩过头了!」艾希亚在我身边小声嘀咕。
「我、我好像差不多该回去了!再、再见罗,花穗、学长!」
接着她就用暴风般的速度逃出教室。在这个状况下,我不能让她逃走!
我怎么可能一个人面对这个花穗,这根本是自寻死路。
「啊,等等,艾希呜咕——!!」
我连忙想追着艾希亚而去,然而花穗却从我背后揪住了我的领子。我的脖子一紧,身体被拉往后方。
「我认为,健先生需要稍微反省一下。」
没有抑扬顿挫的恭敬口吻反而令人觉得可怕。我的背后冷汗直流。
花穗用双手固定住我的头,接着用力朝她自己的方向扭过去。
「亏我正在为健先生进行调整工作,健先生却在胡搞瞎搞?却在享受软绵绵的感觉?」
花穗歪过头,脸上依然带着盈盈笑意。
「搭档正在拚了命地为了能在下次的来武中得胜而努力,健先生却在跟义大利发情女胡搞瞎搞?却在享受软绵绵的感觉?」
「我、我有在反省!我有充分反省了!」
「不不不,健先生反省得还不够。接下来请好好反省吧?我作了一首想尝试看看的新曲子。是首跟掉落有关的歌。」
「哦?掉落?什么东西掉落?」
「那要等我扯下来之后才知道罗。」
我的惨叫响彻整个教室。
◇◇◇
「——退、退学!真的吗!?」
张开嘴巴,正准备吃下水果百汇的冰淇淋的花穗闻言僵住了。
充满魅力的眼睛睁得很大,表现出无与伦比的讶异。这张惊讶的表情精彩到我都想拍照留念了。
这里是新神奈川中央大道上的咖啡店「A pois rouge」。
这家店因大量使用新鲜水果的美味甜点而闻名,再搭配上店内时尚的氛围,在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女学生之中是间非常受欢迎的咖啡店。
不过这里的价位较高,并不是大家会频繁造访的店,而是在稍微犒赏一下自己或是约会等等的时候才会光顾。
而说到我跟花穗为什么会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就只是因为她答应不扯掉我身上的某个东西,相对地我要请她吃「A pois rouge」的水果百汇,我以此顺利跟她达成协议。虽然为钱包感到相当心疼,但只要想到成功避免了身体上的疼痛,就觉得不算什么。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假如在下次音乐祭的来武中没有交出成绩,我就会被退学啦。」
「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要你退学……」
「我想应该有各种因素,不过最主要的理由,大概是我有着以奏士来说相当致命的缺点吧。」
「致命的缺点吗?」
花穗稍微歪过头。
「嗯。根据学院长所说,我弹奏的乐音之中,缺少某种能让歌姬满足的必要因素。」
「啊,原来……」
花穗露出对我说的话恍然大悟般的表情。
「花穗果然也有这种感觉吗?」
毕竟学院长说过,只要是歌姬,大部分都有注意到这件事,身为搭档的花穗不可能没注意到吧。
「是的。那个,我没办法说明得很清楚……不过我一直有种类似不协调感的感觉。或许该说,会让人有种『其实你或许可以弹出更不一样的声音』的期待。」
「就是美中不足的感觉?」
「对。」
花穗立刻点头后,连忙继续说:
「啊,可是呢可是,我的意思绝对不是说我有什么不满唷!那个,这也代表着我对你的将来抱有期待!而且就算是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健先生的乐音对我而言,还是比其他任何人所弹奏的音乐听起来更有魅力!我非常喜欢!」
花穗带着彷佛会发出「轰轰轰」声的惊人气势往前倾,拚命这么告诉我。
这果然让人很开心呢。则便是这么没用的自己,也会有人如此需要我的存在。
正因为这样,才必须要问个清楚。
「顺带一提,我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先不管喜好问题,假如跟我以外的人组成搭档,花穗你觉得你能发挥出超越现在的实力吗?」
迟疑着该怎么回答我这个问题才好之后,花穗说了:
「是的。」
尽管音量不大,她仍明白地如此回答。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跟任何人搭档都行,不过若是与我相对契合的人,或是技术突出的人,我想一定能比现在的健先生更能引出我的力量。」
「果然是这样啊。」
虽然早就知道了,不过被本人直接这么说,打击还是不小。
不过,这也反而让我鼓起了干劲。
「所以,我想跟花穗打个商量。」
「商量?」
「对。我不知道我的乐音之中缺乏什么,不过我想在音乐祭之前设法找出来。所以,我希望花穗也能帮忙一起找。」
「好的,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事,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你有什么线索吗?」
「不,我完全没有头绪。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请花穗帮忙啊。」
结果我还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既然不明白,能做的还是只有问清楚了。
「喏,奏士的演奏是为了让歌姬能舒服畅快地歌唱而存在的吧?既然如此,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花穗感觉更舒服呢?我认为找到这个办法或许就是解决问题的捷径。所以为了了解这点,如果你有什么希望我做的事,我希望你能先告诉我。」
「你、你突然胡说些什么呀!」
花穗的反应很激烈。
「呃,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谁谁、谁教健先生突然说什么为了让我舒服,希望你做什么事之类的话!」
她满脸通红,双手慌张地胡乱挥舞。
怎么说呢,我该怎么说她才好啊?
「我不知道花穗在想像什么事情——呃,我其实知道啦,不过你别断章取义喔?我指的可是为了能舒服畅快地唱歌所需要做的事情喔?」
正如艾希亚所说,花穗很闷骚这点说不定是事实。
「我、我知道啦。都是因为健先生用那种容易混淆的说法,我才有点动摇罢了。倒不如说,我是受到故意到处布下引人误会的单子的健先生诱导询问了也不为过!」
不,我认为这说法太过火了,而且这根本不是诱导询问喔。
「这件事就暂且不提——」
咳嗯。她好像想混过去似地干咳一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件想尝试的事情……」
花穗有点小心翼翼地这么说。
「想尝试的事情?」
「对,我有个想法,那说不定会促成一些变化。呃,虽然我并没有确切证据就是了。」
「嗯,好啊,来试试看吧。」
「真的可以吗?可以试试看吗!」
「砰」的一声,她伸手按住桌子半站起身,猛然朝我凑了过来。
「你、你的脸靠好近!你太激动了啦!」
「啊,不、不好意思。」
花穗坐回椅子上,深呼吸让情绪冷静下来。她每一个动作都夸张而有趣,果然会让人看了觉得心灵一片祥和呢。
「顺带一提,我的特训相当严格喔?」
「没问题,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现在要我做什么都行。我想先尝试各式各样的事情,藉此抓住转机。
「既然你已经说过要做,就不可以说『果然还是算了』喔?」
「男子汉是不会食言的。」
「这样啊。」
不知为何,花穗带着有点紧张的神情紧握住汤匙。
「顺便问一声,是不是要弹奏个什么乐器比较好?」
虽然不知道花穗想尝试的事情是什么,不过假如需要演奏的话,就得回学院的音乐教室,或是随便借一间录音室,这样好像比较快。
「不用!在这里就行了!现在马上就可以试,所以马上就来做看看吧!」
接着,花穗用汤匙挖了一匙水果百汇的冰淇淋后,就朝我递了过来。她的眼睛闪闪发光,脸上带着笑靥。
「…………」
「欸嘿嘿。」
「……呃,这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这就是特训呀。从这个状况来看,现在健先生该做的事情一目了然。来,健先生,啊~」
「不不不,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发展啦!」
为什么为了找出我的乐音中欠缺的东西而想尝试的事情,会是这种的形式!?
「健先生,你说过你什么都愿意做。你还说男子汉不会食言。这可是你刚才说的话。」
「我的确有说,但这跟让花穗能舒畅地唱歌有什么关联?」
「唉,健先生,你什么都不懂。听好罗?演奏中的歌姬跟奏士乏间需要的事物,可以说是一体感。从演奏前要进行调音,让两人的精神连接在一起的情况看来,我认为这也能作为证明。」
「嗯。」
我姑且先点头。
「而我认为,我跟健先生的精神连结还很微弱。所以啊,就是那个啦。我觉得可以藉由像现在这样一起享用一分食物,拉近两人心灵的距离,加深一体感。」
「原来如此。」
虽然是个多少有些牵强的理论推演,不过基本上也不是说无法理解。毕竟即便行为本身微不足道,在进行时多少还是会对心灵造成影响,这点并没有错。
「至少我认为,若是我在唱歌时回想起这件事,我就能比现在还要更加切身感受到健先生的存在,能够更加舒坦地唱着歌。所以,拜托你让我喂!」
花穗以简直就像是在告白的气势,把汤匙往我塞过来。
「而且在咖啡店喂男生吃东西,是我很想试个一次的行为!这是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幻想了无数次的向往情境!拜托你!」
呃,花穗小姐,你的愿望完全失控,脱口而出了喔。
大概是觉得她的模样很有趣吧,当我注意到时,周遭客人们的视线都盯在她身上。总觉得他们还在窃窃私语。大家看起来都莫名地开心。
确实假如我处在那些客人的立场,我也绝对会盯着看;但当自己置身在这种状况时,就有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感受。
「快,健先生,来,啊~嗯!」
花穗带着充满魄力的表情,将汤匙塞到我面前。
算了,假如这样真的多少能让我弹奏出对花穗有帮助的演奏,那这就赚到了,而且这也不是需要犹豫到那个地步的事情。
我们都会以调音为名在人前接吻了,事到如今也不会真的为了「啊!」这点小事而退缩。
可是,居然拿我当从小时候开始就向往了无数次的情境的第一个对象,这样真的好吗?这种事情不是该保留给喜欢的对象吗?
虽然我这么想,不过转念一想,身为搭档的我说不定是最为恰常的练习对象,因此我张口含住汤匙。
含入口中的冰淇淋非常甘甜。不过……
「欸嘿嘿~」
在我眼前一脸满足地微笑的少女.她的声音更为甜蜜。接着,她抬起眼来,两颊飞红地继续说:
「……这是间接接吻吧?」
「这句台词还真是老套呢,我说。」
这跟融化在我口中、甜到会让人掉牙齿的冰淇淋差不多老掉牙。
「哎唷,因为啊,做完『啊~』之后,不就会很想说说看这句话吗?必备桥段就是必备桥段,这是很重要的。老哏万岁——有满满的羞涩感!」
「不过,现在说这个也太晚了吧?我们都已经接过吻了。」
「那、那是调音啦——跟接吻不一样——」
「那么,现在这个也不算特训吗?」
「啊!对喔!那、那么,现在的是间接特训。呃,我重来一次喔。」
「咳嗯」一声,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准备从头来过。这肯定是花穗的习惯吧。
然后,她抬起眼,有些害羞地娇声细语:
「……这是间接特训吧?」
呃,一下子就变得莫名其妙了啦,喂。而且光从※发音听起来,这好像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特训,感觉骨头会嘎吱作响。(译注:日文「间接」与「关节」同音。)
「来,健先生,特训要继续下去罗——我的特训可是非常严格的。」
接着,她再次举起汤匙,这次她舀起生奶油和香蕉,笑容满面地往我递过来。
这已经不是特训了吧,我说。不过与其说是「已经」,这根本打从一开始就不算特训。
可是,当我想着「得以看到花穗开心的表情,或许这也不坏」的那个时间点开始,我想必也露出了愉快的神情吧。
在这层意义上,这说不定也算是特训。
因为我觉得花穗跟我的距离感,好像确实稍微缩短了。
◇◇◇
跟花穗分开后,我漫无目的地在夜晚的新神奈川中央大道上闲晃。
总觉得我周遭的状况在今天这一天有了大幅改变,我想在脑中稍作整理。
新神奈川中央人道是连接着临海的港湾地区,以及神乐特区的中心地点——和平纪念广场的主要干道。
沿路有着各式各样的商店林立,路边有着贩卖新鲜水果与烧肉等的摊贩,每天都像个小型祭典一样生气蓬勃。
而彷佛象征着这股生气般,街上到处都流泄着音乐声,这称得上是神乐特区最大的特征吧。
出于这是以坎达托魇丝音乐学院为中心的特别行政区,而被命名为「音乐特区」的这个区域,现在也已经成长为就算没有音乐学院,也不会使音乐特区之名蒙羞的城市了。
就在现在这一刻也一样,这条大道上到处都有人演奏着各式各样的音乐。
在车站前的圆环,立志成为音乐家或奏士而弹唱着的年轻人们的身影十分引人注目,而在沿路的音乐展演空间或是以现场演奏为卖点的咖啡店中,技术纯熟的演奏者们日复一日取悦着耳刁的客人。
当然,这里有时也会成为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学生们打工的地点。
从这条洋溢着音乐的中央大道往南走,不久就会闻到潮水的气息。
这里是新神奈川港湾地区。在一口气迈向现代化的神乐特区中,这里是最为现代化的区块。
与作为海洋的玄关、展现出热闹面貌的新神奈川港邻接的,是拥有摩天轮与小型云霄飞车的海滨公园。以有着美丽夜景的约会景点而备受情侣们大力支持。
在这周围建有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全世界的企业都在这些大楼中设有办公室。
即便在这样的港湾地区中,也显得格外醒目的建筑就是「坎达托丽丝纪念圆形剧场」。
这是个最大容纳人数两万人的圆环形活动设施,作为举办世界规模的运动大会或演唱会的设施而闻名。
虽然这是个多功能的活动中心,不过这原本是为了举行来武而建造的设施,一周后的「音乐祭」当然也是在这里举办。
说真的,一想到要站上这种大型会场的舞台,我的心脏就从现在开始怦怦乱跳了。而且我也完全无法想像站上两万个观众注视之下的舞台是什么感觉。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将视线移到设置在坎达托丽丝纪念圆形剧场入场处旁的大萤幂,接着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那是……)
从扩音器中播放出的是耳熟能详的流行音乐。那是在电视广告中也时常听到的世界级流行曲。
在萤幕之中,有一个女孩子在豪华的组合式舞台上唱歌。
于两侧各扎起一束的栗色发丝随着舞步华丽地飞舞。
她有着端正的容貌,以及水嫩而有弹性的肌肤。就算仅有如此,她也是个会让人不由得发出叹息的美步女,但那双给人好胜印象的大眼睛造就了感情丰富的表情,使她更具魅力。
从着重于吸引目光而设计出来的表演服装中,伸展出了修长的手脚。她以全身将歌曲、将感情、将世界表现出来。她具有压倒性的表现能力。
填满观众席的观众们,因她的一举手一投足而被夺去了心神。
姬咲明日香——那就是她的名字。
『日本的宝石歌姬终于在坎达托丽丝纪念圆形剧场登场!不要错过世界顶尖的现场表演!』
伴随着这样的旁白,影片结束了。看来这是演唱会的广告片。
在那支广告结束后,我依然愣愣地望着萤幕。
萤幕上陆陆续续播放出预定在最近举行的演唱会或运动比赛的广告。但是,这些情报只是在我的脑内一闪而去。
残留在脑内的唯有刚才那个女孩的身影。
姬咲明日香——日本引以为傲的宝石歌姬。
我们这些奏士跟歌姬研习生从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毕业的同时,会获学院颁发执照,正式被承认为歌姬跟奏士。
而带着执照与理想的国家签订契约后,就会以该国国家公务员的身分活动。
所属歌姬的质与量等状况,在政治、外交方面当然也会具有重要意义,因此各国都将歌姬的获得视为国政上的最优先事项。
尤其是被称为C9(9大歌姬先进国)的国家都各自网罗了十人以上的歌姬。
在附属于C9的歌姬中,分别位居各国第一的歌姬,被众人怀着尊敬与畏惧赠与了宝石的称号,称之为宝石歌姬。
世界上仅有九人的宝石歌姬。她们与我这种人有着天差地远的才能差异,是菁英中的菁英。
虽然不甘心,但我还是不禁因充分发挥那分才能的表演而看得入了神。这明明只是广告中的那么一小段短短的影片,我却不由得受到吸引。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的注意力涣散了起来。
「……嘿、咻。」
当上空传来这样的声音时,我躲也不躲,只是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
我所站的这个位置,刚好是一棵大树下方。
有块纯白的布从其中一根枝干跃下。那东西以惊人的速度掉了下来。
「「欸?」」
两道声音重叠。一个是我呆愣的声音,另一个是因意想不到的存在而显露出讶异的可爱少女声。
「稍、稍微让——」
此时我的脸被柔软而温暖的白色物体包覆住了。
「——开啦!」
「哇噗!!」
接着我的后脑勺就这样顺势狠狠撞上地面。
才觉得眼前视野染上一片纯白,画面马上就开始忽明忽灭。紧接着剧烈疼痛袭向后脑勺。
「唔噢噢噢噢噢……!」
我因疼痛而自然窜出来的叫喊声,受到包覆着具有弹力的温暖物体的光滑布料阻隔,变成模糊的声响。
「咿呀!」
压在我脸上的物体一个收缩,产生了反应。那个物体柔软地改变着形状,并用力地压迫着我的鼻子。
而且那里好像传来了一种又甜又酸、让人心跳加速的奇妙气味……呃,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我、我还是先起身确认一下状况……
「等等、啊……呀!不要动来动去!」
就算你这么说,在脸部被这样压迫的情况下,我根本没办法好好呼吸,难受得很啊。
我设法挪动脸,并硬是吸进一口气。
「嗯哈,不、不要、吸气!我、我马上就让开,所以乖乖不要动!」
接着,刚才压迫着我的脸的物体远去了。
随着视野恢复原状,我才认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远离我的脸部而去的,是包覆着状甚柔软的臀部的纯白内裤。
呃,也就是说,我被从天而降的臀部压住……这表示说,直到刚才都一直压着我的脸的物体是那个,所以那又甜又酸的味道是……
呃、咦——————!!
这次我的脑袋在另一层意义上变得一片空白。
「你、你这个!变态!在女孩子重要的地方动来动去!变态!色狼!」
少女带着哭腔的斥骂声朝我飞来。
呃,虽然行为本身是有那种感觉,不过那不是我的错,我反而算是被害者。虽然我不能否定我完全不觉得自己赚到了,不过作为一个男孩子,这时候还是先反驳她吧。
「明明就是你不该突然跳下来吧!正常来说,会先确认下面有没有人在不是吗?」
「因为我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有——!」
此时我跟少女互相看向对方的脸,然后便僵硬住了。
我对这个脸上泛起红潮,呼吸急促地大幅上下抖动肩膀的少女有印象。何止是有印象,我根本刚刚才在那个萤幕上看到她。
在那张由可爱与美丽共存的绝妙平衡所形成的脸孔上,看起来意志十分坚强的眼眸正瞪着我。
而那压倒性的存在感,是只有被选中的人类独有的特殊气质吧。
「姬咲……明日香……」
嘶哑的声音自然从我口中滑出。
即便确认过站在眼前的那个少女的身影,刹那之间我还是无法理解这是现实。
「…………」
直至刚才为止的炙热激动情绪彷佛一口气冷却了一样,少女泛起冷淡的神情。
宛如湖水在冬季冻结般地,表情在她脸上坚硬冰冷地凝固住了。
那道视线就宛如找到杀父仇人似地,饱含着敌意。
数秒之间,沉默流过——接着,她轻声吐出一句话:
「……背叛者。」
——这就是我跟优秀异常的妹妹睽违一年的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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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7 21: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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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斗志高昂的花穗与山中集训—
2章—斗志高昂的花穗与山中集训—
那么,在此我大概有必要先谈一下姬咲明日香,也就是我妹妹的事情。
不知道姬咲明日香这个名字的人,我想这个世界上也找不出多少个吧。
与知道我的名字的人数相较,不知道姬咲明日香的名字的人数八成还比较少。这样的现实让人有点悲哀,不过这是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
换言之,姬咲明日香的知名度就是超群到这种地步。
就算说她与美国总统、大联盟或欧洲职业足球联盟的顶尖选手、世界知名的影星齐名,或者拥有超乎其上的知名度也不为过。
被称作歌姬的职业人口稀少,而且又是魔法使这种超乎常人的神秘存在。同时,她还是偶像——也就是说,这在纯粹的意义上本来就是众人的憧憬。
若再加上她是世界上仅存在着九人、与众不同的宝石歌姬,当然会成为世界知名的大明星。
不管在人气、影响力还是金钱方面都是如此。
事实上,姬咲明日香有着耀眼到无愧于其地位的才能。
首先,她可爱到一种乱七八糟的地步。要是在路上与她擦肩而过,无论男女,一百人中大概有九十个人会回过头吧。
剩下的十个人八成是嗜好特殊者、视力有问题的人、对自己以外的人都不感兴趣的自恋狂,或者是现在的我。
「一个人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内在喔」这种话时有耳闻,不过这只是好听话,而且也是个错误。只要在人生中活个十几年,大家都会自然领悟到这一点。
拥有好看的外表当然是最好的。毋宁说是压倒性地有利,因为人的印象首先就是由外表决定的。
丑八怪的失败会让人觉得「蠢毙了」而被扣分,美女的失败却会因为更添其可爱而成为加分的原因,所以说这个世界真的是由不公平所构成的。
那么,若要说到姬咲明日香的内在又是如何,答案是她是个拥有完美能力的人。
在课业方面,她从小学时开始全部科目总是维持在年级前三名,运动方面则在田径、游泳等个人竞赛项目中,每一项都保持着全国纪录。
就连团体竞赛方面,她也拥有足以让垒球、篮球、排球等各社团连绵不觉地请求她前去相助的实力。
我努力再努力,花一个月练成脚尖踢球一百次,而她却在开始模仿我之后的短短三十分钟就达成,郡时候就连我也大受打击了。
听到她面带笑容说「用脚背中心踢球的正中央的话,球就会往正上方飞,只要抓住诀窍就很简单了呢」,我完全无言以对。
为了抓住那个诀窍,我可是花了好几天练习啊。
反正,大概就像这样,明日香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而一天到晚被拿来跟这样的天才比较的我,则在阴影下过着灰暗的学生生活。就算说这造成了我轻微的精神创伤也不为过。
话是这么说,但若问到我讨厌明日香吗?倒也并非如此。
这是因为基本上我有着乐观而且很快就能看开的性格(或许该说非得看开不可才是正确说法),而明日香的个性也一点都不讨人厌的缘故。
所以我跟明日香的兄妹关系并不差,反倒还称得上感情融洽。
毕竟明日香很爱亲近人。不,正确来说或许是很黏哥哥,老实讲就是很黏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跟我相当亲近。
就连刚才所说的脚尖踢球的那件事也一样,结果明日香其实是希望得到我的称赞,才会特地做出在我面前转瞬间刷新我的纪录的没大脑行动,她心里并没有恶意。
面对将足球抱在胸前,一脸开心而腼腆地「欸嘿嘿」笑着,并表现出「称赞我称赞我」这种态度的妹妹,就算难免会抱有嫉妒或劣等感,但我从未厌恶过她。
上国中后,拥有超群美貌与运动神经的明日香,几乎天天受到各运动社团邀请入社,但是明日香全都予以拒绝(她好像是用「以帮手身分参加」为条件让他们放弃了)。
身为她的哥哥,我当然会感到困惑。当我们两人一如以往地在我的房间悠闲看书时,我询问明日香,为什么她不参加社团活动。
结果我得到的回答是「要是参加社团,不就无法像现在这样跟哥哥悠哉地待在一起了吗?不过如果是可以跟哥哥同一个社团,要我加入也行」这句出乎意料的可爱回答。
有时候我也会不由自主地对妹妹有点心动。毕竟虽说是自己的妹妹,但她也是个超级美少女。
顺带一提,这个时期的明日香从放学回家到就寝为止,除了吃饭、去洗手间跟洗澡时间以外,都待在我的房间。
正确来说,是待在我的床上。她总是穿着无袖衬衫跟热裤,以这种裸露着健康肢体的模样持续占据我的床铺。对于这种寡廉鲜耻的行为,我曾姑且试着提出过抱怨。
但是明日香说「什么什么?意思是说,哥哥会对妹妹健康的大腿等部位产生情欲吗?真是个坏哥哥呢~♪」,结果反而一脸开心地在我的床上滚来滚去。
因此我的棉被跟枕头都染上了明日香的甜蜜香气,每晚都被那条棉被包覆着的我真的是很难熬。哎,我是说真的。
大概就像这样,跟我很亲的明日香无论何时都是我的同伴。
她毫无保留地发挥那可说是压倒性的才能,对我来说一直总是最强的伙伴。
明日香会显露出激烈的情感——也就是敌意时,就只有在保护我的时候,以及与对我采取敌对行为的对象面对面的时候。
虽然觉得被妹妹保护的哥哥很不可取,不过由于妹妹比较优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实际上,在我采取行动之前,只要有明日香站出来,大多数的问题都会在转瞬间解决,导致我完全不曾主动做些什么。
我也觉得自己到底是被妹妹宠成什么德性了啊,但是妹妹似乎为此感到很得意,她一脸开心地说「我会保护哥哥的,高不高兴呀?」并且笑了,所以当时我也觉得这样也算不错啦。
就像这样,无论何时都会无条件地一直站在我这边的明日香……
——就连我杀掉妈妈的时候,也站在我这边。
要是她至少有责备我、痛骂我就好了。然而明日香对着茫然站在妈妈的尸身前的我,带着如往常一样率直的眼神,笑着对我说「哥哥没有错,所以不会有事的」。
她紧紧抱住我,比我还要有自信地开口说,哥哥一点错也没有。她肯定了我。
明日香自始至终都那么优秀,自始至终都那么强大,自始至终都那么美丽。
还有,她自始至终都站在我这边,站在这个因过于愚昧而杀掉母亲的我这边。
直到永远,她肯定无论何时都会选择当我的同伴吧。
——所以——
所以我逃了出去。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我无法忍受自己待在明日香身边。无法忍受明日香身边有我的存在。
接着,在国中毕业的那一天,我瞒着明日香逃出家门。我改变姓名,更换住所,开始了与在那之前全然不同的生活,至今已过了一年多。
「——我太大意了啊。」
我明明早已下定决心,不要再次与明日香相见了。
我当然知道明日香因巡回演唱会已经来到神乐特区,也知道会场是坎达托丽丝纪念圆形剧场。
既然如此,我理应明白明日香可能身在该处。尽管如此,我却还是去了那个地点。
那是个显而易见的失败。
那个是显而易见的失策。
「……背叛者啊。」
确实如她所说。因为对于一直坚持站在我这边的妹妹,我没有实现她任何一个愿望,没有告诉她任何一句话就逃掉了。
这是我早已明白的事情,我也对此早有觉悟。
但是实际面对面听她这么说,我的心里依旧受到了冲击。
那对眼眸之中,抑制着超乎我想像的冰冷。
「好痛啊……」
胸口隐隐作痛。看来我比我想像中还更喜欢妹妹。
可是……哎,这也没办法。这是我应该无怨无悔地承受的伤口,是我应该一直背负下去的疼痛。
还有,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再度与明日香相会。
我在心中如此发誓,接着开门准备去上学时——我对上一道视线。
「「……啊。」」
两道呆呆愣愣的声音又重叠了。
一个是因出乎意料的存在而讶异的我的声音,另一个是傻里傻气的少女声。
一名身体有一半藏在公寓正前方的电线杆后方。面露宛如恶作剧被抓包的小孩般神情的美少女,像是要打马虎眼似地干咳一声。接着,她竟然堂堂正正、抬头挺胸地从电线杆后方走出来,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哥哥。我有种彷佛彩券中了大奖的感觉呢。」
吓我一跳。
她的行动本身吓到我了没错,但最让我讶异的是,我妹妹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堂堂正正地说出明显到这个地步的谎言。呃,不过我也有种「这样才像明日香」的感觉。
「这没什么巧不巧的吧?这里是我家啊。」
「我、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啊。我会出现在这里是个偶然,所以这当然很巧啊。」
她手里拿着装有面包跟盒装果汁垃圾的超商袋子。肯定是红豆面包跟牛奶吧。嗯嗯,说到蹲点埋伏,当然就是要吃红豆面包并暍牛奶罗。
毕竟明日香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有点怀旧的刑警剧嘛。
而她的眼睛下方有黑眼圈,服装还是昨天见面时的那一套。
「我、我正在进行优雅的晨间散步时,哥哥就突然冒了出来,害我吓一跳。」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耶。
「你、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啦——」
「没有,我正在想,原来还真的会发生这种惊人的巧合啊,这让我切身感受到人生有多深奥。」
「这、这真的是巧合喔!你不要误会喔!我才没有跟在哥哥后面来到这里,结果一整晚都在那根电线杆后面监视哥哥的房间,绝对没有这回事喔!受不了,哥哥那依旧过剩的妄想力还真是令人伤脑筋啊。」
她双臂环胸,抬起线条锐利、形状优美的下颚,傲气十足地这么说。
真想告诉她说,感谢你做出这段诚恳而有耐心的状况说明。话说,这位宝石歌姬在搞什么啊?
「总、总之这是巧遇,所以请你不要做奇怪的想像!我绝对不会原谅哥哥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的脸了!哼!」
尽情演出似乎连小说中都找不着的化石级傲娇角色后,少女快步跑掉。我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
与其说是盯着看,不知道该说我是愣住了,或者该说是有点怀念才好。
这么说来,她的确是这样的人哪。轻率鲁莽,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我的妹妹是个只要出于对我的执着,就会发挥惊人行动力的家伙,而且很呆。
哎,总之就像这样,我在心中第二次立下的誓言,在短短两秒之内便粉碎了。
◇◇◇
不过命运这玩意儿或许是种会以某桩小事件为契机,具有连锁性、并以加速度开始回转的事物也说不定。
例如说,假如在昨天的来武演习中我们没有输,我之后大概就不会与学院长谈到话,也不会谈到退学的事情。
若没有谈到退学的事情,我就不会在那个时间去圆形剧场,换言之也不会与明日香重逢。
这是偶然的累积——或许该称之为必然,不过这让我思考起命运这玩意儿还真的是很奇妙。
毕竟只用了仅仅几个小时,就发展成我在昨天上午之前根本想像不到的状况。
算了,都已经变成这样,我能做的也只有竭尽全力了。我想跟花穗一起在来武中获胜,而且我当然也不想退学。
「好,鼓足干劲上吧!」
大概就像这样,我意气昂扬地走进学院大厅,然后在那瞬间被泼了一头冷水。
啊——嗯,这样才像学院长的风格嘛。她完全没有背叛我的想像。是说,她也太过倾尽全力于玩弄我了吧。而且还是用我想都没想过的方法来整我。
「——学院长!!」
我对那个背影怒吼。
「嗯?这么一大早的,你是怎么了?怎么兴奋成那样。」
站在梯子上,将海报贴到入口大厅墙壁上的学院长停下动作,慢慢回过头来。与我四目相交后……
「啊啊,不好意思。一大早就从这么刺激的角度看见我性感无比的大腿,也难怪还是个处男的你会兴奋起来。」
她露出悟道般的眼神,优雅地如此低语。
「没有人在为那种东西而兴奋!还有不要若无其事地说我是处男。」
虽然从这里抬头望去可见的学院长的大腿,还有以若隐若现的绝妙平衡遮掩住的迷你裙裙内风光确实挺吸引人的就是了。
「这样啊,你是说我的大腿已经没有足以让处男兴奋的魅力了吧。这就是你的意思……」
「不,您那么消沉我也无可奈何啊。还有别叫我处男。」
「还是说,你已经达到光普通的内裤走光这点程度的小事,无法让你兴奋起来的神之领域了吗……明明就只是个处男。」
「我是健康的男孩子。还有别叫我处男。」
「健康的恋童癖是吧。」
「我很怀疑学院长所说的健康是什么意思喔。恋童癖并不健康。就算从培育青少年的观点来看——」
「给我住嘴!那种尽是门面话的连篇废话怎么样都好。就事实来说,你对我的裙下春光兴奋不起来,就表示你已经无法对十五岁以上的人产生反应了吧?」
「我说的不兴奋又不是那种意思!」
「哦。那么,你要坚持主张自己不是恋童癖罗?」
「这是当然的。」
「我懂了。既然如此,请你在这里大声宣告天下:不是恋童癖的我,看到身为大人的学院长煽情的大腿后,真想现在立刻扑上去吸舔,想得不得了。」
「哪有可能在学舍入口说出这种话啊——!」
「是吗,真没劲。」
「我才没劲呢。」
为什么我一早就非得在这种地方,跟美女进行这么令人幻灭的对话啊。
「那么,为什么你一早就那么激动呢?」
学院长一爬下梯子,站到我面前。她身上依然有股好闻的清香。
她要是不说话就是个完美女性了,真的很浪费。
「是因为您刚才张贴的那张海报的关系。那张海报是怎么搞的?」
「唔呵呵,做得很棒吧?这是昨天我不眠不休做好的,是我的得意之作唷。」
呃,就算您露出那种打从心底感到自豪的表情也没用。看到这种表情,我的气势不就会被削弱了吗?
「我确实认为成品本身很棒,它的设计等细节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专家手笔,但我的问题在于海报的内容。」
「嗯?有什么问题吗?」
她满脸泰然地微微歪着头。那是个发自内心认为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表情。
「大有问题啊。那个标语是怎么回事!『奏士学系一年级生神凪健攸关命运的一战!输则立即退学!赢则立即丧失处女!』是什么!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输了就立即退学,赢了就立即丧失处女的意思呀?」
「我说的不懂意思又不是那种意思!」
「唉,受不了,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简直就像禅问。」
学院长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对我直摇头。
「您不需要刻意把话题带到难以理解的方向,这样根本谈不下去啊。」
「真是的,你实在很易怒耶。你是不是缺乏钙质呀?你有在喝牛奶吗?牛奶。」
「是学院长一直在做会激怒人的事情啊。」
「有什么办法,我的设定是傲娇呀。」
「十五岁以前的傲娇才会因为可爱而受到容忍。学院长已经——」
「嗯?你想说什么呀?」
「没、没事!」
呜喔——好可怕——她自己明明就会主动提起年龄的话题,被别人这么说却会恼羞成怒啊。是说,她主动偏题干嘛啊。
「没必要这样大肆把我的退学问题公诸于世吧,甚至还做了海报。」
「可是这样比较能热闹起来吧?就像电视节目的企划中,要是cD没有卖出超过几万张就要立即解散的偶像团体一样?」
「我才不希望我的去留问题搞得这么热闹!而且还说什么丧失处女!」
原来昨天那个名为嘉奖的惩罚游戏竟然不是开玩笑的喔?
「咦?难、难不成,你已经有经验了!?如、如果是这样的话,得马上改写才行啊!怎、怎么办……」
「哪有可能啊!不要在那边惊慌失措!」
「别、别吓人啦。呼~我还以为心脏要停了呢。」
「我才是被您那个反应吓到了咧。」
受不了,她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让话题走偏。我都为自己忍不住一直吐槽而感到惊讶了。
「可以的话,希望您现在马上撕下这张海报。」
「办不到。」
学长立刻回答。
「请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个性是属于极端厌恶主动站到舞台中央的吧?但是这次容不得你说这种话。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周遭众人,这件事都成了一个很合适的理由吧。这样你就会想,自己是被硬逼着成为音乐祭的主角,所以也只能拚了。」
「呜喔。」
的确。哎,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而且这样比较能把你逼进绝境呢。这样一来,你就不得不更加认真起来。也就是说,这是以我自己的方式对你发出的加油声喔。」
总觉得她这么说很狡猾耶。我不禁觉得学院长在做的事情好像是正确的。
就算作法多少有点问题,但或许可以说她有认真为学生着想吧。
而且她也无疑看出了我的本质。
「再说,只要看见慌慌张张的你,我就能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幸福心情哟。」
「喂,果然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您觉得开心啊!」
有一瞬间稍微对学院长另眼相待的自己根本就像个笨蛋。
「希望你别说那种失礼的话,因为我有九成都是为了娱乐自己。」
「这并不是该说得自信满满的事情喔!」
「顺带一提,剩下的一成是因为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性欲。」
完全没有善意的成分。是说,你给我克制住性欲啦!
「您果然有够恶劣!竟然玩弄可爱的学生。」
「呵呵,你可以为此感到欣喜喔,神凪健小弟。会让我这么想玩弄的学生就只有你唷。你也可以说,我对你的爱就是这么深。」
我才不需要那种扭曲的爱情咧——
大概就像这样,在这段小小的争论结束后,当我打开教室门走进去,我就受到了众人瞩目。
哎,这也难怪。突然遭到大肆发表「在音乐祭中落败就马上退学」的话,再不愿意也会集注目于一身。
一看到我这个当事者的脸,花穗就跑了过来。
「健先生、健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脸紧张地问。
「哪有什么怎么回事,我昨天跟花穗仔细说明过了吧?要是没有在音乐祭留下好成绩,我就会被退学。」
「我并没有把退学当成问题!」
咦——我们是搭档,你应该要把这个当成问题吧。我在心里稍微如此吐槽。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没听说健先生的处女会被夺走。既然如此,不就不可以赢吗——!」
她一副觉得这很重要似地如此断言。
「不,还是要赢啦。如果输了我就得退学耶。」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健先生不惜让处女被夺走,也想赖在这所学院里吗?健先生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为什么她要露出那种责备般的视线啊?而且花穗为什么这么激动?
「好了好了,你先冷静下来。」
「我哪能冷静,事关健先生的贞操呀!怎么可以让健先生的第一次被不知道的哪根葱夺走啊。」
那个不知道的哪根葱其实是这所学院的学院长就是了。是说在吐槽这点之前,需要纠正的问题还有一大堆。
「处女啥的是学院长的一点小玩笑啦。说起来我是个男性,所以就现实来说不可能会被夺走处女吧?」
说到底,从用到「女」这个字的那个时间点开始就有问题了。
「不,健先生或许不懂吧,不过在现在这个时代,男生也会被夺走——」
「停!」
我用光速捣住花穗的嘴。
「唔嗯唔嗯唔嗯!」
我在闷哼着挣扎的花穗耳边恳求:
「我不想再从花穗口中听到更肮脏的发言了。拜托不要毁灭我对花穗的幻想。」
学院长跟艾希亚这种风格强烈的角色原本就已经够多了,我希望花穗能继续当个让我心灵休憩的绿洲。
虽然这个幻想在昨天跟今天也开始有一大半崩毁了。
如果换个方式来想,就等于花穗已经渐渐向我展现真正的模样到了这种程度。也就是说,若把这当作我们作为搭档的亲密度正在上升的话,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哎,不过这就先不管了。
「我希望花穗继续维持与外表相符的清纯路线。这是我对你的请求,OK吗?」
花穗连连点头。
我放心地松手离开花穗的嘴。
「我明白了。既然健先生这么说,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不过唯有一件事情,请你要记住喔。」
「什么事?」
「我认为健先生的第一次应该在更为适当的时机与情况下被夺走。因此,假如来武之后有危险迫近健先生身边,即便要我挺身守护你也在所不惜。」
她大义凛然地这么说,并扬起那略垂眼眸上方的眉毛,看起来斗志高昂。
虽然我也觉得她所说的内容好像有点帅气,但是只要一想到上下文,我就会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果然女孩子总的来说都喜欢那一类的故事吗?学院长的爱书书名也是低级到不行。
据我所闻,上至职业运动选手,下至无机物,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东西,女孩子都能在想像中建构起耽美关系。
魔法使之所以只有女性,想来就是拜这分想像力所赐吧?
说到底,不管是刚才的学院长也好,花穗也好,为什么我一早就要持续进行这种笨蛋般的对话啊?
被逼上绝路的状况感觉起来明明就很严肃,但我觉得紧张感好像变得愈来愈稀薄了耶。
◇◇◇
「呃——在1999年被发现的魔法,是受到全世界研究,正在日新月异地进化中的学问之一。虽然在构造上也有很多部分尚且隐藏在黑箱之中,但是总有一天会跟科学等知识一样,对文明的建构产生巨大影响——」
回荡在教室中的,唯有甚少抑扬顿挫的声音,以及粉笔在黑板上书写文字的嘎叽声。
虽说连战连败,来武演习的课程还是很好玩,音乐实习就更加让人开心了,因为我喜欢单纯地拨弄乐器。
但是像现在这一类的讲课,真的很无聊。
「特别被成为魔法先进国的日本、美国、英国、法国、义大利、德国、中国、俄罗斯,以及包括这个新神奈川音乐特区在内,这九个国家被称为『C9』——」
只要一个不小心,眼皮就会垂下来了。是说啊,要是老师的声音里好歹有点强弱起伏,那还会好一点。
不用特地创作幻创曲,光是这样就能轻易创造出催眠魔法了呢。我茫然她这么思考着。
事实上,当我环顾教室,就发现到处都是昏昏欲睡的学生们。
艾希亚那家伙已经光明正大地睡着,花穗也努力忍耐着睡意。她原本就略为下垂的眼睛垂得更低了。
「在这些歌姬之中,对世界拥有特别强大影响力的就是隶属于C9各国的首席歌姬,也就是被称为宝石歌姬的歌姬们。日本的姬咲明日香、英国的克莱儿·怀斯、义大利的莫妮卡·费瑞里等人也有积极进行音乐活动,因此大家也会有很多机会在演唱会等场合见到她们吧。」
即便是逐渐受到睡意侵蚀的大脑,还是对明日香的名字产生了些许反应。
昨天睽违已久地重逢的妹妹。今早再度出现于我眼前的妹妹。
日本的宝石歌姬,对我来说太过能干的妹妹。
「此外法国的宝石歌姬,也就是被称为『电子翠玉』的玛莉·玛索,在电子学的分野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用不同于其他宝石歌姬的形式,受到世界媒体的注目——」
我的心脏怦通怦通地逐渐加速。这是因为明日香的存在,会直接连结到那时候的记忆。
虽说最近已经改善许多,但那时候的记忆依然是我的精神创伤。
「反过来说,最近也有几乎不会出现在媒体上的宝石歌姬存在,那就是俄罗斯的玛丽亚·基米丝娜,以及德国的娜妲莎·洁奇。娜妲莎同时也因身为在前次战争中立下最多战绩的歌姬而闻名。」
——怦咚。心脏跳得更快。
心率正在急速上升,这点就连我自己都察觉得出来。脑袋昏昏沉沉。耳鸣声响起,我勉强克制住即将自然开始发抖的身体。
啊啊,糟糕了。这个反应——不妙。
面具……非得把……记忆封印住、才行——
得让思绪……平复下来不可,不然这样不太妙。
没事的、没事的……
我捣住耳朵,反覆深呼吸。
「不过最近几年,从德国并未录用新歌姬等等的行为看来,该国似乎对魔法采取消极政策,因此希望到德国就职的学生最好留意这一点。而且他们最近也传出了一些可疑的传闻。」
冷汗从背部滑落。彷佛体力被一口气消耗掉般的疲劳感向我袭来。
啊——受不了,这堂课就睡过去好了。
而且由于昨天发生太多事情,因此说真的,我没有睡熟。
我姑且把课本立起来,做了一个屏障以便挡住前方的视线(虽然我知道这样终究还是欲盖弥彰),然后躲在课本后方趴下来。
一闭上眼皮,我彷佛一下子落进黑暗中一样,意识中断了。
◇◇◇
——音乐课。
我让手指在指板上奔放飞舞。
仅仅从六根弦跟二十一个※品发出的声音,就能构筑出无限的旋律。(译注:吉他指板上的分格。)
虽然我的技术未臻成熟,但是演奏这档事还是很愉陕。
滑音、推弦、捶弦跟扫弦。一边纳入由前人们发明、使其成为普及技术的各种弹奏法,一边堆叠起单纯的音符,使其变幻成旋律。
这个行为就好像在此创造出新世界一样,让人心情雀跃。
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我觉得很开心,才会对于技术追不上而感到不甘心。理想的旋律明明就存在于脑中,实际演奏出来的音乐却与之全然不同。
不过关于这方面,能做的就只有练习了。藉由练习,技术自然会刻划到身体之中。努力绝对不会背叛人。这是事实。哎,虽然还要加上「直到遇到『才能』这个瓶颈之前,努力都会有回报」的条件就是了。
就在我思考这些事情时,「咿嗡」一声,令人无力的声音响起。
唔!嗯,果然就是会在这个乐句出错呢。为什么我左手无名指没办法动得更灵巧呢?
我放松神经,用力吐出一口气。
「你依然在弹很困难的曲子呢,健。」
在那个瞬间探过头来的人是迈尔斯。迈尔斯·菲利浦。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也就是奏士学系一年级的奏士研习生。
就如同他那张和善的面孔所表现的一样,他的性格非常具社交性,让人有种「不愧是跟艾希亚一样出身于义大利」的感觉。
「真亏你会想弹那么麻烦的单音乐句啊。如果是我的话,一看到乐谱就会放弃了。」
「没办法吧?因为这是花穗的曲子。」
在歌姬研习生之中,花穗的曲子是数一数二的困难,因为它非常纤细又复杂,需要精密而正确的演奏,以及各式各样的技术。
但是就因为曲子很困难,有时候反而也会觉得有趣。
「不过以花穗妹妹来说,由于她用的是那种魔法,会导致乐谱复杂化也是可以理解的。」
「嗯?什么意思?」
「你啊,至少理论的课程要认真听啦。」
迈尔斯很无奈似地耸肩。外表看起来明明就很像会跷课打混的角色,竟然说这种一副很认真的话。哎,不过他实际上就是个认真的家伙就是了。
「花穗妹妹的魔法是召唤·操作系的吧?并不是发动魔法后就可以说『好,结束了』,反而发动之后才是重头戏。召唤·操作系的魔法在发动后,随时都得持续操控才行,所以乐谱本身才会变得这么复杂喔。毕竟靠粗糙的演奏,是无法驾驭住魔法的。」
「原来如此。」
「相对的,一旦使其发动,直到歌曲停止或幻想被魔法破坏之前,它都会一直存在,所以就曲数的库存量来说很有利,而且也有因为可操作而能临机应变战斗的这个强项。」
的确,这大概是召唤·操作系最大的优点吧。这是种适合打持久战的魔法。
「艾希亚的魔法就跟本人一样单纯,差不多就是制造出火球,发射出去,然后就结束了。毕竟一旦发射就再也无法控制了嘛,剩下的就只有祈祷能射中。不过演奏也因此很轻松,所以也不错啦。」
这么说完,迈尔斯「铮铮铮」地拨响吉他。那是基本的三和弦伴奏。
这是一段简单得好像只要记住某种程度的和弦,或是只要买下吉他学个一周后,谁都能弹得出来的演奏。
「就算组乐团,我也有除了担任伴奏吉他以外什么都做不到的自信喔。况且,我从一开始就不想独奏。」
「不要自信满满地说出这种话啦。」
「不,实际上就是这样。但是反过来说,如果谈到承载着灵魂的切音,我可不会轻易输给别人。」
他突然一改原本单纯的拨弦,转而弹起简洁明快的切音。夹杂着闷音、富有节奏感且具攻击性的音色被他精巧地弹了出来。
不愧有这么说的本钱,他弹得很帅气,此外又让我有点不甘心。我可弹不出这样的切音。
「那么,你在音乐祭有希望获胜吗?」
迈尔斯停下弹奏吉他的手,忽然露出认真的表情。
「我不知道啊。而且交战对手也还没决定。」
「嗯,哎,也是啦。不过输了就要退学,这情形可变得真是有趣耶。」
「对我来说,这可不是用一句『很有趣』就能带过的状况啊,说真的。」
「也对喔。」
迈尔斯看起来毫不在乎地开朗一笑。真是一张令人愉快的笑脸。
「就我而言,我难得跟你要好起来了,很希望你能留下好结果。不过要是你变成交战对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知道啦。说起来,要是你故水的话,马上就会被学院长抓到的。」
说来说去,她可是学院长啊。她肯定一眼就能看穿我们是否有认真对战。
毕竟她可是神乐特区的宝石歌姬。
「也是喔。我会祈祷自己不会成为你的交战对手。再怎么说,我可不愿意担当把你逼入退学处境的罪魁祸首啊。」
「反过来说,假如由你来送我上路,我说不定会觉得比较轻松。」
「哦,原来如此,还有这种思考方式啊。与其让其他人做最后一击,干脆就让本人我,身为好朋友的我来做。嗯,这样还比较干净俐落。」
我们一边谈论着这些事情,一边朝对方笑着互碰拳头。我们的关系称得上是好朋友。
虽然相识至今只过了两个多月,但我们两人之间建立起的友情并无虚假。在友情面前,时间是无关紧要的。
「啊,可是等一下喔?要是你退学,那么也就是说,跟花穗妹妹合奏、调音的机会也会落到我头上吗?你果然还是退学去吧。」
「态度马上就变了!?你这家伙,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啥?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啊?在我对花穗的情欲面前,我跟你的友情就跟空气没两样啊。」
你至少说是爱情之类的,而不是说情欲吧。是说……
「这样好吗?你再说下去的话,我就去跟艾希亚告状喔?」
「哼!你这误会可大了。艾希亚根本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家伙并不把我视为异性,所以一点问题都没有!这种威胁的效果比蚊子还弱!哇哈哈哈哈!」
「你所说的内容悲惨到不适合装得那么帅气地说出来耶。」
「吵死了!能让花穗妹妹用嘴唇调音的抢手混蛋,才不会了解我的心情!艾希亚那家伙啊,明明亲的是脸颊,在调音时却会摆出厌恶的表情喔!明明亲的不是嘴唇而是脸颊耶!我明明每天都有保养皮肤!」
「呃,怎么说呢,抱歉。」
我老实道歉。此时弥漫着一种不道歉不行的气氛。
「如果要道歉的话,现在马上就跟我接吻!」
「为、为什么啊!」
这家伙突然说这什么鬼话啊!
「因、因为……你想嘛,你平时会跟花穗妹妹接吻吧?会用嘴唇与嘴唇亲亲对吧?」
「这个嘛,嗯,只看结果的话是这样没错啦。」
「既然这样啊,假如我跟系接吻的话,怎么说呢……就等于我跟花穗妹妹间、间、间接接吻了,对不对?」
不要两颊绯红、神态忸怩!而且不要羞怯地抬着眼看我,还说什么「对不对」!这样很恶心耶!话说,这个主意真是太崭新也太偏离常识啦!
「所以啊,没问题吧?」
「我拒绝!」
「为什么啊!不要独占花穗妹妹的嘴唇啦!也让我间接接吻一下又不会死——!」
「在那之前,你会先跟我直接接吻!快点注意到这个事实!」
「那种事情,在间接接吻面前只是小事啦!」
他如此断言。这个人发自内心地断言说这是小事。
冷汗从背后「唰」地滑落。我该不会遇到小小的贞操危机了吧?
「没问题的,很快就会结束。在你差不多数清散落于夜空中的星星数量时,就会结束了。」
「你是打算亲多久啊!还有,不要无谓地说得那么浪漫!」
迈尔斯一点一点逼近,我则一点一点往后退。在我们两人之间,弥漫着难以形容的紧张感。
——彷佛要打破这种气氛一般……
叮——咚——当——咚——
告知课程结束的钟声鸣响了。
我脱兔般地逃跑了。哪能在这种地方被男人夺走我的吻啊!
我把吉他夹在腋下,尽全力远离音乐教室。
「我啊啊啊啊!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啦啊啊啊——————————!!」
这样的恐怖声音朝着我的背后抛了过来。
◇◇◇
——而且我现在身处山中。时间是傍晚。
进入视野的是蓊郁茂密的绿意。浓郁的植物气味让人加倍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这里是如假包换,不管怎么看都不会错的深山。
至于我为什么突然会来到这种地方,这当然不是为了逃离迈尔斯的接吻攻势。
距今约五小时之前。也就是说,在音乐课刚结束之后发生的事件就是开端。
「健先生,我们来集训!」
我刚从音乐教室回到教室,花穗就高声做出这个宣言。
「集训?」
「是的!再这样下去,我认为要在这周末的音乐祭获胜果然还是很困难!所以我灵机一动,发现我们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集训!」
「喔、喔……」
我不自觉地被花穗这样的气势给压倒。别看她这个模样,花穗其实是个相当会凭着一股气势就展开行动的类型,昨天跟今天都是如比。只要一打定主意,她就会直往前冲。
而且她的事前准备也十分完善。
在这个时间点,她竟然已经向学院长取得集训许可,并办完手续,让我们到音乐祭那天为止,不用到校也会被视为出席。
虽然我觉得将个人集训视为出席的学校也不太正常,不过若说这很有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风格,倒也没有错。
因此,我跟花穗现在来到了※日本阿尔卑斯山。(译注:日本本岛中部的飞驒山脉、木曾山脉、赤石山脉的总称。)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来日本阿尔卑斯山呢。这是一趟需要转搭电车,约花费四个多小时的小旅行。
「那么,我们特地来山里做什么?演奏的特训吗?」
「那当然会做,不过这次集训最重要的目的是共同生活。」
毫无犹豫,花穗如此断言。
「共同生活?」
「是的。昨天健先生找我商量之后,我一直在思考,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什么是必要的。然后我无意中明白了。我跟健先生之间,还有一堵高墙存在。」
花穗紧紧握住拳头,如此强力主张。这种举动果然很像个小动物,真可爱啊。我心里这么想。不过——
「高墙,是吧。」
「是的。所以,我想在这次的集训中尽可能将它消除。这样一来,我觉得健先生弹奏出的声音会更直率地打动我的心。」
「简单来说,感觉就像是昨天的『啊~』的后续?」
「没有错。」
哎——我也不是不懂啦。由于我是为了花穗而演奏,更深入了解花穗确实会有助益吧。
藉由看见至今未曾见过的花穗的模样,或许能更鲜明地掌握住花穗拥有的想像,期望的乐音与节奏也说不定。
也就是看见花穗那绝对无法从乐谱里看见的自然情感。
虽然同样是要做技术方面的练习,但在音乐祭之前这段有限的时间中与花穗亲密共度,感觉上的确会比像平时一样到学院去上学还要有效。
我只是有这种感觉,所以或许会完全不如预期也说不定,不过我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答案。
有效利用这段时间,尝试各式各样的方法以做到更能打动花穗心灵的演奏,就算这样的做法不是正确答案,但也不会有错吧。
「不过既然来到这种深山之中,果然就是要露宿吗?」
也就是所谓的山中修行。我觉得这再怎么说好像都有点过火耶。
「不不不,没问题的喔。在这前方就有住宿用的小屋。这座山的这一带好像常常被用来当作学院的集训设施哟。」
「咦?你是说这座山的这一带吗?」
「是的。」
花穗点了点头。不愧是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一切的格局都很大。竟然整座山都是集训设施,真是吓我一跳。
不过既然歌姬们会在这里认真地用魔法对轰的话,这种程度的场地也是必要的吧。
这意味着学院,正确来说是魔法——也就是歌姬的存在就是这么超乎常人。看着花穗、艾希亚、学院长等人,我常常一不留神就忘记这件事。
「啊,健先生,可以看到小屋罗。」
花穗所指的前方,有个充满山中小屋风格的建筑物。那个模样简直就像是会出现在以前的卡通里一样。
「哦喔,我有点兴奋呢。」
「是呀,非常有『集训!』的感觉呢!」
比起集训,我觉得露营啦、遇难啦,那样的印象还比较强烈就是了。这间跟日常生活有点距离的房子,让我不禁雀跃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就要在那里过着两人独处的共同生活了呢。」
花穗的话语中,似乎格外强调「两人独处」这个词。还是说,是我的耳朵擅自听成强调的语气了?
回过头来一想,这状况还挺不妙的吧?
就那个小屋的构造来说,不可能会有分开的房间.而且洗澡等等的问题该怎么办?
这就表示晚上也会睡在同一间房间吧?不过我也是个健康的男孩子,能跟花穗这种可爱女生睡在同一屋檐下,怎么可能不感到欣喜。
不不不,不可以感到欣喜吧,这是集训啊。
我得抱持更健全、更安全、更完全、更纯粹的想法。
「没关系的,健先生。我有想到说不定会有这个必要,所以来之前就已经完全做好觉悟了!」
简直就像读出我的想法一样,花穗说了这句话。
什么觉悟?我想不要问出这个问题肯定比较好吧。这也是为了我的精神着想。
是说,原来这丫头还真的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啊。
◇◇◇
「呜哇~」
迎接我们的小屋比想像中还干净,设备也很齐全。
明明位在这样的深山中,却打扫得很干净,电源跟自来水也都是通的。
庞大的冷藏室中存放着数日分的食材,冷冻库里也备有可长期保存的食品。
大概在我们到达之前,有哪个学院的相关人员先来这里为我们准备了吧。真是周到啊。
小屋的大小约有三十平方公尺吧。尽头有着简单的厨房、厕所跟浴室,看起来似乎备有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切事物。
活动空间经过挑高,所以以空间来说比建筑物的面积还要广。
看来若是在这里的话,眼下应该可以高枕无忧地住一阵子。我反而觉得环境说不定比我的公寓还优良呢。
「好,那我们马上开始吧。」
一把行李放到地上,花穗就干劲十足地说。
「你说开始,是要开始什么?」
「当然是特训呀。来,健先生,请穿上这个。」
话虽缓缓从包里拿出一块布,将之递给我。
「这是?」
「如你所见,是围裙。」
「我知道这是围裙,但这是要拿来做什么?」
「围裙就是用来穿的呀。你不知道吗?」
「不,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这是什么特训?」
「第一次!」
「什么?」
「第一次!健先生&花穗的首度分工合作,爱的料理大作战!」
用力将手指指向天空,花穗高声如此宣言。
「也就是说,接下来要透过我跟健先生一起做菜,在拉近雨人心灵距离的同时,也能提升一体感,甚至还能准备好晚饭,这就是这么一个美妙的特训!」
然后她充满节奏感地说明了特训的内容。
这个少女还真是兴致勃勃啊。哎,不过我很喜欢看到花穗开心的模样就是了。
「不过,我没办法做出像样的料理喔。」
开始一个人住后,已经过了一年多。虽然我已经很习惯那样的生活,但是好好做菜的次数还真的屈指可数。
这是因为世界上有超商、速食、家庭餐厅、微波食品等等,就算不下厨也有一大堆张罗到三餐的方法。
「这点就请你放心吧。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分工合作!」
花穗骄傲地挺起胸膛。
嗯,这也对喔。花穗是女孩子嘛。从外表看来,她完全像擅长所有种类家事的那种角色,感觉应该能放心交给她。
话说,这不就是可以意外吃到花穗手制料理的超级幸运事件吗?这可是假使被其他奏士研习生知道,有被打个半死之虞的大事啊。
但是在那之前,若是即将在同一屋檐下同住好几天的这个状况本身被人发现的话,我就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了。
「那么,就麻烦花穗下指令。我想菜刀之类的工具我多少还会用,你就告诉我该做什么吧。」
「好的,包在我身上!」
精神充沛地点头后,花穗两颊飞红,忸忸怩怩了起来。
「然、然后啊,健先生!」
「嗯?」
「那个,我认为围裙这东西,呃,存在着类似正式服装的穿法!」
「正式服装?你说围裙吗?」
「是的!那个,也、也就是说,我是不是换成裸体围裙比较好?」
「呃、啥?」
这句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句子,让我不禁发出傻里傻气的声音。
「不、不是那样的喔!那个,这并不带有奇怪的意涵!」
她急急忙忙地补充说明,不过不带有奇怪意涵的裸体围裙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因为难得来集训,而且缩短我跟健先生心灵上的距离是首要目的,因此我来之前就做好了觉悟,只要是健先生所期望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做!」
最后那一部分,她是用有如军人般端正的态度说出来的。
哦,她刚才说的觉悟是这个意思啊。是说,不管我有什么期望都可以吗!?
「『不管什么都愿意做』,意思就是说你不管什么都愿意做?也就是不管什么都愿意做的意思?」
「是、是的。」
「你的意思是说,所以、那个、也就是不管什么都愿意做对吧?」
我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美少女亲口说出如此美妙的话语!
花穗说!只要是我的愿望!不管是什么她都愿意做!
「所、所以说,我在想是不是先做个※刺拳等级的试探,打扮成裸体围裙比较好。毕竟对象是健先生。」(译注:拳击的一种技巧,多用来试探对手。)
呜,真是一记可怕的刺拳啊,威力简直就像直拳一样。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我是不是有点受到蔑视啦?
花穗到底是怎么看待我这个人的?
说什么首先打扮成裸体围裙,这样我不就好像是个假借特训之名,对花穗做出下流的要求的混蛋一样吗?而且裸体围裙还只是「首先」而已喔。
「那么,该怎么做呢?我是不是脱掉比较好?」
「…………」
「只要健先生这么期望,我就会努力打扮成裸体围裙。」
短暂犹豫后,我忍着悲痛的心情说:「不,你做普通的打扮就好。」
要是此时不把持住自己,之后大概就没办法正正经经地特训了。
「……这样啊。」
之所以会觉得如此低语的花穗的声音里带着少许遗憾的色彩,肯定是因为我的错觉吧。
接着,在那之后约过了一小时。
桌上摆有冒着热腾腾蒸气的料理。
而从我口中迸出的话语是……
「……这是啥?」
一个纯粹的疑问。
在我眼前,排放着在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一次也不曾见过的料理。
「你问我这啥,难道你看了还不知道吗?」
「嗯,完全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一点都不明白。我甚至完全无法想像出来,为什么那个材料会变成这东西。」
明明我也确实有帮忙做菜,明明这道料理可以说有一半是我亲手制作的,然而我却完全无法说明,它们最后是如何终结于这个型态。
简直就像被施了幻术一样。
简直就像梦一样。
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这样啊。其实呢——」
花穗一副意味深长似地压低声音后……
「我也不知道。」
温柔可人地这么说。
「你不知道!」
「哎呀~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奇妙的事情呢~」
说得还是轻松啊。
在我们面前的,是漆黑黏稠、看似液状的某种东西。尽管它正冒着热呼呼的蒸气,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美味。
话说,这看起来根本不像人吃的东西。
「呃~花穗不是很擅长做菜吗?」
「什么?我完全没那么说过哟?」
你的确完全没那么说过,但你刚才不是自信满满的吗?还教我尽管放心。
「哎呀~我本来以为,就算是都是外行人,只要我们两人齐心协力,总会有什么办法的,不过事情并不会那么顺利呢。」
还真是浅薄的想法啊!
「从你的外表啦、风格等等,感觉起来明明就很擅长烹饪啊。」
「被人从外表跟风格下判断,我也很困扰耶。而且听艾希亚说,若想抓住男人的心,反差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认为,不会做料理的这个属性对我来说反而会加分喔。」
你可真会盘算啊。
「而且呀,烹饪技能若没救到简直就像使用了黑魔术一样,创造出从使用食材根本无法预料得到的杀人兵器物质,这样就会加更多分。」
你露出那种自信洋溢的表情也没用,这种属性完全只有在创作中才行得通。
「顺带让我问一下做为参考:花穗原本打算做什么?」
「热带风咖哩。」
「——热带风咖哩啊。」
这么说来,我的确有中途剥开、磨碎了大量水果的记忆。
这东西也确实有一点会让人联想到咖哩的痕迹。
可是,为什么她偏偏要做热带风?做普通的咖哩不就好了!若是那样的话,应该就不会弄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物体了!
「那么,我们赶快来享用吧。」
「咦?还是要吃吗?」
「是的。吃了这个之后,肯定会有种身处南国的心情。因为是热带风嘛。」
「与其说是南国,我觉得好像比较接近天国。」
「那么,就会感觉自己身处最接近天国的岛屿。」
「这个形容本来应该会给人更加正面的印象才对啊!」
这绝对不该是会使人涌起如此强烈的抑郁情绪的广告标语才对。
「来,健先生,就算再犹豫,最终还是会做出吃下去的决定,所以就爽快地吃吧。」
「我没有选项可选?」
「包括健先生吃下去,发出临死哀号的那一刻在内,都是料理的一部分。这是我们两人第一次分工合作哟。」
真讨厌的分工合作啊。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
不过搞不好,说不定,它有可能会奇迹般地美味。
而且说到集训,建立吃同一锅饭的情谊也是重要的事件之一。
只要不吃下这料理,话题就无法进行下去的话,那我也只能吃了。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将汤匙插进热带风咖哩(笑)中。
「刚才你是不是对这道料理产生了失礼的想法?就是带有一点嘲笑意涵的那种。」
「我没有那样想啦。我怎么可能会对这道热带风咖哩(嘲笑)产生那种想法呢?」
「你果然是这样想的嘛。你的说话方式中明显带着嘲笑!我又不会觉得怎么样,因为就算说这次失败的责任几乎都在我身上也不为过。可是,请你向跟我一起努力做出这道咖哩的健先生道歉!」
「哦哦,真是精采无比的反击。搞得好像只有我是坏人似的。」
一边进行着这样的对话,我一边用汤匙舀起热带风咖哩(爆)。
——啾噜、啪啾、噗啾、滴答。
这些听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像正在舀起料理的状声词,在这种时候就当作没听到吧。
好像有个溢出汤匙外的某种东西垂下了长——长的一条耶。这什么东西啊?
「健先生,我也会一起吃的,所以没问题。身为搭档,我不会让健先生一个人受这种苦!」
「要是做成普通的咖哩,应该就不用做出这种痛苦的选择了吧。」
「因为难得来集训,我就以做出更高的辛辣度为目标,结果辛辣变成辛苦了。耶嘿。」
「这句俏皮话一点也不好笑啊。」
接着,我们两人都把汤匙送入口中。映入我视野前方的色彩充满热带风味。
——在那之后的记忆,并不存在于我的脑中。
◇◇◇
山里的夜晚很静。这里有虫鸣,有风吹动树木,树叶磨擦的声音。虽然存在着种种大自然所自然演奏出的声响,我还是感到很安静。
平时不会特别留心,但我此时才实际感受到城市中充满多少声音。
我有点自以为是地想着:有时候像这样让自己置身于大自然之中,对于活着来说或许是很重要的事情。
一关上灯、躺到被窝里,就只剩从窗户照进来的淡淡月光掌控着世界的色彩。
在靛蓝色的世界中,有着朦胧而温柔月色,白金色的光线,以及柔和的色泽。
「……健先生。」
忽然间,睡在一旁的花穗的声音响起。
「你还醒着吗?」
「嗯,我还醒着喔。」
在这种时间。
在这个被包覆在棉被和黑暗之中的时间带,我已经很久不曾跟别人像这样子说话了。
「那个,健先生为什么会想成为奏士呢?」
「咦?」
「那个,作为搭档,我有点在意健先生之所以会想成为奏士的理由。」
——想成为奏士的理由啊。
被她这么一问,我才发现这个问题比我想像中还要难以回答。
有过那种经历的我,为什么还特意以奏士为目标?
我想理由有很多,不过我也觉得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反抗、执着、憧憬、后悔。各式各样的语词浮现在脑中,但是那全部都让我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所以……
「我不知道。」
结果我觉得这是最正确的答案,因此我老实这么回答。
「不知道?」
「若要换个说法,就是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之类的?离家出走一年后,受到经济萧条的强烈冲击,我连个像样的打工都没有,差点流落街头。正当我想说至少能消愁解闷而在电动玩具店流连时,就遭到学院长绑架,而当我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入学了,这造就了现在的我。」
光听这段叙述的话,感觉半点自主性都没有啊——
「哎,不过这也挺有健先生的风格呢。」
花穗用好似在微笑,又好似略带无奈的声音这么说。
「那么,问了这个问题的花穗又是为什么会想成为歌姬哩?」
我抛回去这个理所当然的疑问。
「这个嘛,你想想呀,因为歌姬是全世界女生的憧憬呀。要是自己有那么点资质,那么无论是谁都会以此为目标哩。」
「这也对喔。」
的确,因为歌姬就是全世界向往的存在,或许女孩子根本没必要为此找出理由。
想成为歌姬却无法如愿以偿的女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多不胜数。
「才怪呢。」
花穗轻轻地小声加上了这句话。
「才怪。这只是单纯的藉口喔。是开玩笑的表面话。」
寒寒率宰地,花穗在被窝中翻身的声音响起。她现在大概正看着我这边吧。我感到有道视线聚焦在我的脸颊处。
「因为我拥有的只有这个。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喔,健先生。」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是指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健先生不会对于为什么自己拥有这种才能——也就是作为歌姬或奏士的才能,感到很不可思议吗?世界上明明有这么多人,为什么有才能的是自己?你不觉得不可思议吗?」
「这个我也不是没想过。」
这就是所谓的运气、宿命那一类的玩意儿吧。并非仅有歌姬跟奏士是如此。
例如说职业棒球选手。好比说小说家、漫画家、演员、歌手、配音员或搞笑艺人。
有一大堆受人憧憬的职业,都是有心从事也无法如愿的。
但是花穗用清晰的声音,用似乎带着确信的声音,或者该说是宛如祈祷的声音说:
「我觉得呀,这肯定不是运气或偶然,而是一种必然喔。因为我需要魔法。因为我需要幻想。因为我只能在这上面赌一把。所以就结果而言,我得到了歌唱的能力。我认为原因就是这样。」
一点一滴地,宛如夏雨拍打着窗户一样,花穗吐露出这些话语。
「因为事实上,我真的需要魔法。大概比周遭的任何人都更需要。」
花穗现在正在想什么呢?
我并不明白。
我不知道她现在是笑是哭,是喜是悲。
从她的话语中渗透而出的情感太过复杂,也因此太过率直,沿着我心中的集雨槽滑落。
「开玩笑的啦。」
花穗再度补上了这句话。
「暧,我们赶快睡吧,健先生。明天就要开始进行严格的特训了。」
「也对。」
寒宪率宰地,花穗再次翻了个身。接着,我马上就听到平稳的鼻息。
她简直就跟那部国民卡通的主角一样容易入睡。
「唔唔……再也吃不下了……」
而且还听起来很幸福地说出这句传统的梦话。你是贪吃鬼角色啊?
「再吃下去……就达到致死量了……我已经受不了热带风咖哩了……」
「结果是恶梦啊!」
我一望向花穗,就看到她的眉毛垂成八字形,正被梦魇缠身。总觉得花穗是个比我想像中还更有趣的人呢。
清纯、认真又努力的可爱小姑娘。
虽然这个评价应该是没有错,但除此之外她还有很多不同的模样,而且是非常奇特的那种。
我想,能看到她的那一面,对我来说有着重要意义。因为到了下次合奏的时候,我想必会涌现与至今为止有着确切差异的感情吧。
「……唔嗯,健先生……投降、我投降……」
她那语气紧急的悠哉梦话,让我差点笑出来。
说起来,明明我这个男性就在身边,她也太没有警觉心了。这么轻易就暴露出睡姿,就算遇上什么坏事,我也救不了你喔?
哎,不过我什么都不会做就是了。
「好,明天也好好加油吧。」
一边听着花穗可爱的梦话,我一边闭上眼皮。
◇◇◇
——集训第二天。
除了被花穗温柔叫醒的这个事件以外,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上午就练习各自负责的部分,也就是说我进行乐器、而花穗进行歌唱的个人练习,时间就在此之中流逝。
花穗到外头去做发声练习,因此我独自待在小屋里不断弹着吉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到中午了。
记取昨天的失败,我们吃过仅有在烧烤材料后撒盐这种极为简约且合理的午餐后,花穗发出「唔~嗯」的声音,苦苦思索了起来。
「怎么了,花穗,你在烦恼下午的特训内容吗?」
「不,那个已经决定了。今天我想在瀑布下接受冲洗。」
一抬起头,花穗就带着温和的表情,毫不迟疑地这么说。
「哦哦,虽然不太清楚效果如何,但这莫名有种特训的感觉呢。这是特训的必备项目了。」
「没锚。我也一直希望人生中能接受一次瀑布的冲洗看看,所以很期待呢。」
花穗微微一笑。
「那么,你在烦恼什么?」
既然已经定好特训内容,应该不会有让她烦恼至此的问题才对啊。
「泳衣。」
「泳衣?」
「对。有学校泳装、比基尼、丁字裤跟T字泳装。根据我的选择,健先生的动力会大幅改变,所以我认为这时候必须慎重地下决定。」
她双臂环胸,摆出正经得超乎必要的表情,认真地烦恼,严肃地烦恼。
嗯,我果然还是有必要跟花穗好好谈一次也说不定。在花穗心中,我的形象好像变得很奇怪了喔。
「花穗小姐,我要发问。」
「什么事呢?」
「那个,我想要先问一下,花穗小姐究竟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健先生是吗?我觉得你是个普通的健全男生喔?」
「哦哦,意外正常的回答啊。」
我本来还想,她该不会对我抱持着有如欲望化身的印象吧。
「我认为你是个忍不住会因同年级女生穿泳装的模样而兴奋的健全男生。」
「关于这点,我是没有反驳的余地啦。若是健全的男生,怎么可能不会对这种事情兴奋。」
「我认为你是个忍不住会因乍看之下有点不起眼,仔细一看说不定意外可爱的同年级女生穿泳装的模样而兴奋的健全男生。」
「我觉得对象好像微妙地渐渐被限定了,不过还在我可以赞同的范围啦。我无法断言说没这回事。」
「你是个光靠同学穿泳装的模样就能配三碗饭的那种人。」
「这一句话突然变得好奇怪啊!我健全的一面去哪了!」
「不过,你对同学穿泳装的模样有兴趣对吧?根据穿哪一件泳装,你的动力会改变对吧?」
「是、是会改变没错啦。可是,我并没有对泳装执着到那种程度喔?」
虽然我是有「可以的话,希望她能穿上符合我喜好的泳装」这样的愿望就是了。
「健先生。此时的我们需要的并不是这种流于表面工夫的意见。我们不需要场面话,因为我想知道的是健先生纯粹的心情。我想跟健先生建立起可以坦白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友好关系。将之建立起来后,我们才能成为可称得上真正搭档的关系不是吗!」
「总觉得好像突然很有说服力啊。」
「所以说,就是这样。现在请健先生亲手选出想让我穿上的泳衣!我把选择权送给健先生。」
花穗从包包里拿出数件泳装,从正统的到特殊嗜好的泳衣都有。那些泳装一字排开,场面看起来很壮观。不过……
「就算你这么说,喏,不是常说『亲如家人也要守礼』吗?我也会有想要保密的嗜好,而且我也不希望把花穗吓跑啊。」
「我们的信赖关系才不会被这种程度的事情破坏!还是说,健先生认为我是个会因癖好而歧视他人的人吗?」
花穗用没有一丝阴霾的认真眼眸凝视着我。嗯,这也对呢。这也是为了提升特训的效果必须做的事情。
要是因为这种事而生出隔阂的话,就无法成为真正的搭档了吧。这样子把自己的泳衣展示在我眼前,对花穗来说应该也是很害羞的事情。
「我明白了,我也是个男人,这时候我就爽快地下决定吧。我希望花穗穿的——老实说就是这件!」
没有一丝迟疑,我向前一指。躺在那里粲然生辉的,是一块深蓝色的尼龙布料。
「呜哇——」
她那好像在说「真的假的?选这件也太令人傻眼了吧——」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啊。
「真的假的?选这件也太令人傻眼了吧——」
居然被她实际开口这样说了!刚才那些帅气台词到底跑到哪里去啦?
「虽然早知道健先生八成一开始就会选择这个选项,不过实际亲眼目睹时,冲击还是很强烈呢。呜哇——」
在早已预料到的情况下,她还是大感傻眼了!
「等、等一下。拜托先让我也表达一下意见,陈述选择这件的理由。」
「是什么理由呢?」
「你想想嘛,考虑到我们的年龄,我会选择学校泳装的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吧?我们是学生,所以在这之中,学校泳装是最贴近我们的存在,因此选择这件反而很正常,这就是我的主张。」
「不,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吓到。虽然你这么说,不过以一般的想法来说,学校泳装不管在设计或是裸露度都劣于其他泳装,非常老土。所以现在既然有选项可选,选择这边的比基尼,或是有点色色的洋装式泳衣等平常少见且布料面积小的泳装,对青春期男生而言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呜。」
这实在太有说服力,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就是说,健先生从这件学校泳装之中,感受到了超乎单纯的肌肤裸露面积之上的浪漫情怀!」
花穗紧握着学校泳装,高声如此宣言。
「不过没关系的,健先生。假如这样就能保持住健先生的动力,我会欣然穿上这件学校泳装。我会守护健先生的浪漫!」
总觉得我好像受到宛若圣母的视线注视了。
虽然心里仍有一块感到无法接受的疙瘩在,但是冷静下来一想,这样就能看到花穗穿学校泳装的模样,说起来也算是很幸运吧。
我的情绪好像有点微妙地亢奋起来罗。
「你热血沸腾起来了呢,健先生。」
「是啊。各式各样的感情在心里打了个转后,最后只剩下纯粹的开心之情了。」
「这样才像健先生嘛。」
大概就像这样,我跟花穗换上泳装,为了进行接受瀑布冲洗的特训,踏足深入山中。
「啊,好冰!」
一踏进河里,花穗的身体就颤抖了起来。
「毕竟现在才六月,要游泳还嫌太早了。而且这里地势高,气温本来就很低。」
在地势高的山上,就算现在有太阳照耀,依然有点凉意。毕竟气候冷到在晚上太阳下山后,就算穿着衣服也会觉得寒冷,所以水温低也是理所当然的。
「呜呜,我突然有种会遭受挫折的预感。」
「还真快啊~我们根本还没有到达瀑布喔。」
「水冰冷的程度超出我的预料之外了嘛。」
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跟我诉苦。准备周到却意外脱线,这或许就是花穗的基本属性也说不定。
这种脱线的模样很可爱,总觉得令人看着看着心灵就祥和了起来。
「哎,不过水冰一点不是比较有特训的感觉吗?感觉精神方面好像有受到锻链。」
虽说与其说是特训,将这活动称之为修衍还比较合适就是了。
「唔,的确是这样呢。那么,为了习惯水温,我们两人就先向彼此泼水吧。要是突然受到瀑布冲刷,搞不定会心脏麻痹呢。」
「是没错啦,不过好像没必要互相泼水吧?」
而且互相泼水就意味着水泼过来的节奏取决于对方,这样相当危险吧?
「哎唷~你在说什么呀。在这种时候互相泼水可是少女的梦想喔?这在漫画跟动画之中是铁定会出现的必备桥段,所以绝对有必要这么做!」
「呃——这该不会也是你从小就很向往的情境?」
「当然呀。」
她点头。不管是那个「啊~」还是互相泼水,看来花穗似乎对这类必备桥段式的情境怀有懂憬呢。
「还是说,其实是这样?健先生的意思是说,不想把液体喷在穿着学校泳装的我身上吗?你不想亲手把这块深蓝色的布料弄湿吗?」
「你又用这种别有深意的措辞了。」
总觉得,跟花穗间的对话变得愈来愈有意思了。感觉花穗在保持着个人风格的同时,在谈话中也没了顾虑,渐渐放下了矜持。
花穗或许是诚心为了缩短跟我之间的距离,才刻意展现出真实的自我也说不定。
只是每当她展现出这一面,情色度就会日渐增加,令我觉得「这样没问题吗?」。
不过嘛,这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令人开心的事情。
「一起做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对搭档来说很重要唷。所以呢,嘿!」
哗啦一声,花穗把水泼向我。
「好冰!」
「啊哈哈,还没结束呢。看招!看招!」
身穿学校泳装的花穗微弯着腰,带着开怀的笑容向我泼水。在空中飞舞的水滴反射太阳的光芒,发出亮晶晶的光点。
「你竟敢这么做——那我也来回敬你!」
我也不服输地朝花穗泼水。
「——呀!」
哗啦哗啦。
河水逐渐打湿了花穗的头发、肌肤以及深蓝色的泳衣。
「讨厌啦——健先生,很冰耶——」
怎么搞的?我开始单纯沉溺在开心之中了喔?
我本以为自己不可能在现实中做出这种老套中的老套行为,不过人生真是万事难料啊。
「嗯呵呵。」
充满光泽的黑发被水淋湿,滴滴答答地滴下水来;泳衣也吸收了水分,紧贴在她的肌肤上,让花穗的身体曲线显得更清晰。
话说,咦?花穗有这么可爱吗?呃,我是一直都觉得她很可爱啦,但是怎么说呢,原来她是这么——
当我想到这这些事情的瞬间,「呀!」的一声,有个人的声音响彻四周。
接着是「哗啦」的水声。
「「咦?」」
以为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因此稍微有点嘻闹过头的我跟花穗一同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向。
结果——那里有一位全身湿漉漉的美少女。
她一屁股跌坐在河里,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不用我说,那个人就是明日香。
「「………………」」
沉默支配了现场。在这个状况下,我还能说什么?
然而明日香却彷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地猛然站起身后,撩起头发优雅微笑。
「真巧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哥哥。我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
啊啊,这已经超越令人吓一跳,到达只能对她感到佩服的地步了。在这么不自然的状况下,她竟然能把这么不自然的台词说得这么自然。
「真巧?」
「怎、怎样啦——!这真的是巧遇啊!我因为早餐想喝放有满满香菇的味噌汤,所以到山里来采摘,结果真是不可思议呀,哥哥碰巧也在这里,就只是这样而已。我可不是在昨天放学后目击到哥哥搭电车出远门,因此在意地跟在你后面,听到你竟然说出什么要跟女生在山里进行两人集训的蠢话,因此为了确保没有越轨的事情发生,一整晚都躲在树木后方监视着小屋之类的,我绝对没有做这种事喔。」
「唉~」
我不禁感到无力。然后我想,我的妹妹还真是有够可爱啊。
哎,这就先放到一旁不管。
「一整晚都待在山里,你应该非常冷吧?你搞不好冻僵了喔?」
「我晚上并没有待在山里,所以我不知道喔。毕竟我刚刚才来到这里嘛。」
她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坚持这个牵强的谎言。
「不、不过,假如在山里待了一整晚的话,我肯定身体从里到外部冷透了,说不定现在会很想马上泡个热水澡呢。不过这完全只是想像就是了。」
我想也是。她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差得要命,嘴唇也发紫了。
要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再跌进这条冰冷的河里的话……
「哈、哈啾!」
当然就会像这样,明日香可爱地打了个喷嚏。
◇◇◇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结果我们中止接受瀑布冲洗的特训,带着被水淋湿而发抖个不停的明日香回到小屋。
再怎么说,我跟花穗都不具有能丢着那个状态的明日香不管的强悍精神。
接着,在明日香洗澡的这个空档,花穗好像觉得总算逮到机会似地询问我:
「那个人是姬咲明日香小姐,对吧?」
「嗯,她是姬咲明日香没错。」
不愧是日本的宝石歌姬,不用特地介绍,花穗也知道她是谁。
「呃,我想问的事情很多,不过我最想先问的事,为什么那位姬咲明日香小姐会称呼健先生为哥哥呢?」
唔~嗯,她最在意的果然是这点啊。
哎,没办法。都演变成这个状况了,也只能全盘托出吧。反正这也不是需要掩饰到那种地步的事情。就算说谎,等一下八成也会败露。
「其实啊,我跟明日香是兄妹。」
「咦————!」
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简直就像漫画人物似地大为震惊。花穗的情感表现率直又夸张,就观看者的角度来说看得很愉快。
「可、可是可是,你们的姓氏不一样啊?」
「我用的是假名。因为以前发生过很多事。」
「那个,很多事是指?」
「嗯——就是很多事。」
真的发生过很多事。不过现在我无意说出来,而且我也不打算告诉别人。
因为就算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现在也已于事无补。
「原来如此,因为发生了很多事啊。」
我想她大概并未信服,但是还是接受了这个答案。只见她没有再追究下去,老老实实地点头回应我。我认为这一点就是花穗的美德。
「咦,啊——!这样的话,健先生的妈妈不就必煞等于是那位姬咲日美子了吗?」
「嗯,是啊。」
真不愧是前一代的日本宝石歌姬,她的知名度与明日香不相上下,声誉为大众所熟知。
毕竟母女两代都当上了日本的宝石歌姬,不知道还比较奇怪吧。
「这就等于是说,健先生的妈妈跟妹妹就是日本的宝石歌姬对吧?」
「对。」
也就是说,我有个过于知名的母亲,以及过于有才华的妹妹。
「这样啊~健先生真厉害呢——」
「不,我才不厉害。厉害的是我妈妈跟明日香,而我如你所见,只是个濒临淘汰的奏士研习生。」
我从小时候就被人一而再再而三投以这句话,因此我也宛如呼吸般自然地说出这个回答。
厉害的不是我,是妈妈和明日香。
「不不不,我说好厉害并不是这个意思喔——」
「嗯?」
「啊,不,没事。不过,我有种『原来就是因为这样』的感觉。」
花穗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点了好几次头。
「『就是因为这样』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原来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受到健先生弹奏出的声音吸引。」
「啊~很遗憾,我并没有妈妈跟明日香那样的才能喔?」
就算对我有这方面的期待,说真的我也会很困扰。妈妈跟明日香是无疑能成为故事主角的卓越人才,但是我并没有她们那种才能。竭尽所能努力做个配角就是我的极限了。
大家变身成超级什么什么人,展开宇宙规模的战斗时,爬到被称为最强地球人的主角朋友的位置,就是我用最大的努力所能达到的界限吧。
哎,不过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够了不起了。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因为健先生是日美子小姐跟明日香小姐的血亲而对你抱以期待,真要说的话,该说我指的是环境方面的部分呢,那个,还是该说健先生的才能跟那两位的才能从根本上不一样呢……」
即便语无伦次,她还是努力试着寻找想表达的话语,不过好像迟迟找不到。
「也就是说,健先生的才能是健先生特育的事物,总而言之,就是我非常喜欢健先生的乐音喔!」
结果就在依旧没有找到表达方式的情况下,花穗努力说出这段话,并对我盈然一笑。
虽然不太明白她想说什么,不过能听到她说出「非常喜欢」这几个字,我真心感到高兴。
「哥~哥,过来一下~」
浴室那边传来明日香呼唤我的声音。
「她好像在叫我,我过去一下。」
「咦、啊、好的……」
不知为何,花穗露出有点奇特的表情这么回答。
我一站起身,就往位在小屋尽头处的浴室移动。
这间小屋的浴室除了浴缸以外,也确实设有用以洗净身体的空间,厕所也是独立的。
这比我家的卫浴间还要宽敞许多,让我有点,不对,是非常羡慕。
这间小屋的构造完善到「与其住我现在住的公寓,我甚至还更想住在这里」的地步。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在浴室门上轻敲。
「明日香,有事吗?」
「嗯,你进来一下。」
「我进去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完全没问题。」
一道轻松的回答声从门的另一边传来。也罢,反正中间也隔着脱衣处(虽然一想到那里或许会放着明日香脱下来的内衣裤,感觉就有点怪怪的),不过再怎么说也不会老哽到突然跟她的裸体面对面吧。
我这么想着,打开门走进去的瞬间,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视野也同样一片白。
朦胧的白色蒸汽笼罩着脱衣处。这也就是说,从脱衣处通往洗澡间的门是开着的。
「~~♪」
一边哼着歌,一边门户大开地冲澡的明日香泛起得意的微笑,回头看向我。
「你、你、你搞什么啊!?」
「哪有什么搞什么,如你所见,我在淋浴呀?」
『你连这种事情都不懂吗?』明日香露出彷佛想这样讲的表情,如此说道。
「这个我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你、你刚才说,我进来也没问题对吧?」
「嗯,我是这么说的。」
「这问题不是可大了吗!」
把洗澡处的门大开,这哪里没问题啊!
「啊,对喔。要是蒸气闷在脱衣处,导致发霉可就麻烦了呢。」
「问题不在这里!」
你被看光光了啦!喏,有很多地方啊,就是那个,像是白嫩的肌肤跟其他各种部位啊!
或是看起来很柔软的肌肤的质咸,女性特有的浑圆物体,还有淡红色的某个东西之类的!
不知道是不是超过一年没有见面的状况也产生了影响,我的心脏跳得超级快。
她明明是我妹妹。我们明明就是属于在小学的时候会一起洗澡的关系,我的脑中却一下子陷入大混乱。
「你、你、你先把门关起来,好吗?然后要把该遮的地方遮住。就算我们是兄妹,这样也不太好喔?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不要轻易裸露出肌肤喔?」
「不,我又没有轻易裸露出肌肤,而且我的防御很完美。」
不不不,若是如此,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就算采取无防御战法也是要有限度的吧。
还是说,这是那个意思?她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就算看到她裸体也没问题的存在吗?
是、是啦,我们是兄妹,这或许很理所当然也说不定。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的免疫力并没有高到那个地步,所以看到她秀出这个模样,我实在……
与手忙脚乱的我完全相反,明日香感觉起来很镇定。
「哎,服务时间应该这样就差下多了吧。而且成功看到哥哥慌张的表情,我也觉得痛快了一点。」
她一脸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就把浴室的门关上一半,遮住身体不让它暴露在外。
「那么,你有什么事啊?」
虽然因为突如其来的发展而乱了手脚,我还是掩饰起情绪,回到原本的话题。
「啊,嗯。有我可以换的衣服吗?」
哦,也对喔。在这种状况下,明日香不可能有带换洗衣物过来。她的衣服跟内衣都湿答答的,的确需要换洗衣物啊。既然如此……
「我去跟花穗说,跟她借换洗衣物好了。」
或许尺寸会有出入,不过这两人的体型差异看起来并没有很大,想必没问题吧。
「不要,我才不想穿陌生人的衣服呢。」
「就算你这么说,这也无可奈何啊?我又没有带其他的女生衣物过来。」
不愿意借穿不熟的人的衣服这点我可以理解,但是这种时候也只能麻烦她忍耐。
「哥哥的借我。」
「咦?」
「所以说,哥哥的衣服借我穿啦。」
「呃,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
我们是从学校临时跑来集训的。虽然中途在便利商店买了T恤、内衣裤等等,但是除此之外,我就只有带制服跟充当睡衣的运动服过来。
就算要我借她,我也很伤脑筋。
「借我哥哥平常穿的衬衫就行了。」
「啥?」
「所以说,借我哥哥平常穿的制服衬衫。今天我就把那个当成我的睡衣。」
把我的衬衫当成睡衣?那个模样瞬间在我脑中浮现。
在泛着淡淡红晕的肌肤上,只套着一件大一号白色衬衫的明日香……这个模样该怎么说呢……相当具有破坏力。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借你运动服啦!」
要是她真的做了这种打扮,我觉得从各方面来说似乎都会很不妙,因此连忙如此提案,可是……
「不要,我要穿衬衫,要不然我就不穿。」
明日香冷冰冰地如此断言。
◇◇◇
而将我的衬衫穿在身上(内衣裤则是穿我之前在便利商店买好的换洗衣物)的明日香,该说是果然呢,还是当然呢,发了高烧。
她裹在棉被里,「哈啊、哈啊……」地反覆着急促的呼吸。这个宝石歌姬在搞什么啊。
「……干嘛啦?露出那种一副很无奈的表情做什么?」
「我是很无奈啊。真是的,重要的演唱会就要到了吧?有很多人期待着你的舞台表演,所以你要更注意管理身体健康啦。」
「吵死了啦,笨蛋。不要到这时候才摆出哥哥的架子。」
明日香闹别扭似地噘起嘴。我也很久没看到这样的表情了。
「那、那个!我来唱首歌吧?虽然没办法治好您,不过多少可以觉得轻松些。」
一直在旁边满脸紧张地看着我们的花穗好像下定了决心,开口说出这句话。
明日香是日本的宝石歌姬。对于以歌姬为目标的花穗来说,她大概是向往的存在吧。
「该不会是治愈系的魔法?」
「是的。」
「哦,你创作了很少见的歌曲呢。」
明日香小声如此嘀咕后,摇头拒绝了花穗的提议。
「除了国家层级的紧急状况外,在特别指定区域以外禁止使用魔法,也禁止因个人理由而使用魔法。这些都被记载在坎达托丽丝和平条约中,你应该也知道吧?」
「是、是的。」
「魔法是特别的力量。因此,仅有在极为限定的条件下才能获准使用。必须严格遵守这个规定不可,否则——」
魔法是超越人类范畴的神秘力量。要是因为这分力量强大又方便就轻易使用的话——
「难保不会再度爆发战争。」
明日香用认真的声音这么说。
「所以,平时不可以认为有魔法这种东西存在。因为不存在,所以才不去使用。即便那是为了助人的善意力量也一样。」
「是,我很抱歉。」
面对明日香的话语,花穗老实道歉。
花穗的提议100%出于善意,那是为了使人幸福而存在的魔法。
然而即便如此,世界还是禁止了魔法的使用。
魔法彻头彻尾是仅只在来武这种表演中使用的产物。人们下了这个定义,对其使用加诸严苛至极的限制。
这是人类从短短一周内就夺走数万人性命的「坎达托丽丝战争」中学到的教训。
人类得到魔法这种方便的力量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这种问题连想都不用想。人类所引起的,是席卷全世界的大规模战争。
「坎达托丽丝战争」——这是发生在五年前,世界首度(也当然是首度)将魔法——歌姬运用在军事上的战争。
由于使用与至今为止的战争概念迥异的兵器,这场战争瞬间对各国造成了庞大灾害。
要是战争再继续下去,不只国家,全世界都会往灭亡的方向倾斜。
这么想的各国首脑提倡了一个概念,做为用以结束战争的妥协点,那就是「来武」。
来武是建立在「由代表国家的歌姬之间进行胜负」这分规则下的战争,可以说是由歌姬所展开的代理战争。
在受托拟定相关规则以及管理来武的ICC(国际歌姬委员会)每个月举办的大会中,代表各国的歌姬们会用来武彼此竞争。
根据胜负所得到的分数,会决定国家与歌姬的顺位,其顺位会对隔年的外交情势产生巨大影响,因此各个国家都会致力于教育以及获得歌姬和奏士。
而这成了歌姬跟奏士受到大肆赞扬、被民众视为憧憬存在的重要因素,实在是很讽刺。
表面上虽是灿烂夺目的表演,结果进行的却是战争。是一场紧缠着大人们诸多想法的战争。
所以在第一次站上舞台的时候,我才会两腿发软。就好比条件反射一样,也和那个时候一样——
「哥哥,你的表情好恐怖。你在我旁边摆出这种表情,我就算想休息也休息不了耶。」
明日香的这道声音把我的意识拉回现实。
「啊,对、对不起。」
「你道歉我反而很困扰说。」
明日香不悦地别开脸不看我,望向花穗的方向。
「不过,谢谢你。你对我这么说,我真的觉得很高兴。请你珍视这分温柔的心情喔。」
轻柔而自然地,明日香露出一个很有她的风格的笑脸。
「好、好的。」
花穗看起来有点害羞地点了点头。
◇◇◇
睡不着。我哪有可能睡得着。
女孩子规律的鼻息从两侧传来。若换个说法,那就是我被夹在女孩子之间躺着。若用「川」这个字来形容,正中央直线的部分就是我。
我抱怨过这样的就寝位置安排太奇怪了吧,然而不知为何马上被花穗跟明日香两人否决,我根本无计可施。
「啊~可恶~」
在适种时候,愈是想着得快点睡、快点睡,就愈睡不着。还是放弃入睡,先起来一次吧。我记得冰箱冷藏室里应该有可可亚之类的。
喝点甜的东西让心情放松的话,说不定睡意也会自然袭来。
我一坐起身,就将视线移向一旁。
在我视线前方的,是明日香的睡脸。像这样子看着她,就会发现她仍稚气未脱。从年龄来说,她还只是个国中三年级生。
她看起来就像是会像平凡地上学、跟朋友玩、回家后就先看电视、不甘不愿地写功课的学生。
可是,明日香成了被称为宝石歌姬、有如国家代表的存在。就算说她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国中生也不为过吧。
相对的,那个娇小的背上背负的责任也属于国家层级,庞大得惊人。这不是什么比喻,明日香的来武战绩确实掌握着日本隔年的命运。
对于一个独自背负这一切的国中少女来说,这是个可说是过于沉重的重担。
然而明日香完全没有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她总是光彩夺目。她灿烂得令我目眩、令我不甘心、令我感到骄傲。
真是的,她实在是个令我自豪的妹妹。是个我配不上的妹妹。
「……干嘛笑嘻嘻地看着别人的睡脸啊。」
突然间,明日香的唇瓣一震。接着,她的大眼睛睁开,笔直地盯着我。
「我才没有笑嘻嘻咧。」
「……干嘛欲火焚身地看着别人的睡脸啊。」
「不要采取最糟糕的订正方式。你这样讲,不就显得我像是个会因为看到妹妹的睡姿而兴奋的变态吗?」
「咦?你不是吗?」
为什么她说这句话的样子好像真心感到意外呢?
「受不了,明日香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啊。」
「你是最喜欢我这个妹妹的哥哥。」
「嗯。对于这个意见,我无法反驳呢。」
「你是超喜欢超喜欢我这个妹妹,喜欢到不得了的哥哥。」
「哎,这也——」
没有错。
「为什么?」
「嗯?」
「为什么这么喜欢我的哥哥会舍弃我呢?」
这句话被淡淡地抛了过来。
但是她的声音中,流露出了一点彷佛会哭出来的感情。
所以,那句话还是剌入了我的胸口,刺得我隐隐作痛,阵阵发疼。
——我并不觉得自己舍弃了你。
不过这纯粹是藉口吧。毕竟只看事实的话,我一句话也没有对妹妹说——我只顾着自己的问题,丢下了比自己还小的女孩逃出家门。
这样会被她说我舍弃她也是没办法的。
被称为背叛者也无可奈何。
「一开始我还无法相信哥哥竟然会消失不见。我以为你马上就会回来。我一直以为你是去买东西,或是到朋友家玩了。」
「…………」
「可是就算到了晚上,你也还是没有回来,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到了早上,还是只有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过了好几天我都是独自一个人……所以我才发现,啊啊,我被哥哥舍弃了。我的世界就好像陷入了一片黑暗。我哭了喔。这大概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哭了。」
她的话语中没有责备,不对,她八成有责备我的意思,但是更为显着的是与之大不相同的感情,让我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情。
「我一直对你感到很抱歉。」
「没有人在问你这种问题。我在问的是,为什么哥哥丢下我离家出走了呢?」
明日香再度对我这么说。
「我不想说。」
我坦率地回答。
听到我这句话,明日香先闭上眼睛,彷佛在慢慢咀嚼那句话一样,接着睁开眼睛。
「那么,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变成那样?」
这次她问了跟刚才不同的问题。但是,她的眼眸中蕴含着比刚才更认真的光芒。
「那样是指?」
「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别扭?哥哥以前率直多了。」
她用正直无比的眼神,笔直贯穿了我的心。
超越刚才的紧张气氛支配了现场。
「你以前会更加率直地——看我的大腿。」
「不要趁乱把我讲得好像是把观察妹妹大腿当成兴趣的人一样啦!」
紧张感全毁了啦,真是的。
「你以前对于自己的欲望会更为率直,裹着染上我的气味的棉被做下流的事情,一心一意地活动着腰部。」
「我可不记得自己曾在妹妹面前对自己的欲望率直到那个地步!」
「骗人!我都看到了。我好几次偷看到哥哥躲在衣橱里进行那种行为。」
「不要看人家做那种事!」
而且她还看到很多次!
有够糟。真的是糟透了。不管是被看到的我,还是偷看的妹妹都一样。顺带一提,她坦白说出这件事的时机也同样糟糕透顶。
「是说,不、不是那样的喔?我先跟你说好,我那时可没有把妹妹的味道拿来用在奇怪的事情上喔?」
「哼哼嗯?」
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获胜般的骄傲表情?为什么要露出好像在说「不用找那种藉口,你是男生嘛,这也没办法」的表情?
「我又不会因此而轻视哥哥,所以没关系。而且我也一样。」
「一、一样!?一样是什么意思!?什么束西一样!?」
这个妹妹从刚才开始就若无其事地连连做出爆炸发言耶。
「——以前哥哥会更率直地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喂,不要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在这时候突然拉回严肃的气氛啦!」
我可是得知了许许多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正在混乱中啊!
是说,为什么她要这么强硬而自由奔放地进行谈话啊。不能考虑一下气氛或是状况吗?
「要是发出太大的声音,山边小姐会醒过来喔。」
「呜咕……」
从昨天的感觉来看,我想花穗一旦睡着,若非发生什么大事情,否则直到早上都不会醒来,不过明日香说得很有道理。
至于明日香正在制造出导致我发出喊叫声的原因,这点就先当作没看到吧。
「欸,为什么呢?明明以前的哥哥随时都那么闪闪发光,为什么现在要这样欺骗自己呢?」
这次她是真的很认真、很严肃地逼问着我。她单刀直入地问我。
啊啊,原来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跟明日香碰面啊。我体会到这一点。
明日香是最清楚现在的我跟过去的我之间落差的人,所以我不想让明日香看见我现在的模样啊。
「我并没有欺骗自己啊。现在的我是如假包换的真正的我。我变成大人了。所以啊,我也不可能一直玩假扮英雄的游戏吧?」
曾经向往成为英雄的少年,在那个时候——那场战争中,被迫亲身体认到自己不是当英雄的那块料。
所以我才会变成大人。我无法一直当个少年,因为人就是会随着成长搞清楚自己的分寸。
然后放弃过去曾天真地描绘的梦想,找到能在现实中描绘的梦想覆盖上去。
这就是所谓的成长,而我并没有得到足以一直当个孩子的才能。仅只是如此而已。
「不过,你现在是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学生喔。这就是你很特别的证据吧?」
「我是有点特别,不过真的只是有一点而已。再怎么说,在入学以来的来武演习中,我一次都无法获胜啊。我总是只会扯花穗的后腿,而且甚至还被学院长说,我具有致命的缺陷。」
真是窝囊。一旦到了明日香面前,我就更清楚自己有多没用。我们明明是兄妹啊。
「可是,我认为自己有在努力。而在这之后,我也打算继续努力下去。虽然不会家以前一样向往成为英雄,但是我打算朝着合乎自己能力的梦想,尽我所能不断努力。我认为我有按照自己现在的方式坦率地活着。」
我不知道我能否从学院毕业,成为像样的奏士。
但是,以此为目标所做的努力——目前的努力目标是要跟花穗拿下一胜,这样的想法并非虚假。
不过明日香似乎对我的回答有所不满,她依旧蹙着漂亮的眉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我彷佛想放松力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继续说下去:
「可是明日香不一样。你跟我这种人不一样,是货真价实的天才。你继承了妈妈的才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位独唱者。明日香成功成为了独唱者,这就证明了这件事。」
姬咲明日香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她靠独唱就能发光发热。那里没有我的栖身之处。我无法成为什么主角,那是明日香的职责。
也就是说,我刚才说我不想告诉她离家出走的理由也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个过分到无法诉诸言语的理由。
「所以我并不是舍弃了你,我是逃走了啊,从明日香身边。我从拥有才能,能够一直当个英雄的明日香身边逃走了。」
就是因为这个一旦化为言语就显得平凡无奇的理由。
「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对我来说,明日香太过耀眼,也太令人羡慕了。我一直嫉妒着你。嗳,明日香,我总是在嫉妒你喔。所以待在明日香身边很痛苦。被迫看着你拥有能够一直当个孩子、我打从心底渴望的那分才能,我很痛苦啊。」
我知道只要我这么说,明日香就无法再多说什么。
「明日香,你知道吗?拥有才能的人,绝对无法明白没有才能的人是什么心情。你绝对不懂我一直都以什么样的心情待在明日香你身边,所以你才会轻易地说我在说谎。不过,这并不是谎言。我嫉妒你嫉妒到想逃离、无法待在你身边的程度。也就是说——我讨厌明日香。」
这段话嘛,就某种层面而言是我的真心话,她感觉得出我真正的想法,因此以明日香的性格来说,她会完全无法驳斥。
「这样啊。」
她只能像这样点头而已。所以这个话题会就此结束,而我们的关系也会就此结束。虽然心痛,但这么做是正确的。
因为不管再怎么挣扎,我都只会变成明日香的累赘。
「不过——」
「咦?」
我没想到此时会从明日香口中出现转折连接词,因此吓了一跳。
「我是不会认同的。」
她用清晰的声音这么说。她如此宣告。接着,她继续说:
「我才不会认同那种乖僻的理由,而且我也不会原谅你。」
「就算你说你不会认同——」
「罗嗦!我说我不会认同就是不会认同啦。谁教哥哥要说谎。」
「我已经说过那不是谎言了吧?」
「你这句话就已经是谎言了。我想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对我说实话,所以我不会再问下去了,不过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明白的。」
「不,你不明白——」
「吵死了!」
彷佛不许我再继续反驳似的,明日香打断我。
「每当对自己不利,就会说『吵死了』来打断对方的习惯还是没变啊。」
「这是一直纵容我的哥哥造成的吧?」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确实是这样。
「而且我也只会对哥哥这样撒娇呀。我能这样撒娇的对象,就只有哥哥。」
她在被窝中窸窸窣窣地挪动,转身背向我。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已经看不到明日香的表情。
「所以你绝对在说谎。就算其他部分是真的——哎,虽然我是不会承认的,不过就算我真的承认好了,最后那一句,就是你说『我讨厌明日香』的那一句,绝对是骗人的。」
与其说是确信,这更像是强硬的主张。或者该说是愿望吗?
我的妹妹还是一样很可爱啊。
「要是你说那不是谎言,那我没有把握能继续让哥哥活下去。」
呃,不要轻描淡写地加上这句恐怖的话啦,妹妹。
可是。可是很可惜的是,我非常喜欢明日香,对这个妹妹喜欢到好想马上紧抱住那个很不安似地颤抖个不停的背影,所以——
「我很讨厌你喔。这不是谎言,全部都是我真正的想法。我,讨厌明日香。」
——隔天早上,当我醒来时,明日香已经不在了。
我也问过花穗她的去向,不过她好像在花穗起床前就先离开了。
这点若要说的话,或许真的很有明日香的风格。
在那之后的集训生活十分顺利。我们顺利埋头于特训之中,到了可以说是顺利过头的地步。
比起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我在演奏练习上的注意力敏锐了好几倍。与花穗间的距离也确实缩短了。(只是我总觉得我们老是在做些诡异的特训。)
虽然直到音乐祭正式上场之前,无从得知这次集训对我们的合奏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总之我有种能做得到的事情都做了的充实感。
我们已经努力到了「要是这样还会输的话,我也只会觉得『哎,这也没办法』」的程度。
在这层意义上,这次集训算是大戍功吧。
——接着,在音乐祭前夕的礼拜六下午,我们下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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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7 21: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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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命运的走向与音乐祭—
3章—命运的走向与音乐祭—
又过了一天,到了礼拜日,也就是音乐祭当天。
我们一大早就来到会场「坎达托丽丝纪念圆形剧场」。
音乐祭的开场时间是十七点,开演时间是十八点,所以或许会有人觉得不用这么早就来到会场,但是来武虽是战争,同时也是一场秀;胜负并没有写好的大纲,但是存在着表演方式的问题。
也就是说,这场音乐祭是以向客人呈现一场表演,让观众看得入迷为大前提,所以有许多像是彩排等等的一大堆问题需要在事前做确认。
毕竟比起战争,大约有一半的客人更是为了享受歌姬们的歌舞而来。
大概就像这样,我们在周遭众人的指挥下度过了慌乱的时间,累得全身无力,等注意到的时候,距离观众入场的时间已所剩无几。我们连吃饭的余裕都没有,就这样来到了傍晚。
此时才终于得以稍事喘息,于是我跟花穗回到休息室。
「终于来到这一天了呢,健先生。」
一进入休息宁,花穗就带着紧张的神情这么说。
「所、所以说,那个,健先生……」
「嗯?」
花穗有点忸忸怩怩地抬起眼来凝视着我。
「健先生,那个……你现在有在浣肠吗?」
「才没有!」
我说,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种事啊!在这种状况下!说什么浣肠!她到底是拥有什么样的性癖好啊!
「哇哇哇!对、对不起,我太过浣肠,结果把※浣肠说成紧张了!」
「嗯,从刚才的状况,我已经明白花穗相当紧张了。」(译注:两者日文音近。)
但是就算是这样,一般也不会把紧张说错成浣肠吧。
「花穗现在很紧张吗?」
「是的。老实说,肠子都快从嘴里冲出来了。」
这还真是种强而有力的紧张方式啊。普通人再怎么紧张,冲出来的也顶多是胃或心脏吧。
「健先生觉得还好吗?」
「现在是这样。临近出场的时候说不定会有变化吧,不过现在我还没什么真实感。」
在彩排时站上的舞台太过巨大,再加上从那里看到的景色非比寻常到了惊人的地步,在被那个景象震慑之前,我就忍不住先笑出来了。
就算告诉我接下来会有两万个观众进到那里,我也无法具体想像出那个数量,所以我觉得告诉我会有一百个人,我反而还比较紧张,因为那样还能辨别出每个人的面孔跟声音。
不过实际在客人入场之后站上舞台的话,我想印象也会改变吧。
「哎,我想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能做的就只有拚了吧。」
虽说有适当的紧张感比较好,不过过度紧张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话是这么说没错……」
我轻拍一脸不安的花穗的头。
「没问题啦。难得有这样豪华的舞台,得先好好享受才行啊。」
「可、可是我一想到如果输了,健先生就要退学,我就……」
她带着紧绷的表情如此诉说。
「那不是花穗该担忧的事情啦。」
「就算你这么说,但我还是会在意呀。我忍不住会想,要是我失败的话怎么办。」
哎,这果然会造成压力呢。就算教她别在意,她也还是忍不住会担心吧。
要是处在相反的立场,我大概也会在意吧。不过……
「不会有事啦,毕竟我们两人会一起站上舞台啊。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我想我也会觉得不安;但是既然两人会一起上场,就会觉得很放心吧?就算其中一个人失败,另一人还可以加以弥补。搭档不就是这样吗?」
倒不如说,我失败的可能性压倒性地比较高。
「……的确是这样呢。」
花穗的表情依旧僵硬,但她还是笨拙地露出笑容,点头对我说「我会加油」。
「那么,我们就一边吃便当,一边进行事前讨论吧?而且俗话说,肚子饿就打不了仗。」
「好的。」
我坐到椅子上,打开摆在桌上的便当。我从早上开始就什么东西部没吃,肚子饿扁了。
「哇啊,真是豪华呢——我没看过这种便当耶。」
正如花穗所说,这个便当相当豪华,而且里面还有厚厚的一块肉。我已经好几个月都没吃过这样的肉了。
「这样好吗?吃这种看起来很贵的东西。」
「你想想嘛,我们好歹是表演者。只要把这当成出场费,就会觉得这还算是便宜了吧?」
「啊哈哈,说得也对呢。」
由于音乐祭是学院主办的活动,我们这些学生并不会拿到演出费用。
不过比方说由专门办活动的公司或是电视台主办的来武活动中,若有歌姬演出,当然也要付出相应的演出费用。
一般来说,一场演出会需要付多少出场费呢?
这会随着歌姬的位阶而改变,不过假设有身为宝石歌姬的明日香演出时,金额到底会变得多么庞大呢,这点我完全无法想像。
我想那大概是不知道比较好的天价吧。
而且我觉得要是知道那个数字,我会更加忍不住羡慕明日香。
啊,现在没有余裕想这种问题了吧。不对,还是说有思考这种事情的余裕反而比较好?哎,随便啦。
「那么,曲目表要怎么安排?」
「关于这点,我有点犹豫呢。」
「犹豫要选哪一首歌?」
「是的。」
曲目表——也就是决定在来武中要以什么样的顺序演奏哪首幻创曲的名单,而曲顺会对来武的战局产生巨大影响。
魔法存在着相生相克的问题。
由于在来武中会跟对手用魔法互相攻击,因此根据对手会以什么样的顺序演奏幻创曲,其组合会强烈导致有利或不利。
无论演奏了多么强力的魔法,根据与对手的相生相克关系,有时候也会完全发挥不出效果。
——正可说是、战局会因选曲而改变。(译注:日文「战局」跟「选曲」同音。)
「健先生,那只是单纯的冷笑话,称不上高明的俏皮话喔。」
「我、我知道啦。」
真是严格的吐槽啊。哎,这表示花穗的心情也有了足以吐槽的余裕,就当这是好事吧。
「这的确令人伤脑筋呢。」
战斗在登上舞台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要说光靠曲顺的选择,或许就已经决定了胜负的50%也不为过。
说不定有人会想,既然这样的话,就不要决定曲目表而是采临机应变,听了对手的歌曲后,再决定自己那方的演奏曲不就好了?
这在某种层面上是正确的,但也有其缺点。
魔法的威力会随着幻创曲演奏的完成度而提高。
而且演奏中由奏士现场弹奏的比例愈高,效果就愈好。
虽说如此,但要一个人现场演奏乐谱上的吉他、贝斯、鼓、电子琴等所有乐器,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所以除了现场演奏以外的声部,都会将事先演奏的音乐录音剪辑,做好准备以便用电脑播放。
虽然只要奏士的熟练度提高,就有可能打造组合起复数乐器的专用乐器,独自演奏复数声部(像是宝石歌姬专属的奏士,他们的演奏根本非常人所能),可是以我的水准来说,光是弹奏一把吉他就要使出浑身解数了。
由于有很大一部分要仰赖电脑,为了顺畅进行表演流程,事先详细定好曲目表是非常重要的。
哎,而且基于照明及效果等表演效果方面的问题,在来武中也有义务提交曲目表(违反这项规则时,有可能会在ICC的裁定下被判违规败北)。
「真是困难呢。而且就算想针对对手来安排,交战对手也还没公布呀。」
「是啊。」
听说今天的对战编组会在开幕典礼中公布。
要是至少能知道交战对手是谁的话,就能据此推测并拟定战略了。
「哎,顺序就先不管了,曲数要怎么办?」
「以我的体力来说,我想三首就是极限了。」
「也对。我想就我的体力而言,也差不多是在三首歌左右到达极限。」
尤其花穗的歌曲每一首都很长,应该说由于她是召唤·操作系,因此只要没有刻意结束,歌曲都是设计成会不断反覆的构造。
当然,幻创曲的演奏性质会随着歌姬变化。
例如说,若是像艾希亚的幻创曲一样,属于创造出火球然后发射的那类单纯的魔法,在将创造出的火球全部发射出去的时间点,歌曲对火球的支配就会结束(因此每一首曲子都很短)。
而要是没有分出胜负,就换下一首曲子——她的曲目表就是这么简单易懂,但以花穗来说,她的魔法大多需要在召唤后一个劲地操作与指挥,因此在操作中会下断重复唱着同一首曲子,在各方面都有点考验技巧。
就来武的规则而言,已经演奏过的幻创曲在同一场比赛中就不可再次演奏(听说过去曾经有过打了几小时都没有分出胜负的比赛,因此才创造出这条规定)。
也就是说,假如演奏完自己拥有的所有歌曲后仍无法打倒对手,在那个时间点就会被判败北,所以只要有意就能接连不断地演奏同一首歌的花穗,拥有的是种特殊且有利的性质。
就算放眼全世界,也几乎不存在擅长召唤·操作系的歌姬,因此对花穗而言最合适的战斗方式果然还是彻底坚持防御的长期战吧。
很可惜的是,我跟花穗都还不具备足以活用这项优势的体力、精神力与技术,然而即便如此——
「我认为一开始还是以贯彻防御的长期战为目标比较好。」
「是的,这点我也明白……可是,这次会有观众入场,而且也有电视转播,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得注意门面呢,不是吗?」
「啊,对喔。这也对呢。」
在来武中,被视为最优先的事当然就是获胜。
但是在同时也是一场表演的来武中,也必须留意歌唱表演、魔法的华丽度等等用以取悦观众的娱乐性。
华丽的歌姬光靠风格就能博得好评。受欢迎的歌姬会带来庞大的经济效益,所以不是只要专注于胜利就够了,这点既是来武的困难之处,也是乐趣所在。
「所以我在想,第一首曲子必须特别慎重挑选才行。」
「说的也是。」
对我们这些新生来说,这次的音乐祭是受到许多人观赏的第一次舞台演出。也就是说,这也形同于歌姬的首度公开亮相。
打响第一炮的幻创曲,果然会具有特别的意义吧。这一曲会让世界留下「我就是这样的歌姬」的印象。
「不过考虑到健先生的状况,我也会觉得或许还是该把重点彻底放在胜利上,采取铜墙铁壁的守备型结构,这样好像也比较有我的风格。」
「唔~嗯。」
我觉得这种想法也自有其道理。虽然演出华丽的歌姬比较受观众欢迎,但是考虑到获胜机率,采取重点放在防御的稳健风格也不坏。
或许这样不会受到欢迎,但是来自国家的评价应该会上升,就职会变得更容易才对。不过前提始终都是不能输就是了。
「誧再让我思考一下下。我想在交战对手公布后,再来下最终的决定。」
「嗯,了解。」
如果是三首的话,设定吉他以外的伴奏程式应该不会花上太多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就这样,当找们谈论这些事情并吃完便当时,花穗的手机闹铃响了。
「啊,开幕仪式差不多要开始罗。」
我确认了手表,画面上显示着「17:55」。
「那么,我们走吧。」
虽然透过休息室的萤幕也能看到会场的状况,不过既然要看,我还是想到现场观看。
而且我也想直接透过肌肤感受观众入场后的会场气氛。
「记得相关人员座位区是在看台三楼?」
「嗯。我们得小心别迷路了。」
「没问题的!不过总觉得呀,相关人员座位区这个词,让我有种好像变得有点了不起的感觉呢。可以进入一般民众无法进去的地方,感觉好兴奋唷!」
欸嘿嘿,花穗一脸开心地这么笑着。
哎,也没什么好了不起的,我们是表演者啊。何止相关人员座位区,我们还能登上舞台呢。
「来,我们走吧,健先生!」
花穗的神情泛着恰到好处的兴奋感,最初的不安模样已经消失无踪了。
◇◇◇
「呜哇啊啊啊啊……」
打开大门,走进会场内的瞬间,花穗感动不已地发出惊讶的声音。
惊人的热气。惊人的人数。
从看台第三层看到的这个景象,简直就像星斗满天的星空一样。
在没有灯光的会场内,有着五彩缤纷的萤光棒光点在摇曳。
「这、这场面好惊人呢。」
「嗯,真是惊人啊。」
说真的,我被吓破胆了。这跟白天彩排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这么宽敞的会场,都被人、人、人给填满了。
当中的每个人都因接下来即将于舞台上展开的表演而期待、兴奋,迫不及待地等待开始的时刻到来。
「总觉得啊,看到场面这么浩大,我的感觉已经超越紧张,开始期待起来了。」
「是呀!」
从那们舞台小再到的观众席,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听到我们的歌曲,这两万名观众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呢?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变得有点雀跃。
「健先生,要开始了。」
花穗这么说的同时,响亮的BGM在会场中播放出来。
观众们的欢呼声随之一同响起。声音大幅震动了空气。
过于兴奋而跺起脚的观众们造成的震动,导致整个会场就像遇到地震一样摇晃了起来。
「呜哇哇哇哇啊!好、好惊人!欢呼声让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明明花穗就在我耳边大喊,姬的音量却还是只有我勉强能听到的程度。
也就是说,整个会场就是沸腾到这个程度,我都忍不住想跟着一起呐喊了。
总觉得大家这种「要竭尽全力享受这场活动喔」的心情直接传达了过来,让我一下子亢奋了起来。
我听说过音乐祭的气氛热闹非常,但这超越了我的想像。
在这样狂风暴雨般的欢呼声中,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舞台地板缓缓上升,出现在那里的是全身被纯白洋装包覆住的学院长。
那个瞬间,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响亮欢呼爆发了。
那是种彷佛光靠声音的力道,就会让会场的墙壁阵阵晃动的吓人音量。
面对这样的欢呼,学院长依然以正可谓是威风凛凛的风范挥着手。
我不自觉地,真的是不自觉而纯粹地,打从心底觉得她好帅气。
在众光灯照耀下接受众人欢呼的学院长,让我有一点——说老实话,让我感到相当自豪。
我心里想,这就是我们的学院长喔。
很快地,当学院长制止般地扬起一只手,会场的喧闹声瞬间止息。
紧接着出现的是难以形容的紧张感。在这一切中心的,无庸置疑就是学院长。一转眼间,她就支配了现场的空气。
「好惊人啊!」
从刚才开始,花穗就只一个劲地说「好惊人」,不过我也很明白她的感受。这一连串经过惊人到无法用其他言词来形容。
「新神奈川音乐特区的宝石歌姬·东云诗乃。她跟我们相处时总是毫无架子,所以一不小心就会忘记学院长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
呆呆愣愣地,花穗用恍惚般的声音如此低语。
「是啊。『La cantatrice』的别称可不是浪得虚名。」
学院长被称为「歌姬中的歌姬」(La cantatrice)。
在现存的九位宝石歌姬中,不对,即便在包括过去的所有宝石歌姬之中,她也被誉为最为优秀的人,因此才会得到这个别名。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年仅十几岁就担任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学院长这个重要职务。
一旦看到她平时的言行,就会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件事啊。
不过她热爱的书籍却是BL漫画,这种事我绝对无法在憧憬着学院长的人们面前说出口。正当我在思考着这些事情时……
「现在开始,由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主办的『夏季音乐祭』正式开幕!」
在鸦雀无声的会场中,学院长澄澈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开始公布本日的对战编组!!」
设置在舞台后方大型银幕投映出对战编组。
「第一场比赛!艾玛·莫迪默、剑崎刀组VS安·玛索、威尔·马汀组!」
每当学院长念出对战编组,会场就会被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包围。
我们这些一年级生在人前进行来武还是第一次,因此客人们照理说也是首次听到我们的名字才对,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如此热情地为我们欢呼。
这让我有点感动。啊,比起这种事,我得找出我们的名字才行。
我的视线移向第二场比赛、第三场比赛——
「啊,找到了!」
花穗这么说的同时,我的视野也捕捉到那行字。
「第四场比赛!山边花穗、神凪健组VS艾希亚·埃利诺拉、迈尔斯·菲利浦组。」
学院长叫出我们的名字。
「是第四场比赛呢。」
「嗯。」
「交战对手是艾希亚他们呢。」
「是啊。」
就某种层面来说或许算是在预料之内,或者更准确的说,也早已有种「说不定会和他们对上吧」的感觉。
我缓缓将视线移向一旁。同样在相关人员座位区上,原本跟我们一样盯着大萤幕的两双眼睛正看着我们。
是艾希亚跟迈尔斯。
艾希亚直视着我的脸,露出挑衅的笑。那个神情传达出了「我不会放水哟」的讯息。
迈尔斯耸了耸肩,脸上带着苦笑,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完全无意手下留情,这点从他眼中的光芒就能看得出来。
因为对他们来说,这场音乐祭同样也是重要的首度登台亮相。
「不可以输呢。」
「当然啦。」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有「艾希亚他们是交战对手真是太好了」的想法。
在演习课程中,他们是与我们对战过最多次的对手,当然很清楚他们的底细。
而且从属性来说,花穗对上艾希亚会相当有利。只要我不失误,就不可能会输。
哎,虽然至今因为我的失误而凄惨地连战连败,不过这次不可以输。
「健先生。」
「嗯。我们先回休息室,做最后的讨论吧。」
得完成曲目表才行,而且为求做好万全准备,我也想拟定各方面的对策。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进行第一场比赛。首先是选手入场!从红色角落入场的是艾玛,莫迪默、剑崎刀组!」
在声势浩大的「特殊火药效果」(Fire)伴随之下,入场主题曲响起。观众们跟着唱出即兴的加油歌。
将这样的声音洪水抛在背后,我们回到休息室。
◇◇◇
「那么,曲顺要怎么排?你整理好想法了吗?」
「是的。这次我打算刻意从一开始就进攻。我想要争取第一击。」
花穗带着做好觉悟的表情这么说。
「咦?真的假的?」
这句话对我来说有点出乎意料之外,让我忍不住这么问。
「是,我是认真的。」
「呃~理由是什么?」
「因为对手是艾希亚他们。我们跟艾希亚他们已经战斗过好几次了,对彼此的手段了若指掌。」
「嗯,的确是这样呢。」
「因此我认为,他们应该会认为今天我们也会一开始就采取防御作战吧。」
「哎,一般人都会这样想吧。」
假设我是花穗的交战对手,我百分之百会这么想吧。不管是花穗的魔法倾向还是性格来想都是这样。
一般来说,应该不会认为花穗会在这场重要的音乐祭中,做出这种赌博般的行为。
「所以,我想反过来利用这点,从艾希亚他们的防御意识薄弱的初期阶段就开始一口气进攻。我想,总是采取先发制人的远攻风格的艾希亚,应该几乎不曾被抢走第一击,因此要是我们这么做,他们应该会产生相当大的动摇。」
「然后就要趁他们动摇的时候,一口气分出胜负,是吧?」
「是的。」
「不愧是花穗,手段真阴险呢。」
「这才不叫阴险!真要说的话,这叫英明!」
花穗鼓着脸颊抗议。不过这个举动跟英明这个形容词相去甚远。
不过以作战来说,这听起来确实不错,更重要的是很有趣。我现在就可以预料到大家讶异的模样了。
「那么,你实际上打算把哪苜歌当成第一首?」
「我打算大胆采用新曲『隐隐作痛My Heart』。」
「哦哦,原来如此。这确实很大胆。」
「隐隐作痛My Heart」——这是用植物创造出数支长枪,朝对手射过去的魔法。
这在花穗的幻创曲中是唯一的发射型攻击魔法,曲调也偏激烈。
而最大的优势在于,这首歌曲至今未曾在人前演奏过。
除了我跟花穗以外,没人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魔法发动。也就是说,对手会非常难以防御。
当然以缺点来说,由于一次也不曾在正式上场时试弹过,所以也会有不知道是否能成功演奏、能不能按我们所想地发动等等的大问题。
不过在这种时候,比起回避那些风险,我觉得采取攻击感觉比较有趣,而且也更为有效。
歌曲本身在花穗的幻创曲中算是简单,而且在集训时也练习过好几递,所以应该没问题。
「好,那么第一首就决定是『隐隐作痛My Heart』了。来让艾希亚他们吓一大跳吧。」
「是!那么,关于第二首——」
大概就像这样,我们一边选择这次要演奏的幻创曲,一边决定曲顺。
我用电脑程式开殷伴奏档案,将之设定成可以由奏士专用的特殊综合效果器立即启动。
根据战况,也会有必须突然切换魔法的状况出现,所以为了确保无论在什么样的时间点都能立刻变更成别首曲子,做好完善控制也是奏士重要的工作之一。
接着,在大致设定好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差不多该出场了,麻烦两位就定位。」
工作人员打开门,探出头来。
「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我跟花穗四目相交,向彼此微微点头。
来吧,比赛时间终于到了。
我们一离开休息室,就通过室内通道,来到入场大门前。
穿过这道门,位在前方的就是华丽的舞台,同时也是战场。
这是有两万个观众注视,为了歌姬而存在的战场。
「健先生,我们绝对要赢!」
「当然!」
「啪」的一声,我轻拍自己的脸颊,为自己打气。
紧张果然还是袭来了,但是与之同样强烈的期待心情也涌了上来。
「我绝对不会让这次变成最后一次。从今以后,健先生也一直都会是我的搭档。」
直视着入场大门,花穗呢喃般地轻声这么说。我轻拍花穗的头。
「我也想一直跟花穗一起演奏喔。」
我大口深呼吸。
我们的入场主题曲在会场内播放了出来。
接着爆发的是响亮的欢呼。
明明隔着墙壁,却能鲜活地感受到这股力量。
「好!走吧!」
「是!」
我们紧紧握住手,然后穿过入场大门,踏足进入战场。
◇◇◇
炫目至极的灯光,让我眼前瞬间一花。
感觉好像会被左右涌来的声浪吞没。这是怎么回事?跟从三楼的相关人员座位区观看时相比,这分临场感全然不同。
那时候的我完全只是个旁观者。可是,现在我是当事者。
不管是这个灯光、加油声还是热情氛围,全都朝我们泼洒而来。我们就在这一切的中心。
总觉得好惊人哪。虽然之前有想像过,但这压倒性地超乎我的想像。
——这是※花道。配合着入场主题曲,我跟花穗行过花道。(译注:相扑力士等出场的通道。)
小时候我看到摔角比赛的电视转播后,一直对那个入场画面很向往。选手配合着各自的主题音乐,一边接受观众们的喝采,一边华丽而盛大地进场。
走在那里的完全就是英雄的身影,他们的一举手一投足夺走了我的全副心神。那真的是帅毙了。
当时我幼小的心灵一直对此感到向往,很想体验看看那样的选手入场,不过没想到自己真的得到了这个机会。
在我沉浸于这种感慨之中的同时,我们行经花道,走上作为战场的舞台。
这是个位在会场中央,直径约三十公尺的圆形舞台。它比起学院演习场的舞台还宽阔许多,打造得相当豪华。
舞台上受到强烈的灯光照射,光是站在上面就会咸到十分燥热。
一边感受着在背后流淌的汗水,我一边思考着,这也是正式上场时特有的感受吧。
接着,当我们前进到舞台中央……
「嗨,两位。」
先行入场的迈尔斯,带着看起来很愉快的笑容向我们打招呼。
「受到这么多视线注目,我都兴奋起来了呢,学长。总觉得身体在发烫。」
站在他身边的当然是艾希亚。她依旧泛着小恶魔般的笑。
「你们两个很从容嘛。」
「我们才不从容呢。别看我这样,我现在也很紧张啊。」
「对呀对呀。因为太紧张,我差点就要忍不住扑上去抱住学长了。」
「请不要在比赛前色诱我的搭档!」
花穗对艾希亚的话语产生反弹。这两个家伙真的是一点也没变。
明明身在两万人面前,明明就站在这么气派的会场中。
明明接下来战争就要开始了耶。
真是的,还真是毫无紧张感的两个丫头。
「好啦,就让我们打一场精采的比赛吧。毕竟这也有可能变成我跟你最后的比赛。」
「为了避免变成那样,我会尽我所能努力的。」
我跟迈尔斯握手。
「啊——果然我还是放水比较好吧——」
他身旁的艾希亚轻声嘟哝。
「喂喂喂,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要说这种几乎形同背叛我的话啦,艾希亚。」
「要是学长跟你的立场相反的话,我就可以不用客气,使出超越以往的全部力量了呢——然后就可以让你退学,把学长收为搭档了。」
「喔喔!在比赛前一刻,竟然说出会让搭档的动力急速下降的粗暴话语!」
「唔~嗯,为什么你不会被退学呢?为什么?」
「拜托不要纯粹!率直!发自内心!用那种可爱的笑脸说出残酷的话语啦!害我稍微兴奋了起来啊!」
你竟然兴奋起来了啊!动力还上升了!
「健先生,看来对手的团队合作糟糕透顶呢。」
「不不不,我觉得那是一种团队合作优良才玩得起来的情趣游戏喔。」
若说艾希亚是超级虐待狂,那么迈尔斯就肯定是超级受虐狂了。
说来说去,那两个人其实是一对保有良好平衡的双人组啊。
「好啦,准备好了吗?」
一直在观看时机的学院长走近我们这么说。
「是。」「随时都OK。」
我跟迈尔斯同时回答。花穗跟艾希亚也点头。
所有人的表情都紧绷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第四场比赛即将开始!」
学院长的麦克风收到的声音响彻全场,会场的情绪一口气高涨了。
「请回到各自的角落。开始时间是从现在起的三分钟整之后。在那之前,麻烦确实做好调音等等的准备。」
对学院长的话语表示理解,并与迈尔斯他们的视线稍微交会后,我们移动到红色角落。
迈尔斯他们往蓝色角落移动,然后与我们面对面。彼此间的距离约二十公尺。
我想学院演习场的直径差不多是十七公尺,看来大小果然有差啊。
「那、那个!健先生!」
「嗯?」
「那个!我想!进行!调、调音!」
「喔、哦哦,对喔。」
花穗捏紧了两手的拳头,双颊泛红,凝视着我的脸。
调音是必要的行为,嗯。
可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啦。
但我们得在两万人面前调音吗?而且这个景象还会在那个大萤幕上被放映出来吧?
这只是个单纯的仪式,这点我当然懂,而各位观众也无疑很清楚。
所以说,只要干脆俐落地完成调音就行了,可是不知道该说是有种莫名的紧张呢,还是该说感到害羞呢,反正我就是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情绪。再怎么说,这可是在两万人面前公开接吻啊。
「我,我我、我要上罗!」
变得比演习时还要更僵硬的花穗眼冒金星地把脸凑过来,而且势头相当猛烈。呃……
「唔叽!」
我一用手挡住那张脸,花穗就发出彷佛青蛙被压扁时一样的声音。
「你、你、你在做什么啦——!」
「我哪有做什么,要是你那么猛力亲过来的话,牙齿绝对会相撞,结果变得惨兮兮啦。」
「就、就算是这样,也不需要用手掌用力压住我的脸呀。要是本来就很扁的鼻子变得更扁,那该怎么办啦——」
「就算你说『怎么办啦——』我也莫可奈何。」
这样的互动当然也透过麦克风在会场中响起。两万个观众看着我们,发出了轻笑声。
之所以会感觉到他们的视线中似乎带着温暖与温柔,是出于我的错觉吗?
「呜哇、呜哇、呜哇。」
这样的气氛让花穗不知所措了起来。她的惊慌十分显而易见。
「那么,要调音罗?」
因此,这次就由我凑近花穗的嘴唇。在满脸通红的花穗的唇瓣上……
「嗯嗯!」
叠上了我的嘴唇。那是一种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具有弹力的触感,感觉好像还带点甜味。
哗————!会场热烈沸腾。呃,你们因为调音而兴奋成这样干嘛啊。哎,不过我想假如我也处在观众的立场,应该也会兴奋起来吧。
我将视线移到花穗身上,看见她带着恍恍惚,惚的神情,用指尖抚弄着唇瓣。
这个动作还是一样很可爱呢。很有女孩子的味道,看起来似乎又有点欣喜。
呃,我得把心态转换过来才行。
(花穗,有连接上吗?)
(有的,调音很成功。)
(那么,我们就专心地上吧。要在第一首歌、最一开始的三分钟内决胜负!)
(是!一开始就要火力全开!)
我用拨片轻轻拨弦,确认吉他的声音。声音没有错乱之处。吉他的调音也完美无缺。
那么,就来吓他们一大跳吧。
我将综合效果器设定成破音效果。
在花穗以清音为基调的幻创曲中,这首乐曲是唯一一首以失真音色为主的乐曲。
这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公开,所以我很期待会得到什么反应。
艾希亚跟迈尔斯好像也已经做好所有准备了。
我们面朝彼此,等待战争开始的瞬间。接着过了数秒。
「那么,接下来——第四场比赛,开始进行来武!」
学院长如此宣言。
来吧,战争开始了!
我鼓起干劲,准备「叽呀——」的一声,弹出最初的和弦——的同时。
——啪叽。
舞台上方的照明同时碎掉了。舞台一下子昏暗下来。
「咦?」
花穗好像吓了一跳,毫无防备地仰望着天花板。
喂,花穗!来武已经开始了啊!
我心感不妙,并看向艾希亚他们,发现艾希亚他们也没有开始演奏,而是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看来没有遭到先制攻击的疑虑。
松了口气后,我也抬头抬头看向天花板。
直到刚才为止,在舞台上方用各种照明效果烘托出舞台的灯光被破坏殆尽了。
——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故障吧?
我一看向学院长,她就微微摇头,然后视线往主控室的方向移了过去。
看来这个状况完全在预料之外。
观众们应该也还无法判断这是意外还是演出效果吧。大家似乎都在窃窃私语,会场闹哄哄的。
「照明发生故障了吗?」
「好像是这样。」
我有种突然被浇了一头冷水的感觉,心里很困惑。
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要怎么做?该重新开始进行来武,还是要等待照明恢复?
哎,不过假如在这时候突然展开攻击,我就只能算是个卑鄙小人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歌声唐突地响起。
尔 后 , 夜 晚 降 临 了
——Und eine Nacht von Offnung
舒畅而悠然自得地,那个高亢的美丽歌声响起。
主旋律温柔却硬质,肃穆而简单,但是那个旋律就如同雨水渗入干涸的大地一样,渗进了心里。
那是个彷佛在向人的本质倾诉,彷佛会刻划在本能之中,彷佛意谶会无条件遭其夺走的歌声。
配合着那样的歌声演奏的,是听似管风琴、让人有些怀念的旋律。
就好像圣歌一样。不对,说不定那真的是圣歌。
那个声音是从看台方向传来的。我移动视线,寻找歌唱者。
在中央看台的二楼通道上。歌唱者就在那里。
那是个身穿让人联想到修女的黑衣,张开两手高歌的神圣身影。
她甚至让人有种错觉,彷佛在昏暗的会场中,唯有那里受到柔和的日光照射。
但是我看不到那个人的表情,因为她的脸被面具所覆盖。
那个面具代表的意思,就算是我也能理解。我的心脏揪成一团。
那是——
「健先生!这首歌——这是……」
用不着花穗说,只要听就明白了。看到歌唱者就明白了。这是、这是……
「——是幻创曲。」
「没错,这是幻创曲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我们的来武途中,会有唱着幻创曲的人现身于观众席?
而且,那个人是——会戴着那个面具的,在这个世界上仅有一人。
「——娜妲莎!!」
学院长,那个总是冷静沉着的学院长状甚焦躁地对着那位歌唱者大喊。她的表情带着紧张的色彩。
娜妲莎·洁奇。世界上唯有九人的宝石歌姬之一,德国的宝石歌姬,通称为虚饰的娜妲莎。
为什么那个人会在这里?会什么宝石歌姬会演唱幻创曲?我混乱了起来。
彷佛要加速这股混乱,配合着娜妲莎的歌声,又有其他歌声与之重叠。
我 将 隐 藏 起 这 一 切
——I ch verstecke all es
而且还不是来自一个地方,而是彷佛环绕会场一圈似的,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怎、怎么搞的,这到底是……」
当我环顾会场,就发现在二楼观众席通道上有着与娜妲莎一样身穿黑衣的少女,宛如要包围住舞台般垃保持等间隔站在那里歌唱。
——十二人。带着同样没有情感的表情的少女有十二个人。
歌声彼此重叠、共鸣。整个会场都被这样的歌声包围了。与其说是包围,更该说是逐步受到侵蚀。
于 真 实 的 黑 暗 之 中
——Mit wahrer Dunkelheit
层层重叠的歌声缓慢但确实地涌了过来。
大概是以为这也是音乐祭表演的一环,观众们因这些歌声而发出欢呼。
意想不到的宝石歌姬登场,让全场不明所以地沸腾起来。
但是。可是。这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完全不是那回事。
这个感觉,这个压力——我很清楚。
我的膝盖不断打颤。全身冒出冷汗。口干舌燥。
这是——
这个感觉是——
朝着我们而来的这种感情是——
「花、花穗……现在马上……逃走。」
我的口中很乾,只发得出嘶哑的声音。
「什么?」
花穗看着我的脸,似乎很困惑地歪过头。
「……现在马上、马上就得逃走。」
因为,她们朝我们发出的是——纯粹的杀意。
「健先生,你说要逃走?这是什么意——」
但是……
但是,已经迟了。
太晚了。压倒性地、彻底地、决定性地太晚了。
「我是德意志的宝石歌姬娜妲莎·洁奇。本日我国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正式宣告废止坎达托丽丝和平条约,并且退出歌姬评议会。」
在响亮庄重的幻创曲之中,德国的宝石歌姬高声如此重吾。
这是宣战布告。
并非来武这种受到规则束缚的战争家家酒,而是即将展开真正的战争的信号。
就跟五年前的那时候一样。
包含纯粹杀意的魔法被具体化了。
那是黑暗。漆黑的雾。是世界上唯一一位暗元素的使用者,娜妲莎的魔法。
之所以破坏照明,就是为了不让人注意到魔法的存在吗?还是说,那只是单纯的演出效果?
不知不觉间,漆黑的雾早已在我们的上空打转。
「健先生,那是——」
「健!迈尔斯!你们两个现在马上带着搭档逃走!」
盖过了花穗的话语,学院长语气急迫地如此大喊。然而就连这句话也来得太迟了。
漆黑的雾微微晃荡后,就化为豪雨倾注于舞台。彷佛将空间抹成一整片黑色般,大雨随着轰然巨响一同落下。
不,这不是雨。这才不是那种温和的东西。
每一滴每一滴都是锐利的针——不,是锥子。※雾化成了锥子。这是唯有在幻想中才能实现的语言游戏。彻头彻尾都带着玩笑味道,锐利而尖刻的残酷语言游戏。锥雨。无可躲避的无数漆黑锥子如狂风暴雨般落下。(译注:日文「雾」与「锥子」同音。)
「噫……」
喉头一阵痉挛。
无处可躲。无法可逃。什么都做不到。我们将会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被那阵黑雨贯穿,跟妈妈一样——死去。
等在前方的是死亡。纯粹的死亡。歌曲带来的死亡。无意义的死亡。
我不要,我才不要那样。但是我的脚一个劲地打颤,一步也动不了,甚至也无法移开视线,能做的唯有等待迫近的死亡之雨笼罩住全身的那个瞬间到来。
我——
「给我振作点!」
伴随着斥责声,学院长的身体舞动了起来。宛如要摇动原已停滞的空气般,学院长舞动着放声高歌。
那是有名到就算说举世皆知也不为过的歌声。
东云诗乃的幻创曲。
在没有奏士的无伴奏状况下,而且只靠短短一小节的歌声,魔法就成形了。
在我们的上方,出现彷佛在保护着我们的单薄水膜。
哗啦哗啦地,锥雨落在水膜上。宛如突刺,宛如挖凿地落下。
然而黑雨一撞上水膜,就彷佛遭到吸收似地消灭。
但是有膜的部分仅限于正上力。魔法的效果与幻创曲的完成度成正比。虽说她是学院长,但只靠一个小节的歌声,似乎无法创造出足以保护舞台全体的幻想。
因此在膜没有覆盖到的部分,仍有黑雨落下。落在地面的锥子有如水滴撞上地面而破裂般——爆炸了。锥子制造出黑烟,连续爆炸了。
每一根每一根锥子都宛如炸药。
「呀——!!」
爆炸的冲击将我跟花穗的身体弹了出去。
我的视野瞬间为黑烟所夺,身体无计可施地飞到空中,狠狠地被抛到舞台外。
「咕哈!」
我被摔到场外。骨头嘎吱作响,皮肤裂开,全身窜过一阵剧痛。
不过这说不定反而是种幸运,因为这样就得以从舞台上——死亡的豪雨地带之中逃离。
因为这样就得以从那个充满恶意的歌声之中逃离。
我摇摇晃晃地坐起身后,将视线移向一旁。
「————!!」
花穗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就好像人偶一样,一动也不动。
我的心脏揪成一团。酸性物质从胃部深处涌现。我看过这样的身影。
「……花、花穗?」
我战战兢兢地靠近,摇晃她的身体。
她没有意识——但是还在呼吸。确认过这点后,我全身都松懈下来了。
「这样正好。健、迈尔斯,你们直接带着搭档逃出去。」
学院长在舞台上挺直背脊,对我们这么说。
大概是因为全身都沐浴在黑色锥雨之中的缘故,她的衣服破破烂烂,全身上下都流着鲜血。
我自己原本说不定也会变成那副模样。
我说不定会比她还要更惨烈,全身遭到漆黑的锥子刺入、剜凿、切开、贯穿,然后死去。
怦怦。心脏跳动。出于恐惧,出于对死亡、对战争的恐惧:心脏像坏掉一样地怦怦狂跳。
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会场中的诸位观众,以及各位学院有关人士,请立刻去避难!这并不是演出!这是紧急状况!请尽速离开会场,前去避难!」
不管是学院长这样的声音,还是似乎开始逃窜的观众们的尖叫,听起来都很遥远。耳朵失常了。眼睛也失常了。
这个世界根本就失常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本该是单纯的音乐祭。这不该是个单纯的表演活动才对吗?
战争照理说根本早在五年前就结束了。现在进行的是来武吧?
是在规则的保护之下进行的安全战争才对啊?
大家不是决定好不可以用魔法杀人吗?
明明是这样——明明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那些家伙会唱着如此充满杀意的歌曲啊!
那些家伙为什么会想杀了我们?
受不了了。
我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了!
什么魔法,什么歌姬——
——啪!
耳边响起清脆的声音。接着,痛觉慢了一步传来。
「喂,振作点!」
色彩回到视野之中,迈尔斯背着动弹不得的艾希亚就站在我面前。
「你铁青着脸发什么呆啊。」
「啊……」
「啊什么啊。喏,快点带着花穗妹妹逃走吧。待在这里很危险。」
「不要磨磨蹭蹭的!如果是我的学生,至少要做好保护着歌姬逃走这点程度的工作给我看!」
学院长的斥责声也从舞台上飞来。
「啊、嗯……」
一踉踉跄跄地背起花穗,我就马上穿过观众席,拚了命地往入口飞奔而去。
我头也不回地尽全力逃出了那个地方。
我只是一味感到恐惧,一味感到恶心,一味感到厌恶,因此夹着尾巴逃了。
在这种地方,我不想再多待任何一秒。
——真是的,为哥哥收拾善后就是妹妹的责任吧。我今天明明就放假,真拿你没办法。
我觉得好像有这样的声音微微传到了往外逃的我耳中。
◇◇◇
姬咲日美子——我的妈妈从前是个歌姬。
当时她是世界上屈指可数,同时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前代日本宝石歌姬,被称为「独奏者」的妈妈不需要奏士,只靠自己一个人就能发挥出最棒的演出。
——她是世界上最为完美的歌姬。
——也是世界上最受赞扬的歌姬。
这样的妈妈在五年前的坎达托丽丝战争中死去了。是我杀了她。
将歌姬当成兵器来使用的那场战争转瞬间席卷了世界各国,席卷了企业,席卷了人民。
现在仔细想想,那场战争或许也具有进行实验的意图,因此才会扩大得那么迅速,并且结束得那么迅速。就好像从头到尾都被安排好一样。
这是以战争的形式作为掩饰,世界规模的魔法实验。
死亡人数多到让人忍不住作此猜测的地步。许许多多与战争无关的平民百姓,因歌姬的魔法死去了。
无论何时,在战争中伤得最重的总是弱者,总是那些没有权力、武器跟资产的平凡一般人。
并不是引发并且延续战争的掌权人士、政治家和军队,而是期盼有人能让战争结束的一般人。
妈妈是守护着这样的一般人的正义使者,是拯救无力者的歌姬。
——而且也是我的憧憬。
被这样的妈妈生下来的我,当然会想成为英雄,想成为正义的伙伴。
我想帮助有困难的人。我想为妈妈分忧。
我努力地想达成这个目标。我——自认很努力了。
——但是,现实并没有那么容易。
在我杀死妈妈的那一天,我们居住的城市变成了战场。
攻进来的德军没有丝毫犹豫,他们破坏城市,杀害居民,持续不断地行军。
城市陷入火海中,人们倒地流出鲜血,我们的日常、至今为止堆积出的现实,都被德国的歌姬们创造出的幻想侵蚀、破坏了。
当然,日本自卫队也没有坐视不理。但是一边保护一般市民,一边在不破坏城市的前提下战斗的自卫队,对上毫无罣碍地不断攻击的德军,德国自然拥有压倒性优势。
日本自卫队慢慢落入下风。他们疲劳而遍体鳞伤,即便如此还是为了保护市民而奋力战斗。
在那之中,当然也有妈妈的身影。不如说,正是因为有妈妈在,所以就算处于压倒性不利的状况,也能勉强支持下去。
但是那也只是延后结果——败北到来的时刻罢了。
当时的我愚昧地这么想。
接着,我真的非常愚昧地想——既然如此,我就试着改变这个状况给你们看。
我一抱起吉他,就冲出家里赶赴战场。
我要弹奏妈妈的幻创曲,帮上妈妈的忙。如果是总是在最近的地方聆听着妈妈的歌的我,肯定能成为妈妈的奏士。
就算没有奏士也能那么强大的妈妈,应该会经由我的演奏变得更强才对。
这样一来,她就能转瞬间打倒那些德军。
毫无根据地如此认定的我只管往前跑。
随着我跑过街道,逐渐靠近战火中心,街景就变得愈来愈残破。
建筑物烧焦的恶臭,以及冉冉上升的黑烟。在那一旁的是被封在冰中的电线杆。被巨力压扁变形的车子。商店橱窗被某种锐利的东西斩切成碎片。
这是个无视自然法则,相当非现实的惨状。因为魔法才有可能发生的荒谬状况。
我也对这样的光景感到恐怖。
但是我就是愚昧到了那个地步。我那毫无根据的自信战胜了这种恐惧。
接着,那个感情转变成了愤怒。我心里想,绝对要打倒把我们的城市搞成这样的那些家伙。
当时我什么都不明白。明明遭到破坏的城市这样的现实就摆在眼前,我依然把魔法当成幻想般的事物来看待。
所以,在那个瞬间。
到了戴着面具的歌姬挡在我面前,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只是一味对我发出纯粹杀意的那个时候,我才终于理解了。
魔法是存在于现实之中的杀人工具。
拥有意志的人、拥有杀念的人就存在于此。
魔法是幻想。然而经由人类的使用就会成为现实。我从真正意义上理解到这一点。
双腿动弹不得。身体不断颤抖。无法顺利呼吸,头脑一片空白。眼泪窜了出来。
我只是一味地、一味地感到恐惧。我无可奈何地恐惧到无可奈何的地步。
我什么都做不到,只是颤抖着呆立不动,扑簌簌地掉着泪,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哭泣。
说什么想成为英雄,说什么想成为正义使者,真是笑死人了。
因为在那个瞬间,我打从心底感到后悔。我想,为什么我会满不在乎地跑到战场来呢?
面对这样的我,戴着面具的歌姬毫无感情、毫无人性、毫无区分地唱出幻想。她们用美丽的声音,将那首为了杀掉我而存在的歌、有如圣歌般美丽的歌,用美妙的声音唱了出来。
我的故事照理说会因此结束。愚昧的我的故事照理说会迎来终结。然而,人生的故事画下终点的,却是真正的英雄。
——妈妈为了保护我而冲上前……
——在我面前被漆黑的长枪贯穿心脏……
——鲜红的血液四散……
——温暖的血液也倾注到了我的身上……
即使如比,我能做的也只有不住颤抖,而那个光景鲜明、纤细、详细地烙印在我的脑中。
结果那件事——妈妈的死成了契机,战争姑且算是迎来了终结。
然而刚才那些戴面具的歌姬再度出现在我面前,发起了战争。如此突然,如此忽然。
所以我用全力逃离了战场。没办法。我也没办法啊。
在那个状况,我能做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在花穗失去意识的状态下,我也无法演奏,使不出魔法。
就算我们演奏,根本也只会拖累学院长罢了。我们跟宝石歌姬之间,有着压倒性的实力差距。
所以这个选择是正确的。这是正确答案。我不会再搞出那样的失败。我不会再过于轻信自己,做出扯人后腿的行为。
配角就像个配角一样逃跑,剩下的就交给身为主角的那些人吧。
我要在安全的地点等待一切结束。
这样就不会死去了。
这样就不会明白了。
没错,我——
很害怕。
害怕死亡、
害怕歌曲、
害怕歌姬、
害怕魔法。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想到这里,各式各样的拼图零片都拼到正确位置上了。
我终于了解学院长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至今为止我都没有注意到?
因为无论战争被如何表演化……
无论战争已经成了多久以前的事情……
无论歌姬如何受到周遭众人懂憬…
我都明白魔法是种杀人工具。
所以我一直予以否定。一直予以拒绝。
我的本能否定着杀了人、杀了妈妈的魔法。
这样的我弹奏出的乐音,哪有可能传达到歌姬的心中啊。
哪有可能引导出歌姬真正的魔法啊。
因为我的真心话、我的内心其实对歌姬这个存在恐惧害怕得不得了。
因为不管怎么掩饰,我的内心深处都一直否定着魔法。
这样的人不可能成为歌姬的助力。我做不到任何事情。
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这里就交给学院长——
全部交给她……
而学院长的身体会遭漆黑的长枪贯穿,鲜血喷溅而出、倒下、死亡、死——
——真是的,为哥哥收拾善后就是妹妹的责任吧。我今天明明就放假,真拿你没办法。
而少女,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那个声音的主人也一样。
她一定会死。会被杀掉。被魔法贯穿,轻而易举地死去。死去。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无可奈何。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这也是无可奈——
「——这才不是无可奈何的啊!」
「啪」的一声,我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
这分疼痛好像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虽然我依然很害怕,虽然双腿的颤抖没有停止。
但我还是勉强站稳脚步。
「哪有办法用一句『无可奈何』就带过啊!」
我对着自己怒吼。
学院长,我的恩人,我重要的人或许会被杀掉喔?
明日香,我的家人,我重要的妹妹或许会被杀掉喔?
这种事情哪能用一句「无可奈何」就带过的啊!
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度在无所作为的情况下失去家人!
要是我就这样、就这样逃走的话,我不就真的烂透了吗?这次我就真的会没脸再当明日香的哥哥。
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我哪有办法说一句「无可奈何」就了事!
要是真做得到的话,为什么事到如今,我还会试着想成为奏士啊!
第一次进行来武演习时,我因为恐惧而双腿颤抖。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做不到。
面对眼前的魔法,我胆怯了、畏缩了,甚至无法鼓起试图演奏的意志,留下史上最短败北纪录,受到众人嘲笑与轻视,在演习后还大吐特吐,将胃里头的东西全都吐丁出来。
那一天晚上,我裹着棉被不断颤抖。我一边流泪,一边感到畏惧。
歌姬跟魔法早已作为恐惧的对象烙印在我的脑中,到了这种程度。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继续留在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我还是想成为奏士。
纵然我的双脚发抖、呕出胃液、受到众人嘲笑,我还是不肯放弃当个奏士。
我想待在歌姬身边。我想切身感受着魔法。
这是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我觉得这是好机会吗?
这是让那时除了看着母亲死亡以外,什么都做不到的弱小自己蜕变的好机会。
这是能让那一天没用地逃离的自己,能再次正面面对明日香的好机会。
这是再次能活得像自己的好机会。
『——为什么现在要这样欺骗自己呢?』
完全就跟明日香说的一样。
结果我只是对各种事情找藉口,纯粹是在逃避不是吗?我不就只是个一直没有改变的没用家伙吗?
我用力握紧拳头。
「喂,迈尔斯。」
「怎么了?」
「花穗就拜托你了。」
「啥?」
「所以说,花穗就拜托你了。麻烦你把她跟艾希亚一起带到哪个安全的地方避难。」
「呃,这是没什么关系啦,可是你想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
没错,我要做的事情根本就不用问。这时候哪能再欺骗自己。
既然战争再度爆发,对我很重要的人们生命暴露在危险之中的话,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连问都不用问。
「——我去当一下这个故事的主角。这是我的故事。」
我把花穗托付给迈尔斯后,就转过身去,接着用全力跑了起来。
拜托让我赶上!我一边这么祈祷,一边竭尽全力跑过通往舞台的通道。
◇◇◇
我跑进剧场内。娜妲莎等人的歌声依旧响亮。
舞台变得残破无比。战场。这里就是战场。
暴露在娜妲莎等人的魔法破坏之下,舞台的状况残破到让人无法想像直到几分钟以前,上面还在进行华丽的袁演活动。
而学院长就倒在通往那个舞台的路上。她全身伤痕累累,流淌着大量的鲜血,一动也不动。
「——学院长!」
我跑到学院长身边,扶起学院长的上半身支撑着她。
「您没事吗!请您醒醒!」
「呜咕……是你、啊……你怎么可以待在这,得快点去避难啊。」
她缓缓张开紧闭的眼眸。痛楚使那张美丽的脸扭曲了。或许是因为流血的缘故,她的肌肤惨白到几乎会透过去,吐出的气息也很微弱。
我的胸口阵阵作痛,胃揪了起来。
假如——假如我就那样逃走的话,我或许再也无法跟学院长交谈也说不定。
所以我真心觉得还好我有回到这里。
「而且你满脸苍白耶,还好吧?」
「说真的,我不太好。我现在怕得要命,觉得很不舒服,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尿出来。」
这并不是什么笑话,我的脑、我的身体真的恐惧到令我快尿出来的地步。
「可是我不能去避难啊。要是这时候没有留下成果,我就得退学了吧。」
我硬是牵动因恐惧而痉挛的脸颊,摆出一个笑容。
无法摆出帅气笑容的这一点,显示出我果然是当配角的料,不过这是我的故事,所以这样就行了。
「这样啊……那么,我该怎么奖赏你呢……我也得认真想一想才行呢。」
学院长看着这么说的我的脸,扬唇露出一如以往的笑容,并一边这么说。
「可以的话,拜托您别给我什么奖赏.」
「那么……我想想喔,这一次就直接点,把我的……我的处女给你如何?这样你就能老老实实地努力了吧?」
「不需要!」
「——!你、你不需要吗?这……总觉得、好震惊啊。我有种身为女人的……魅力全都遭到否定的感觉。」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欸,为什么变成这种对话了啊!」
她的身体明明就已经伤得体无完肤,而且看起来呼吸得很痛苦啊。
「因为,搞不好……这会成为我跟你最后的对话也说不定。」
「请不要轻易说出这种可怕的话啊!」
听到她用那种表情说出这种话,我完全笑不出来。还有,最后的对话却是这副德性没问题吗!
「实际上,这真的是个大危机……呢。就是所谓的穷途末路。你回来让我很高兴……不过你能做的事情,说真的一件也没有。因为现在你并没有幻创曲可弹。所以你还是逃吧。接下来就交给我,还有那个女孩。」
虽然我并没有从容到能够自信满满地说出交给我就是了,学院长苦笑着这么说。
在这么说的学院长视线前方,于舞台之上,姬咲明日香正华丽、惹人怜爱、凛冽地在那里歌唱着。
面对十三位歌姬,她独自挺身对抗。
面对逼近的漆黑长枪,她用轻快的舞步躲开,以因歌唱而幻想出来的白金之剑斩断。
那个身影果然十分美丽,令人心生憧憬。虽然是我妹妹,但我还是感到向往。
「不愧是『太阳独唱者』。独自一个人面对娜妲莎她们,做得还真好呀。」
正如她所说,明日香做得很好。
「『反转幻想』。可以便魔法性质转变为面对对手最有利元素的特殊属性。真是个乱来的属性呢,犯规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觉得明日香也不想被『四大元素旗手』这么说耶。」
「哎呀,我只不过是能操纵高等级的火、水、风、土基础四元素而已呀。跟拥有『固有属性』的那些人相较之下,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吧。」
非常了不起好吗!做得到这种事情的就只有您啦!
「不过,再这样下去会愈来愈不利。对手是包含娜妲莎在内的十三值歌姬。就算姬咲明日香再怎么厉害,那也不是靠她独自一个人能解决的对手。虽然如此,现场也没有能在这种层级的战斗中正面迎战的歌姬。我们好像因为和平而松懈过头了呢。」
学院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学院的学生无法成为战力吗?」
「没办法呢,毕竟那些孩子不曾上过战场嘛。受到规则保护的来武跟互相残杀的战争完全是两回事。而且——」
「而且?」
「我不能让我重要的学生变成杀人者呀,对吧?」
这么说着,学院长笑了。强悍、高贵地笑了。
「看到你的脸后,我总算下定决心了。为了保护重要的事物,果然也是要赌上相应的事物才行呢。」
「不,学院长不适合讲这种帅气型的台词啦。学院长您还是轻浮地对我性骚扰吧。」
「这个说法还真过分呢。你这样讲,不就显得我好像一天到晚都在对你性骚扰一样吗?」
「您没有自觉吗!?」
「我所做的是职权骚扰喔。以权力为盾对你为所欲为就是我的兴趣。」
「您真是烂透了啦!」
「所以,这是学院长命令喔。现在马上就离开这里去避难。如果做不到的话,你就会被退学哟。」
她严词下达命令。受不了,这个人还真帅气啊。她帅气到假如她不是个变态,我可能会喜欢上她的程度。所以我也坚定了我的意志。
「那么,就请您让我退学吧。因为要是逃离这里,我就再也无法当个奏士了。不过在那之前,请让我对学院长说的话做三个订正。」
「订正?」
「对。首先是第一个。刚才学院长说我没有可以弹的幻创曲,不过其实是有的。那是我的压箱宝。」
「咦?」
「然后是第二个。我的妹妹只要认真起来,那种家伙们马上就会完蛋。毕竟我妹妹是天才嘛。」
「…………」
「最后是第三个。我果然还是对学院长的处女有兴趣,所以这时候就请您乖乖让身体休息。请不要做出赌命之类的愚蠢行为。」
只留下这些话,我就朝着明日香一口气冲过去。不管是妹妹还是学院长,我都不能让她们被杀掉。
虽然害怕得要死,但如果这时候什么都不做的话,我绝对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要在这里取回至今被我抛下的重要遗失物。
「——明日香!」
我一下子就冲了过去,跑上舞台。
「咦?哥、哥哥!?你为什么在这——」
不等讶异的明日香把话说完,我直接冲到明日香身边……
「——嗯嗯:」
吻上了明日香。具有弹力的柔软触感碰触到嘴唇。
明日香似乎很惊讶地僵住了。哎,这也难怪。由于脸靠得太近所以看不见,不过我想她现在八成睁大了眼睛吧。
「嗯嗯嗯~~~~~~~!!!」
胡乱挥舞着手脚大肆挣扎后,她连忙躲开。
「这、这世界上哪有哥哥会突然亲吻妹妹呀——川」
惨叫。明日香满脸通红、眼眶含泪地惨叫。
「莫、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搞、搞什么啦!到底是在搞什么嘛!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状况下突然亲我!」
(好了,冷静下来,明日香。)
我在脑内对明日香说话。
「我、我、我哪冷静得下来呀!这、这是我的初吻啊!那是我、第一次、亲亲!你却!你却在这种地方突然就——」
明日香回应了我在脑中说的话。看来调音很成功。
(刚才那不是接吻,是调音。)
「调音是什么啦!呃,咦?怎么搞的?为什么哥哥的声音会在脑中响起?」
「咦?明日香不知道什么是调音吗?这是为了让歌姬与奏士的精神同调的必要行为啊。」
「我不知道这种事呀,我又不需要奏士。」
啊——也对喔。身为独唱者的明日香,至今一次也不曾跟奏士合奏过呢。
「简单来讲,这是为了让我成为明日香的乐器所必要的仪式,你只要这么想就行了。」
「什么仪式啊!夺走了妹妹的初吻,还说这是仪式!」
「嗯,这是仪式,所以不算数。」
「哪有办法那么简单就切割开来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日香眼中含泪地手脚乱挥。她身上并没有直到刚才为止那个威风凛凛的歌姬气息,站在那里的是我所熟知的可爱妹妹的身影。
(啊——可恶,这明明是珍贵的初吻!对象是哥哥这点是没有关系,应该说我反而觉得尽管来吧,但是为什么会这么没气氛!而且他还说这是仪式!他绝对没把我这个妹妹的嘴唇放在心上吧。既然如此——)
(明日香。调音过后的一段时间之中,思考的事情会变得很容易传达给彼此,所以你要小心。你的思考一览无遗罗。)
「——!」
瞬间,明日香的脸上以让人联想到锅炉的速度冒出了热气。她用恶狠狠的目光瞪向我。
「不管你有多少抱怨,我等一下都会听你说,现在要先优先解决那些家伙。」
「你说解决,是要怎么解决啊!」
「奏士要做的就是歌姬的辅佐啊。」
「我是独唱者,不需要什么奏士。而且哥哥,你不知道我的幻创曲的乐谱吧?」
「我的确不知道你的幻创曲是什么。不过,我知道一首可以跟你合奏的幻创曲。」
继续进行乱七八糟的问答也没用。奏士若想让歌姬唱歌,只要弹奏出旋律就行了。
我弹奏起吉他,演奏出早已融入耳朵、手指、身体和灵魂之中的那个旋律。
「这是——」
明日香惊讶似地睁圆了眼看着我。
没错。这是妈妈的歌。这是妈妈的幻创曲。是我跟明日香自幼一直不断听着的歌曲。
一般来说,幻创曲这东西是只有歌姬自己创作的歌曲,才会形成魔法;但是只有这一首不一样。
这是妈妈创作出来的歌曲,妈妈唱过的歌曲,我们怎么可能不会唱。这是妈妈从前祈望的理想,我们怎么可能无法重现。
要带着情感,发自内心地演奏。我拨动吉他弦。夹杂着弹出闷音,我简洁而具有节奏感地——愉快地弹奏。
来,明日香,唱吧!唱出妈妈的歌,唱出我们的歌让那些家伙听听看吧!
在短暂的片刻间,明日香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但她蹙起了形状优美的柳眉,接着发出声音。
配合着我的演奏,用全身上下捕捉节奏,明日香的声音响了起来。
「~~~~~~~~~~~~♪」
一旦唱起歌来,就再也无法停止。她就宛如唱着自己的歌一样,或者该说她看起来比唱自己的歌还要更充满感情、更开心。
妈妈的歌曲无论何时都是希望之歌,是积极乐观地不断歌咏希望的歌,是为了让所有人都露出笑容而存在的歌。这种愚蠢的战争,我们马上兢让它结束!
(明日香,首先要让娜妲莎以外的人失去行动能力。)
(嗯,我知道了。)
娜妲莎等人的歌创造出的漆黑长枪发出低鸣,从四面八方迫近,彷佛想刺穿我们的身体。
五年前我害怕得甚至动不了。刚才我则是从这种恐怖下逃走了。
但是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虽然有恐惧感,但是我怀抱着比恐惧还更强烈的情感。
现在明明处于这种状况,我却觉得开心又快乐。这样的感情涌了上来。
能跟明日香一起演奏妈妈的歌,这让我很开心、很快乐、很舒畅。
歌曲绝对不是什么杀人工具。
这股力量是用来保护他人,为人带来幸福的力量。所以——
(哥哥,我要开始了!)
伴随着这句心中的呐喊,明日香娇俏地转了个圈,接着魔法发动了。那是一道令人目眩的闪耀光芒。光辉灿烂的光芒包覆住明日香的身体。
「嗯喝啊啊啊啊——!」
明日香大喝一声,同时将逼近她而来的漆黑长枪——打飞了。而且是用徒手。她转瞬间就将四根长枪全数打飞。
被打中的瞬间,长枪彷佛变回雾气一样,在空气中烟消雾散。
接着,她挺起胸膛,瞪向站在二楼观众席通道上的娜妲莎等人。从她的背后长出了两片巨大的光之羽翼。
这是妈妈的魔法。简单来说,就是强化自身的魔法。妈妈明明是魔法使,却擅长肉搏战,是个特殊的魔法使。
『魔法这种东西呀,在发射时要是一个不好,就会把其他无关的事物也卷进去对吧?不过若是拳头就能由自己负起责任,只会打中自己所殴打的东西罗。所以呀,妈妈的魔法无论何时都是体力劳动哟。如何,很棒吧?』
说完,妈妈露齿一笑。
『顺带一提,这首歌是我想着你们创作出来的歌喔。我希望你们无论何时都能耿直地贯彻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并且成为会在别人有困难时前去救助的正义使者;我就是一边祈祷着你们会成长为这样的坚强孩子,祈祷我能引导你们走上这样的路,一边创作出来这首歌。结果呀,我实际试着唱了一下,就长出翅膀,外型变得像天使一样了。年纪也不小了,变成天使再怎么说也太令人难为情,不过正义使者这种人啊,从旁人眼里看来本来就有点令人害羞,所以包括这个部分在内,你们就好~好看着妈妈的背影,看着妈妈的生存之道吧。』
这么说着,妈妈状甚自豪地拍动了那对翅膀。
那样的妈妈时时刻刻都是我的憧憬。我时时刻刻都是把那个背影当成目标,一路活到今天。
所以绝对不能输。因为我们绝对会实现妈妈倾注在这首歌里的心愿。
在妈妈已经不在的此时,我们要继承正义使者的工作!
(哥哥,我去把那些家伙全部打飞哟。)
(好,交给你了。)
(所以,在这段期间——大约有三分钟左右,我无法保护哥哥,没关系吧?)
(嗯,我会想办法的。)
(我知道了。那么,我去去就回。)
带着简直就像要去上学一般轻松愉快的感觉,明日香朝地面一踢,飞翔了起来。她就这样朝着敌人一口气加速前进。
为了助她一臂之力,我拨动吉他弦。跟随着节奏,简洁有力地配合明日香的动作弹出和弦。
音符的奔流满溢而出。旋律活力充沛而洋溢着速度感,彷佛会把娜妲莎等人沉郁的圣歌给吹跑。
一体感。无须言语交流,也不用视线交会。光是演奏着音乐,就能瞬间理解彼此在想些什么。
「嘿呀!」
明日香的拳头陷入黑衣少女的心口,少女像个人偶般倒下了。
「——第一个人!」
靠着余劲,她踢向地面,飞入空中。这不是什么比喻,那个一边歌唱,一边展开翅膀飞舞的那个身影看起来就是个真正的天使。
直到刚才都还淡漠地唱着歌的娜妲莎,也露出了少许的焦躁色彩。
她大幅挥动手臂,指向明日香。
彷佛呼应着她的动作,盘旋的雾气中伸出了让人联想到黑蛇的长鞭,试图缠住明日香。「咻」的一声,鞭子发出划破空气的声响,朝明日香袭击而去。
但是,现在的明日香可没有缓慢到会被那种东西缠住的地步。仅只拍动一次翅膀,明日香的身体就一口气加速。
被光芒包覆的那个身体,就好像一颗拖曳着尾巴的彗星。她顺势踢向第二个黑衣少女的腹部。
被踢飞的少女撞上墙壁,发出「咚——」的声音,就这样倒下了。
「——第二个人!」
回过头来的明日香,表情中充满自信与强烈的意志。按这个状况来看,我们或许能赢。不过……
「受到奏士援助的独唱者竟然能将力量发挥到这种地步,这真是出乎我的预料。那么,就改变目标,先打倒无力的奏士。只要打倒奏士,歌姬的力量就会骤降。」
——果然使出这一招了。
在来武中,基本上禁止攻击奏士;不过这是没有规则存在的真正战争。敌人会盯上我是当然也是必然的。
娜妲莎的视线射穿了我。人数因明日香而减少的黑衣少女的眼眸,也一同捕捉住我的身影。
一股恶寒窜过。但是我不会逃。虽然害怕,虽然双脚发抖,但我绝对不会逃。
唯有这段演奏,我绝对不会停止!我用力踏稳脚步,集中于演奏之中。
娜妲莎等人的歌声改变了。彷佛会缠绕住我一般,带有黏性的歌声包围住我。
彷佛受到她们的歌声操纵,黑雾渐渐聚集到我的四周,从全方位逼近我,让我无处可逃。
从雾中散发出的是热气。雾气微微晃荡,不久后便化作让人联想到地狱的黑暗火焰。
我全身大汗淋漓。但是这并不是因热气而产生的汗水,而是冷汗。在黑暗的火焰之中,我看见了我的死。火焰的摇曳看起来就好像在召唤我前往死亡一样。
(——哥哥!)
(我没事。明日香,你专心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要是此时再度专注于防守,那就毫无意义了。结果只会变得跟刚才一样,在渐落下风的状态下被逼进绝路而已。
说起来,对现在的明日香而言,要以不是固体的火焰为对手很不利。虽说只要针对对手切换幻创曲即可,但现在根本就没有那种余裕。
(总而言之,你就尽量打倒敌人吧!)
我在心里如此大喊,并用视线催促明日香。明日香短暂犹豫过后,点了点头,接着在空中狂奔了起来,前往打倒下一个敌人。
(——不过看这个样子,我死定了吧?)
包围住我的火焰一边增加着质量,一边慢慢朝我逼近。幻创曲的歌喝时间愈长,其魔法的完成度就愈高。
为了用一击确实杀掉我,娜妲莎等人淡漠地继续唱着歌。
「——第三个人!」
远处传来明日香的声音。她已经打倒第三个少女了吧。但是娜妲莎等人对此毫不在意,继续唱着歌曲。
她们的态度就好像在说,只要能阻止我的演奏,之后就好办了。哎,不过实际上的确是如此。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轻易死掉了哪。应该说,死掉是没什么关系,但我不能停止演奏。
——怎么办?
——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让思考全速运转起来。周围完全遭到封锁。上空虽然有空隙,但那又不是我可以跳过去的高度。
无路可逃。既然这样,我要不要抱着会受到某种程度伤害的觉悟,试着一口气冲进火中算了?
不,这也没用吧。身为宝石歌姬的娜妲莎不可能放过我这么粗糙的鲁莽行动。在我冲入火中的瞬间,八成一眨眼就会被烧成黑炭吧。
——既然如此……
「差不多该轮到让我湿了吧?不对,我说错了呢。该轮到我上了吧?」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另一道声音从我的背后响起。那是如水一般澄澈的歌声。
到 黑 暗 之 中 吧
「唔!Ruckkehr zu Dunkelheit」
娜妲莎连忙发动魔法。黑炎形成的海啸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
——接着,那东西出现了。宛如要包覆住我的全身一般,一层水幕现形。
因为是水,所以她才会说什么湿不湿的吗?不过我想她八成只是想说「我湿了」。那个人还是一样从容啊。
黑暗的火焰被水幕挡下,没能烧到我这边。接着……
「——第四人!」
明日香的声音响起。这样一来,敌人就只剩下三分之二。愈是削减敌人的数目,状况对我们就愈有利。
充满会场的漆黑雾气也渐渐变得稀薄。
(明日香,快点!按这个状况来看,你赢得了!)
(了解!我会直接一口气解决掉她们。)
接着,就在明日香打算再度朝向目标起飞的那个瞬间——娜妲莎等人的歌声停止了。
「没想到会有两个宝石歌姬,而且太阳独唱者还跟奏士合作,这再怎么说都有点出乎意料。」
如此轻声低语后,她轻轻一跳,站到二楼座位通道的扶手上。
「哎,算了。我今天就在这边收手吧,毕竟已经达成一半的目的了。那么,各位再会。」
戴面具的少女彷佛在谢幕一般,优雅地敬礼。
「哪有可能那么轻易放你们逃走呀!」
明日香改变前进方向,朝娜妲莎的方向直冲过去。但是——
然 后 一 切 归 于 虚 无
「——Und alles wird der Nihility」
娜妲莎等人的歌唱使得会场中的雾炸开。瞬间,世界陷入黑暗。一片漆黑的世界、一丝光线都不存在的黑暗世界扩展了开来。
「怎、怎么搞的?」
明日香的声音响起,她听起来很讶异。什么都看不见。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黑暗。
(明日香,小心点。不知道她们会怎么出招。)
(啊、嗯。我知道。)
在视野完全遭到剥夺的这个状况下,明日香就算想动也动不了吧。
在黑暗之中,紧张感逐渐扩散。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集中意识,警戒着周遭。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包覆住世界的黑暗就缓缓散去了。
而以娜妲莎为首的黑衣少女们同样一个都不剩,有如雾一般地消失无踪。就好像她们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此一样。
「呼……」
看来我逃过一劫啦。虽然也有点近似消化不良的感觉,不过光是能把她们赶跑就不错了吧。而且也没有任何人死去。倒不如说,我算是做得很好吧。
这么想的瞬间,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我呈大字型倒在地上,仰望着天花板。
到了现在,冷汗才大量冒出来。视野一阵模糊。
胃好沉,感觉好像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有酸性物质涌上来。
不过——我总算没有逃跑,成功办到了。我成功演奏到了最后。
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我也终于站上作为一个奏士的起跑点。我有这样的感觉。
◇◇◇
「受不了,你还真是了不起呢。」
战斗过后,我像之前一样呈大字型仰望着天花板,而学院长像之前一样低头凝视着我。
与那时不同的是,学院长现在递体鳞伤,还有我并未败北。
期盼已久的首胜。哎,虽然不会留下纪录,但首定会一直残留在记忆中吧。
「你真的很了不起哟。即便在那样的战斗过后,你竟然还有足以不慌不忙地凝视我的内裤的余裕。」
「…………」
「咦?你没有像平常一样吐槽?这意思是说,讨厌,怎么办,你真的在看我的内裤!?人家今天穿的不是决胜内裤呀!」
学院长弯着腰,一脸羞涩地按住裙子。哎,不过这八成也是演技吧。
「唉,我反而觉得您比较了不起。即便递体鳞伤至此,您竟然还能继续性骚扰。」
「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当然会想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喜欢的事情竟然是这种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学院长是好。
「不过没想到你能让太阳独奏者为你而唱呢。我吓了一跳。」
「哎,那是出于类似犯规的原因。」
「你说,你们是兄妹?」
「对。所以是犯规。」
那是除了我以外没人做得到的超级犯规行为。只是结果出色到会让人觉得,或许一切都是为了连接到这一刻,才会有这几天来的事件发生。
「而且她竟然还唱了日美子小姐的幻创曲呀。有点怀念的感觉呢。」
说完,学院长带着有些怀念的目光望向天花板。
「不过,这样一来~」
她酝酿出似乎会接着说「这个事件就结束了呢」的气氛……
「我的处女生活也终于要结束了呢……」
「噗哈!」
说出口的却是出乎意料的话语,我不小心呛了一下。
「您突然说这什么话啊!」
「咦——你不是说有兴趣吗?就我而言,我也觉得必须回应努力的学生的期待才行,所以都做好觉悟了耶。」
「我、我说那句话的意思是『请学院长不要勉强自己』,还有想耍帅一下——话说,请不要让我说明这种事情啦,很丢脸!」
「哎呀,我当时可是非常小鹿乱撞呢。真可惜。」
这么说完,她发出嘻嘻轻笑,之后,她摆出认真的表情继续说:
「先不要把今天的事情泄漏出去。我想情报无论如何都会传出去,不过我不想让世界产生无谓的混乱。」
「是。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国竟然突然表明脱离评议会,并且武力介入音乐祭。
「就一般常识来想,这就是宣战布告吧。而且还兼具实验意图。」
「您说宣战布告,是针对神乐特区吗?」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针对世界的宣战吧。不过这次的实验色彩很强就是了。刚才那些除了娜妲莎以外的歌姬,一定是人偶。可以说是娜妲莎的复制人吧。」
「您说那是人偶,该不会——」
「虽说应该还在实验阶段,不过德国好像开发成功了呢。他们开发出了可以耐得住实战等级的人偶,所以才会想趁此时攻击歌姬教育机构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攻击我这个学院长。只要能成功阻止歌姬的育成,拥有人偶的德国就能在魔法的分野处于压倒性的优势地位了吧。」
「怎么会……」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世界的战力平衡不是会一口气崩坏吗?
等在前方的,将会是比五年前那时还更残酷的战争。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也没办法那么轻易就展开行动吧。若纯粹以歌姬的数量来说,依然是我们比较多,而且他们也无法迅速量产人偶到那种地步。还有时间。我绝对不会继续让德国为所欲为,因为我活下来了。」
学院长挺起胸膛这么说。
「这是我的功劳呢。这样一来,我也是学院长的救命恩人了。您欠我一分情喔。」
哎,每次都被她尽情戏弄也不太好玩,所以我开了个小玩笑。毕竟这种机会应该不多。
「的确呢,我很感谢你喔。」
一如以往,学院长一副若无其事地这么说完后……
「能再次像现在这样跟你说话,我真的很高兴哟。谢谢。」
她轻轻柔柔地,发自内心像个符合年龄的少女一样,露出率直的笑容。
我不由得——
只因为这点小事……
心里就想,啊啊,这样一来就两不相欠了呢。
◇◇◇
在这之后,剧场就像受到攻击的蜂窝般乱成一团。
会场还等着收拾跟各种各样的善后处理。由于兹事重大,学院长仅只接受简单的包扎也无暇休息,忙着处理工作去了。
我接获电话连络,得知前去避难的学生们全都平安无事,花穗跟艾希亚也毫无异状地恢复了意识,这才总算能放心。
事情明明闹得这么大,却几乎没有人受伤,这点可谓是侥幸吧。
这或许是因为娜妲莎只把目标锁定在学院长一个人身上,而且我觉得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看过观众跟学院生一眼。
哎,不过谁也不知道实际上是怎么样。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走到外头后,最先跃入我眼中的是明日香不悦的表情。
她倚靠着圆形剧场入口处附近的柱子站在那,狠狠瞪着我。
「呃,你该不会在等我吧?」
面对我的问题,明日香一脸不悦地点头。她的举止之间,完全无意隐藏起不满的情绪。坏事总是接二连三啊。这么说来,明日香好像对调音的事情感到很愤怒的样子。演奏中我们同调的状况相当良好,所以我都忘了这件事。
哎,突然被亲吻,而且凶手还是哥哥,这也难怪她会生气啊。而且她好像说那是初吻。
身为这种等级的美少女,而且还是日本引以为傲的宝石歌姬明日香竟然连接吻的经验都没有,这让我有点讶异,但是却又感到些许欣喜,这真是不可思议。这是不是一种类似珍视女儿的父亲般的心情啊?但我不觉得我有恋妹到那种程度就是了。
「——哥哥,你说过等一下我有多少怨言你都愿意听,对吧?」
彷佛用背脊推了身体所倚靠的柱子一把般地往前踏出一步后,她一手叉在腰间,侧着头微微一笑。
就连这个动作也相当有韵味。但是说真的,感觉有够恐怖。而且她的眼睛!眼睛完全没有带着笑意!
她反而是射出好似光靠视线就能把我给射杀的锐利眼神。
「若要把现在充满我心中的怨言全都传达给哥哥,不晓得究竟会花上多少年呢?」
明日香朝我走近了一大步,长发随之轻轻飘动。
「做好觉悟了吗?」
「如、如果你能先让我辩藓一下,我会很高兴的。」
「你说说看呀?」
明日香「嗯哼哼」地笑着催促我。
「那、那个,我确实觉得突然吻你是我不对,但是该说是在那种状况下只有那个办法呢,还是该说当时我想不到其他方案呢,而且就结果来说很成功啊。欸,你想想看嘛?我们刚才肯定拯救了世界喔?」
如果学院长说的是事实,那我们办到的可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什么世界呀,在我的初吻面前,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哦哦,她漫不经意地说出了相当傲慢的宣言。
「哥、哥、哥哥为什么老是做一些会激怒我的事情呢,像是都已经是高中生还离家出走,或是假借集训的名义,跟我不认识的女人打情骂俏,你甚至还说你讨厌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自己所说的话激怒了,明日香的太阳穴一带跳个不停,并且狠狠地瞪着我。就算你激动成这样,我也不能怎么样啊!
「算、算了,瞒着我离家出走这件事已经过了一年以上,我可以当作时效过了,高抬贵手原谅你也没关系。还有,你之前说过你讨厌我,那件事嘛,虽然无可原谅,但我还是原谅你——」
明日香又猛然往我靠近一步。
「但、但是接吻就不行了,这我无法容许。哎、哎,哥哥吻了我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问题,那随便怎么样都好。」
原来那不是问题吗!我认为那是相当严重的问题耶!
「最、最大的问题在于,你夺走了我的初吻,却说那是仪式!而且你还用一副『这也无可奈何』的态度混过去!这点不行,无可原谅。身为一个纯情少女,我无法原谅。」
明日香的肩膀不住颤抖。不知道是否出自愤怒,她的脸上泛起鲜艳的红潮。
「所、所、所以,你给我说那不是仪式,那、那个,你快说你刚才是发、发自内心想亲吻明日香!现在马上说!」
彷佛在「吼喔」地咆哮一般,她满脸通红,眼中含着少许泪水,说出了这段话。
「是、是我听错了吗?」
「你说『是』了!刚才你说『是』!你承认了!嗯,你承认了!哥哥承认自己刚才是发自内心想亲吻我了!」
「不,我刚才是想问清楚,才会说同是我听错了吗』,绝对不是表示肯定——」
「吵死了!」
像往常一样,明日香一副理所当然地厉声打断我说的话。
接着,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大口深呼吸。
「——还、还有,从今天开始,哥哥就当我专用的乐器。这样的话,我就全都原谅你至今为止做过的事情。」
在有着暗红色晚霞的天空下,响起明日香那带着一点撒娇味道的声音。
「抱歉,我拒绝。」
然后,我这么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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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3-7-17 21: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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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tro—重逢与重新开始—
outro—重逢与重新开始—
——大概就像这样,我的回想结束,回到故事开头。
也就是说,我现在正处于跟明日香之间的尴尬场面之中,而眼前两颊因愤怒涨得通红的明日香,正泫然欲泣地瞪着我瞧。
「明明这全都是我的第一次,不管是接吻还是合奏,这全都是我的第一次。你明明就夺走了我的第一次……你明明就夺走了明明就夺走了明明就夺走了……」
她紧紧握着拳头,口中喃喃自语。
说真的,这比刚才与娜妲莎等人对峙的时候还恐怖啊。
「唔呜呜呜呜呜呜……」
明日香一边低吼,一边瞪着我将近一分钟后……
「哥哥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她扔下一句小孩子般的临别咒骂,逃也似地转身跑走。
然后跑了几步之后,她停下脚步回过头。
「你不要以为我会这样就算了——!被哥哥夺走初吻的这笔帐,我是一定会跟你讨回来的!」
这明显是负责担任被干掉的小角色的台词喔。还有,不要在户外用那么大的声音说什么被哥哥夺走的初吻啦。
「唉……」
我抓了抓脖子,同时发出叹息。
望着妹妹慢慢远去的背影,我茫然地思考着。
跟明日香的合奏确实很愉快。我承认正是因为搭档是明日香,才会产生这种高昂感,而且对于可以成为宝石歌姬的奏士这件事,我也并非感觉不到其魅力所在。
我当然也有想在今后继续支持着明日香的心情。
为了补偿至今我做过的残忍举动,我也希望能让她尽情对我撒娇。
不过嘛,我果然还是无法背叛花穗。
虽然觉得对不起明日香,但是从我最初处于绝望状态时开始,花穗就一直持续担任我的搭档,并且在我向她提议「为了在音乐祭中获胜,要不要换掉搭档」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回绝。我不能背叛这么信任我的花穗。
至少在身为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学生的期间,我的搭档就是花穗。
由于会牵涉到我是否真的能顺利毕业并取得奏士资格,或是在哪里就职等等的问题,所以未来的事情我也还不清楚,不过现在就先像至今为止一样地度过学院生活吧。
然后,现在就先以跟花穗一起在来武取得首胜为目标吧。
这次的事情让我稍微有了自信,而且虽然只是猜测,但我觉得我已经可以弹出更能引出歌姬能力的演奏。
因为,至少我从前对歌姬的恐惧心理已经淡去。因为我开始拥有想守护歌姬的想法了。
——所以目标就先放在首胜,要思考未来就等到那之后再说吧。
我坚定了这个想法后的隔日,有着万里无云到令人畅快的蓝天。
这是个舒爽到昨天的事件简直就像梦一场的一日之始,我一边平静地跟朋友们打招呼,一边走进教室。
「嘿,健。」
「学长,早安——♪」
「早安,健先生。」
在教室迎接我的是花穗,以及艾希亚跟迈尔斯。
大家都没有显着外伤,身体好像也没有异状。虽然已经在电话中得知这件事,不过像现在这样亲眼确认后,我才放下心来。
不久预备铃响起,班导师走进来准备主持早上的导师时间。
就这样,第一次的音乐祭以这个对我们来说有点遗憾的结果作结(顺带一提,这项消息似乎经过某些操纵,在电视或报纸等媒体中,昨天娜妲涉的袭击被高明地掩饰住了),不过没什么特别变化的学院生活还会持续下去。
——没错,直到那时为止,我都以为自己会继续过着没有什么变化的生活。
但是就在一分钟之后,我狠狠地把自己的头撞上了桌子。
所谓的晴天霹雳也莫过于如此。
「我是从今天开始进入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就读的姬咲明日香!请各位多多指教☆」
我的妹妹笑容满面地站在讲台上,做出了这样的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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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3-7-17 21: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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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后记
我觉得歌曲就是魔法。例如说沮丧的时候,只要参加最喜欢的乐团的演唱会,就能打起精神;例如说非得面对困难不可的时候,只要听着最喜欢的歌曲,就能得到勇气;例如说因完全写不出后记而绝望的时候——呃,这就别说了。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雨野智晴,这次在种种偶然的重叠之下出道了。由于这是难得的出道作,我就采用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想创作的「歌唱故事」为题材,混入了魔法、美少女、战斗、恋爱喜剧等等的因素,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本作。假如这本小说也能跟至今赐予我力量的诸多歌曲一样,成为多少带给各位力量的存在,我会觉得很高兴的。
接下来我要感谢在这次的出道中,给予我协助的诸位贵人。首先要谢的是为我画了美丽插画的なつきー,还有责任编辑庄司先生。呃,行数完全不够。此外还有许多人相助,当真感激不尽。而比什么都更令人感谢的是拿起这本书的你。因为有你,我才能活下去。真的非常谢谢你!
那么,希望还能在第二集中与各位见面。
雨野智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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