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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原创-在线]
【电波女与青春男】【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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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波女与青春男02
作者:入间人间
插画:ブリキ
翻译:MAY
录入:Gemini☆Saga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 Ozzie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http://www.lightnovel.cn
—转载时请留心注意事项—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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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录入的每一本书里,扫图者有很大一部分功劳!
第一章 呀啊
第二章 感恩节的忧郁
第三章 「流」(↑这是重点)子同学的,怎么说?烦恼?
第四章 外星之镇的雨中
第五章 角色扮演七十二 前川同学与工作情况
第六章 成为某人回忆的一天
第七章 齐奥尔科夫斯基的祈祷
第八章 E˙T˙的工作地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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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 09: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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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呀啊
本帖最后由 倾丶若离 于 2010-8-7 12:57 编辑
第一章 呀啊
<丹羽真>
目前的青春点数合计 +1
(自上一回合保留下来的分出)
我满四十岁了。满四十岁了!呀啊~呀啾~呀叽~!四十这魔性的数字足以让一个软弱的幕府灭~也不稀奇,包含着不是人生,是如历史般的份量与深度。人会在此舍去几分稚气,向成人的阶梯露出玉足,啊啊,皮肤真紧致!真让人嫉妒!可恶,就算是亲生女儿,那副可恶德性也真是有够夸张!「别抢走我的独白」!
还有,就连章节标题都被你的惨叫声占据,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我对这些话的意思一头雾水,嘴巴却像通灵师一样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好了,从头开始。你好,我是丹羽真。现在室内有平常的四十倍吵。
在今天——星期日,六月六日满四十岁的大孩子正在大呼小叫地享受假日午后,麻烦得很。她特地在我的房间里掀起灰尘,匍匐在床上挥舞双脚,活像一尾被捞上岸的虾子。那似乎是在对年龄的更新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顺便一提,她的光脚ㄚ上贴着药布。看上去总觉得有点悲伤。
「世界好残酷啊{,︴噢噢噢噢~呜呜,如果时间与剧情停止,我就能永保三十九岁了。我想向镇上居民散布三十九岁名片的梦想毁了。」
呜咽~藤和女女小姐吐出意义不明的愿望。她是我的姑姑,在两个字中间绝对不会加上个「ka」(注:日语中,姑姑(叔母さん)的(叔母)与(さん)之间,加上「か」即为笨蛋(お马鹿さん))。由于她的名字开始出现列入四十肩释义例句的可能性,令我和平的假日受到威胁。
「啊~呜~四十岁……艾利欧特也四十岁,星耳也四十岁,哥哥都四十二岁了……呜呵呵呵!」她一头埋进枕头中,露出令人发毛的笑容。这样一来,她就浪费了一回合的行动。不过在我行动一回合的时间里,她就会蠢动三次,真是生命力旺盛过度。哎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口事啦!
「女女姑姑,你回房去吧!」嘘……嘘i我摆出赶人的手势。虽然这招从来没生效过。
「如果不叫我女女小妹或者是Honey的话,我才不理人呢!哼!」如同音效所示,她将头撇向一旁。
改改你那活像脑袋里抹了蜂蜜的言行举止,四十岁的家伙!我才想把你撇到屋外咧!
「(吃错药)Honey~」
「你的声音里带着邪念,驳回、驳回~!」
比起上次,她仅仅只是在不必要的部分有所成长。唉……光是这把年纪还会成长,就很了不起啰!
「别看人家这样,人家的肌肤可是好到在特定圈子里被称作幼咪咪老师唷!不必客气,来……来……来。」
我本想默默扔下她不管,女女姑姑却像连一点空档都不容许似的滔滔不绝:「讨厌~别害羞嘛!虽然你所向往的姑姑是父亲的妹妹,仔细一想这就像爱上父亲一样悖德,但起码在称呼上是自由的喔!」她的胡言乱语像棉花糖般膨胀起来,压迫着空间与我的胃。
这个人没救了。一点也不成熟,不好好教育她反倒糟糕。看来我不开口也不行了。这样下去我会遭到邻居误会,假日也快变得不是假日。
「……女女小妹。」「心动☆」糟糕,我想踹她。而且不只是踹背影而已(注:典故出自《蹴リたい背中》,为日本作家绵矢リさ所著,第一百三十届芥川赏得奖小说,书名意思为「欠踹的背影匕。「请你安分地待在房间里。」「我不是正待着吗~」「待在你自己的房里……安分地!你刚才所说的话虽然不是事实,听起来却不像谎言,所以我先指出其中一边的问题,但到头来两边都不行嘛!」「啊~啊~我听不懂长篇大论~」
咻溜溜~放弃对话的女女姑姑一溜烟滑过来,从正面扑向我。「喝啊~!」她仔细阖上我正在阅读的小说,接着扔向床铺。啊啊,橘川英次飞走了……我对这位小说家的感情,没有深到会如此感叹的程度。我已读了几本,他的文字始终很啰唆。不过,那种啰嗦似乎有不少地方颇受欢迎。
在刚刚那本书的结尾,主角扔出鞋子击倒了手持凶器的杀人魔。乱来也该有个限度,这是「笔比剑更有威力」的变种吗?
「还有更重要的事,真真,安慰幸福点数因伤心而不断下降的姑姑吧!」
她笑咪咪的向我抛来要求具体善意的微笑。呃~我说啊,心灵受伤的人应该不会笑得那么开心才对。再说,那个每次上升,我这边就得扣掉什么东西的点数是啥玩意儿?
「为了方便起见,我将会让我心动、感到肌肤暖洋洋的,一旦下降则会陷入沮丧的不可思议感觉这么称呼。」
「不要读取不可阅读的文章,擅自加以说明。」
「来,看你是要舔、要摸还是要哭,选你喜欢的喔!」
亲切的姑姑,特地事先告诉我会导致青春点数扣分的行动。
「那我选择退缩。」我省略具体的行动,彻底回避危机。和女女姑姑交手,点数能保持正负为零就算是上上签大吉。
「真真的冷淡让我好吃惊。你在家里一定是被藏在冰箱里养大的吧!」
「总比性格活像是暴露在夏日阳光下的饭团的姑姑来得好。」
「谁叫我满四十岁了耶!仔细想想,这样我和文莉欧的年龄加起来不就有五十五岁。太诡异了,这是年龄的五十一区(注:位于美国内华达州的空军基地,传说美军在此进行外星人研究丫不,应该说是艾利欧五十五。」
「要先从你在感叹什么开始思考很麻烦,我可以跳过吗?」
「不可以~喔,,,.a,」我从那开朗的声音里,感觉不到安慰的必要性。
「这样……从点数算出的数字不合啊!艾莉欧现在应该是十六岁吧?」她和我同年。
「我是三十九岁~!」女女姑姑猛然举手,如果眼前有张矮脚桌的话,想必会被她高高兴兴地掀翻。
「难不成你的生日有折返点?」
「生日是特别的日子,起码在当天保持三十九岁有什么关~系~」
她滚来滚去,展现出本人经过一番思量的撒娇举动。光从她没希望算成二十九岁这点,就可看出谦虚之处。但再怎么说,我都希望她别征求我的同意。你要我怎么回答?
「嗯~啊~总之,生日快乐。」
「真真这个基本负分的混蛋!一点也没有超出我的意料!」
姑姑说完话之后冲出房间。真失礼,我现在可是十一分。五月住院时,我出于无聊重新计算过,应该没错。顺带一提,因为嫌麻烦,我没计算有人来探病时增加的点数。不过,那些点数大概被粒子同学和茄川同学的来袭抵销掉了。
轰隆隆~女女姑姑直接与名字不符、雄壮威武地冲下楼梯,又「啦啦啦~」地哼着歌跑回来。她从走廊上悄悄探出头,偷看房内。每次看到她这样的动作,我只会浮现不好的预感与记忆。这种感觉,就像收音机体操的出席卡上只有一格被涂上黑点一样。
「我忘了告诉你,真真!不,小真!」
「什么事?」你换个称呼绝对没有意义。
「棉被上沾满了姑姑我的味道,你可以嗅个痛快唷!」
「哇~啊~!」
我想回嘴的台词后面明明有堆积如山的惊叹号,但这话题充满太多我自己造成的痛处,只能含糊地大叫!
「呼哈哈,啊~帮助别人的感觉真好!」
女女姑姑转动双肩,这次带着瞧不起人的笑容消失在走廊上,下了楼梯。
看你的动作,你很担心四十肩的问题嘛!我甚至没有力气朝她的背影抛出这句台词。人类真的有办法做出不会后悔的行动吗?我将责任推到艰难的世道上,想对许多事发出叹息。我下定决心,今天就算拚着一口气也不要躺那张床。
……然后——
一个家伙就像和姑姑交错般滚过走廊,自邻室现身。
她是上半身包裹着棉被的迷你电波小姐,方才那个人的女儿。这么说来,藤和文莉欧二十几年后也会变成那种人吗?不,反过来想想,女女姑姑二十几年前就是艾莉欧。嗯~真想登记为世界七大奇观。套句粒子同学的说法,这正是近在身边的头号神秘。
艾莉欧一个侧翻入侵我的房间,以中央为目标开始移动。她蠢动着站起身,羽毛几乎飞散出来,又咻地滑倒。她的脚似乎因为正坐而麻痹。
「呵呵呵……」艾莉欧狂妄地笑着……不,好像是脚麻让她发出「呜呜呜……」的呻吟,隔着棉被听来就像冷酷的反派感冒后的笑声。
她的右脚蠢动着,左脚仍保持微妙的弯度,大概是麻掉的那边。她微微抬起棉被……或说身躯,却臣服于重力之下,填满与地板之间的空隙。
我等你三分钟。我继续观察,艾莉欧却一动也不动。她似乎已经放弃了。
「笨蛋!」就是因为这样,二十四小时都没有受限的人才麻烦!像是「好麻烦,只要往旁边一躺就行啰」这类的妥协习惯糟糕透顶。不过,容许被这么做真是让人羡慕!
我扶起艾莉欧……或说棉被。这位小姐当然没有受伤,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头伸出来。」于是,我如召唤神灯精灵般地命令道。
唰唰唰~啪!她的头往上钻,只从棉被里露出脸。虽然面无表情,但艾莉欧倒是意外地老实,而且依然是美少女代表。打个比方,这很接近描写苹果。或许有人会强调苹果有多么地鲜红、大小有多大,但除了美食小说或漫画以外,不会有谁钜细靡遗地详述苹果的品种。就像只要写到苹果,大多数人都会想像到一颗红色、呈掌心大小的水果;艾莉欧的造型,忠实地重现了大家想到美少女时脑中会朦胧浮现的形象。
世间的男性大都会心想:「这家伙长得这么可爱,就由我来照顾她。」但我不同,比起外貌更重视内在。我是不能斩钉截铁的宣言啦,那有什么关系?我自顾自地改变态度:
「为什么你又要在日常生活里卷着棉被?」电波女不是在上集结束了吗?
「这样穿感觉最安心。」
「你想直接去装饰壁龛吗?好了,找我有什么事?」
她的会话并未朝宇宙发去,而是直接针对我,省略了沟通的麻烦。不过,我还不习惯……或者说对艾莉欧接二连三地抛来正常的回答觉得很难为情。
谁叫这家伙一开始给人的印象太强烈啦!
应该正处在最安心模样下的艾莉欧坐立不安地蠢动着,视线朝左右游移。
「今天是妈妈的……」听到她口中吐出这个字眼令我产生一股异样感,好像原以为是木造物的东西,一碰之下却发现是金属制品。我和身为地球人的艾莉欧交流的日子尚浅。
「生日嘛!」
「嗯。 」
「……嘛!」她似乎想靠这句话就将应该传达的事项说完。
「……中间的内容也说出来。」我的理解力可没那么好,快交出标准答案。
艾莉欧面露复杂之色咬住下唇,以闷闷的声音填上中间的空格:
「去点心店。」
「点心店。」我毫无意义地反刍。不知为何,就连妄想过剩的青春高中生都难以想像出艾莉欧大嚼点心的样子。尽管我是能想像出她吃着麻糬,因为咬不断拉得很长的影像。
「妈妈喜欢糯米丸子。」
……啊,原来如此,要庆祝吗?虽然不是蛋糕,既然是寿星喜欢的东西那也无妨。
所以,统合一下艾莉欧的话,我理解到她向我提出这个话题的意图是……嗯!
「你要我带你去买?」
「嗯 。 」
「啊——……也是可以啦!」
就如同阳光从黄昏倒转回正午,艾莉欧身上散发出更多喜悦的光芒。自头发散落的光之粒子感应到她的反应,聚集在固定的肌肤位置上。
也许是脚麻已经消失,艾莉欧这回顺利地站起身,匆匆走到房间门口。
「喂,脱掉棉被再出发。」
「唔!」
她有些不满,但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将目光放远。
「怎么了?」
「表哥。」艾莉欧直盯着我的双眸,就连眼瞳颜色都像经过外星加工般深邃。她的眼睛泛着金属光泽、透明澄澈,宛如与掺杂溶剂的饮料无法相容的水。
「啊?」
「棉被沾了我的味道,需要送给你当礼物吗?」
「你们母女误会了,我可不是气味控。」
与你现在的念头相反的答案是错的,但答得正确。
新的脚踏车,在我眼前展示出几个我几乎遗忘的世界。
不会无视车炼回转的车轮、摸起来没有沙沙触感的握把、没有生锈与剥落的银色车身、油漆未曾脱落的车篮、篮中的艾莉欧……只有最后一样是多余的啊!
被我强行脱下棉被后,(题外话,我忍不住觉得「嗯~嗯~!」挣扎着不肯让我脱下棉被的她很可爱丫艾莉欧如愿地和我一起出门。她没坐到我的背后,而是理所当然地一屁股塞进前面的车篮里等待邮寄。据说,「这样比较安心℉
我的表妹凡事都以安心为优先,没在看脚下那条标示为人行道的标线。要改善这家伙的生活型态,看来得花上一番刻骨的努力。既然没有人要我背起这个任务,连同已痊愈的右臂在内,我想好好珍惜自己的骨头。害我过度消耗钙质的那个人,现在算是天敌。
梅雨季过后两周的星期六艳阳高照,延续着五月的气候。风与阳光干燥得恰到好处,只除去了身上多余的水分,将舒适感分给行人。春秋的季末,是骑着脚踏车迎向逆风吹拂最舒服的时候。
当我根据艾莉欧指示的方向,沿着堤防前进时,看到下方的河岸空地上有一群掺杂着成人与小孩的人正在玩草地棒球。真怀念!棒球这种东西,我只有在小学碰到体育仓库里的足球全部被拿光的时候,才会拿来当成足球的代替品打着玩玩。
由于敌我双方加起来只有六个人,连续三人打出一垒打之后打者就会不够,我们当时采用让外野手回来打击的特别规则。结果输赢就变得非常不明确,不过我现在倒觉得,既然能在不引起纠纷的情况下顺利消磨时间,那也不错吧?
小孩子只要一扯到输赢就很容易为了一点小事而闹绝交,大都能在几星期或数个月之后重新言归于好,不过偶尔还是会发生一辈子就此无缘的状况。唉,虽然学生时代大部分的朋友或许在毕业之后就会失去联系,但总是想有个愉快的道别。
因为反方向没有来车出现,我的视线得以俯瞰那场棒球赛。现在轮到一个身穿红色浴衣,脚踩右近木屐(注:一种鞋面有弧度,后侧鞋跟较高,前侧鞋跟则类似皮鞋的木屐丫头戴施工用安全帽而非棒球用头盔,手持铝棒全力挥击的娇小女……孩?女性?总之年龄不详,但穿着这种日西合璧打扮的女性负责打击,并打出一支飞往左外野的长打。打击者本人一开始因为反作用力有些脚步不稳,但立刻把球棒往地上一放,全力往前冲刺。她通过一垒来到二垒,得意洋洋地高举右手。看起来就像个淘气的座敷童子(注:据传出现在日本东北一带的传统妖怪之一,住在人类家中时会带来幸运和财富)正在玩棒球。
若是如此,那么这支球队或许不是小孩队,而是妖怪队?比起晚间在坟场里举行的运动会(注:日本动画《鬼太郎》的主题曲歌词丫感觉应该更痛快吧?我忽略事实,擅自做出评论。
「棒球……」塞在车篮里的艾莉欧喃喃说道。脱掉棉被后,艾莉欧直接发出的话声,就像以断奏方式弹奏钢琴发声的音符般一字一字地响起。虽然听得清楚,话里的意义却很难懂。
「你有兴趣吗?」
被我一间,艾莉欧把那头几乎可以代替地毯的长发使劲地甩得乱七八糟。当我顾着以目光追寻她的头发时,棒球观战宣告结束。我骑车越过桥梁,堤防消失在眼前:
「我说你啊,去学校时有参加过什么社团吗?」
和与自己一同共乘一台脚踏车的女孩进行正常会话,这岂不是青春点数的圣地吗?然而,由于搭乘方式有些问题,数字看不出有变动的征兆。事与愿违~!
「社团……天文社。」
「喔~静态方面?」怎么,果然是宇宙。你还真喜欢这些。
「我则是一边心想『要是有参加就好了~』,一边贼笑着回家的回家社。」
「……是喔!」就连那种诡异的贼笑,放在你脸上一定也会美得像幅画吧?
我按照艾莉欧的指示前进,脚踏车进入类似商店街的区域。一些看来会视本地大型超市为敌的陈旧店铺并排而立,还能稀稀落落的看到几家店铺已经拉下的铁门。站在店门口的大人、穿着制服骑脚踏车与我交错而过的人,全都无一例外地回头确认或凝神注视卡在车篮里的美少女,我觉得相当尴尬。我可绝不是在担心「我出现在画面上一定很不配」这种多余的事。
我在座落于商店街南端,位于脚踏车店隔壁的日式点心店前停下车。越过玻璃看到的店内景观,不知为何好像特别强调白色。
放在店外打转的招牌上,刊出草莓大福以及新产品铜锣烧麻糬的介绍。
顺便一提,这间店的店名似乎叫作「火星仪l不愧是个不只对本地,甚至想到外星扎根的贪婪城镇,就连命名都对宇宙有所坚持啊!
「我知道的点心店只有这一家。」
「是吗……?算了,我倒是觉得去哪里买都行啦!只要是艾莉欧买的,女女姑姑应该都会高兴才对。」
说不定她会觉得为了哀叹四十岁而流的泪「实在太浪费了~!」在双重意义上感动得流泪吧!不,没这回事吧,她应该是不擅长老实接受别人好意的人种。唉,姑姑本人之前宣告过的、那个啥幸福点数的水位或许会上升?
艾莉欧好像觉得很难为情,脸颊微微染上一抹红晕。她用两手手掌盖住脸庞,仿佛想藏起脸红的事实。
我们走进这家利用插旗与手绘广告,装饰得和改装后重新开幕的小钢珠店一样华丽的日式点心店。
「欢迎光临……呃,这不是我还算认识的两位吗?」
原本在擦拭展示柜的白色圆形物体,以友善的语气向我们打招呼。
「………………」
咦?非得详细描写不可?不,那个,只是披着大福皮的前川同学而已啦!
「嗯~你为什么僵在那里啊,转学生……至于棉被卷,哇!我好久没见到内容物了。」
「……嗯 。 」
艾莉欧毫不动摇的反应是出于成熟?还是单纯地认为对方是角色扮演的同好?面对昔日同学的视线,她反倒像是感觉到自己的丢脸之处,把我当成墙壁躲到背后。
「哎呀,你变得会怕生了啊!而且和转学生相亲相爱,那也相亲这也相爱的样子。」
「不……不,我们的连系不是爱,主要是血缘啦!那么,大福淑女是在做什么呢?」
「真失礼,这可不是大福,是三色糯米丸的白色丸子。是糯米丸子,不是鱼鳔喔!(注:白色丸子(しろこ)与鱼鳔(しらこ)的汉字都写为「白子」)
我遭到抗议。她的脸颊就像是塞了丸子似的鼓起来。啊~所以她头上装着丸子吗?
「两种产品的Q度根本完全不一样啊,你懂吗,转学生?」
「是喔,可是你的表面沾着粉耶!」
「只不过是涂漆剥落而已,毕竟是便宜货嘛!」
她中断擦橱窗的作业,正式转身面向我们。前川同学对于这身会把防御力与帅气程度降低到最低点的装扮完全没有露出难为情之色,将背脊挺得直直的,她果然又高又瘦。
比起糯米丸,叫她扮演山药才是人尽其才吧?这个想法是秘密。
「就如同你所看到的,我正在这里打工。果然目前这个时代,需要吉祥物啊!」
「对啊!」你怎么看都只像是推大球游戏用的白球。
「店里还有剩下两色的艾草丸子跟红丸子扮演服,你们两位要不要穿一下?咱们一起被插成一串吧!」
她指向店内说道。我产生错觉,仿佛看到名为日式点心店的话剧社在内部空间扩展开来。就像小学放学后找人踢足球那样,在假日鼓动他人角色扮演……这就是都会吗?嗯~都会果然不能掉以轻心呢!路边有汽车呼啸而过,不小心踏出步道时容易受到致命伤。如果是在乡下,顶多只会连脚踏车带人一起摔进田里。
慎重地传达客气话之后,前川同学一副感到无趣的模样噘起嘴巴,开始接待客人:
「好了,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呢?」
「不,有客人来店,店员该察觉到的意图不是只有一种吗?」
「以最意外的答案来看,也可能是来观赏我的吧,嗯~」
「很遗憾,答案是理所当然的那种。艾莉欧想来买丸子。」
我让躲在别人背后躲避着视线攻势的艾莉欧站上舞台。我按着她的肩膀往前推,让她与前川同学正面相对。艾莉欧肩膀的僵硬程度,透过接触到她的掌心传来。
前川同学一脸新奇的俯视着艾莉欧,艾莉欧则提心吊胆、活像遭到恐吓的少女般畏畏缩缩地抬头仰望前川同学。虽然艾莉欧面对亲人时能够使用正确的日文,但和其他人交谈时就会变得充满标点符号,看起来呼吸困难。
以客观角度来看,她们两个无论是哪一个以地球人的代表身分出席宇宙会议,都会引来误解吧!
「藤和吗……呵~棉被呢?」
「她没在穿了,对吧?」在室外的话啦!
艾莉欧缩缩下巴,视线拚命地逃向一边,就是不开口说话。
「店里面只有前川同学在吗?店长之类的人呢?」由于会话没有进展,所以我说些台词来避免尴尬。
「店长说要翘班,拜托我帮忙开店。最近常常这样。」
立场与工作太乱七八糟了吧!而且她居然答应了那种要求,真是宽大到过火的打工店员。打扮自由奔放的人在心胸上也会变得开阔吗?
如果丢着艾莉欧不管,看来无论经过多久时间她都不会提出来此的目的。所以,我不得已说出「好了,快想起你要买什么」这句话,活像成了这家伙的母亲般鼓励着她。真是个费事的家伙。
「丸子,呃……我来买酱酒烤丸子。」
她总算成功地对自称为店员的白色丸子提出重点。前川同学说了句「丸子?好的、好的℉让身体在店内各处碰撞之后绕进内部,打开展示柜:
「要几根?」
「五……五根。」艾莉欧猛然伸出手,夸张地摊开五根手指。
「噢,谢谢惠顾!」
前川同学以充满男子气概的工匠调调回应,俐落地开始包装顾客指定的商品。「我的手指还算灵巧啦,只是缺乏让技巧往上提升的能力。」
她淡淡地自我评价,「拿去吧!」包好东西后递给艾莉欧。
如果只看这一幕,前川同学就像艾莉欧的学姊或是年长三岁的大学生一样。
不知不觉间站上保护者位置的我已经打开钱包,对收银台付出一千日币。
「零钱就那样吧,由我在学校请转学生吃等价的面包如何?」
「如果是前川同学亲手做的便当,我就欣然接受。」
「啧!」她微微昨舌,「喀啷喀啷叮~」哼出一连串收银机音效同时把零钱还给我:「收据应该不需要吧。」还没交给我,她直接将收据丢进垃圾桶。
「谢谢。」艾莉欧表达谢意,细微的声音像是在以无名指拨动着什么。
「没~什么。别看我这样,熟人可是都称呼我『有困扰时就找前川』呢!」
那应该是基于「困扰的原因总是跟这个人有关系啊~」这类,与所谓「果然是矢张~ (注:游戏《逆转裁判》系列中的角色「矢张政志」的外号,此人与很多案件都有关系。矢张(やはリ)此一姓氏的日文发音和果然(やはリ)相同)同等级的待遇吧?不过那种充满优越感的得意表情很适合她,为了别破坏这一点,我还是避免把话挑明。
「啊……对了,小心别让藤和遭到绑架喔!」
前川再度开始擦拭展示柜,同时提出奇妙的忠告。
「你说的绑架是指什么?」
「最近这一带常常有动物失踪啊!」
「动物?像家犬之类的吗?」
我想像着杀害动物的阴险歹徒,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不,是附近的野猫、野狗,还有偶尔会出没的野生黄鼠狼等。」
「……是环保局吗?」
「嗯~好像不是喔!现在的藤和就跟小动物没两样,我在想会不会被误认。」
前川同学嘻皮笑脸地对持续躲在我背后的艾莉欧轻声挖苦道。这么看来,她对艾莉欧或许还满有好感的呢?能对这种裹着棉被在镇上周游的电波女孩抱持好感,不愧是角色扮演家前川同学。应该说,她反而认为彼此是同好人士吧?
「啊~没错。看她肩膀瑟瑟发抖、双眼含泪的模样,倒不能说是误认。」
「品种是宇宙黄金鼠吧!」
啊哈哈~!我们毫不介意当事者正扬起眼珠像闹别扭似的瞪过来,两人笑成一团。
「『那么,明天学校见。』」互相道别之后,我们走出店内。虽然提到「学校」的话题时,艾莉欧的表情似乎蒙上阴影,但那说不定只是来到店外后阳光打在脸上,让她扳起脸孔而已。梅雨季放晴后的阳光,对我也同样的……咦?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天空?
说是鸟类但外观太过于流线型,说是幽浮规模又太小了。
「谢谢你……」
艾莉欧坐进脚踏车的车篮里,小心翼翼地将袋子抱在胸前,对我表达谢意!
「带我过来。」
说完后,她把脸整个埋进大腿里,再次藏起表情。她是在害羞吧?
会明显表现出害羞感情的女孩大都很可爱啊~我的脑浆也被阳光照得暖洋洋。
即使是她这样的家伙,碰到这种时刻也会让我的青春点数增加。
「是没差啦,不过晚点要把我替你付的钱还来喔!」
我可没有在掩饰害羞的反应,绝对没有。
回到藤和家之后,有个类似海苔炸竹轮的物体躺在玄关。
「……………………………………………………」
「……………………………………………………」
我忍不住看向身边的艾莉欧。艾莉欧正愣愣地俯视着它。
「你啊,有双胞胎兄弟姊妹吗?」
「我没有分裂过。」
没有、没有,她摇摇头。说的也是。换句话说就是那个啰?这个四十岁的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
看着她那副德性,我不知怎地有种深切的预感。
每当你的幸福提升时,我的青春就会跳上下降线班车往下沉沦。
「好。」我首先脱下鞋子,把鞋子整齐地排好,踏上玄关。反应迟缓的艾莉欧也受到我的影响,开始脱鞋。我算准她排好鞋子的时间,在走廊上前进。
「啊呃……那个……」站在原地的艾莉欧不时瞥向脚边。你居然选择这种态度?虽然我很想吐嘈,不过在此还是爽快地对许多事视若无睹吧!
幸运的是,躺在地上的棉被与那双光溜溜的脚连一动也不动。
「好啦~请进。屋子里不会很乱,但是空间不大~」
我沿用某人以前说过的台词,邀请艾莉欧入内。「呜呜……」艾莉欧做出不知是肯定抑或是否定的暧昧反应,停下脚步。好,就让你们母女俩独处吧!我找好藉口之后,大跨步往前走。不过,我的脚究竟打算前往家中的何方?
和两个月前不同的是,突然爬起来的棉被卷——也就是女女姑姑这时发出「呜啊~」的叫声,不知为何往我的方向冲了过来。总之,我赶快逃跑。回头一看,正在追逐我的东西以外表来看真的是只妖怪。谁赶快去妖怪邮筒(注:日本动画《鬼太郎》里出现的邮筒,只要把信丢进去,鬼太郎就会帮忙解决)寄出援救请求!
「哇!别过来!」「逆怎么柯一命伶我不谆过去~!」你在吼什么我听不懂啦!
我冲过走廊,逃进左侧的起居室。嗯,正如我所料,女女姑姑无法转弯。咚咚咚咚~她完全没有减速地冲过来,「砰!」地一声传来撞上墙的声响。来去现场瞧瞧。
前川同学曾在晚间的公园里「嘎啊啊啊!」地惨叫着,以失败的霹雳舞地板动作躺在地上打滚挣扎,现在则能看到类似的棉被卷版本正在走廊深处上演。那团棉被又趴又躺又滚的,正忙碌地弹来弹去。
我用手推着棉被卷往前滚,将痛苦挣扎的女女姑姑搬运到起居室内。即使将她移动到桌子附近后,她仍像脚底抽筋般挺着身子「呼噢噢噢!」地挣扎扭动。
这样的动作,让人联想到在铁板上跳舞的柴鱼片。
大概是在效法女儿,女女姑姑不久后硬是把头挤出,从棉被上端「啊~」地吐出舌头。她的额头上浮现汗珠,两颊则涨得通红:
「连舌头都咬到了。真真,亲我。」
「血腥味好像很重,谢谢你的好意。」而且,我可不想连初吻都被姑姑夺走,感觉会被夸张地扣上二十五分之类的数字。
「话说回来,这样还真热,真亏艾莉欧忍得住。」
「感觉上会变得干巴巴呢!」要是我具体的指明是在说皮肤,应该会被勒死。
「结果,你到底在做什么呢?体验学习吗?」
「因为我发现『拿掉棉被以后,里面出现美少女!』不是最棒的落差萌点吗?」
「那是你女儿两个月前走过的路。」
而且美少女这个名词的守备范围,没有宽广到网罗各个年龄层的地步。
「还有,我想对世界表达不满。」在避免视线焦点相会的情况下,我斜着眼看她。
这不是四十岁该采用的不满方式。再者我认为,一个正常的大人基本上并不会去撞墙且还手脚乱舞地挣扎。
「但穿成这样就看不到艾莉欧和真真的脸,很不方便呢!」
女女姑姑干脆地讲出让人有些难为情的台词,脸上看不出任何害羞的成分:
「那么,你们两个偷偷摸摸的跑去哪里幽会了?」
她鼓起腮帮子,看起来就像随时会大喊:「姑姑我也很想去啊~!」开始挥舞手脚大吵大闹。我看这个人即使到了五十岁,态度恐怕也不会改变吧!
「我们只是去买东西而已。」这算不算约会虽然因人而异,但这次应该不是。
「喔(是去买色情书刊啊)!」她重重地点着头,表达深深的理解。
「你不要捏造理解好吗?」更何况,谁会受到女孩子的邀约去买那种东西。
「啊~我懂了。你是为了替与姑姑的第一次约会做准备,去进行预演吧。」
「『不是!』」女女姑姑遭到否定的夹击。来到起居室的艾莉欧,也否定了母亲的玩笑话。唉,应该是玩笑话啦!为了光明的将来,我封杀掉当真的可能性。
艾莉欧在姑姑身旁一屁股坐下。女女姑姑没有特别想脱掉棉被的意思,慢吞吞地像个圆规般转了一圈面向女儿。「欢迎回家!」她以优雅的态度打招呼。看到母亲这种样子,艾莉欧在想什么?从她克制着眨眼次数的无表情脸孔上,难以察觉种种感情。
比方说,我试着想像自己的母亲在老家穿得像个螺丝面包,说着「欢迎回家!」出来迎接我……我肯定会冲入反抗期。嗯,那是精神方面的家庭暴力。就算告诉我这是卡夫卡《变形记》的真人版本,我也无法接受。
「我……回来了。」
局促不安的艾莉欧极为僵硬地说出回家的问候。女女姑姑那完全不介意之前的波折,毫无芥蒂的态度或许反倒不寻常。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表现得如此自然?
「盯~」
女女姑姑注视着艾莉欧的膝盖。艾莉欧找不到最适当的反应,畏缩起来。配上姑姑的打扮,看起来就像青蛙盯着蛇的构图。我没有以蛞蝓角色参战的打算(注:日语中有「三す〈み」的说法,意指三方牵制的僵局。例如蛇克青蛙,青蛙克蛞蝓,蛞蝓克蛇,三者互相牵制而陷入僵局丫开始寻找电视的遥控器。我判断她们会形成长期战。
然而那种情况并未发生。基本上,女女姑姑根本不采取守势。
「我舔!」
她舔了。女女姑姑像条蛇般扭着身体靠近,对艾莉欧的右膝盖伸出舌头。「哇啊!」艾莉欧跳起来往后退。她直退到墙边,在通过路线上的尘埃中留下闪闪发光的粒子。
艾莉欧睁大双眼,隔着衣服按压住胸口,仿佛在表示胸中的悸动难以平复。
「这肌肤……是受到年轻滋润的味道!艾莉欧﹒艾莉~欧!」
「那是谁啊?」你也差不多该脱皮了吧!你很中意裹棉被模式吗?
「真让人嫉妒!」诚实的女女姑姑跳来跳去。一定是个性格比她再差劲三十倍的人,让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的吧。不过就结果来回顾过程,白雪公主就是因为吃了毒苹果才会被王子殿下一见钟情吧?命运真是用「不可思议」这句话就可道尽。
看到艾莉欧不自觉地用手掌擦拭右膝,女女姑姑嚷嚷着:「超~震惊~」拖拖拉拉的退到我身边。我感觉她这次打算舔我的膝盖,注意着她的嘴边抬起脚,摆出露骨的警戒态度。
「话说回来,真真要到什么时候才愿意照料我?看招!公主抱!」
我的身体上下晃动。由于她乱来时产生的被害会减少,我改变主意,觉得她继续保持这样也许很好。
「刚刚我不是才把你滚到这里来吗?」
「唉~真真在照顾女性这方面真是完全不及格。」
「用棉被裹着上半身的女性就该这样对付,这点可是令嫒教导我的喔!」
还有,那位大小姐现在正弯着身子,就像小孩子一点一点地靠近被链子拴住的凶猛大狗般,以蛞蝓风格缩短与女女姑姑间的距离。
「啊啊,居然连女儿都对我产生戒心。完全没人理解啊,姊姊我好伤心。」
「彻底自作自受……」而且你本人就是最没掌握到自己有几两重,以下略。
也许是把母亲开玩笑的悲叹当了真,艾莉欧手忙脚乱地回到女女姑姑面前。嗯~纯真的家伙。如果不知道两个月前的情况,第一次见到的又是今天的艾莉欧,说不定会误认为她是个内向又关心母亲的少女吧!实际上,她是那个!是放在内侧的棉被。比起在家一条龙,出外一条虫的人还糟糕。
「那个,生日……快乐。」
「哎呀~谢谢!」女女姑姑像只昂身的虾子般抬起下巴咧嘴挤出皱纹,当作没这回事地继续露出一个微笑:
「可是一点都不快乐~!」
她保持微笑,吐出诅咒。母亲的表情与感情不一致让艾莉欧有些胆怯,但还是把手臂跟包一褁一起伸到女女姑姑眼前。「嗅嗅~」女女姑姑就像是出于礼貌地闻闻味道。别这么做啦!
「我去买了……丸子。那个……」呜!艾莉欧的喉咙哽住,肩膀也紧缩起来。「妈妈……」她说着垂下肩膀:「喜欢。」
「呀~小艾莉真是的啊!这是在对姊姊,不,对妈妈做爱的告白吗?」
……嗯?啊,这句话的确可以解释成「我去买丸子是因为喜欢妈妈一 而非「因为妈妈喜欢丸子℉日语在传达意思上,就像是头发的分叉。
艾莉欧整张脸涨得通红,拿起放在桌上的料理杂志盖住脸庞。像那样遮掩脸孔的行为是艾莉欧掩饰害羞的方式吗?还是防卫行动?
不过更令我注意的是,艾莉欧的昵称是艾莉吗?称为小艾或着是小莉欧应该也可以吧?如果重视意外性的话,欧莉艾也可以,虽然这样就变成了别人。(注:小艾(工:xto a-s? )﹒石'森章太郎的漫画《さるとびエッちゃん》的主角;小莉欧(リオちゃん):小钢珠机台「リオパラダイス」的角色之一;欧莉艾(オリエ):日本女声优「树元オリエ」)
「小艾莉还是这么可爱!像妈妈真是太好了!」
嗯~嗯,女女姑姑一脸得意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顺便蹦蹦跳跳地甩动全身。她应该是相当高兴吧!或者想以新鲜的鱼类为基准,主张自己依旧很有活力?讲到这个人,应该是两边都有吧?我实在无法不这样判断。
幸福点数增加三点啰~我试着代替她,随意做出指示。
「话~说回来,去年忘记庆祝艾莉欧的生日。就把明天当成生日吧!」
这位母亲提出意义压根儿无法理解但总之可喜可贺的提案,让女儿的脸上绽放笑容。
「丸子……要吃吗?」「要吃、要吃!」女女姑姑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表示同意。她针对自己宛如小女孩般的举止对我送出「如何?」这种要求感想的视线,但我只是摇摇头。
艾莉欧打开包裹,女女姑姑将姿势从「睡」修正为「坐l艾莉欧拿起一串丸子,想要交给姑姑。那动作与表情就像小孩子在母亲节时努力想帮妈妈的忙,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模样,兼具笨拙跟拚劲。
女女姑姑带着微笑凝视着这一幕。「……」可是,她~就~只~是~在~看。她的手在棉被的阻挡下无法伸到外面,无法接下丸子。她毁了一切,而且本人一副没打算脱下来的态度。她绝对很中意这身打扮。棉被真的是这么美妙至极的东西吗……不,我居然也想试试,嗯~
在我陷入思考的期间,继续用手指拿着丸子的艾莉欧越来越困惑,就连酱料都快从五个一串的丸子上滴落地面。看样子她需要帮助吧?毕竟从气氛来看,像清洁地板等善后工作非得由我来做。
「由艾莉欧喂姑姑吃不就好了?」
「咦!」艾莉欧向我投来意外的眼神。什么嘛,听到我提出好点子有这么难得吗?
唉,我和文莉欧也只有一起试着落海过。
「哎呀~真怀念,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对小艾莉这样做过呢!」
女女姑姑满心感慨颤动睫毛,「啊~」地张大嘴巴:「啊……真真别看,人家不好意思~」被迫听你说出这种台词,我才觉得不好意思!
艾莉欧战战兢兢地将丸子串塞进女女姑姑的嘴里。如果直接一口气用力刺进去,她会出现什么反应呢?结果似乎会跟塞在桶里的海贼被剑刺中时一样。
「咬!」前三颗丸子一股脑儿地纳入女女姑姑口中。剩下的两颗,由艾莉欧畏畏缩缩地用手指挪到竹串前端,好方便她容易入口。女女姑姑把这两颗也塞进嘴里,双颊胀鼓鼓地动着。「好吃吗?」听到艾莉欧这么问,女女姑姑回答「我的脸颊快掉下来了℉实际上现在看来,如果去捏她的脸颊,似乎真的可以像黏土那样拔起来。
「偷瞄~偷瞄~」咦,她嘴里念着状声词,同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连眨眼都没在眨。这是在等待我吐嘈「状声词不对!」吗?还是说……
我试着拿起丸子将竹串凑近她嘴边,女女姑姑就张着嘴咬过来。鲨鱼小姐,不对,女女姑姑还没把含在口中的丸子吞下去,就往嘴巴里追加了更多丸子的兄弟。
再将两串酱油烤丸子都塞进嘴里后,姑姑本人的脸也变成丸子状了。不管怎么看,这绝对不像是四十来岁的人该有的举止。我该奉承「你还很年轻!」呢?抑或是该说出「想想你自己的年纪吧!」这种会让对方萌生杀意的台词?以沉默撑过去应该是最聪明的作法吧?在我做出结论时,女女姑姑的喉咙被丸子哽住了。「呜咳咳咳~!」她的喉咙变形为大魔王即将产卵前的状态。
艾莉欧,手足无措。我,静观其变。女女姑姑,慌慌张张。
经过十秒左右,事情以女女姑姑把丸子全部吞进肚里的形式做出了结。
「好危险啊!要是以这副德性死掉,大概会被怀疑是意外死~或是他杀。」
女女姑姑没有特别要开玩笑的意思,若无其事地叙述着呼吸困难的感想。
「……………………………………哈哈!」一股丧失力气的纯粹笑意缓缓地涌上来。
就是这样。
对我来说,藤和家成为一个有些吵闹,但还恰如其分的有趣地点。
但青春点数与独居生活却远离我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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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 09: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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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感恩节的忧郁
本帖最后由 倾丶若离 于 2010-8-7 12:57 编辑
第二章 感恩节的忧郁
<藤和女女》
●四.十一岁! -4000000
●舔了女儿的膝盖。- 2000000
●小艾莉超可爱。 十3
●丸子咬~咬咬。 +3000000
目前的幸福点数合计 -299999了
(新增)
<丹羽真》
●看到害羞的艾莉欧。 十1
●渐渐成为藤和家的一分子。一1
目前的青春点数合计 十1
「丹羽同学,你有在打工之类的吗?」
六月七日星期一的高中二年级教室,同年级的御船粒子同学对我提出这话题的时间,是午休过半的时候。
我们都已吃完午餐,正用吸管喝着剩下的铝箔包茶饮料。
「我有在考虑过阵子就去试试看,反正我也没有加入社团。」
而且我可是寄人篱下。住在不是自家的地方还什么都不做,不知为何总让人坐立不安。这是我在为期两个月左右的生活中所学习到的寄宿感想。
虽然如果再住几个月,印象或许就会改变。
「是那样吗?等你拿到第一份薪水,是不是该找你请我喝个果汁呀?」啊哈哈!粒子同学开朗地笑着,绽放出就连教室内的嘈杂声也无法夺取的笑靥花朵。
粒子同学果然很可爱!我在内心毫无顾虑地赞赏道。但嘴上倒是讲不出口。
和可爱的女孩一起吃饭、一起喝茶,然后随意闲聊。以某种角度来看,这可以称作学校约会。如果这样主张,那么万一跟在车站的书店前替英语会话教室招生的大姊姊一起和乐融融的聊天,就可以称作招生约会了吗?虽然浮现疑问,不过我做出这是自创名词,不需要同义词的结论。
「那粒子同学呢?」
「就说过我叫流子啊!我~嗯~应该不会打工吧。」
「啊,不打工吗?」
「真正重要的东西用钱是买不到。」
「那句话用在这里有点不对吧!」
虽然在你一脸得意时吐嘈,有点不好意思。
「啊~可是呢,现在放学后光是社团就忙不过来了,而且我没有特别需要花钱的兴趣……啊,我这个人该怎么说呢,就像这样,大剌剌的啊!我从外表看起来很有个性,可不是没有兴趣的没个性角色!千万别被风评欺骗!」
那些全都是无凭无据的谣言,真不像样!粒子同学在刚进入午后的时间带里,用力吸着铝箔包红茶。明明根本没有人给她取了什么「水平线」之类的绰号嘛!
从外表看起来就很有个性……在我认识的人当中,符合这条件的大概有两个人吧。一个是宇宙人,另一个则是身材高姚的某人。虽然姑姑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有个性,但如果连她也算进去,我似乎会遭到诅咒,尽管何惜还是放弃吧!
「算了,个性这话题就当成可燃垃圾丢掉。是吗?那应该不行喔!」
「哔吸?」边咬着吸管边发出疑问的结果,声音就混在一起啰,粒子同学!
「呃……我是在说,我原本想问你今天放学后有没有空,看来应该不行吧~?」
「哔吸。」
粒子同学的动作一瞬间停止。她就像突然想到似的吞下嘴里的饮料,将铝箔包放到桌上。她的朋友从背后经过,把我们看成一伙之后不知为何笑了。
「我们再去哪边走走吧~好~!意思是这样?」
粒子同学的视线仿佛在刺探。桌子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也随着她摇晃的身躯以短暂的间隔响起。
「嗯,差不多~我是想说,如果可以找你陪我去买个东西~不……既然你很忙的话,那就不必了。」
「呜哇~wait- 」
粒子同学的右手伸到我嘴边,五指开开阖阖,就像是想挡住我嘴唇的动作。而我宛如一条受过训练的狗,按照指示将嘴唇抿成一条线,等待她的反应。
「唔……砰砰,传球、传球、运球,精采射篮……呀~流子候补先发队员~……丹羽同学脚踏车踩踩踩……呀啊呜呼呼……伤脑筋!」
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粒子同学,又是让空想的篮球在地板上弹跳,又是试着用手指弹响看不见的脚踏车车铃,将想像以默剧形式初次展示在世人眼前。因为我的邀约既不重大也不重要,承蒙她这样放到天秤上衡量,反倒令我很惶恐:
「真的不是什么重要事,你以社团优先就好。」
「嗯~那个啊~丹羽同学已经决定要去买什么了吗?或者你是每家店都进去晃晃那一派?」粒子同学,其实有点算是不怎么听人说话的类型。目前最直率的说不定是艾莉欧。
唉,若要曲解┐对自己直率」的表现方法,那么比女女姑姑还厉害的人倒是少见。
「啊~嗯。今天我表妹好像要庆祝什么生日,我想是不是准备个什么礼物会比较好。」我自然而然的没用艾莉欧这名字,而以表妹称呼。
「你的表妹,就是藤和同学?」
可是当场就被拆穿了。这样的沟通让我产生错觉,仿佛光是在公开场合提出艾莉欧这名字就会受到责难。的确,至今为止的艾莉欧在镇上的不良知名度之高引人侧目。加上她现在也根本不外出,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多少从外星归来的事。
「我对这方面不太懂,所以想找粒子同学一起去帮忙挑选。」
「咦~」嗯?怎么反应不太妙。「流子同学我呀,忙碌指数好像上升了一丁点喔!」
「……嗯~你讨厌艾莉欧吗?」
她的嘴巴都嘟起来了。单就「简单易懂」的要素而言我是很欢迎啦,但其他部分就成为困惑的材料。这种感觉,就像从锅底静静冒出的气泡。
「我不是讨厌她啦~我跟她也没有熟到会去讨厌的程度。」
粒子同学拿起红茶铝箔包,作为逃避的小道具利用。吱啾啾~她吸着底部残余的液体,视线在黑板的时钟上游移着。我也跟着抬头望去,只见时钟的长针正走到只剩不到数分钟就能把「午休」这个便当吃干抹净的位置上。
「不过怎么说,你好像在生气。」虽然没什么美妙的预感,我还是试着深入这个话题。
「就说我没在生气啊!如果能让我这个神圣的流子小姐生气,可是很了不得的,值得拿奖金喔!例如像之前,妈妈骂我「快打扫房间!」时,我也没有凶回去,表现出逆反抗期的态度喔!真的是~」
当时没有爆发的怒气其实累积在心底,在此释放出来……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是不是因为我身处青春期而太过多愁善感所致?
「算了,硬要说的话,我正将这股不合理的怒气灌注在丹羽同学身上呢,嗯嗯。」
「咦,我?」而且她还很没道理地自我声明。这可不是事先声明就能全面接受的事喔!
「我发现丹羽同学是个缺乏同理心的人,真是的,是零卡同理心(注:原文为デリカリー,デリカシー(同理心)+ノンカロリー(零卡路里)合并的自创词)!」
「这是同理心的问题吗……呃,哪部分是?而且那是跟什么混合创造出来的名词?」
「我只是因为念起来好听就讲看看,就是类似零卡路里那样的词。」
粒子同学只回答第二个问题后,没好气地看着我。
「结果,我放学后该放弃约粒子同学吗?」
「非常遗憾,恐怕已经无药可救了。还有,我不是说过我叫流子吗?是流子!流子!」在桌子下方,粒子同学脱掉室内鞋的右脚进行了三次钟摆运动,并对我的脚踝施予答错理解问题应得的惩罚。看来没什么,却还满痛的啊!
「是吗?那我放弃吧。」
我如此宣布,并转移视线。我缓缓地晃着头,眺望镇守于粒子同学头部后方的教室。这举动别无他意,只是想打散现场的气氛而已。
然而,为何我会以艾莉欧为优先来决定自己的行动呢?我对于青春点数是否太过于视而不见了呢?
「我说~丹羽同学。」粒子同学就像是要遮住我的视线般转头开口说道。
「嗯?」
「难不成,你在找前川同学?」
「啥?」听她点出意料外的人物,我不禁展现唐突的夸张反应。
「嗯?」连坐在有些距离外自己座位上的前川同学,也因为被叫到名字而回头。她似乎正要张口咬下甜面包,嘴巴依然微微打开。
「不,没这回事。」我老实地否定。
拜托前川同学?嗯……想像中。万一她提出「送蕨饼的扮演服装如何?」这种建议,我该如何反应?不如说,好像对我的回答有些不满的粒子同学比较让我介意。
「射篮!」
粒子同学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拿起内容物应该已被喝光的饮料铝箔包举到头顶,投出一记罚球。铝箔包描绘出一条弧线,漂亮地落入教室角落里的垃圾桶。
教室里同学的注目焦点化为难以理解的视线,集中到粒子同学身上。她对那些视线毫不介意,只是念着「很好、很好」地针对射篮成果点着头,大家的焦点就立刻散开。
就像是算准了这个时机,宣告午休时间已被吃光的钟声响彻学校内外。
那也很像是宣布比赛结束的蜂鸣器声响。
「粒子同学好帅!」
「没什么~没什么~」她谦虚地回应我一人的声援,挥挥手掌推辞:「话说,你弄错选手的名字了!这位客人~啊~……果然,我感觉真的会讨厌藤和同学呢!」
真的、真的~粒子同学喃喃自语着,同时回收自己的便当盒,并将借用的座椅排回原来的位置。姑且不论惰性或习惯,和粒子同学共度午休时间是我在日常生活中相当大的乐趣。我真觉得,我这人还挺幸运的呢!
当我正要感谢和她的午餐时间与每天逐渐减退的点数相互抵销,让点数稳稳维持在正分状态的那一刻——
「啊,丹羽同学。」粒子同学离去之际,微笑着仅将头转过来如此说道。
「嗯?什么事?」
「零卡同理心!」粒子同学那爽朗的重低音,朝我的鼓膜吹起了双簧管。
哎呀呀?疑问还在我的心中空转时,粒子同学的身影已被同学们蠢动的身影吞没,变得不再显眼。
扫除时间开始,直到刚刚都在闲聊的同学们有气无力地移动着。在后方移动桌子的同学催促下,我也将桌椅搬往教室前方,同时让思绪运作。
「唔~嗯……」
总觉得是我导致粒子同学的心情变得更差,这无法算是我想太多吧!
青春点数感觉正在减少。我啊,没问题吗?不稳与不安正在我心中冲突啊!晚点,或者该说现在就追上粒子同学,没来由的不断致歉会比较好。
好!我从座位上起身,拎起塞着午餐垃圾的塑胶袋。
而且,她真的这么中意那个词讲起来的感觉吗?
「零卡同理心。」
我说出口确认看看。「卡」这个音的舌头感触还不错呢,我心想。
那一天的放学后。
结果,我被推销买下了蕨饼。不是布偶装,而是确确实实的食用品。
至于原因,是还没有变身成丸子姑娘的前川同学跑来鞋柜边找我说话:
「喂~真同学。今天午休时,你们在聊什么?」
「咦?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啦~」
「困扰时就试着找我这个前川A梦商量吧!」
「咦~……那也好,前川A~梦,救救我呀~!」
「怎么啦,真同学?又在卓帕卡布拉(♀)(注:一种被怀疑存在于美洲的吸血动物)的恐吓之下被吸了血?」
「我没办法决定要买什么礼物给小艾莉欧呀~」
「哈哈哈,你真的是个傻瓜。好~困扰时的好朋友前川A梦会帮助你的~跟我来!」
以夸示法来叙述的话,我们有过这样的对话。
简单地说,我被带往前川同学打工的那家日式点心店(火星仪丫看着她充分发挥商人本色把蕨饼推销给我,事情就只是这样。于是,在终于买下这东西后的现在,我钱包里剩下的最后一张钞票就这么被吸入收银机里。喀啷喀啷叮。「谢谢惠顾!」
和别的打工店员换班,站上柜台的前川同学哼着歌应对着客人。
我收下那包在包装纸上直接用蓝色麦克笔写着「艾莉欧生日快乐!」的蕨饼。字是由前川同学亲自写上,还是潦草到让人火大的草书。
「没~问题。以我的推论来看,藤和收到后会嚎啕大哭的机率可是超过百分之七十。」
「为了除了黄豆粉跑进眼睛里以外的理由吗?」
「安啦、安啦!」丸子姑娘绰有余裕地回答,关上收银机。第二次看习惯之后,她的装扮反倒更令人觉得诡异。我甚至产生这种想像……说不定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展示柜里的丸子或樱饼真的会四处移动?就像这样,接二连三地从内部冒出原本藏起的手脚头颅,说着「嗨~」之类的问候语向左邻右舍打招呼。既然都有具备意志的人偶四处乱晃的故事,那日式点心成为生命体也没什么好抗议的吧!「卖不出去被丢掉,和被买走自己的人吃掉,哪边比较不好过呢?」接着,羊羹会跑去和草莓大福商量这种事情。不过,他们没有答案。因为无论是被丢掉或是被买走,一旦离开展示柜,从没有人回来过。无论是大家头靠着头聚在一起,还是独自面对不安,都必须与无法消除的恐惧持续战斗。每当人类的注意力转移开时,这一幕就在眼前的展示柜中不断上演。
以这种意义来看,铜锣烧或豆馅糯米饼之类的点心通常会碰上兄弟一起被买走的状况,看在孤独能够往后延迟的分上,或许它们是幸福的吧!然而眼看着兄弟逐渐消失无踪,自己成为最后一个的铜锣烧,应该会面对笔墨难以形容的绝望吧!
既然长出手脚能够移动,那逃跑不就得了?虽然我这么认为,但那或许是不被容许的吧?我不经意地想到。
他们之所以不能展现出作为生物的那一面,大概是神明订定的规则吧!没在人类世界中被认知为生物的物体,不能狂妄放肆地侵入人类的领域。
世界诞生于神制作的牢笼之中。
就算是外星人,也只能紧贴在宇宙囹圄的栏杆前方,对着地球伸出手来。
所以,我认为外星人不存在于地球的任何一处,不是吗?
明明漫无边际地妄想了一大篇,我的脑袋却没有勇气上演像是具备意志的铜锣烧被塞进人类口中,惨遭嚼食的结局戏码。
「怎么了,转学生?看着点心发呆。拜托你可别看到流口水啊!」
前川同学的手掌与黑色宝特瓶在我的眼前胡乱晃动。不知何时,她已经从店内绕了过来,走到我身边。就像是在嘲笑我的妄想般,那套丸子装长出的手脚随着躯干部分的动作而摇晃。
她还不知从何时开始喝着可乐。虽然我有股冲动想伸手去推那圆滚滚的肚子,但我预测如果付 〈诸实行前川同学绝对会滚倒在地,又把已经向外伸展的手肘收回。前川同学那过于纤细的手脚,有一跌倒就会「啪叽」一声,做出仅限一次的演奏。
「啊!」
站在日式点心店的门口,我再度目击到那个飞越正面住家的屋顶,冲上遥远天空的物体。
移动速度相当快。那不是滑翔翼。很像小型的火箭。
就像消失于电视画面一角般,那东西冲出店面玻璃的框框范围,消失无踪。
我回头面对身穿着我不太想入眼的服装的前川同学,指出飞行物体经过的路线:
「你刚才有看到吗?」
「嗯?噢,那个吗?是火箭啊!」
她以不太感兴趣的口气揭发了物体的真面目。但前川同学没对上述说明做进一步的补充,放下可乐的宝特瓶后(顺便一提,瓶身正面的标签上不知为何写着宝矿力丫就带着扫帚与畚箕准备走向店面外侧,我也跟在她的背后,不,这是什么?有丸子的背面这种说法吗?该怎么表现才对?我一边冒出大量的问号,一边追着她走到店外。
面对路人那微妙的视线,直接穿着丸子装来到店外的前川同学别说感到畏惧,根本完全不当一回事,只顾着有效利用一双长臂拿扫帚清扫垃圾。我该效法她的胆量吗?
我将蕨饼放进车篮里,一边开始准备骑脚踏车回家,一边以视线追逐着前川同学。
「火箭。」用手捡起宝特瓶的前川同学开口说道。
「咦?」
「刚才那玩意儿,从转学生你家也许看不到吧。不,我是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啦!」
她维持往前弯的姿势继续扫地,然后「呜……」地一声唐突地蹲了下去。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而冲到她身边查看,「因为一直低着头,所以血液太集中了。」前川同学对我讲述症状。
「………………………………」
前川同学,真是个非常不适合在三次元生活的人啊!高度是她的敌人吗?
「最近因为睡眠不足,我觉得很累。」
「这样啊,不过距离期末考还很久耶!」
「不、不,是晚上的打工比我想像中还辛苦。」
「……………………」
我是该认为彻底进行了绅士想像的自己很健康呢?还是该陷入自我厌恶中?
「啊,掉下来了。」
直到方才都在空中爬升的「火箭」失去推进力,从半空坠落下来。火箭前端开出降落伞的小小花朵,让机体得以缓缓下坠。
我的视线一直追逐火箭的归途,作为妄想的逃避之路:
「当然会掉下来,毕竟那不是可以飞往宇宙的火箭。」
虽仍摇摇晃晃但已复活的前川同学拄着扫帚当成柺杖,抬头仰望天空:
「那是在发射宝特瓶火箭。如果用火药作为燃料,在日本就视同烟火,必须取得许可,一般人只能拿水动力火箭来将就一下啦!」
「喔~」虽然我还有听过这名字,却是第一次见识到。
「有所校地大得惊人的农林学校成了废校,所以有人擅自利用那所学校的操场进行发射。这阵子有个戴着奇怪耳环的中年人常在那边活动,说不定是被资遣的失业汉。」
「是那样啊~」好过分的猜测。「你好像还挺清楚这些的,是你认识的人?」
「不,说是认识也……算了,有什么关系呢?啊哈哈!」前川同学似乎连隐瞒都嫌麻烦,干脆结束话题。真是让人介意。
不过,我大部分的疑问都获得解答了,这样也好:
「前川同学好像打了满多种工,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嗯?当然啦!」
「是新布偶装吗?」像直尺布偶装之类的应该挺适合她的,而且还很实用。
「那也是,不过我目前想要的是轻型机车和驾照。」
「喔~」「两样都到手以后,我可以载你。」「不,轻型机车不能两人共乘吧……」「啊哈哈!如果是单纯的货物,好像可以放在后面载送喔!」ㄗ……我会考虑。」
我松开脚踏车的煞车,将车身转向归途。不同于中午平稳的晴朗模样,天空逐渐蒙上乌云,再怎么看都像是只要再多点云就会下雨。雨一定会在我到家时刚好开始下起吧?我擅自做出乐观的预测,试着预报气象。
「啊,对了。既然是庆祝生日,你能帮我向藤和说声生日快乐吗?」
她托我转达的祝贺,取代了道别的招呼。
「OK~前川同学还真是个好人呢!」
「呵呵,别人可都叫我『意外擅于待人处事的前川』喔!」
「是喔,拥有各种绰号,管理起来似乎很辛苦。」
「就是说啊!顺便一提,我进高中以后一开始获得的绰号是『有点长条状的骨牌前川同学』。加入篮球社的那一星期真让人怀念啊!明明一开始还被视为备受期待的超级新人,第二天就变成普通的菜鸟,到了暂定入社的最后一天已经成了不成才的弱鸡。真的,我都被当成丢球丢得还不错的猩猩看待啰!」「……哈哈哈,还真像你啊!」
虽然这是个由期待转变成不期不待的挫折故事,或许是因为前川同学的语气里还带着许多愉快成分,我也受到影响,协助她一起笑着带过这件事。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前川同学的对话显得太过平凡,该说我不太在意青春点数吗?自从企图用脚踏车飞上天空之后,我是不是变得有些奇怪啊?
「蕨~饼~」我和边唱歌边挥动扫帚的前川同学道别,踏上归途。
我往前骑了一段路后再回过头,只见白色丸子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蹲在店的前方。
「呀~!真真!」我就说别那样叫我了。
「欢迎回家。」
一回到藤和家,在玄关就碰上两匹双马尾前来迎接。
其中一匹还冲上来抱住我。她的手臂环上我的脖子,这可是白目情侣专用自家制回转马车呢!转呀……转呀……嘻嘻……喔呵呵~「又来了啊!」为什么我只会被姑姑拥抱?不,那当然是因为我没有女朋友!咦,如此说来是我的错?女女姑姑像这样拿我的脖子当成支撑点在旋转,不但很重又很痛。每当头发形成的鞭子打中我的脸颊时,还必须受到点数啪哒啪哒往下掉的感觉折磨,这点也是我自作自受?既然如此,我也可以随我高兴去解决吧?
我对于被四十岁女性拥抱的状态已产生部分适应力的事实,也让我很悲伤。
「你要吃饭吗?还是要洗澡?或者是要艾﹒莉﹒欧?」别推女儿下海!你是根据土著信仰,向深山洞穴献上活祭品的乡下村落村长吗?「请你先放开我。」我使劲抬起下巴一顶。「讨厌啦~真冷淡~」
或许是玩过新婚妻子游戏后心情大悦,女女姑姑带着一脸与发言相反的喜悦表情回到艾莉欧身边。
啊~那就是幸福点数上升中的状态呢!实在有够明显易懂,让人不想直视。艾莉欧的视线在天花板与地面间来回跳动,比起注意脱线的母亲,她似乎更在意自身的样子。
每当她的视线转移,分绑在左右两侧的头发就会在半空中描绘出不完整的钟摆运动。仔细想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头发经过整理的艾莉欧,该怎么说,配上微微俯低的脸蛋与含羞的表情,那个双马尾发型在各方面都让我无法转移目光。
问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那个发型到底是……呃……那个……」我设法克制自己,别做出伸手指着别人头部的不礼貌举止。
「呵呵呵,怎么样呀?」
「我才觉得你这个人到底是怎样……」
「今天我试着重现了艾莉欧还是小学生时的发型啰!」
「﹒﹒﹒﹒..﹒﹒.﹒﹒﹒﹒﹒﹒﹒﹒﹒﹒﹒﹒﹒﹒﹒﹒.﹒﹒.﹒﹒.﹒.﹒﹒﹒﹒.﹒﹒」
好啦,此刻我的心中有哪些想法来来去去呢?
一、如果换成前川同学,绝对会穿着那个怪兽的布偶装(注:意指超人力霸王里的古代怪兽双尾兽(ツインテール,与双马尾同字) )吧!
二、粒子同学是不是也挺适合的呢?我的想像得意忘形地脱轨了好一段路。
三、为什么女女姑姑也绑着和艾莉欧相同的发型?
当我尽可能以最委婉的表现问起第三个疑问的解答,女女姑姑露出具备可爱与皱纹(以下略)的笑容回应,顺便还「咻~!」地转了一圈。所以我说啊~
「我想偶尔也该试着回归重心,就打铁趁热嘛!」
偶尔是什么意思?「……我对姑姑你平常的大人形象产生了疑问。」
不,拥有与内心一致的外表,一般来说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可是除了我以外,还有别人目击过四十岁的双马尾吗?毕竟根本没有这种需求。
「我也曾经历过绑着这种发型,一手拿着杂货店贩售的零食四处乱跑的时代啊……真的是有过喔~」
女女姑姑眼神飘远地望着左边的墙壁。但最近的小孩子几乎没有造访杂货店的机会啦!
「真的,曾经有过啊!」你也不必用那种超出必要的沉重态度讲这句话吧?
「妈……妈的过去?」
艾莉欧含糊不清地问,畏缩地加入对话。「嗯~嗯。」女女姑姑露出除了发型以外没什么特别不对劲的,身为母亲特有的慈爱笑容回应女儿。两个双马尾面对着面。
「无法想像?」
「嗯。 」
「只要现在的艾莉欧去照照镜子,大概就能明白啰!」
姑姑将手放到她双肩上凑近脸庞,就像打算接吻一样。
「啊呜……呜啊!」艾莉欧以回文来表现惊讶与困惑。
「听好了,艾莉欧。从今以后,你要过着每天照镜子的生活。这样一来,就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
女女姑姑用额头轻轻一碰,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或许是觉得尴尬,艾莉欧的视线不时转向我,一边注意着周遭、双颊一边染上红晕。
原本成为隔阂的棉被消失,我寄住的藤和家诞生了一对亲子。如果女女姑姑的发型和平常一样,明明就可以走上感动路线,但这个人偏偏喜欢彻底离题。
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还没有个定论啦!
「刚才对话中的落差萌度,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机率让真真重新爱上我。」
呵喔呵呵呵~女女姑姑故意露出一脸坏人样的笑容,试探我的反应。「我没有爱上你,你的印象也没产生落差。」你啊,总是过度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女女姑姑嘟起下唇以示不满,但随即恢复笑容,将手抽离艾莉欧的肩头:
「好啦,该来准备晚餐了。唉~真真能不能早点成为专业主夫呢~」
「不好意思,我喜欢吃姑姑做的饭。」
「咦?这意思等于你希望我帮你准备每天早上的味噌汤?」(注:「帮我准备每天早上的味噌汤」,是日本男性求婚时会说的句子)
「你也跳太远了。还有,也破坏禁止通行的标志往前冲太多了。」
「就是要循序渐近对吧!比起相亲,真真是重视过程的自然恋爱派!我得记下来。」
「请你想办法处理一下这份专心致志的积极好吗?」
噜啦啦︴把别人的话当成耳边风的女女姑姑蹦蹦跳跳地踩着不符合年龄的小跳步,朝厨房方向走去。她头上的双马尾也对于那悠然自得的晃动做出精准的对应,这光景不知为何酝酿出一份笔墨难以形容的寂寥感。
「.﹒﹒﹒﹒.﹒.﹒..﹒﹒﹒.﹒﹒﹒.﹒﹒﹒﹒﹒﹒﹒﹒﹒﹒﹒.﹒﹒﹒﹒﹒﹒.」
电话响起。藤和家的玄关放着电话的子机,我反射性地伸手接了电话。
「喂。」我迟疑了一下:「这里是藤和家。」
『喔?真?好久不见~还记得妈妈的声音吗?』
「呃~现在想起来了。」还不到真怀念啊~的程度吧!
『那妈妈的味道呢?』
「我忘记我当初输入的喜欢菜单是什么了,哎呀~哈哈!」
是我母亲打来。我忘了现在她在哪里啊,毕竟也没有详细问过。
『我担心可爱的儿子,就打个电话试试啰,你好吗?』听筒内传来带着固定节奏的咚咚声,应该是母亲用指尖敲打地板的声响,那是她的老习惯。
「嗯,还算好。你呢?」
『很好呀~想听证据吗?』
「不要,光是你们没联络这点就够让我相信了。」反︴正,如果我说想要,她也只会当场大叫给我听而已。母亲的兴趣是走在车站时顺便大声唱歌,她就是那样的人。
『三餐呢?有确实在吃吗?你现在处在成长期,要好好多长点肉喔!』
「有吃啦~有吃,特别是晚餐。」因为有个我不吃就会碎碎念个没完的姑姑同桌啊!
『学校呢?没被强迫到学生的沙袋委员会里任职吧?』
「这里没有露骨的霸凌行为,是所好学校。话说~这是老爸的母校吧?」
『那么,你差不多也该长出女朋友啰?』
「你好像已经完全忘记日本文化了耶,妈!」
接着我受到为时约一分钟,针对生活方面的简单询问。基本上良好,我如此回应。
『好了,我换爸爸来听。』
母亲的声音远去。取而代之的,不清晰的呼吸声与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坐了下来:
『啊,我是爸爸……喂!开头这么说还可以吗?』
Good啦!Good!背景隐约交杂着母亲称赞的声音。
这对双亲算什么嘛!父亲单独一入时明明很顽固,但只要一扯上母亲就会立刻表现出惧内的反应。
『那……嗯,你习惯在那边的生活了吗?』
「呃~满习惯了。嗯,还好。」
怎么说,我和父亲交谈时,就是会这样彼此放不开。
『我妹妹有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啊?』
「不~完全没有。」呜哇~我面不改色地讲出不负责任的台词耶~
不如说,我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寄住者这么问的啊!
「啊!真真!」
小跳步姑姑没两下就跑来这边。能不能活用远近法什么的,让她永远无法靠近我?可惜我的愿望并未传达到任何地方,女女姑姑就站在我身旁。
「电话是谁打来的啊?」
「我的父母。」
「啊!正好,呀啊!把亲爱哥哥打来的电话换我听、换我听!」
「你那种让人宁可踩烂话筒也不想交出去的言行举止是什么呢?」
「我今年想主打拥有落差性的妹妹角色嘛!」
「……………………」我只能无言地将话筒交给她,右手顺便重新抱稳手上的蕨饼。
「哈啰~因,古柯~碱……啊,哥哥别挂电话啊!你这~种冷淡的地方跟真真好像,哼哼!以前你就只有和女朋友讲电话时会说个没完,我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想海扁你一顿……」
姑姑进入大聊特聊的普通欧巴桑状态,我决定丢着她不管。
我的视线对上被抛下的艾莉欧。她还呆站在同个地方,带着一脸有话想说的表情张开薄唇,让嘴巴准备好声音的散步路径,却又像在观察我的反应般没有发言。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可以说吗?」「是可以啦!」「你对妈妈求婚?」「我没那么做。」「爸……爸?」「别把场面搞得像是我们一出生后就分别,现在正是感动的初次相见时刻,然后叫我,不可能!」基本上,人不能跟姑姑结婚。当然,这事实完全不具备任何遗憾的要素。绝对没有。
唉,和表妹就可以结为夫妇啦!不过,那又怎么样?
艾莉欧等我脱掉鞋子之后,用手指敲敲我的肩膀:
「表哥。」
还不用名字称呼我的表妹,以不带抑扬顿挫的语调对我开口。我们之间应该已经交换过让人印象深刻的自我介绍才对。不过,哪天听到艾莉欧面无表情地叫我「真℉我说不定会崩溃。青春点数的指针会一口气倒向艾莉欧那边,就因为一个导火线。
「嗯,什么事?别继续刚刚的话题。」
「我有事想找你商量,来。」
「商量?算了,我也有点事要找你,是可以啦!」
姑且不论她会不会高兴,总之我得把蕨饼交给她。毕竟都自掏腰包了。
「嗯。 」
她虽然面无表情仍满意地点点头,沿着走廊前进。找我商量……嗯~如果不是太沉重的话题那倒无所谓。例如关于记忆的事情。那家伙,似乎一直都想不起任何事,或许她还在介意这一点。毕竟这不方便追究啊!
「你还记得啊……那生日……哥哥是笨蛋…………………………对了,我有点事情想问你::我说哥哥你,对女性逃……」
女女姑姑还在讲。唉,丢着不管吧!
在背后的玄关毛玻璃外,我听到有什么开始落下的迹象与声音。随口猜的预报有时似乎也会猜中。我原本正往下沉的心情没来由的高扬起来,走向二楼的脚步也变得轻快。无论她要商量什么事,我只要以开朗的态度应对就行了,这方面就效法女女姑姑吧。
我跟着艾莉欧的脚步踏上楼梯。那家伙是不是回自己的房间了?最近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变得颇为正常、棉被也被脱掉,还拥有那等容貌的表妹住在相邻房间度日,这下子让我慢慢无法随便闯进艾莉欧的房间了。
我来到二楼,略过自己的房间走向艾莉欧那边。在那个铺满外星碎片的房间中,屋主正兴冲冲地着手进行裹上棉被的准备。「慢着!」
艾莉欧将绳索调整到适合的捆绑程度后讶异地回过头,就像是在问:「什么事?」
「那是基于哪种要紧话题才必须将棉被卷上去的玩意儿?说来听听?」
「我想要冷静地跟你谈。」
「关于冷静的方法,请你也学习人类应有的方式。」
我抢走已被卷成一团的棉被,松开绳索。「啊~啊~」艾莉欧发出介于抗议与叹息之间的叫声,只能旁观事态的发展。我没有同情她的必要,应该没有。
明明如此,但对上平常穿着却被抢走而无法冷静,晃动身体抬眼瞪我的艾莉欧时,我不由得地就受到「必须讨好她才行」这种奇妙的义务感驱使,加上又刚好,因此我决定改为进行把我抱在手上的日式点心交给她的赠与仪式:
「好啦,在这种类似生目的日子,这个类似礼物的东西送你。」
我将包好的蕨饼放在艾莉欧小小的手上。她愣了一下,虽然惊讶得瞪大双眼,仍把小包裹上下颠倒翻来翻去,或是盯着笔迹优美的「生日快乐」字样瞧个不停,似乎正努力想掌握状况。还有,她好像也在摸索适合这种场面的感情。
在蕨饼完成纵横三圈半跳跃后,艾莉欧抬起头来:
「谢谢。」
「嗯~噢,因为要庆祝
「高兴。」
「那就好。」
「非常喜欢。」
听到她淡淡地以朗读般的语气接二连三的致谢,让我不知道该收到心里的哪处才好。更何况,在缺乏主语的情况下被讲了喜欢,害我的太阳穴一带就像有铜锣在响。正常来说,会有人连拆也不拆礼物就说这种话的吗?我刹那间差点开口纠正她,但就是因为不知道礼物内容,我才得以听到她省略主语讲出喜欢,这应该算是只要结果好就一切OK吧?我忍不住产生强烈的认同感。
不过,艾莉欧理所当然的没有痛哭。看来这个城镇的百分之七十预测似乎不可信。
「所以说,你想商量什么?」
我瞄了一眼房间角落里那架蒙着灰尘的天文望远镜,催促艾莉欧讲出重点。她吃了一惊,挺直背脊……或者说更像是身体受寒时的反应般,摆出很有教养的姿势:
「那个,跟妈……妈说之前,我想先和表……哥谈谈。」
艾莉欧断句的位置不太对劲,好像忘了普通的讲话方式。
她的两手举到肩膀前方,用力握紧。在那浮现血管的皮薄手背,以及被圆圆指甲刺进肉里的手掌内,究竟隐藏着何种决心?我看着在她眉心推挤而出的皱纹,往眼角部位不断逃窜的眼珠,扭曲成ㄟ字状的嘴唇,以及似乎在强忍着呕吐冲动、一点一点往上提的脸颊肌肉……不对,慢着,等等,她真的是自愿想发言的吗?这表情看起来很像是心不甘情不愿耶!
不出我所料,即使经过数分钟,艾莉欧依然无法用空气让对话膨胀,只露出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使劲停止呼吸的代价就是,她大约每隔一分钟就会呛到,又咳又喘地低下头。此时,那头双马尾的前端就会在半空中画出宛如双胞胎的舞步。
「……我说啊,你不开口我就无法理解。」
别期待心电感应!我的指令选单中原本就没有「PSI」(注:即超能力)这个项目。
艾莉欧就像是在说「嗯,我知道」似的使劲点点头,总算一股劲地挥下紧握的拳头,藉着前倾的劲道从喉头挤出声音:
「我要工作!」
「啊?」幸好她说的不是「你一 让我拍拍胸膛松了口……没有啦!
「我要……回归……社会?可能……也许……我是……这样……想的……?」
这句宣言就像漂浮在渠道上的竹叶般,语尾与决心都流于畏缩。
……算了,看在她有这份冲劲的分上。既然是第一次就算得宽容点,艾莉欧的社会回归点数,+三。
我们按照女女姑姑亲手制作的地图在镇上前进,由正面抬头望着最后到达的这家理发院。还看不出风化征兆的白色墙壁,与在二楼晒衣阳台上随风飘荡的床单特别显眼。
理发院窗边放着几个花朵盆栽和猫咪摆饰,店门口虽然贴着烫睫毛的推荐海报与贩售整发用品的广告等,但并未看到征才的文字。
今天吹着的风仿佛在远方受过雨水洗礼后才来到此处,具有质感。风一贴上皮肤后就会抛下水分,然后才穿越而去,无法除去闷热的感受。
「好啦,下来啊!」我伸手去探艾莉欧的膝盖内侧,抬起仍然把屁股塞在车篮里的她。一旦没有棉被,我就会过度意识到那肌肤的柔软度,在作业中无法正视艾莉欧的脸。
我将艾莉欧的脚放到地面,和她拉开一步的距离。为什么我要照顾她到这种地步?即使从棉被时代持续至今的琐碎疑问尚未划下休止符,但只要听她张唇以「谢谢,表哥」这种片语风格向我道谢,最近的我就会产生「算了,也好」这种接受的念头。
今天她也身穿白色衬衫和裙子,脚上虽然聊胜于无地套着鞋,果然还是光着脚。根据我从女女姑姑那边听来的,艾莉欧似乎从小就讨厌袜子。
我不知为何无法忍受与艾莉欧继续四目相对,于是搔搔后脑勺,就听见还放在掌心里的笔记用纸发出沙沙声。顺便一提,这次女女姑姑的地图有着「↓两分」「↑三分」这种实在过于平面的内容。不如说,指示从中途开始就变成了「A(中脚)l或「Y(弱拳)l等明显属于格斗游戏的指令输入。如果照办的话,我的左手大拇指搞不好会脱皮。
在我迈步前进之前,艾莉欧都站在原地不动。我推推受到长期家里蹲生活影响,极度怯于自发性行动的小艾莉的背,让状况进展到走入店内的阶段。
在即将走进店之前,我抬头望向虽然阳光常被云层遮蔽,但基本上还可以列入晴朗的天空,确认有没有火箭在飞行。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要累积多少点数才算成功,总之艾莉欧的社会回归点数收集行动就像这样,即将开始。
今天是距离她发表宣言五天后的六月十二日,星期六。
艾莉欧的代理生日结束后的隔天早上,由我开口向女女姑姑报告之后,「要工作?艾莉欧吗?嗯~也没什么不好吧~」她边搅拌纳豆边随便回应。我也无法排除她当时还没睡醒的可能性。「那么~把头发弄得漂漂亮亮的应该比较好~我来介绍我爱用的设计师~」女女姑姑边含糊不清地动着口,同时为我们画下地图。嗯,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当时的确还没睡醒。
一踏进店内,只有入口侧那台强度开在弱的电风扇在转动,让我们受到微风的欢迎。
「欢迎光临~我们什么都可以剪喔!」
以某种危险经营态度上前迎接我们的,是一名正如其宣言、能把睡意俐落剪除的美女。
她身穿蓝色衬衫,肌肤白皙得宛如高挂于秋空中的白云。这是位全身的色彩仿佛在扮演青空的女性,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那头尽情伸展的头发仿佛在说「即使身为设计师,也很难修剪自己的头发一 发尾部分已长过腰际。这个人就是店长吗?
「好啦,有客人来了,你进去里面。」她对坐在沙发上弹奏幼儿用小钢琴的小女孩这么指示,看来那大概是她的女儿。「唔嗯~」小女孩含糊地回应,同时依言拿起钢琴踏着碎步走向位于深处的门。她虽然在途中瞥向我们,但目光一相触就立刻把头转开,加快脚步跑开了。不知为何,我感到一丝丝罪恶感。
似乎是店长的女性将镜子前的座位转了一圈朝向这边,露出能够提升年龄不明要素的天真笑容来迎接我们:
「来~请坐,年轻情侣。两位都是客人吗?」
「不,只有这位要麻烦你。」我的手放到艾莉欧头上,将照顾头发的工作托付给店长。如果放着不管,艾莉欧似乎就不会踏出步伐,因此我从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
只要替她起个头,她就能勉强走到别人身边,这就是现在的艾莉欧。一开始那一步先踩出右脚就好了吗?或是该用左脚?那家伙也许必须特别意识到那些部分,进行学习。无论大事小事,没有特别留心就办不到的情况应该很痛苦吧!
如果晚上得特别在意躺进被窝后的呼吸方式,那可是很难入睡的啊!
「过来吧,美少女。」当店长招招手之后,艾莉欧就顺势开始小跑步,冲向椅子跳进座位。然后她低下头紧贴在大腿上,藏起整张脸庞。店长虽然对她的举动多少有些讶异,但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嗯,真是有趣的女孩。」
店长调正椅子的方向对准镜子:「现在这个时代啊,单单是个美少女也不够显眼。我最喜欢像这种行迹可疑的特征了!」
噫嘻嘻嘻~店长就像爱欺负人的家伙盯上目标时那般歪起嘴角贼笑,同时准备好理发围巾。「不过,头要抬起来喔!」听到这声指示,艾莉欧战战兢兢地挺直背脊。
她透过镜子,与仍呆站在后方的我目光相对……嗯~自立也很重要。她本人有剪发的意愿,应该也是事实。总之,我张嘴摆出「加油!」的口型鼓励她,便走向刚刚小女孩所坐的沙发入坐。接着,我抬头环顾店内。
眼前的桌面中央,放着一个装满大量糖果的玻璃盘,大概是给闲闲没事的小朋友吃的吧。玻璃盘四周则排列着女性周刊与漫画杂志。无论哪一本我都不太熟,所以就没有伸手去拿。只是最近我开始在想,为了跟上同性朋友间的话题,我是不是该看看漫画比较好?唉,现在就不必了。
店内播放着有线广播节目,电风扇有气无力地摆着头。还有,墙上挂着以亲和感代替艺术性的绘画,大概是刚刚的小女孩在学校画的作品。像这样特地裱褙还挂起来装饰,显然是亲娘眼里出天才。不过总比白痴型父母好多了。
「你想剪成什么样子?」
店长用喷水器弄湿艾莉欧的头发后,在梳理头发的同时也询问客人的期望。想要求艾莉欧讲出具体意见,这未免……在一旁聆听的我忍不住露出苦笑。不出所料,艾莉欧眼神游移,嘴唇在接收动摇后开始震动。思考引起的发热让她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尽力克制住想藏起脸庞的冲动后,她最后提出的要求是「不……不错的感觉l这比「差不多」或「还可以∟那类的答案像样一点吧!
「意思是交给我啰?」艾莉欧点点头。「让我展现技术的机会吗?不过你很好喔,就算有点小失败,因为素材很好,应该不会落到水准以下吧。」店长说完,就在艾莉欧头上做出拿着理发剪剃光头发的假动作。只见外星黄金鼠使劲地左右乱甩头,大概是把话当真了。
「哎呀呀~你果然很可爱!」
店长保持从容的态度享受着客人害怕的反应,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真的很适合她。
我仿佛透过镜子,看见了她游刃有余的熟练与经验。
店长的手指穿过剪刀握柄圆圈,仿佛很惋惜地以手掌抚摸艾莉欧后脑勺的发丝:
「你叫什么名字?」
「艾莉欧…………藤和。」
「藤和?那是不是女女小姐的姓氏吗?」
「ㄋ、'> >] ~……女女……呃啊,是我妈妈。」
「喔~你是女女小姐的女儿吗?你好像你妈妈,很可爱呢!」
真是会做生意的店长啊~我有些佩服。这番话听起来之所以不像挖苦,是拜她的为人风格所赐吗?我再次体认到,所谓的美貌果然是能在世间通行的才能之一。
伴随着轻快的喀嚓喀嚓声,剪刀开始修剪艾莉欧的长发。昨天也在电视上播出过的流行歌曲在喇叭中结束热情演唱,数秒的寂静降低了发言的门槛。
「你的头发真长。」我试着对店长提出不会得罪人的感想。
「想勒住别人的脖子时很方便吧?」
她得意地向我介绍可怕的用途。讲完之后,或许是自己也觉得很好笑,她「啊哈哈」追加笑声。这种笑法与女女姑姑任过去之卵孵化而出,并放在舌尖上品尝时的笑法相当类似。
「那个……名……」由于被脱下棉被、失去毛茸茸的屏障,暴露出艾莉欧仅是个不擅言词角色的事实。我想她还是放弃服务业比较好。
「嗯~抱歉,我的听力不太好。」
「名字是什么……你的……?」喔,她很努力。但她每次一开口,回归社会的前途就越来越黑暗。
「啊,我吗?我叫作大井远江。朋友也会拿名字的谐音,称呼我Toeic唷!」(注,远江的发音Tooe与Toeic的发音相近)
异常适合以这种十来岁女生语气,作自我介绍的二十来岁容貌开朗地微笑着。店长——大井小姐俐落地修剪着艾莉欧的头发。那头尽情伸展的长发就像没被顺利捞起的流水素面般接二连三地往下滑落,在地板上描绘出外星风格的花纹。
艾莉欧低着头以免对上镜子,让人无法推测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嗯?」
店内的门开了条小缝,刚刚的小女孩正在偷看店里的状况。她的视线主要集中在母亲的侧脸上,眼球毫不客气地投射出希望母亲陪伴的光线,但她母亲的注意力却只放在艾莉欧的头发上,背影并未露出察觉的征兆。
取而代之的,小女孩与我视线交会。「唔嗯~」虽然她立刻缩了回去,但似乎又发出和方才相同的叫声。过了一会儿之后,就能听见房屋内部传来钢琴键盘奏起微弱而生疏的旋律。那是对某人的示威吗?也像是试图引人注意的行为。
「那边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大井小姐唐突地点明了第三者的存在。
艾莉欧把脸用力埋进四处沾着头发的剪发围巾,试图遮住脸孔。「呜叽!」大概是有头发跑进眼睛里,她发出奇怪的叫声。「咦?怎么了,小艾。」
身为混乱原因的大井小姐一头雾水地露出困惑之色。
然而只有这次,我可以理解艾莉欧的混乱反应。
男朋友?那边的?希望她能先正确地点出方位。
总之,我第一个动作是查看供客人等候的沙发附近。我的眼睛虽然看得到物体,却没映出人影。就算是只在镜中世界才会现身的不可思议之人……也不在。我十分肯定,这间店里目前只有我、艾莉欧、大井小姐三个人在呼出二氧化碳。至于大井小姐的女儿,我实在无法开口去问她的名字。如果真的那么做,那个小女孩说不定会「哇~」地哭得抽抽噎噎。
这样一来,如果放弃在终点附近乱晃的行动,我好像就必须承认,「男朋友‖我」这个结论正张开大嘴等候。
……咦,嗯?我现在有什么心情?呃,好像……不可以深入追究。
「不,我是那家伙的表哥,不属于男朋友之类的次元。」我的讲话速度之所以特别快,应该是耳朵后方及手腕的脉搏越跳越焦躁,身体各部位也配合反应的结果。
「表哥……噢噢!」大井小姐没有放下剪刀,直接拍了一下手掌开口说道:「你就是那个真真吗?」
「咦……啊,是女女……姑姑告诉你的吗?」
「对……对,你就是素有口碑,看着憧憬的姑姑时眼神会有些存心不良的真真吧?」
那个人对左邻右舍宣传这种漫天大谎的次数,都到了足以成为定论的地步吗?
大约两星期前,我想叫她姑姑时却差点叫得太过亲昵,慌忙地校正舌尖的结果就是口误喊成「奶奶」了,她还对这件事怀恨在心吗?(注:姑姑(おばさん)与奶奶(おばあさん)在日文中仅有一字之差)
总之,我待不下去了。我现在的心情,就像被塞了满肚子各式各样的沉重石头:
「我去外面透透气,如果有事请叫我一声。」
「啊,逃掉了。」
大井小姐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观察夏日闯进室内的蝉大闹一番后,又从别扇窗户飞走的情景,并未用言词来戏弄或挽留我。
我一抬起头,就看到眉毛与其他部分都沾着断发,让整张脸化为壮观羽毛饰品的艾莉欧对我送出求救的视线,但我还是摆出「你要加油」的嘴型后逃离现场。她寻找迈向社会的+一加命菇(注:电玩超级玛莉欧里,增加血量的道具)的冒险已经展开,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为了消耗时间与羞耻心,我在店外乱晃。此时我注意到先前进店时曾瞄过一眼的,那些贴在玻璃上的广告与彩色照片。毕竟这附近也没什么能让人产生兴趣的东西。
摆出性感姿势,展示华丽服装、华丽发型或华丽化妆的金发模特儿照片,步上与国文课本上的作者近照同样的末路。换句话说,就是惨遭涂鸦。模特儿冒出长长的鼻毛,还以长进嘴里刺穿下巴的感觉不断往下延伸。
这是哪里的小学生做的好事?还有,人为什么会觉得在别人脸上追加毛发的行为很有趣?我有点认真地烦恼了一阵子。
另一张,是与理发院似乎完全无关的广告。内容并不是特别丰富,只是标题下方记载着无法辨识的奇怪文字列,也不知道是地址还是暗号。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是类似「我们贩售能让肌肤与头发的润泽程度成为实际年龄÷二的的药品」的介绍文吗?虽然下方的文字无法辨识。若是女女姑姑,大概会像饥饿的杀人鲸那样扑上去紧咬着不放。
只是那句「给还不想成为大人的人」的手写标题,好像打算在我的眼睛左侧建屋定居。身为地主的眼球也穷尽全力用躯体骨碌碌瞪着新来者以代替问候,表示出「这可是租屋,你每个月都会确实地缴纳房租吧?」的威胁意图。成果相当良好,盐分过浓的三十七度泪水作为贡品从眼角渗出,落入嘴角。
算了,呃……骗你的,这样说就行了吗?真困难!或许是受到先前读过的小说影响,我想像出莫名啰唆,而且通篇都是谎言的文章。可恶的某某某(我忘了作者名)。
「会剪得太短吗?」
「嗯~我是觉得还好啦!」
正确的说法是,老实说,我无法判别出这个长度跟剪发前有何明确差异。女孩子为什么会在意头发剪太多的问题?
「总之,这下清爽多了。」我选择了不会出问题的称赞做出评价。
「清爽爽爽~」艾莉欧甩甩头确认头发状况,被剪齐的头发含蓄地甩动着。
她的举止和跑去游泳池玩,走出更衣室的小学生没两样,让我忍不住差点笑出来。
费用由女女姑姑给予的军资金五千圆来支付。「好~谢谢!下次我也会帮你剪发,所以要来喔!」看到大井小姐把零钱找给我,同时在近距离下对我抛出一个微笑,就让我觉得世上的男性会在心中想像着痛快说出「不用找了~!」这类的场面,也是无可奈何的啦!据我推测,她的丈夫一开始想必也是被这个笑容迷倒的吧?
我和艾莉欧两人一起在店内低头致意后来到外面。不知为何,一股荡漾着工作完成后的满足感空气蜂涌而来,但我立刻冷淡地赶走这份气氛。对艾莉欧来说,接下来才是正式上场。
「好了,来去打工面试地点吧。」「嗯。」「不过,你其实想在什么样的地方工作?」「什么都好。」「嗯……不,就算你觉得都可以,也不保证你什么都做得到吧?」
我委婉地暗示别去期待成果会比较好,但艾莉欧似乎没听懂。
她摇摇晃晃地爬上脚踏车,塞进车篮里……呃,是不是有必要从这种习惯开始着手改善?我必须充分教导她,如何融入回归社会所需的正确常识。
然而这一次,很有可能又会变成极端治疗法。在藤和艾莉欧前往宇宙的期间,地球的环境究竟有了什么变化?她将体认到现实吧!
虽然有些部分让我提不起劲,但正因为我认为该尊重艾莉欧的积极意志,才会像这样骑上脚踏车,用力一踏地面。同时祈祷着,希望那份意志别被我用车轮碾坏。
打工面试的准备,在昨天前就已经做好了。
我带着艾莉欧前往车站拍好证件照,履历也是我写的啊!只有接洽面试的电话是在我百般鼓励之下,让艾莉欧亲自打给对方。实际上,与其说是男朋友,我应该是站在监护者的立场才对。我和女女姑姑在一旁关怀着目标是「脱离电波J 走到阳光下的艾莉欧,偶尔提供协助……不妙,这简直完全像夫妇与女儿的关系,不是吗?
「就算你不去工作,也有就读定时制高中之类的路可走喔!」
从她讲出要去工作这句话起,我就曾好几次试着建议她去上学。但艾莉欧顽固地摇头否决:「既然离开,已经不行了。禁止!」那么,你为什么要将制服留在房间里?
……算了,强迫她以地球人身分活下去的人是我啦!关于艾莉欧往后所选择的人生,我究竟被允许干涉到什么程度?这部分我还在摸索,也尚未掌握住。
不过啊,我是艾莉欧的父亲吗?居然会为了她该升学或就职而烦恼。我适合处理这类事情吗?虽然具备适应力是件好事,但太快就受到影响似乎也有点……
青春点数的影子消声匿迹。学校生活已快染上怀旧的咖啡色,就像从枯萎的樱树上能感受到过往又酸又甜的回忆……等,我可还不想被怀旧的泪水打湿脸颊。
「那……去街上的速食店吧。」「嗯。」我记得上星期和粒子同学一起去时,不经意地看到那边征人条件的年龄限制是四十岁以下。既然没设定下限,在条件方面应该没有问题。至于能力是否符合的问题,就麻烦负责面试的人员做判断。
我尽可能挑选和过去艾莉欧前往大海时不重复的道路,驱使着脚踏车往前奔驰。
但愿……这对于已失去在此城镇生活必须之物的她,能够成为一丝补偿。
她走进厨房内部类似办公室的房间后,会充满失意地走出后门的结果符合我的预测。所以,我当然会想转移视线。转移之后该看什么才好,倒是让人很伤脑筋。没办法,我只好盯着自己鞋子的脚尖。完全没产生任何意义。
艾莉欧三言两语地说明着,对方并未告知「事后将会另行通知是否采用一 而是当场就拒绝了她。只说完这些话之后,她遮住脸庞……用地面。她在墙边蹲下,将脸贴到水泥地上磨蹭。你会受伤喔!我差点这么开口提醒她,不过转念一想,她岂非已满身是伤了?因此最后还是保持沉默。我顺便想着,艾莉欧该改掉这类行为举止会比较好。
剪过头发、身穿清洁服装的事实,令她的举动塑造出更深的落差。我在艾莉欧身旁蹲下,盯着正面的灰色大楼。我怀疑是否是我的视线不清,导致白色也变得混浊。我揉揉眼睛,用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去,大楼果然还是灰色的。
脸庞原本凑在地上磨来磨去的艾莉欧突然竖起弯下的上半身。她的鼻子出现擦伤,就像暴露在冬天的寒气里那般红通通的。
我从那道伤口察觉到一种类似莫名歉疚的感受,就像用金属汤匙将整齐放在盘子里的豆腐搅成了碎块一样。
或许是已恢复冷静,艾莉欧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面试的情况。
对方的问题,似乎都是与求职动机无关的内容。
「你就是那个吧?披裹着棉被在镇上乱晃的女孩的真面目。」「为什么你会做出那种事?」「啊,你没去上学吗?果然!」「你的头发不是天生的吧?咦?你没有染发?喔~……藤和……艾莉欧?你是外国人吗?啊,不是嘛!」「你算是镇上的名人吧!居然能打扮成那副模样在镇上乱晃,我觉得你胆量过人耶!嗯~明明是那样,你现在却畏畏缩缩的,是什么原因啊?」「就是啊!虽然你想在我们这里工作……可是啊,你总不会想雇用奇怪的人吧?哎呀,试着想像你在经营一家店,你也会觉得裹着棉被的人有问题吧?」「哎呀,你的长相的确不错,这点是很不错!」「与其要讨论你会不会做事,倒不如问和你一起工作会不会有危险,因为其他人会担心啊!」「所以,虽然遗憾,但我们这边不能录用你。这种话我是不太想明讲啦,我看你去其他地方也有些困难吧?」「总之,请努力吧!我会帮你加油!」以上,是我从几乎一面倒的面试里精选出的重点。
「啊~……」果然被看出来了?基本上,我还试着挑了距离藤和家比较远的地方。
为什么选择这个打工地点?或你想要打工的理由是什么?对方似乎完全没提到这类问题。大致上,我还和艾莉欧一起埋头苦思,事先想好了一份合理认真的内容。
去拜托同样拥有特异外表,但由于具备社交性而能顺利找到打工地点的前川同学来传授心得说不定会比较好?无论如何,总之得重新出发。
艾莉欧回归社会的第一步重重地跌了一跤。还不如说她是保持倒地的姿势抱住社会的脚踝,却被狠狠踹开。她想回归正常社会的愿望,说不定已经无法实现。
回归点数的起跑处不是零,这一点也很棘手啊!到底有几十点的负债在等着她?
如果取消「在本镇就职」的限制,应该就能开创出一条路,但现在的艾莉欧根本不可能单独一人走在那条路上。自作自受?不,不能那么说。因为谁也无法充分管理自己的脑袋,到有资格指责丧失记忆是当事者的错。
就算我起身呼唤艾莉欧的名字,她的膝盖也迟迟不肯站直。如果就此直接回去,她也只会变成竹帘卷女窝在房间角落停止活动吧。我甚至担心,她可能会就此再度退回棉被卷女的状况。若以那种打扮往前倒下,艾莉欧绝对无法靠一己之力再度站起。
「……真伤脑筋啊!」说不定我有过度保护的倾向?我开始觉得不安。
唉,只要能让她转换心情就好了,我放弃深入思考,开口说道:
「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咦?」用手指摩擦着脸,焦急地想擦掉皱眉表情的艾莉欧抬起下巴。
「或是想去的地方也行啦!既然都出来了,我们就在镇上玩一下再回去吧。时间也快到中午,去吃饭也是个办法。」至于原因,是因为我闻到获得青春点数的味道。
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拉着艾莉欧的右手腕,引导她站起来。艾莉欧没有抵抗,从青蛙进化成人类。
当我用手帕擦擦那张有些弄脏的脸,「咳噗!」她用力咳了一阵。脸颊肌肉的僵硬似乎也跟着那咳嗽一起排出,这动作成为艾莉欧复活成面无表情的契机。
「你肚子饿了吗?」「嗯。」「唔,你想吃什么?」「披萨。」果然是那个吗?「了解。那::去家庭餐厅就行了吧。」
艾莉欧再度将下半身塞进脚踏车车篮。事到如今,看来我只能承认那是艾莉欧的标准动作。而且,如果让她坐在置物架上从后面用力抱住我,搞不好我身为监护者立场的脊椎会扭曲变形,或许保持适度的距离感反而恰当。不,从青春点数的观点来看,当然是两人共乘的方式比较……不过,该怎么说呢?
恐怕,或者该说我很肯定,艾莉欧只要一回家就会卷上棉被。但我感觉到,我已将她的消沉程度挽回到只要晚餐时间来临,就会确实爬出被窝的地步。
艾莉欧还不要紧。虽然速度比牛步更慢,但她还回得来。
她并未完全甩开。
她正被社会的重力一点一点地拉回,因此才会说出要工作的宣言。
我到底有什么证据?追根究柢来说,我讲的「还」究竟是在跟谁比较?虽然我脑中仍有好几个地方像瘀青般隐隐抽痛,既然没有名为根据的对应方式,我也只能忍耐。
简而言之,我并不悲观,而是在乐观中相信着艾莉欧。因为仅仅只是如此,我倒也恶质得爽快。
接下来直到三点过后,我和文莉欧都在镇上乱晃。于是,我用自己的脚与腰亲身理解到乱逛乱晃跟迷失徘徊的汉字为什么相同(注:乱逛乱晃为うろつ〈(彷徨〈),迷失徘徊为さまよう(彷徨う ) )。我们一起变成车站前的流浪者,「明天应该会肌肉酸痛。」坐在车篮中甩动双脚的艾莉欧如此说道。我捏捏她的脸颊作为惩罚,然后回到藤和家。
我将脚踏车丢进仓库,上锁之后来到玄关。艾莉欧标准的低头动作已经消失,外表恢复到上午刚从理发院走出来时的表情。
「我回来了!」由于女女姑姑的鞋子并排放在玄关,我试着打声招呼。「我回来了~」艾莉欧也模仿我,在无人的走廊里抛出一条微弱的声音细线。
没有家人出现被两条声音钓中而现身的反应。她是不是又窝在棉被里,设置了公主抱之类的陷阱?就像是要挤出装在竹筒里的水羊羹,我真想试试拉紧棉被,让女女姑姑「滑溜」地挤出来。
既然对方不出来,站着发呆也只是浪费时间,因此我开口要艾莉欧进入家中。我觉得她现在这种没有他人指示,就无法下定决心执行大部分行动的样子,很像某游戏的机械少年。(注:指超级任天堂游戏「ワンダープ口ジエクトJ机械の少年ピーノ)」不过,由于在现实中无法简单确认状态的这种要素,使得难易度戏剧性地提高了呢!
「要吃点心了,去洗手。」我试着以溺爱孙子的祖父风格对艾莉欧开个玩笑,「嗯!」她就微微用力点头,咚咚咚地沿着走廊跑开……咦?不会吧,她相信了?小艾莉变得太过老实,祖父我好担心你在外面会不会中了诈欺陷阱。反对就职活动,赞成小孩家里蹲的家人应该也很罕见吧!
心情愉快的艾莉欧在起居室前停下脚步,蠕动嘴巴讲着什么。她似乎是在跟里面的人,多半是跟女女姑姑打招呼。也不知道对方来不来得及回话,她讲完后就往洗手间方向咚咚咚地跑掉了。我之前明明才刚请她吃过巧克力可丽饼耶!艾莉欧果然不愧是个女孩子,甜食不算在食物之中吗?与其说甜点装在另一个胃里,我偷偷推论着其实是不是放在其他内脏里。从前,我有个同性朋友曾强力主张:「女孩子是不是有甜食袋啊?就像怪兽图鉴里的火焰袋(注﹒日本昭和时代,儿童杂志里的怪兽解剖图通常都会画上某些袋状器官以解释怪兽的超能力,例如喷火、吐冰等。游戏魔物猎人也采用相同设定)那样的东西。看到我女友喜欢巧克力的样子,我就这么想~」形成导火线。当然,其他人都因为羡慕而自爆了。
听着远方传来水管变成高速公路的畅快声响,我也沿着走廊前进。在起居室里,果然可看到那懒散到不行的屋主并未外出。她正呈现出介于放松与散漫之间的状况。
女女姑姑坐在座垫上,摆出让双脚尽情伸直的姿势面对电视。她显得茫茫然的,眼睛有一半没有对焦。或许是我想太多,她的侧脸看起来有些红。
至于衣着,则是一身未免太早做好准备的睡衣。
电视上可以看到宣言要成为小提琴工匠的少年正在与少女约会(注:指宫崎骏的动画作品<<心之谷>> )。真是一部越看越让人想迫害全世界笨蛋情侣的电影,内容对于单身者的情操教育并不妥当。真怀念啊~我不由得停下脚步盯着电视。这时,女女姑姑终于察觉我回到家,「啊,欢迎回家……呼啊~」她含含糊糊地低下头。
「我是回来了,不过姑姑感冒了吗?」
「不~不~我只是在发呆,觉得有点热昏头。」
女女姑姑似乎连舌头都被煮熟了,口齿不清地说明情况。
噢噢,她洗过澡啦!听她一说,我才发现她的头发带着湿气,皮肤也透着水嫩。看来她在太阳都还没下山前就泡进浴缸里,尽情享受了假日。话虽如此,她就算在周末也经常外出工作,不过今天似乎休假。她到底是从事哪一行啊?
我在女女姑姑身旁坐下来,进行简单的经过报告。
「艾莉欧在打工面试时被刷下来了。」「是吗?说的也是~」「对呀~」
我们平静地互相同意。这也难怪~女女姑姑语带保留地追加一句,露出苦笑:
「那孩子啊,好像是顾虑到重新去高中念书会花钱。」
「啊~原来是那样吗?」我们一边将视线投向正前方的电视画面,一边对话。
「实际上,的确是要花钱啦!」在画面切换场景变暗时,液晶荧幕上一瞬间映照出女女姑姑的脸。
「对呀!」
「而且她可能也担心,去上学就会被欺负吧?」
「很有可能。」无论在想像或现实中都是。
「真真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人谣传你是姑姑控?我好担心。」
「啊?你是说比婆怪吗(注:姑姑控为オバコン,比婆怪为ヒバゴン,一种传说一九七○年代在广岛县比婆郡山脉一带出没的人猿型怪物,两者发音类似)?你那个夸大妄想的涟漪已经扩散到理发院去了,那也是在欺负人吗?」
「………………………………:呜嘿~」姑姑若无其事地装蒜。这毫不动摇的态度,简直能让人真心产生她的确没听见的错觉。她是不是请了某个无执照的医生,为她动过只要听到有一定程度恶意的言论,鼓膜就会自动脱离的手术啊!
「这是重播吗?」我试着唐突地改变话题。
「不~不~是录影带。虽然放在柜子里积灰尘,但我一时觉得怀念就拿来看了。」
我这次确实地获得回应。她改造过鼓膜的嫌疑正在上升。
只是我感觉,画面上提供的情报似乎并未传进女女姑姑脑中。她的神经跟脸部肌肉一样都停在路边偷懒,让她展现出淡泊的侧脸。
除了泡昏头似乎还有别的理由,姑姑一副心不在焉的态度。
「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呃,就是那个……」她的眼皮又垂了下来。
女女姑姑的两手摇摇晃晃、没有轨道地追逐着空气,宛如在上演蝴蝶的默剧。
「平常开玩笑宣称『我是神~Ji "结果某天真的出现一个称颂你是神的人,实际上反倒会感到困惑,就像这种感觉?」
「……你碰见了粉丝俱乐部的会员吗?」
万一你巧妙地欺骗了想参加艾莉欧粉丝俱乐部的男孩,现在会员数有五名的话那该怎么办?我这么说着,一边弯起手指计算一边想像。
「当~~~~」女女姑姑发出与我方问题毫无关系的谜之效果音,同时躺了下去。咚沙!随着比想像中还轻的声响,她跑来占据我的大腿,应用到作为枕头的用途上。
「……那个,姑姑。」
「嗯~」她的眼皮依旧轻轻闭着,滚来滚去。残留湿气的柔软发丝在我的腿上跳动,感觉很痒。在温暖物体的覆盖下,让我感觉仿佛真的有猫或狗躺在膝上。
……良好气氛特有的和缓空气轻飘飘地在我眼角飘荡着。快散开!我用手驱赶。如果有空散发出这种粒子,还不如去帮忙艾莉欧洗手。
根据这类与异性的特别接触仅限于和姑姑发生的状况来看,我的命运出现了故障。
「让口爱的姑姑陪伴在膝上的感想如何?」
「感觉就像把砗磲蛤放在膝盖上。」正确来说就是多汁(注:上句的口爱是将可爱Cutie(キュ─ティ)念成年ュ─チ-,而多汁的日文是ジュ一シー,发音相似丫
「我舔!」「噫啊!」砗磲蛤跑来舔我的膝盖。冰冷的唾液渗进衣料,接触到皮肤。我发出如同女孩子的短促尖叫,身体也不由得缩成一团。虽然我想用膝盖攻击她的侧头部好吓退她,女女姑姑却在我下定决心行动前展开更进一步的攻击。
「噜~舔舔舔舔舔舔舔舔噜舔舔噜舔舔!」
「喂!可怕的变态!」我以手掌将她的额头连同浏海一起往回推。
她带着节奏将我的膝头用口水弄得湿湿黏黏。
「我不小心就兴奋了起来。」嘿嘿~☆她模仿不二家的PEKO妹妹吐出舌头,「真糟糕~」打算这样随便应付过去。对于害别人的点数大幅下降这点,她根本完全没放在心上吧。不对,就算她介意也会让我很为难。姑姑的精神状况恢复到正常状态了!有哪个家伙会为此高兴?只要一年到头都把这个人泡在温水里,平静安稳的藤和家或许就会诞生。
「为什么你可以从那么烦闷无奈的表情,转换到那么兴奋的状态?」
我不禁觉得,她很明显的采用了与一般人不同的燃料来振奋心情。要是把她的口水拿去检验,里面会不会含有石油?
「对了,仔细听着,真仔。」
「这都快变成绰号的绰号了吧……有什么事?」
又把别人的话当耳边风。不,我已经习惯了。在此也只要解释成我在跟电视里的人说话,就只需要面对空虚变成两倍的结果而已。真是个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家伙。
「关于艾莉欧的工作地点,我有个点子。我这就告诉你,明天过去一趟吧。」
「……喔{(」这项意外的情报让我感到有点佩服,不过……「既然如此,请你一开始就告诉我啊!」
那样一来,无论是我的脚或艾莉欧的心情都不必累积造成疲劳的乳酸了。
「我是今天才找到的啊!」
「我还以为藉着洗澡能找到的工作,只适合小鸭玩具而已。」
「地点只要问艾莉欧就知道。」语毕,她改为说明店名与工作内容。
「……啊~原来如此,比起普通的地方……说不定会更顺利点。」
我也听说过那儿,虽然不曾亲自去过。
「尽管薪水上无法期待,但我认为那里是合乎艾莉欧的工作地点。」
不知为何,她以陶醉感伤的口气说道。不是最适合而是合乎吗?基本上算是对的啦!
「录影带开始播放制作者名单啰!」我指着电视画面说道。
「倒带~顺便把我的年龄也倒带二十年左右。」她翻个身继续滚来滚去。
「要是我办得到那种事,我会特别优待,倒回两倍喔!」
「喔~耶!」她超级随便地举起双手,指甲刺着我的身体。
啪哒啪哒~艾莉欧慌慌张张地从走廊上飞奔而来,冲进起居室。她看到擅自拿我膝盖当成枕头在享受的女女姑姑,僵硬了一阵子。姑姑相较之下则很柔软,例如脸颊等。
「艾莉欧要一起睡吗?」别完全无视于身为枕头的我的意志,直接邀请女儿!不,如果就寝时还要征求寝具的许可,的确就只是个单纯的电波人士。
艾莉欧左右乱挥两手以示拒绝。那双手甩开的几颗水滴,飞溅到我的脸上。
她做出搬移动作表示「这事先搁置一旁不管」之后,歪着头开口说道:
「点心呢?」
「你就是点心~!」
女女姑姑像株以三千倍速度发芽的植物般猛然起身,用名为双手的藤蔓缠住艾莉欧:「呜喔~!有弹性的肌肤~!让我吸吧~!各方面都要~!」万一不小心弄错吸收到年龄,那就会更加以下略喔,姑姑!
被蹂躏得滚倒在地的艾莉欧为了抓住获救的可能,朝我伸出手:
「表哥,救……救命。」
「先等我看完结局。」
我装出死盯着电视的样子,决定对亲子和乐融融的景象视而不见。
……然而,只要斜眼往旁边一看,我就能看到拚命吸着自己女儿脸颊的亲娘眼里(略)或白痴型母亲姑姑一名。
这世上目前存在着能让她烦恼到眼神失焦的问题吗?若打算推敲这一点,我恐怕会因为用脑过度而发烧头昏。
隔天早上,艾莉欧闹起别扭。她躲在棉被里面……呃~真的是「里面一 毕竟不是盖着而是卷在身上。
她就像冬天为了死守温暖的半梦半醒时分,试图在母亲代替晨鸡的袭击下保卫被窝直到最后一刻的学生般挣扎、对抗着。她也不好好地确认方向就咕噜咕噜地滚着逃开,或是胡乱踢动双脚。
「我咻呀还呼嘿睡~!」
「你说谎!」顺便一提,她刚才热烈主张的是:「我真的还没有睡~!」
棉被创造出的黑夜「喔嘻呵呵~」的发表感想,艾莉欧昨晚在十点以前就寝,而现在是早上十点。
「今田宇肘的波轰会对大地嘿嘿咻呼所以危险。」
「如果气象局发表托宇宙波动之福大地获得甘霖,那么我就承认你的主张。好啦,我叫你快出来!」我搔着她的脚底。「呜啊!」她表现出非常明显的反应,往上弹起的脚踢飞了我的下巴。接着,艾莉欧趁着我松开手的空档,如蛾幼虫般往前方逃~。那种逃~方式与其说是真心觉得讨厌,反倒比较类似小孩子在闹别扭。
艾莉欧就像第一次碰触火炉,脑海中被深深烙下热的痛苦与恐怖的婴儿般,对就职活动呈现出拒绝的反应。真是个缺乏毅力的家伙。唔︴嗯,我现在想收回之前说过的「相信她」这句话。
啊啊,才没两下,社会回归点数就一点一滴地减退着。呃,毕竟原本的负债已到了即使扣分似乎也不痛不痒的地步,她本人的感觉大概早已麻痹。
仔细想想,这家伙本来就是因为逃避问题才宣称自己是啥外星人,逃走这举动与其说是她最擅长的行为,还不如说是基本选择吧!但这次和以前有一个情况不同。
「我明明是为了表葛才会哭着乖乖嘻呼咻呼嘿。」
在哭的人应该是你母亲吧?我差点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女女姑姑大概不会有那种反应。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会尊重女儿的意志。虽然会协助她回归社会,姑姑却不表示否定或肯定,无条件地接受了艾莉欧实际表现出的一面。
「要工作的话应该嘿呼咻咪呣,窝在棉被里的作法,就是正缺度过嘿呼的方法才对!」
另一方面,我的表妹正在随心所欲拚命挥洒电波。
我暂时以无反应来应对之后,艾莉欧从棉被上端探出脑袋。这家伙东张西望地探查四周,在发现我后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耶!由于实在难以理解,我先跳过去打算扭住她的颈背,艾莉欧则慌慌张张地缩起头滚倒在地,试图远离我。「啊!」
艾莉欧的前进路线上危机四伏。不过我没有阻止她。
她的脚踝踹飞了放在房间角落支撑望远镜的三脚架。「呜噢噢噢噢噢!」效果超群。原本只会实践横向移动的艾莉欧上下激烈跳动,让二楼地板嘎吱作响。带着湿气的尘埃也四处飞扬,令人极度不舒服。
「呀~哈呀~哈呀︴哈!」艾莉欧断断续续地发出似乎只要稍经修改就能变成豪迈笑声的尖叫,痛苦地挣扎。等她乱跳乱滚的动作开始平息时,我重新进入说服模式:
「在家里比较危险吧。今天早上的占卜也提到射手座的金钱运是◎,幸运物是白色雨伞。来,马上去外面撑伞累积幸运点数吧!」
尽管这是谎话。但是我又不知道艾莉欧什么时候生日,而且怎么能够让点数制度继续增加下去。
「好啦,游戏时间结束啰!把玩具(棉被)收拾好,要出门了喔~」
即使我试着用对待幼儿的态度温柔地告诉她,她依旧坚持主张「暖洋洋~暖洋洋/s/ ~ 偶尔跳起来「蹦跳跳~蹦跳跳-]-最后是「想睡睡~想睡睡~」然后停止活动。我等待两分钟后,类似鼾声的声响打破静寂。
「……啊~」我在头上抹抹口水,开始禅坐。砰、砰、砰、锵~(注:为日本动画《一休和尚》中一休的招牌动作)
好,直接带着她走吧!我睽违已久地扛起棉被卷女,离开艾莉欧的房间。「暖洋~洋!暖洋洋~暖~!」接受抗议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她这副打扮也能拿来遮雨,应该正好。
万一我抱着艾莉欧的样子,被某个可能提出「魔镜啊魔镜,这镇上的藤和家中最年轻的女女小姐是谁~呢?」这种条件详细过头的问题人物看到,搞不好她会嚷嚷「给我停住那手指!」要求采用公主抱,因此我迅速走向玄关。幸好没被抓到。她也许是出门到哪里去了?我检查一下玄关前的鞋子后才发觉。
因为女女姑姑说过「那边和我有交情,没问题一 我就让挣扎的艾莉欧穿上凉鞋而非鞋子。至于她睡到乱翘的头发,不关我的事。
我拿起一把塑胶伞后打开玄关大门。今天外头就像在进行梅雨季的预演,是个阴雨绵绵的雨天。在这种下雨天骑着脚踏车,如果光凭一股劲儿滑行到目的地,也能随性沉浸于青春点数之中吧!只是一般来说这样很危险,更何况我还得过一次感冒。
我从仓库拉出脚踏车,将名为艾莉欧的行李塞进车篮。抱着她,我觉得她很像个既轻又柔软的臼。喀锵~车篮发出声响,艾莉欧进入固定位置。哎呀~我真的看习惯了。这景色是不是代表点数已成负数啦!
人类的习惯真是恐怖,我的青春也在负面意义上受到锻炼。
事到如今,艾莉欧似乎也放弃抵抗,露出头部展开普通的会话。
「早安,表哥。」她的视线不带憎恨,只是念出跟平常无异的平淡招呼语。
「喔~早安……对了,艾莉欧,帮我撑着伞。」
我要她从棉被里伸出右手来,拿起打开的伞。
只要在车篮的位置撑起伞,不就能为我跟艾莉欧双方遮蔽住雨水了吗?发现她的意外用途,一时的晴朗造访我的心情。
「然后呢,我们要去哪儿?」啊,她有些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这是个新鲜的反应,感觉有点可爱。
我抬头看着雨伞,宛如在对透过塑胶伞布混浊可见的阴沉天空报告般开口。
同时想着……外星人是否正透过这片灰色雨云俯视着我们?
「贩卖七次元钥匙圈的杂货店。听说你的工作,就是替那边的老婆婆代班。」
「婆婆最近都在里面躺着休息,你们可以擅自进去没关系」
因为昨天女女姑姑这么说过,我决定毫不客气地进去打扰。
那间杂货店的店门和屋顶上贴着好几个红色以及其他鲜艳色彩的广告牌,还保有典型个人商店的外观。我在店门旁停妥脚踏车。在得知目的地之后,艾莉欧的心情和表情似乎都掺杂些许喜悦。
我用目光找出埋没在广告牌中的店名,才发现这里似乎叫「田村商店l就一间属于以喜欢外星人闻名的老婆婆的店来说,这个店名连身为地球人的我也能够看一眼就理解。
店面前方放着状似从公车候车亭摸来的长椅,而艾莉欧正比手画脚地对我说明,她从前放学后曾和朋友在这边一起吃点心。
顺便说一下,由于她打算把棉被当外套披在身上,我动用武力抢走棉被。
「喔~」艾莉欧也有朋友啊!呃,这是当然的,不过该怎么说。就跟人完全无法想像双亲的童年一样,要在脑海中想像出一个人和自己初次见面前的过去究竟如何,并不容易办到。虽然我曾从照片里见过女女姑姑二十七年前的模样,但那也只是维持着静止画面的状态存在于记忆中,绝不会一格一格地开始动作。我倒是觉得她的个性大概都没变啦!
我往旁推开看来有点年代的木制拉门。也许是没安装好,我费了满多功夫才让拉门往后半段滑动。等我打开门后,艾莉欧穿过我的身边兴高采烈地抢先进入店内。
她一进店,阴暗的店内就响起电子音,收银台上同时有某个红色物体在闪烁。看来只要有人进来,像感应器一类的东西就会反应,并通知躺在里面的老婆婆有客人到访。这和便利商店的机关相同。
我大略地观察一下这间墙壁与柜子都塞满商品的店面。
内部的风格也一样,与其说这是间古早的杂货店,个人商店的特色反而更加明显。这儿有贩卖保存期限确实印着未来日期的泡面,也有准备热水。点心方面有零食,小小的冰箱里也放着市售的冰淇淋等。
「喔,就是这个吗?」
我拿下挂在墙上那个传言中的七次元钥匙圈,仔细观察……不管怎么看,都只是由普通几何学图案重叠在一起的紫色装饰品。凭我的眼球,看穿到三次元果然就是极限了吗?再来,挂在旁边那串「毅力」文字钥匙圈又是几次元的玩意儿呢?毕竟这是心的领域嘛~很难讲吧~真是充满哲学性啊~我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要认真检讨下去,似乎会深深陷入钻研「毅力是什么?」这类的考察,因此我中止了这份兴趣。毕竟还有「本性」(注:本性的日语汉字是「性根一 而毅力的日语汉字是「根性匕这种名词,这是不是在说个性的根源啊?
此外,架子上还有放着外星人某某某的签名与野槌蛇的标本,这部分我决定当作没看到。大人们也真敢允许小孩子来这种店啊!
「要去……里面吗?」艾莉欧指着黑暗的前方问我。「说的也是。」我结束参观活动,前往收银台旁边,在那边脱下鞋子走进屋内。艾莉欧在前方带路,朝住家部分走去。
邻接这间店的建筑物虽然也是木造,却是栋没出现任何倾颓征兆的雄伟独栋建筑。雨音静静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舒服的清凉感。虽然这是一个阴暗又带着醒目暗褐色污痕的空间,但不知为何,我连身体都感觉到仿佛置身于蓝色的洞窟中。「大概……是这里。」艾莉欧在走廊途中停下脚步。在走廊的墙上,有个入口由两扇拉门封住的房间。
我打开在日光与岁月作用下泛黄的拉门。房间中央铺着微微隆起的寝具。看来对方是睡觉时会连头一起用棉被盖住的人,完全找不到皮肤显露在外的部分。
「婆婆。」艾莉欧在寝具旁边坐下,亲昵地呼唤隆起处。
「来了、来了,我正打算要去店里啊!」对方一边辩解,一边窸窸窣窣地从被窝里伸出头。虽然她的头发还残留着不少黑色,但是皱纹的数量就算拿去跟姑姑比较,也是压倒性地庞大。老婆婆的脸颊瘦削,眼球看起来有点突出。嗯……?我好像在哪边见过这张脸孔。大概只是我多心了。
在看向我们之前,她就讲了句:「这是谁啊?」先预约好遗忘。
「婆婆,呃……早安,你好吗?好久不见。」
明明只要一一说出口就好,可是艾莉欧却急急忙忙地将话全凑成一句。唉,这也很像她的风格。
婆婆也就是田村婆婆,将那皮肤紧绷到连皱纹都变得不显眼的细瘦手臂伸出棉被。但她的手却停在原地,没有往前移动。「啊~地球的重力跟以前相比,也真是变得过分多啰!」老婆婆讲出惊人的言论。所谓重力,是跟景气一样,会因为数十年的时间而产生变动的东西吗?我并未受到这样的冲击。姑且不论我个人是否期望,但我已习惯了这类言论。
我握住田村婆婆的手,引导到放老花眼镜的位置。「噢噢……嗯,就谢谢你吧。」
她暧昧地喃喃说完之后,没将老花眼镜的镜架挂上耳朵而放到眼前。那东西成为眼睛的翻译机,令世界的轮廓变得正确起来。
「喔~喔~艾利欧特。你是艾利欧特,没错吧?」
「不,我是艾莉欧。」
「既然是艾利欧特跟女女的小孩,叫艾利欧特就好了,嗯?」
跟外表相反,她讲话时的气势相当干脆。往前再往前,她发言的速度快得像是文字们一个个推着彼此前进,而且还非常容易听懂。这是一种显露出强烈本质,但不允许他人表达意见的声调。
根据刚才的发言,婆婆应该认识艾莉欧的父亲?
「以女女的孩子来说,你倒是很顺利的继承了艾利欧特的优点,好好期待将来吧!」
田村婆婆那似乎无法抵抗重力的左手发着抖从被窝探出。那只手像是打算摸摸艾莉欧的头发般在半空中停留,但不知是否半途觉得麻烦,又缩回了被窝里去。
「那边呢?」这次她用老花眼镜的镜架指向我,并提出疑问:
「不认识的脸孔。如果只是我忘了,那可真抱歉。算了,不可能会发生那种事啦!」
或许是记忆力尚未衰退,她断定没有见过我。虽然这是正确答案,但刚才的发言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我叫作丹羽真。是艾莉欧的表哥。」
「对,表哥。」不知为何,艾莉欧一脸高兴地报告。田村婆婆移开眼镜的位置,观察我的脸。要是透过老花眼镜,从我这边望去时她的脸孔也会巨大化。
「你啊,噢~噢~是吗?算起来是章二的儿子,那当然很像。」
「啊……是,他是我父亲。」「我非~常清楚,那家伙是个门槛很低的笨蛋。一个像入门书籍的笨蛋。」
当自己的父亲在回忆中被人明朗快活又轻松地辱骂时,作为儿子的人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老爸给我的印象都是个严格与固执、没有致命弱点的父亲,因此这段过往故事不具备现实意味。
「他是个喜欢动物更胜于人的家伙呢,和女女正好相反。话说最近的……」「 请问……」「什么啊?」也许是话头被打断的关系,婆婆显得非常不高兴。
但我们又不是来闲嗑牙的,得先把事情做个结论。
「那么,艾莉欧会在这里工作,或者该说帮忙……」
「啊~啊~是啦!没错,女女那边跟我提过,我知道了。好啦,这下子你的事情已经讲完,可以换我讲了吧?嗯?」
「……请。」真是个我行我素到超高速的婆婆。
「动物。」
「啥?」
就像是在嘲笑我傻傻的反应,田村婆婆明显地扬起嘴角:
「你知道吧?最近,镇里的动物在闹失踪,是绑架。绑~架。」
「啊,是的。这事情我只是听说过,不是很清楚。」
「啊哈哈哈!」这婆婆真不适合「噫嘻嘻嘻」之类只有一个音不同的笑法。
「是啊,绝对是cattle mutilation没错。(注:一九六O年代在美洲地区发生的动物虐杀事件,动物尸体有一部分消失,或是血液被抽干,谣传是外星人做实验造成的后果)」
「.﹒﹒﹒﹒﹒﹒﹒﹒﹒.﹒﹒﹒.﹒﹒﹒﹒﹒.﹒﹒﹒﹒.﹒﹒﹒﹒﹒﹒﹒﹒﹒﹒﹒﹒.」
真不愧是外星人的城镇,讲到动物事件就会联想到那边去。
不过,那不是已由实验证实,是自然或其他动物造成的吗?
而且,由于现场没有留下尸体,我总觉得以这个名词来表现并不恰当。啊~不过,就算被外星人的飞碟带去做实验,之后只要送回地球就没问题吧……嗯?为什么要送回来?
「那……接下来是我啰!」
「嗯……咦?」思考突然受到出乎意料的攻击,令我惊讶之际差点呛到。
「我啊,就快要遭遇cattle mutilation了。」
田村婆婆充满自信,得意地挺起那似乎再也无法承接任何东西的瘦弱胸膛。又是这一类人士?我忍不住看看身边艾莉欧的脸。
艾莉欧并没有呆住,反倒像是接触到什么令人莞尔的东西,脸上露出笑容。啊……这个婆婆,好像是这种人呢!说来是那样没错。
她就像是四月那阵子的艾莉欧直接成长后,累积岁月而成的人。
「啊,是……那样吗?」
我勉强实践了用来面对长辈,比较客气些的不以为然反应。
……就这样,艾莉欧开始在田村商店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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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0-8-1 09: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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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流」(↑这是重点)子同学的,怎么说?烦恼?
本帖最后由 倾丶若离 于 2010-8-7 12:56 编辑
第三章 「流」(↑这是重点)子同学的,怎么说?烦恼?
<藤和女女>
●真真抱紧抱紧喜滋滋。
十2000000
●噜~舔舔舔舔舔舔舔舔
噜舔舔噜舔舔! +1000000
目前的幸福点数合计 +3
<藤和文莉欧>
●立志去工作。
●头发清爽爽爽。
+3
●面试被刷下来。
+1
●自闭(躲在棉被里)。
-4
●决定在杂货店工作。
-2
+2
目前的社会回归点数合计
-50
(新增)
<丹羽真>
●被认定是个零卡同理心。 -2
●膝盖被那样的姑女古当作
枕头用,还惨遭乱舔。 -5
●陪艾莉欧进行就职活动。 -3
目前的青春点数合计 -9
「丹羽同学是可丽饼的右端呢!」
「咦?」
我伸向洋葱圈,以及坐在对面的丹羽同学伸向薯条的手都停了下来。
「虽然有淡淡的饼皮味道,但没有其他滋味,怎么说,就像是没有内馅的部分。」
「咦,意思是我必须『对呀、对呀~』的承认自己是个薄薄的纸人才行吗?虽然我也不会特地否认,不过心情会摺叠成四分之一喔!我说不定会想干脆直接摺成纸鹤之类的,然后从二楼窗户飞出去。」
丹羽同学面露苦闷之色并把薯条塞进嘴里,接着将手指上的盐巴抹到托盘上。
「不、不,我是在说也有喜欢那种部分的狂热分子。我想那种喜欢边边角角的人应该还满多的吧。」我点点头,咬下洋葱圈。咬咬咬,好吃~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以那么幸福的表情来吃洋葱。」
「嗯?丹羽同学,你讨厌洋葱?」
「单独吃的话不太喜欢。尤其是生洋葱会辣,我并不喜欢。」
「喔~你是那种没吃过就说讨厌的类型?」
「不,我刚刚不是说了对味道的感想吗?」
啊,对喔!丹羽同学露出苦笑,我则难为情的笑了。
「在名为『有内馅的可丽饼』的集合体中,我算是不需要的部分吧?毕竟,想吃饼皮的话只要单纯烤一烤,附属于中心部分就好了。」
「但没有不也让人头疼吗?没有边边就无法包住内馅,也就不是可丽饼了。」
「那样的话……对了,只要不吃可丽饼就好啦!现在也流行这种汉堡店,至于可丽饼店就请他们放弃吧!」
「啊,说的对~丹羽同学很擅长合情合理地条列对话耶!」
「……这个人喔……在我希望她否定的时候,反而会露出爽朗的笑容。」
砰咚~丹羽同学整个人趴了下去……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丹羽同学就像这样,有些难以理解的有趣特质。
「啊,对了!」我试着弹响手指……却失败,手指只是以很逊的感觉摩擦着。
「嗯?」
「我喜欢可丽饼的边边喔!」
「噗哈!」
「喔喔!丹羽同学的鼻子跟嘴巴发生了金鱼缸打翻的状态!」
是支气管与乌龙茶对他做了恶作剧吗?
……嗯~总之,曾有过那样一天放学后。
那是六月初的事,大概是两星期前左右,在和丹羽同学一起去的汉堡店里聊到这段对话。
若要问我那又如何?是会让人难以回答啦!不过,那是最近的愉快经验,我偶︴尔会回想一下。
主要在自己因疲劳等理由而垂头丧气的时候。
虽然晨练结束后的上课时间总是会昏昏欲睡,让人眷恋家里被窝到难以自制的地步;不过在放学后的社团活动即将解散的时候,解放感却会一涌而上,让人不想直接回家,真的是很不可思议。
上课时间的地位果然很重要呢,在负面感情上。
「呀~唷~粒子!」 .
我正用拖把清洁体育馆的地板时,身为社团同伴的米奇来到旁边向我开口。她是个比流子我更辣的女孩,来自于镇上的「都会l
「这位讲错流子同学名字的坏小孩,有什么事吗?」
我这个错误的昵称,到底传得有多广?难道是整所学校?呀~流子同学真有名,个性干脆、能屈能伸……这根本不是该感到高兴的时候!
「今天回家时,要不要绕去田村逛逛?」
讲到这女孩为什么绰号叫米奇,是因为她喜欢某某乐园的那只老鼠。虽然她是女性,却不是米妮。别让我继续讲下去!顺便一提,她可是能够一个人跑去游乐园大玩特玩的强者。
「婆婆的店?嗯~……」我隔着社团制服摸摸肚子,进行多种目的的确认:「走吧,最近好久没去了。」在一年级的冬天,我常会在社团活动结束后过去逛逛。
「粒子有时候真配合呀~」「我就说我叫流子,而且根本没有人说过我很配合嘛!」唉,谁叫我最近……跟丹羽同学一起行动。
不过讲到丹羽同学,他从这星期开始有一放学就迅速地告别教室的倾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人家的好奇心像颗球一样在心底咚咚地跳动。
我拒绝陪他去买东西,会太冷淡吗~那可有点……伤脑筋呢~
拖完地板之后,我跟米奇负责的工作就告一段落。我们前往与在体育馆里练习的排球社共用的更衣室换上制服,和他们互道「辛苦了~」并走到户外。
我打开丢在包包里的手机,确认来电显示……啊~太好了,电池完全没有减少。呵呵呵::哼哼,我已经看腻了待机画面的月历,全都是黑色的数字,根本没有假日。我说啊~生日是寿星个人的假日,干脆放假不就得了吗?没有啦,我的生日在月末啦!
今天是六月十八日,大约还有十天。妈妈每年都会买来好吃(不过很贵,呼哈,真有弹性)的蛋糕,我很期待!
「嗯~」我伸个懒腰,听到脊椎附近传来喀喀声,手肘处也像是在诉说烦闷般喀地响了一声。一股类似能量的东西渐渐地从脚底涌升上来。
明天是星期六,实在太棒了!因此,今天社团活动结束后的痛快程度也非同凡响。天气也是梅雨季中难得的晴天。只不过空气潮湿,宛如即将融化的霜淇淋般贴在皮肤上,让人觉得「啊~大概快下雨了」!
「粒子,让你久等啰!你还是老样子,脱得真快。」
比我晚出来的米奇吐出从头到尾都会引来误解的台词,拍拍我的肩膀。
「只是你太慢而已!好啦~走吧。」
我指着脚踏车停车场,同时得意洋洋地大跨步往前走。走走走……走走……跑跑跑跑,我在半途中换成小跑步,追上已和我拉开距离的米奇。
「你走路真慢。」
身高与我相同的米奇,以跟平常无异、略带冷淡的表情对我发表批评。
「散步时应该具备悠闲风范,这可是我的信念。」
「可是一跑起来还挺快的呢!」
「你可以称我为印度豹流子。」就像美洲豹某某之类的喔!(注:指日本女子职业摔角选手木下利美,在日本摔角界有「美洲豹横田」之称,横田是她尚未结婚时的旧姓)
「是不脱的关系吗?」
「米奇,你的发言偶尔会穿越时空。」
还有,别把流子同学塑造成莫名其妙的角色好吗?
啊,不过「只有偶尔会穿越时空」这句话说起来好像讲了句名言!
走走走,偶尔混着些跑跑跑,我们来到脚踏车停车场。正好在同一时间结束社团活动的剑道社成员们也走到停车场,一边骑上脚踏车一边聊天。
我和其中几个熟人讲了几句话后,来到老实等待着出场机会的爱车身边。
「话说回来,最近都没看到狗。」
「狗?」
「就是那只好像是野狗的黑狗啊!它不是偶尔会在附近乱晃,也曾经跑进学校里吗?」
「啊~的确有。嗯~会不会是……碰到那起事件,被绑架了?」
「也许吧~」
我拿起翻肚躺在车篮里的安全帽,随性地戴到头上。米奇在旁边斜眼观察这一幕,轻笑出声说道:
「不管看几次,你那个动作都会戳中我的笑点耶!」
「那你也戴上试试?比起当个观众,实际着手会更有趣喔!」我好像也曾被篮球队的前辈们这样劝说过。
「不必、不必。粒子和安全帽的组合实在太配啦!」
她格格发笑。唔~嗯……这应该是称赞吧!也好~我心情不错地打开脚踏车的锁,用力将车体抬到车棚外侧,喀啷~地往前骑去,然后「呜嘎~」地被米奇超车。她减低速度与我并行,含蓄地在脚踏车座垫上笑得东倒西歪。唔,真是灵活的家伙!
「还有,你骑脚踏车也很慢。」
「打从以前开始,我就是没办法玩两人三脚的小孩。」
就连丹羽同学也在换了新的脚踏车之后,立刻毫不留情地发泄至今为止受过的闷气。我出于开玩笑的心理气呼呼地表示愤慨后,他就顾及我的面子说「那……我骑在粒子同学后面吧℉这虽然让我很高兴,但我说过我不叫作粒子!
我们骑出校门,朝向与回家路线相反的方向绕起远路。
在小时候,我和朋友常拿接下来要前往的田村老婆婆的店当作会合地点。无论是哪一家的父母,几乎都会提醒小孩「别老实相信那个婆婆说的话喔」!她从当时开始就是个奇怪的老婆婆,最喜欢讲外星人的事情。
例如她常说「外星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是存在于这世界之外一 也常摸着我们的头说「希望你们还不会被外星人带走呀~」之类的话。
因为她将外星人视如神明,该怎么说呢……我认为那近似于对宗教的信仰。
然而,大家都喜欢婆婆的奇怪话题。比起学校老师的「乖乖念书!乖乖做功课!」还要喜欢……呃,这是当然的嘛!不过当时,我还满兴奋期待的呢!
在她的影响之下,我甚至试着跟大家一起跑到镇外的天文研究所寻找外星人。结果,我连一次都没遇到过外星人……啊,只看过一次吧?而且还发生在最近,是不久前的事。我遇到个自称为外星人的家伙。
那个男孩,有好好地回到「家」吗?
「对了,粒子~听说你交了男朋友,真的吗?」
「啥?」我开始蛇行,差点一头撞上米奇的脚踏车。
「啊,看你动摇的反应,应该是真的吧!」米奇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骑。
「呃,不……我是因为不显眼的流子我居然有谣言传出,又惊又喜!」
「重点在那边吗?」
米奇露出轻视的眼神。篮球社的正式球员怎么能体会这种心情。
「不过男朋友……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啊,难道是说丹羽同学吗?我在讲完刚才那句话才察觉,可没有说谎喔!
因为,我午休时跟他一起吃饭之类的吗?
「可是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耶~」
「意思就是没有浪的地方,风也不会飕飕的吹吗~?」
「粒子,你有没有试着想过自己话中的意思?」
「嗯~嗯,完全没有。」呵呵呵,混过去了。
我们聊着聊着,来到田村商店。两人在商店旁停下脚踏车,只见除了我们以外,那边已经放了一台脚踏车。就像是排队般,我们将脚踏车并排成一列放好。当我脱下安全帽打算放进车篮时,米奇又笑了出来。
自动贩卖机、椅子脚油漆已经脱落的长椅、倾斜角度未曾变过的广告招牌,再加上已经泛雾的窗玻璃。
在怀念情绪与昔目的我的鼓励之下,我向旁边拉开那扇没装好的拉门:
「婆婆,午安~」
我意识着过去,对应该会坐在店内的老婆婆打招呼。
「啊……」
我举起的右手连指尖都石化了,因为我的预测完全落空。
由于我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米奇撞了上来,还听得到她愤愤地抱怨「是怎样啦-J但我连脖子都凝固了,无法转动。
对方或许也有所动摇,她啪沙一声放开洋芋片的包装袋,接着慌慌张张的捡起袋子抱在胸前,凝视着这边。
「啊,是棉被女的内容。」
米奇越过我的肩头观察到店内状况,毫不客气地指着对方说。顺便一提,如果有人指着米○鼠对她说「我说那里面的人啊……一 她就会开扁,赏给对方认真的一巴掌。虽然这和现在毫无关系。
来历像个缺点般被人揭发的藤和文莉欧同学虽然逐渐表现出形迹可疑的反应,仍低下头,没什么意义地不断点着头。我和原来的朋友互望着对方。
「…………………………………………」
「…………………………………………」
这份尴尬到底是什么?是因为我很久没看到不裹着棉被的她吗?
不,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理由。
只是,我和藤和同学觉得尴尬的理由似乎不同。
我们彼此难受地半垂下眼帘凝视对方,然后……
「藤和……艾……莉欧同学。」我差点讲成艾鲁~莉欧之类的卷舌音。
「你是叫什么……粒子……什么的……」一如她缺乏自信的言行,她的台词里并不包括正确答案。
我就说我叫作流子啊!
「这张长椅该怎么说,好像只要坐在这儿就会有公车冲到面前来呢!」
「吸呼吸呼(真的是耶)!」
「啊,如果是猫公车要来,那是大欢迎喵~」
喵喵~米奇露出没什么节操的表情。她对那方面的知识也很精通,抱着对可爱的东西陶醉其中或干脆全面服从的主义。对于这个主旨,我算是赞同一半。
我们坐在田村商店外的长椅上,吸着刚刚购买的泡面。我是炒面,米奇则是拉面。拉面多了汤,是不是会让人更胖?我对这点保持着微妙的戒心,总是选择炒面派。不过缺货的时候,也会照吃拉面啦!
虽然在交谈,但我大部分的视线并未放在炒面和米奇身上,而是飘往店内。尽管那是间阴暗的店面,幸好今天阳光照了进去,可以透过玻璃窥见里面的情景。纵然因为角度的关系只能看见右半边,不过藤和同学很有特色的发色偶尔会映入我的眼中,传来她在店内努力扫除的模样。因此,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
「怎么了,粒子?」米奇滋滋吸着泡面,用手肘推推我的腹侧。
「我就说我叫作流子啊,米奇!」
「什么?你很介意艾莉欧的事?」
「也没有~」
「嗯,会介意也是当然的啊!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地方工作~」
把别人的话当成耳边风的米奇品尝着泡面里的虾子,兀自点点头。只是后半段的发言,我同样也认为很不可思议。话说回来,最近在镇上都没看到棉被卷呢~我是有这么想过啦!
「不过啊,以后是不是别再来这里比较好?」
「咦?Why?」
听到她突如其来说要回避此处,让我看向米奇。她先吸哩呼噜地将面条吸进嘴里咬几下吞下肚后,才开始解释理由:
「因为有艾莉欧在啊!」
「嗯,是呀……」「现在可不是停止思考的时机喔,粒子!」「流子!」「你回想一下在学校发生过的事情。把话挑明来说,艾莉欧的脑筋有问题,你也不太想和她有所牵扯吧?」「啊~~……」米奇这说法的根本从土里冒出头,让我不由得认同。
我回想起藤和同学失踪半年左右后,再度在学校出现时的样子。即时在上课时间,她也毫无顾虑……甚至午休时还夸张到把全教室的人都赶出去……当时的情况的确很严重。
我读一年级和她不同班,并非从头到尾的被害者,看到她裹着棉被走动的样子还觉得「那打扮挺可爱的呢一 所以并没有那么严重的厌恶感。
不过,还真是复杂啊!主要是丹羽同学方面。不、不,人家跟丹羽同学只是朋友而已。
「由艾莉欧负责接待客人,是不是很像是在妨碍人家做生意啊?」
「唔~……啊!是因为有那种关联吗?」
「什么关联?」
「她会在田村婆婆这里工作的理由——是因为外星人的关联。」
「啊,原来如此!」米奇的同意反应里带着一半「怎样都好」的冷淡态度。「话说起来,那位老婆婆没在店内呢,是在里面吗?」
「对呀,希望她还健健康康啊!」
就像是受到话题影响,我又偷看了一下店内,没看到藤和同学的身影。
我们暂时默默无语,只有吸面和喝汤的声音在潮湿的长椅上响起。
此时,一名年约四十岁,看起来年纪和我爸差不多大的人骑车过来,在稍微超过我们与田村商店之后才停下脚踏车。他穿着西装,应该是个上班族吧?他抬头望向商店屋顶,愣愣地发着呆。我不禁暗暗猜想,如果他也是镇上的人,那就目击过怪异棉被女,等到他进入店内后发现身为棉被卷真面目的藤和同学,会不会吓一跳或觉得反感呢?那种反应会让我产生不舒服的心情,但又因为原因出自藤和同学本人的错,而感到不以为然或事不关己。总之,各种情绪混合并存的感受就这样在没分类的状况下直接躺在我心底。我并不讨厌藤和同学,却觉得「嗯~~」……这样。啊,可是她在共同体育课上替我取了「粒子」这绰号的行为是扣分。
根据前川同学的情报,藤和同学是丹羽同学的表妹,据说还住在一起……居然共处于一个屋檐下,真是不成体统!如果我是训导老师,丹羽同学就无法逃过被剃光头的处罚。呵呵呵,幸亏我只是个单纯的学生,让他捡回了一条命……我试着耀武扬威了一会儿。啊~我这个人算是相当幸福的少女?不知为何,常有朋友这么说呢~说我是个幸福的人。
结果大叔并未走进店内,直接骑着车继续前进。脚踏车的车篮里堆着大大的纸箱,也许是那东西很重吧,只见他很艰苦地咬牙踩动踏板。米奇也停下筷子,将视线投向经过后直接离开的大叔身上。我看到大叔载运的箱子。内容物是可乐……吗?如果箱子上的标示正确的话。
喔!流子小姐的英文能力终于为了追求活跃机会,厚着脸皮抢出风头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英文检定三级呢,不过同时去考的汉字检定没有合格。
「那是偷来的吗?」「很难讲?也许不是。」「那就是大人式购买啰!」「嗯,是大人式购买。」我和米奇互望彼此点点头,不知为何两人都露出微笑。(注:日语大人买…(大人式购买),原本指拥有财力的成年人一口气大量购买食玩等儿童商品,后来引申为一口气大量购买整套漫画、整套影片等个人嗜好品的行为)
「那些是他自己要喝的吗?」「或许是什么活动的奖品,例如儿童同乐会之类的吧。」「啊::也许吧。要不然就是可乐中毒者。」「米奇也看得懂箱子上的字了!啧~~」「你这是在瞧不起我吗?」
我们一边笑,一边吸着剩下的泡面。
「还有,你有看到刚才那人的耳朵吗?」米奇指着对方已经离去的背影问。
「咦?是招福大耳吗?」
「不是啦,他耳朵上挂着奇怪的饰品。那是什么?」
「喔~……」
把汤都喝得一干二净的米奇算准我吃完的时间,再度开口:
「其实我有跟刚才的大叔说过话喔!」
「咦?」
「他问了我很多艾莉欧的事,我就斟酌着把特征告诉他。」
「喔~……」藤和同学,果然是会遭到那种人追踪的危险人物吗?
也许米奇这样「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态度才是正确的吧!
至于丹羽同学……嗯~因为他不是君子吗?
「垃圾要怎么办?」
「唔……」若在以前,婆婆会说「我来处理」并帮我们拿走。
我自然而然地望向店内。
……啊,店里有藤和同学与另外一人。一个男学生就像是在照顾她般地站在她身旁。
他原本待在里面吗?还有,刚才那台已经停好的脚踏车……唔唔,谜题解开了。
「没关系啦,垃圾就带回去吧。」我摇摇手说了:「No!」
「嗯?也是啦,要麻烦艾莉欧帮忙总觉得有些讨厌。」
「嗯嗯。」
我随便回应两声,从长椅上起身。米奇受到影响,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们拍拍裙子后方屁股部分,绕进店里并走向脚踏车的方向。
在离开商店前那一刻,我只回头看了一次。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啊,对了。粒子,明天有空吗?」
「我就说我叫作流子。什么事?」我一边重新转向前方一边回应。
「要不要去买吊饰?我找到很可爱的商品喔!」
「明天啊……」因为是星期六,社团休息、天气似乎也很好。「因为我已经有约了,所以不好意思。」
我刚刚在店里看到的东西,比陪朋友更优先。
大概,目前是这样。
在丹羽同学入院期间我曾想过,他对我来说或许成了一种「糖果℉这是在午休时间一个人吃便当时产生的感想。
怎么说呢,类似放在手边,想喘口气休息一下或嘴巴觉得有点寂寞时,就会想含一颗的糖果……我是不是把他放在那种位置上?我心想。
当彼此独自一人时,可以轻松地互打招呼……那种感觉。
因此独自一个人时,我偶尔会觉得很闷。
不知为何,我就是会那么想。
唔~嗯。该怎么说,我开始察觉这是个奇怪的状况。
雨势也越来越强。这场与其说会深深渗入骨子里,还不如说会黏在身上往下滴,除了水分之外似乎还包含着许多其他成分的雨水所带来的气温,正是梅雨没错。衣服也因为湿度紧贴在身上。
啪啦啪啦啪啦……雨滴在柏油路面与建筑物屋顶上跳动的声音,好几次差点让我的心情丧失平静。每当碰上这种状况,我就会重复紧闭双眼再睁开的动作,以集中意识。
呃~首先呢……来试着整理今天,来到此地后的开头状况吧。
今天是昨天的隔天,也就是星期六。让我拒绝米奇邀约的理由,简单地说就是监视田村商店这件事。若要间为什么,那是因为昨天到最后……我发现丹羽同学人在店里。不成体统!不,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愤慨就是了。
昨天是因为可能会成为火种的米奇在场,我就直接回去。不过,丹羽同学今天要是来到店里,我就「轰隆!」冲过去突击看看吧!我如此计划,然后出门。
我在早上十点左右骑着脚踏车来到田村商店附近,躲在阴暗处监视入口。这就是所谓的埋伏盯梢。没想到孩提时跑去监视外星人基地,也就是天文研究所的经验,居然会有被拿来活用的一天。当时我好像立刻就觉得腻了,埋头于玩球之中。
考虑到该反省的部分,我这次事先准备好随身听,让喜欢的歌吸收闲暇,同时紧贴着建筑物墙壁偷偷窥视商店前方。在耳畔播放的,是位名叫作二朵欧瓦莉的女歌手一年前发行的曲子,我记得应该是连续剧或电影的主题曲。在六、七年前出道的这个人,是在车站前的路上唱歌而偶然被发掘,她在小册子上的经历有写到这件事。上面也提到她喜欢狗,提升了我个人的好感度。至于重点的歌曲部分,那以「消极又开朗」闻名的歌词与曲调绝不会给人率直的感觉,听过之后我也同意这个评价。
居然能卖得那么好,这世界真是充满谎言。她本人在电视节目登场时天真地笑着表示,令我留下印象。所以我才会买了CD,像现在这样听着。
嗯,这点先搁置一旁不提,在等待丹羽同学的途中,天气也变得诡异起来。早上的晴天土崩瓦解,云层的形状也逐渐改变。每当云层移动时,空中就像被含有大量墨水的毛笔来回刷了好几次。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后,我成功的用头皮观测到今天初次降下的雨水。
当我打算移动到有屋顶遮蔽的地点时……出了问题。
呃~那就是啊,似乎还有其他人在监视这间杂货店。而且还是两个人。
一个是看起来年约三十岁的女性,另一人则是昨天的可乐大叔。由于雨水开始断断续续落下,两人就像被驱逐似的展开移动,让问题浮现到泥泞上。因为位置的关系,沙沙移动的他们似乎并未察觉彼此的存在,我却掌握得一清二楚。我在观察完这一幕之后才移动,肩膀有些被雨水淋湿了。
阴谋的预感非比寻常的盘旋着!唔~嗯,虽然是自己说出的话,却意义不明。然而,该传达的重点是否已顺利通知各方人士了?这间杂货店里藏着某种秘密!感觉就像这样。
以杂货店为中心定点,女性躲在道路另一端的转角处。对侧是紧贴着墙壁藏起半个身体的我,以及可乐大叔。虽然可乐大叔的样子我可以看得很清楚,但女性只要稍微一动,就几乎完全看不见。
「哎呀?」有只斑点猫坐立不安地坐在我脚边。它在躲雨吗?即使和我视线相对,猫也没有表现出具体的行动,只是静静地待着。
「嘎啊~」我举起两手试着吓唬它……啊,它出乎意料地逃走了。我是在何时拥有了能威胁猫咪的魄力呢?我感到轻微的罪恶感:「回来啊~」
吱吱吱~虽然我试着出声呼唤那背影,声音却被雨声盖掉,没能引出它的反应。
我吞下泪水,再次观察起可乐大叔,并决定要对下次碰见的猫咪温柔点。
他今天也穿着皱巴巴的西装,看来是跟假日没啥关系的打扮。他的耳朵上的确……那是什么?挂着类似家畜耳上标示牌的玩意儿。可乐大叔将身体滑进电线杆与墙壁之间,从刚才开始就很不安分地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难道他的目标也是丹羽同学……虽然我差点产生这种想法,但还是中途打住。如果他戴上太阳眼镜,看起来就会像是廉价老套电影中的间谍,受到这种大叔监视的田村商店……外星人浓度突然骤升中。难道他是某种外星相关部门的监察员吗?
某档案的高层感觉也会渡海而来(注:指美国影集《X档案)。目的是什么?外星人的签名板?那东西上说不定隐藏着能为地球和外星人的关系投下一颗震撼弹的秘密暗号。或者,野槌蛇其实是外星人的宠物,却受到最近的绑架流浪动物事件波及被人带走,大叔为了找回它而在镇上四处奔走。嗯~看来我也挺严重的,婆婆种植在我脑里的宇宙观就像毒害般在脑海中循环着。照这状态,如果我要实践「怀疑常识!」的行动,搞不好会遭人怀疑。
可乐大叔还在转头四处张望。虽然我躲了起来,他却无法发现我,他的眼睛似乎不太好。大概是因为我的衣服跟墙壁颜色很像,看起来就像一体成形吧?我居然能够利用自然保护色,四个月前的潜入行为倒也是个派得上用场的经验。忍~忍~先姑且不提地球,这气氛就像我的双肩扛着城镇存~的重责大任。万一被发现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不对,我为什么这么兴奋啊?
我是不是个没资格嘲笑藤和同学的宇宙小孩?以前我很喜欢「假扮」游戏。这场让我手心冒汗,目的正逐渐改变的监视……「呼~」「噫哇啊!」脖子被人吹……吹了气是也!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令我脚底一滑,正当我即将一屁股跌坐在被雨淋湿的马路上,却在霎时之间得救了。伸出援手的大概是对着我吹气的同一人。我的手被人握住,获得让我重新站好的助力。
「真是千钧一发呢!」
对这场自导自演的危机与救助戏码露齿而笑的人,正是我刚才看过的女性。她穿着套装,仔细一看会发现脸上有一点皱纹。不过不知该怎么说,她的相貌还残留着稚气。她手上拿着的伞也是黄色……属于小学生才会使用的颜色。
她是发现我,然后特地绕路来到我的背后吗?斩钉截铁的说,真是个怪人!
「你来田村商店有什么事吗?」
「咦?那个~你是?」
「我?你可以称我为幼咪咪老师喔!」
她笑容满面,对我露出期待的眼神。那……那先搁置一旁不管,对话从刚才开始就都是些疑问句,我们是不是在绕圈圈啊?
「总之,要喝吗?」希望别人称她幼咪咪老师的人递出喝了一半的可乐。虽然我没有多想就接了过来,但即使省略掉想像,我也不会拿来喝。因为曾叮嘱过我「不可以收陌生人的东西喔~」的母亲教育已深植我心,流子同学我呀~还算是个乖小孩。虽然我只做到一半……宝特瓶在我的手中微微晃动着。
「你咬着土司在等谁啊?明明是雨天,还真有兴致!」
「我是为了比其他朋友更优先的朋友而来的。」
「以青春用语来说,你烦恼的程度超过朋友以上呢!」
「如果去思考这种立场之类的问题,喉咙往下一点的地方就会觉得有些闷。」
「嗯嗯,那是恋爱。」
「很怪?」
「唉,也没有太大差别啦!」
「是吗?」
我们进行着难以理解的对话。因为我有种不可深入思考的感觉,所以就只在口头上做出回应然后说道:
「倒是幼咪咪老师,你为什么要玩扮间谍游戏?」
「我没在假扮啊!」
「是真的吗?」
「嗯,差不多算是家长参观日吧?」
「噢……其实那边也有个看起来像是间谍的可乐大叔。」
「大叔?」幼咪咪老师的脖子柔软地转动。她直视对方「噢~噢~」两声,一瞬间露出困惑的目光,但立刻就断定:「那是外星跟踪狂。」
「真是大规模的跟踪狂。」在他蹑手蹑脚的前进时,似乎还会顺便射出雷射光线?
「他是幼咪咪老师我的粉丝啊!」
「咦,既然那样,幼咪咪老师是外星的麻糬(注:日语中的麻糬(お饼)和幼咪咪(モチモチ)发音近似)?」
「是在阿波罗十一号太空船内被压得扁扁的麻糬喔~」
当我变成跟陌生大人讲话的坏小孩流子之际,一台脚踏车的煞车仿佛在雨中打滑般拉出一声长响。「啊!」来了!
老师不是说过,骑脚踏车时不可以撑伞吗?那个少年居然正大光明地违反老师的教导!「那么,在下就此失礼!」我开始进行冲刺的准备,反覆做起抬脚运动。「嗯~?啊~嗯~」幼咪咪老师又是看了一眼可乐大叔又是凝视着我,来来回回地似乎很忙,但她终于嗯了一声,意会地大大点个头。
「那么,我要走了!」
「慢走~」
她展露出习惯用笑容送别的气质,对我挥挥手。
在幼咪咪老师的目送下,我以快到来不及撑伞的速度冲向商店。
我跑起来,可是相~当~快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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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 09: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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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外星之镇的雨中
本帖最后由 倾丶若离 于 2010-8-7 12:55 编辑
第四章 外星之镇的雨中
<藤和女女>
●没有特别发生什么变动事件。
目前的幸福点数合计 +3
<藤和文莉欧>
●没有特别发生什么变动事件。
目前的社会回归点数合计 -50
<丹羽真>
●没有特别发生什么变动事件。
目前的青春点数合计 -9
「哟!有拿出干劲做事吗?」我还没向缩成一团正坐在店内的艾莉欧打招呼,「呀~唷~!」穿便服的粒子同学居然嚷嚷着推了我的背一把,令我先吃了一惊。
因为隔天是假日,昨天星期五的晚上我熬夜又睡过头。在中午前醒来后,我发呆好一阵子才决定出来吃饭并顺便参观一下艾莉欧的工作状况,在雨天骑着脚踏车滑行。艾莉欧一个人时根本不碰脚踏车,要移动就只能靠双脚走路。那是她的习惯吗?还是恐惧?那家伙,是不是对脚踏车抱有精神创伤啊?我也掺了一脚……虽然我不愿这样想,但两人差点双双跑去自杀也是事实嘛!年轻人实在太冲动了。
闲话休提,当我踩着脚踏车打算进入弥漫潮湿空气的店内时,不知为何却碰上全力冲向这里的粒子同学堂堂登场。她的发稍似乎被雨淋湿,带着微微的水气。
假日碰巧在街上遇见女同学……这情况应该会让青春点数沸腾,但我多少有点介意这场邂逅不太像巧合这点,无法按下脑中计算机的按钮。
由于陪着艾莉欧进行回归社会或其他杂七杂八的行动,这件事有点被我以「现在先不管也没差」的态度搁置一旁。即使如此,有时我还是会回想起青春点数的存在。
「嗨……嗨~丹羽同学。藤和同学也早呀!」
我高高举起右手,摆出类似电影《周末夜狂热》里的姿势打招呼,然后将自己的塑胶伞插进放在店门旁的伞架。
「……早呀!」
艾莉欧刚抬起的身体就这么保持半蹲姿势一时静止,嘴巴微微张开。「表……」这句台词也就此中断无处可去,最后只能跟空气一起吞回腹中。
她身旁放着心爱的菖蒲花纹棉被。那是从藤和家特地搬来的吗?还是卷在身上走过来的呢?艾莉欧恐怕是打算找个空档,把那玩意儿裹在身上消磨时间吧。要是我在场,别说帮忙打理这挑战自由与怪异界线的打扮,大概只会出手妨碍。话说这家伙,曾经趁着我去里面和田村婆婆聊天不在店面时进行测试,裹着棉被直接应对客人。她一声不吭的接近客人,让前来买杂货的邻居老婆婆吓得腿都软了。而且店长田村婆婆还默许了那种行为,虽然她也觉得很受不了。顺便一提,看着艾莉欧的棉被扮相,田村婆婆说出的台词是: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啊!」
这是针对艾莉欧的父母哪一方的感想?接下来,婆婆讲了一大篇「当然啰!如果血液逆流,人不就会死掉吗?真是的!抵抗潮流的行为真的没有意义,毕竟人生只不过是命运的骨牌之一。别说打乱秩序,万一导致潮流停止,真不知道该算是什么玩意儿呢!」是否是针对坐在她附近的我而说?我以默默无语作为回应后,她很故意地「哼」了一声。
但现在不是思考躺在后面被窝里的田村婆婆的时候。问题在于充满精神的闯进来打过招呼,态度却微妙地不友善的粒子同学。
「呃……今天前来小店有何贵干?」我搓着手,试着询问她的目的。
那是我的工作!我对艾莉欧抛出的抗议视线视若无睹,向粒子同学问道。「问我有什么事,那当然……嗯,是买东西啊!Shopping!」
她噜噜噜地哼着歌,使劲扭动脚踝往货架前方走去。那动作充满柔软性,让我佩服她的脚部肌肉的确受过锻炼。嚓噗嚓噗~粒子同学手上宝特瓶里的液体也跟着一起摇晃。
「那是可乐吗?你带着走?」居然带着那种恶魔的饮料。我可不喝碳酸呢!
「这个?是幼咪咪老师刚才在那边的转角给我的啦!」
「…………………………………………」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我产生了既听感!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创作完之后,我自己又觉得那算哪门子的说法啊!即使是那个人,果然还是会在意女儿工作时的样子嘛!她在艾莉欧开始工作的第一天跑来探班,却收到了禁止出入的命令,只好改成偷偷来,应该是这样吧。
「啊,藤和同学……」
我也不清楚粒子同学是否知情,她正对着幼咪咪老师的掌上明珠搭话。艾莉欧跳了一下缩起肩膀,看起来随时会冲进暗处以躲避粒子同学的视线。
虽然她接二连三地偷瞄我并送出求援暗号,但我决定先静观其变。我对于这两人会产生何种对话也很感兴趣,而且艾莉欧要回归社会吧?
「呃,那个……那个啊……老婆婆还好吗?」
「里……里面。」那边。艾莉欧以发抖的食指指出田村婆婆的所在位置。她几乎不会到店里来,或者该说是来不了吗?健康状况看起来也需要有人照顾。
「是吗~呃~待会儿可不可以让我进去里面,跟她打打招呼呢~」
粒子同学瞄来瞄去,视线连续交互停留在我和艾莉欧身上。这个人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展现出与平常的怪异并不相同的奇妙行动。
「那个!」艾莉欧以几乎往前摔倒之势向粒子同学开口。
「咦?什……什么呀~」你这家伙,要干架吗~?她将可爱的拳头提到胸前摆好架势。
「欢……欢迎光……临。」艾莉欧郑重地低头行礼。
该说这是认真?还是少根筋?两边都算吧?真是先天不良!
而且她本人还摆出就像是在说「我可没忘记喔!」的态度,对我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在粒子同学进来之后立刻就讲,不过这次也没办法吧。毕竟粒子同学与其说是走进店内,还不如说是以突击的感觉敲开了大门。
「那么,粒子同学是要来买什么?」我一转身,面朝右边的货架。
「咦!嗯,我要买呀!」
原本默默地凝视着我和文莉欧互动的粒子同学眼中亮起光彩。她刚才是进入了电脑的省电模式吗?就像是要慌慌张张地跟上话题,她迅速抓住眼前架上的零食。那是一包鸡汁口味的洋芋片。虽然我最近没在吃这玩意儿,但口味的种类似乎增加了不少。
「对了。」我察觉到一件事,走进店内深处。我沿着走廊前进,在厨房进行回收之后再度折返回来。
粒子同学还保持我离开时的状态站在原地不动。
「来,给你。」
「唔嗯?」粒子同学姑且先收下我递出的毛巾。
「你的头发跟肩膀,有一点湿。」所以我想说,可以拿毛巾擦一擦。
「喔……喔喔!」
粒子同学先是表现出轻微的惊愕,之后好不容易面露喜悦之色。我展现出亲切的行动,有那么超出她的预测范围吗?
眼前的女孩对我究竟下了什么样的评价,这让我有些介意。
「可乐那些交给我,我来帮你拿。」我更进一步堆积亲切。这并非因为我决心要让自己的角色从普通的高中生变成拥有亲切态度的高中生(另含有不良企图丫真的不是。
粒子同学将洋芋片跟可乐寄放在我这边之后,以两手捧起毛巾。她先用力擦擦肩膀,再轻轻吸去头发上的水滴。接着她抓起直直贴在额头上的浏海,叹了口气:
「最近头发又开始变直了,真是的~让人觉得讨厌~」
「又得去烫吗?」
「嗯~说不定干脆直接让电流击中,变成爆炸头会比较省钱呢!」
她的口气与表情不太像是在开玩笑。这个人就是这种地方不能小看啊!
粒子同学停下移动毛巾的手,视线往上方飘去,看来似乎在想像自己变成爆炸头的样子。如果这是漫画,她周围绝对正标着暖烘烘的拟态语,就是那样的放松表情。
「就像个摇滚歌手,会不会很帅?」
「一点都不帅。」感觉上会变成失败的治愈系角色。批评炮火猛烈。
「是~那样吗?」啧!粒子同学昨舌。她到底描绘了什么样的想像图?
连颈背也用毛巾擦过之后,她往左右甩了几下头作为收尾,水滴已不再飞溅而出。
「流子同学,很精采地变干啰!」
「闪闪动人呢!」我是指头发部分。比起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她的头发的确已产生直线性的变化。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干涸了呢(忸忸怩怩)!」
「那是关于哪方面的报告?」
「谢谢你的毛巾~」她结束耍宝行动,以可爱的语气归还毛巾。
「不客气。」
「丹羽同学因为刚刚的贴心举动,获得了三点的流子同学点数喔!」
那点数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大家都要建立这种类似的制度?而且点数制度已经够多了,我无力全数管理。
「累积那个点数能获得怎样的奖品?」
「累积到七点之后,就不会再用『粒子』来称呼我。」
「做好事就能获得限制的点数制度,还真是崭新耶!」
就算是违反交通规则的记点制度,也没那么不合理。
我把洋芋片和可乐还给她,换回毛巾。「唔嗯~」接下来,粒子同学虽然喃喃念着,但还是转身面对艾莉欧。「我要买这个。」她递出洋芋片的袋子。
「多……谢啦~」艾莉欧的回应听起来像是在模仿体育系学生的豪爽口气却失败,接下洋芋片小跑步冲到收银机旁。她的凉鞋喀喀作响,就像是要抱住那个会冒出钱的箱子般整个人飞扑过去。「一……一百二十圆……左右。」她以笨拙的动作敲打收银机,对着粒子同学说道。目睹艾莉欧对人类以外全力以赴的待客态度,粒子同学的脸颊一边抽搐,一边拿出钱包,摸出金额正好的零钱递给她。艾莉欧以扭由得很僵硬的手指收下那些钱,两度使劲握紧了手中的三枚硬币。
她脸上只有嘴唇部分微微扬起笑容,浮现满足之色。表情里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自豪,就像小孩子成功挑战了超出能力的难事一般。嗯,毕竟能亲手碰触原本只敢站在旁边观看的东西,是个很简单易懂的成长嘛!
顺便一提,艾莉欧担任田村商店店员能获得的日薪是五百圆,一枚硬币。就算一整个月天天上班,也只能赚到约一万五千圆。以十六岁小孩的零用钱来看虽然算多,但以打工薪资来看,是个值得惊叹的数字!令人惊讶的程度,就跟新产品洗衣精所带来的洁白效果差不多。这个例子虽然有点不知所云,不过在一家一天营业额还不到三千圆的店里,能拿到那样的薪水,说不定反倒算是很好的待遇~我后来转为这么想。毕竟雇用艾莉欧的行为本身,就等于是放着计算盈亏于不顾吧!
「那么,是不是该去看看老婆婆呢~」
粒子同学视线一飘,仿佛想窥视后方般斜眼望去。她凝视着艾莉欧,似乎在问:「可以吗?」艾莉欧先把零钱放进收银机,接着才毫不犹豫的回应。
「啊,我带进你去。」艾莉欧讲着奇怪的日文,兴高采烈地脱下凉鞋乱丢。看来她是找到可以光脚的藉口,觉得很高兴。嗯~可以光着脚进行的工作……在家工作?
粒子同学没来由地看着我的脸,制造出「你不一起来吗?」的气氛。我顺着情势,决定一起前往田村婆婆那里。最近,我也常跟她见面就是了。我探望过艾莉欧的情况后就顺便进去里面,当婆婆不舒服时照料她一下、听听艾莉欧以前的故事、虽不知她听起来是否觉得有趣,但也讲讲我自己的事情,偶尔还可以听到女女姑姑的话题。最具冲击性的事实是,如果统整女女姑姑年幼时期的事迹就会得到一个结论,她其实是个有点傻却非常直率又可爱的女孩。田村婆婆本人也说「嗯~大致上没错,只是她傻的程度很严重而已一 承认了她的证词。到底是因为岁月过于残酷,还是在哪里出了错?人类还真是不可思议!
由艾莉欧带头,中间是粒子同学,由我负责殿后的三人组沿着走廊前进。有三个人同时走动,让平常冷清的走廊也熙熙攘攘起来。田村婆婆的丈夫还在世时,这里是否响着与现在类似的声音呢?不过女女姑姑说过,田村婆婆的丈夫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人世了。
「这里。」艾莉欧向粒子同学补充说明,并打开走廊上的拉门。里面就跟平常无异,可以看见正中央的棉被微微隆起,只要凝神注视,就能发现那团隆起的确正随着内容物的呼吸上下移动。婆婆连头部都盖在棉被之下。
「老婆婆,粒子来了。」
「我就说我叫作流子!」
粒子同学对艾莉欧的错误介绍提出抗议,同时走到田村婆婆身边跪坐下来。
「啊?你说……什么子?」
也许是因为隔着棉被没能听清楚,田村婆婆将脸探出被窝,睡眼惺忪地发问。
「是流子啦,婆婆你好!」嗨~粒子同学举起右手开朗地打招呼。
田村婆婆抬头望着她的脸与右手,就像输给了沉重的眼皮般又闭上眼睛:
「是谁啊?」
「呜咦!怎么能忘记个性十足的流子呢~!我可不是欠缺个性的人啊!」
流子同学仿佛在跟架空的物体战斗,软弱的拳头不讲理地横越过半空乱挥着。
「这当然只是个无聊的玩笑,何必那么激动?你是御船流子吧。」
状态一如乌龟型态模造品的田村婆婆不以为然地吐着气。「对……啊、对啊,我只是装装上当的样子。」粒子同学红着脸陈述藉口。
「真,眼镜。」田村婆婆命令我替她拿眼镜,以名字直接称呼我已经成了定局呢!我在去拿老花眼镜的途中顺便冷静地思考一下,归纳出:田村婆婆↓真;女女姑姑↓真真;粒子同学↓丹羽同学;前川同学↓转学生;艾莉欧↓表哥。唔~嗯,这感觉有点像谣言传得越远就越偏离事实的情况。要是名字顺序起码能反过来……那样也很恐怖。
田村婆婆戴上老花眼镜,正确地是放在鼻子上,以这种使用方法确保视线清晰,抬头望向粒子同学。粒子同学露出腼腆的态度后,田村婆婆就像理解什么似的「啊啊~」了两声,将下巴塞回被窝里:
「你是跟艾莉欧不同的一伙朋友来这边的小孩嘛,我清楚地想起来了。」
「啊~呃,是啊!我跟藤和同学读别所小学。」
粒子同学说完后瞄了艾莉欧一眼,艾莉欧也轻轻点头表示同意。该怎么说,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有些生疏。从粒子同学身上,可以感觉到她不想被人证实自己跟艾莉欧是朋友。
「什么啊~你们不是朋友吗?」
田村婆婆察觉到那股气氛后,毫不客气地跨越界线。明明姿势是重视防御的甲壳外型,她对于攻击行为却毫不犹豫。将龟壳与长年经验组合在一起(注:日本俗语有「毫o甲'dv年o功」这句话,毫o甲为龟壳,年⊙功为长年累积的经验,直译是长年累积的经验比龟壳还有用,意同「喜一是老的辣匕,会更加协力合作耶~我茫然地享受着这份跑错棚的敬佩心情。至于我呢,不要开口是最聪明的作法。
存在于两人之间的隔阂,大部分应该与艾莉欧退学事件有关吧!若真是那样,并非当事者的我乱插嘴也有点那个吧~
「呃……不……是~朋~友……是吧?」
粒子同学那暧昧到极点的笑容,与完全无法聚合为一的发言片段感情融洽地倾斜着,仿佛即将沉没。艾莉欧也局促不安地不知该如何处理「朋友」这个名词。她以视线向我求援。你是要我怎么做啊?就算是我,也还没归类出我跟你到底是朋友还是什么啊!血缘的关系微妙地令人费解!
「真是的,电波产生干扰让人觉得讨厌啊!」田村婆婆对头上的雾气发出抱怨:
「你们听好了,我从现在开始要彻底改变话题,所以让空气换个气吧!」
「嗯……嗯。」「喔……好!」她们一人点头,另一人则举起握拳的右手。
「咳咳!」田村婆婆演技不算差劲的清清喉咙,挤出满是皱纹的开朗声调。看她那样子,我觉得很像为了舔舐旧瓶子里剩下的些微甜蜜汁液,把瓶子凑在嘴上拚命倒的人。
「你的父亲,应该是叫作直弥没错吧?那家伙还好吗?」
「嗯,很好!爸爸不久之前才在星期天跑去登山喔!」
粒子同学也回应田村婆婆的声调,以开朗的态度讲话。但无法否认其中掺杂着些演技。
「真怀念啊!那家伙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曾大声嚷着他看见幽浮,冲进这间店里来。」
噫嘻嘻嘻,田村婆婆脸上涌现出因回忆引起的笑容。「噢……」刚才的气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粒子同学表情微妙地收下这句话。也罢,毕竟听起来不像是她父亲的英勇事迹嘛,反而像是会放在吹嘘列传序章里的话题。
「然后呢……然后呢?」尽管不关她的事,不过艾莉欧还是扑向幽浮这名词。她的态度与其说不含演技的味道,不如说已经把之前的会话都抛到脑后了。虽然我差点忘记,但艾莉欧可是那个女女姑姑的女儿。像根据个人需求来取得或舍弃情报这类动作,对她来说恐怕如同呼吸一样自然。
「结果被人揭穿那是谎言,尝到了朋友们的狠狠制裁。当然,幽浮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找到!那些家伙的戒心可是非比寻常呢!」
田村婆婆宛如在介绍熟人般,叙述着幽浮机密度有多么高。
「对啊,用望远镜偷看也找不到。」
艾莉欧附和。正常来说,这应该不是彼此一脸认真地拿来讨论的题材吧!
被迫得知父亲一点羞耻过往的粒子同学低下头来,面对这话题的浮游感,也只是浮现应付的苦笑。
「外面在下雨吗?」田村婆婆平静地竖起耳朵,喃喃说道:「最近,我一点都看不到天气变化。」接着,她讲出这句难以判别是抱怨或什么的台词,眼球似乎很无聊地望向天花板。
在沉默的时间持续下,粒子同学与艾莉欧很尴尬地让视线飘动交会。看来她们都把对方当成外星人,探测着彼此的生态。
我则站在距离她们一步外的位置上,对这样的两人进行观察。
「嗯?什么啊~又来了吗?」田村婆婆之前转往天气的意识又回归水平,非常不以为然地开口说道。
察觉到我们各有不同的立场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解释的,总之她如此说道:
「我说啊,你们不要在别人家里开花妄想、不要变成全彩、不要上演爱情喜剧!要做滚去别的地方做!」
嘘~嘘!她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厌恶地挥手驱赶我们。
虽然并没有那回事,但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打马虎眼方法。
「我才没有演爱情喜剧!流子同学负责的是正经戏码!」有个人也跳了起来。
就这样,成了熬过现场气氛的契机。
大致说来,我根本不可能单脚踏进那种充满青春点数的热锅里。
我的日常生活基本上是黑白的,经过完整上色的人物有时会在框框内登场,留下略带色彩的脚印后离去。我会小心地保存那些残片,命名为「青春点数℉
……算了,这只是我试着即兴地下定义啦!PART2。
接下来好一阵子,几乎都是田村婆婆单方面在发言,而粒子同学成了倾听的一方。也许那是田村婆婆体贴的方式,但她平常就相当健谈,我也觉得似乎没有太大差别。
到了粒子同学准备回去的时候,我也为了送行跟着走向店面,艾莉欧则是保持坐姿没有动作。粒子同学也是,在她起身把手放到拉门上的这段期间里只是半开着嘴,仿佛就此放过对艾莉欧说话的机会,没对那个窝成一团的背影说上只字片语便直接离开。
我略为强硬地让那扇因雨天变得更难开启的拉门进行滑动,来到外面。天气已从小雨变化为中雨(就念成nakasame吧)(注:日语中无此说法,为作者自创词丫就算想看看对面住家的墙壁,碍事的雨水也会接二连三落入视野范围内。打到屋顶上的雨滴发出的声音,与其说是雨珠弹跳声,还不如说是类似正在刮落屋顶所发出的工程声响。
「粒子同学今天是骑脚踏车?」
站在我身边正打算打开雨伞的粒子同学,以伴随着忧愁的表情点点头:
「嗯,是啊!不过,我的脚踏车停在距离这里有点远的地方。」
咦?怪了。她没有回答「我就说我叫作流子啊~」这句话耶!对于几乎已经对那句「我就说啊~」逐渐上瘾的我来说,很想在不满足感的怂恿下绕着粒子同学周围乱跑乱晃,并对着她大声嘲弄说:「喂!你家~是粒子家!」这就叫作我是在说谎啦!
对我的心情毫不感兴趣的粒子同学一边用手指玩雨伞扣环,一边开口:
「藤和同学她啊~变安分了呢!」
这种表达方式,就像是把爆米花塞在臼齿缝里充当补牙材料一样。你要好好地去心灵牙医师那边,换成正式的补牙材料……我差点这么建议,但因为意义不明选择自制,NO电波。
「嗯?嗯,对啊!该说她是消极吗~?」还是说内向?以棉被的意义来看。
「以前她的嘴巴更刻薄,而且还讲个没完喔!」
「是喔?」如果是嘴巴毒也就算了,讲个没完倒是让我无法想像。我顶多只能描绘出面无表情、转动着舌头的艾莉欧而已。要是她站在田村婆婆家的走廊中隐身于黑暗里,就像只新种的妖怪。
「丹羽同学。」
仿佛想要切断她和我之间的什么东西,粒子同学动作夸张地挥动着雨伞,摆出一本正经的态度。
她挺直背脊,即使和我视线相对也毫不害羞。我倒是觉得脸颊一阵发痒啦!
以纷纷落下的雨滴为背景,和女孩子面对面——这幕风景让青春点数的残骸如树叶般在我内心飞舞。然而那些碎片聚集起来后聊胜于无的情况,这次似乎不会发生。
「讲这种话……嗯~虽然我也觉得实在太过分了……」
粒子同学用手指卷着发丝,与其说是在卖关子,更像是难以启齿地拖延着前言。「什么?」在我催促之后,她才畏畏缩缩的、活像是拖着发麻的脚往前走似地开口,途中还一度斜眼看向店内:
「藤和同学啊~风评非常差,尤其在我们学校里。」
「嗯。」我不是当事者又是新来的所以没有实际感觉,但还是点点头。
「所以呢,万一让别人知道我跟她感情不错,说不定就会在教室角落里被人大骂:『给我站住!」粒子同学说到此处,突然伸出两手用力一推,雨伞尖端扫过我的腹侧:「有可能碰到那种事喔~以流子同学我的立场来看,有点担心丹羽同学的将来。」
「嗯,原来如此。」意思就是我会变得孤立无援吧?
的确,在学校这类场所,发生那种事的机率很高吧!毕竟在那种地方,没有比「集团意识」更能掌控天下的东西。只要有一个讨厌艾莉欧的人出现,尤其是能接触到班级核心的女孩子,就能像病毒感染那般一口气引起对我的排外感。
粒子同学很尴尬地看着脚边抬起脚晃动,仿佛在踢着想像中的小石头:
「昨天,我和我的朋友米奇一起来这里。」
「你跟米奇是朋友吗?」
突然讲这个不会太厉害了?粒子同学。不,或者我该叫你瑞奇?听起来真像是山寨版耶!(注:指流行歌手瑞奇马汀,曾经出过一张迪士尼专辑)
「啊,米奇是我同社团的朋友啦!」换句话说,对方就是穿着那身装扮问人「你喜欢篮球吗?」(注:日本漫画《灌篮高手》中,女主角赤木晴子对男主角樱木花道说的第一句话丫步步进逼……不,这梗可以别玩了。顺便一提,那套漫画我是趁着和粒子同学一起去购物的机会,一本本从书店购入。我目前没有买齐全套的预定。
「该怎么说,米奇说她以后不要再来这家店了,还说是因为有艾莉欧在这里。所以我想,啊~原来大家都那样想~对我来说,藤和同学的事情很微妙啦,因为就像这样……很多方面这个那个嘛~可是在学校里,一般都有那种想法~吗?」
「……对啊!」米奇同学的反应大致来说是正确答案吧。
要袒护艾莉欧并不容易。有个人隐情这一点并不能当成免死金牌。与其要扯什么隐情,不如别找什么理由当挡箭牌,直接任性妄为反倒还好一点。
不过这两者之间,只有「最差劲的最下层」跟「最差劲的最上层」这样的差别而已。算了,艾莉欧是后者吧。毕竟她表现出没有任何人能理解的举止,给学校同学等人带来困扰。
因此对艾莉欧来说,无论是找不到可以打工的地方,或者是她的行动让别人畏缩,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自作自受。这部分就算是她本人也无法否认吧!
人生不可能重来好几次。无论从几岁开始,只要背负着致命的问题就不行。
虽然艾莉欧的过去对她的人生来说,究竟是不是致命伤?这一点尚未完全厘清。
「呃,那个啊~」粒子同学拉着我的衣服,我的意识也被扯了回来。
「嗯?」等我回神时,才发现粒子同学已意外地接近身旁,让我的头有点发昏。
「丹羽同学,你变得~讨厌我了吗?会瞧不起我吗?」
她抬眼向上望,发出微妙带点撒娇的声音……我认为啦!由于我尚未取得粒子同学鉴定师的资格,还难以判别出细微的差异。
「为什么?」
「呃~该怎么说,我是个讨厌的家伙啊!至今为止,我一直努力着,只让丹羽同学看到我乖小孩的那一面而已。所以呢~该怎么说呢~……」她吞吞吐吐。
啊~……是吗?嗯,是这么一回事吗?虽然能理解,不过我并不特别觉得怎样啊!
「不想靠近危险的人,也非常讨厌一个人落单。这些都很普通啊!」「才不不不不普通呢!流子同学,就是因为太有个性才会以反应带刺而出名!你会被这家伙刺中的喔!」「不,不是那样的啦!」「我懂啦~哎呀,一不小心就无法忍耐严肃的气氛。我不擅长摄取矽胶凝体之类的东西,嗯。」(注:严肃(シリアス)与干燥剂原料矽胶凝体(シリカゲル),两者开头音节相同)一般来说任何人都不擅长啦!还有,你不是负责担任严肃场面吗?或者说,我身边本来就没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人。
感觉有点像飞机上不可能有医师在场。虽然我搞不太懂。
「难为情~难为情~」吸进认真的空气后,粒子同学似乎泛起红晕。
背景的降雨量继续增加。由于我转移视线,粒子同学也转身向后,让「啊,那~再见」的气氛得以流入。
粒子同学也将雨伞举向天空。张开的伞弹开雨水时演奏出的音色,特别在我的鼓膜里萦绕不去: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稍微考虑一下跟艾莉欧往来的方式。」
「咦~你说你要考虑~啊,不过……是吗~我说过的话就是那种意思吧。唔~嗯……啊啊啊啊啊!」粒子同学开始苦恼。她抱住头,雨伞也放了下来,只见雨水滴滴答答地淋着她脖子的内侧。「呃,粒子同学?我又需要准备把毛巾丢向你吗?」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唐突地大叫起来,直接飞奔而去。她夸张地甩动着双臂,雨伞根本没有意义,还不如说都已经变成阻碍了啊!或许是因为雨伞承受的空气阻力造成影响,她以失去左右平衡的姿势往前冲。
「我的软弱真可恨~!我在意~!」
粒子同学持续喊叫着什么,在雨中往前飞奔。明明她一跨上脚踏车就骑得很慢,跑步速度倒是很快。还在缺乏雨伞守护的情况下奔驰于雨水中,难道她也在追求青春点数吗……虽然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啦!我搔了搔后脑勺。
「艾莉欧吗~……」这是个听起来像关键字的不可思议名字。
艾莉欧已经离开了学校。
然而,藤和文莉欧的影响却依然残留在学校中。
真不公平!我的嘴没来由地自言自语道。
「被人讲了一堆之后,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我对自己想也不想地回到田村婆婆的房间,还在她被窝旁坐下的举动感到很困惑。我还特地准备了座垫,盘脚坐在上头撑起手肘托着脸颊,实在太放松了吧!
「你泡的茶还算满好喝的,比艾莉欧好些。」
甚至还跟老婆婆两人一起喝茶,令我觉得自己在代理老爷爷的职务。
我们让热腾腾的绿茶接触舌头,保持微妙的距离感双双坐着。田村婆婆虽然发着抖,依旧正坐在被褥上;纵使手上的茶杯与杯中的水面不安定,她仍然享受着茶水。
每次为了泡茶而前往这屋子的厨房时,我的内心就会变得有些不安。
厨房里只有一扇已经发白,角落还有蜘蛛结网的窗户,再加上今天连天气都是阴雨绵绵,让厨房充满了和夜晚不同的昏暗。整体看起来都沾染着脏兮兮的煤灰,是一个似乎没有任何人在使用,不具生活气息的空间。小小的火炉到底点不点得着都让人怀疑,叠放在柜子上的盘子感觉起来没办法承放任何东西。一个给小孩子用的、画着可爱兔子图案的盘子放在最上面,不知为何令人感受到莫名强烈的悲哀。这是因为,我觉得这盘子上似乎承放着田村婆婆重要的过 一去吗?
「前阵子我让艾莉欧去泡茶,结果那个笨蛋,差一点被烫伤。」
我以比茶味更苦涩的语气喃喃说着。
「女女到底宠女儿宠到了什么地步啊?」
虽然有个裹着棉被的物体滚倒在来此途中的走廊深处,但那不用说,一定是不该看的东西列表上排行第一的乡土妖怪「棉被卷]
「那么,那家伙为什么裹着田村婆婆的棉被啊?」
「我哪知道,她就突然裹到身上滚到外面去了。是不是在闹什么别扭啊?」
这是个冷静的分析。婆婆居然能看穿身为双重自闭经验者的艾莉欧的心情。唉,实际上很浅显易懂啦!毕竟不会有人因为情绪高昂,只愿意躲在棉被内侧发泄吧!
「然后呢?」
「啊?」我用手掌盖住杯口之后,才抬起头来。
「你在烦恼着什么吧?」
田村婆婆的左眼继续闭着,只将右眼转向我。幸好,这举动看来不像是在对我眨眼。
「只要年纪一大,就能够简单的掌握人心吗?」我首先提问。
「听到你在那边碎碎念着『为什么我还……』诸如此类的话,不管是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吧。笨︴蛋。」
婆婆以几乎会喷出口水的讲话方式,随性地斥责着我。接下来,她颇为倦怠地抬头望向天
花板:「雨声变激烈了呢!」她是担心会漏水吗?
「我可以找你商量吗?」
「光是要讲给我听,那么我就听听看吧。至于能不能算得上是什么商量,可就不是我管得着的事情。」
她的态度是用一只手把人往前拉,却又用另一只手把人推开。若将老人家特有的乖僻性质翻译为现代风格,大概会变成傲娇。真是不可思议耶,我心想。
「如果没有偶尔听听别人的话,迟早会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这是笨蛋爷爷的教训,不过基本上我有在遵守。」
看来田村婆婆傲娇的对象并不是我,而是已经往生的爷爷。真是件好事。
实际上,我稍微烦恼了一下是否该找人商量,但还是在压低音量以免传到走廊上之后,开始叙述。
「不,其实是关于艾莉欧的事,有点……」正确的说法是,跟那家伙在一起的我有问题。
「以那家伙为对象时还可以用『有点』来了事,你还真行。」您说的是。
「刚才的粒……流子同学说,艾莉欧在镇上严重地被当成是怪人,或者讲难听一点,是受到人讨厌。」
「喔?所以呢?」田村婆婆以听来不太感兴趣的口气催促我继续。
「因为我是艾莉欧的表哥,和她感情不错,万一这种事在学校传开,我就会被孤立喔~我收到了这种建议。」
「嗯,你等等。我要先喝个茶。」
田村婆婆说完之后,以颤抖的手端起茶杯。她发出像是在吸食荞麦面的声音,让液体顺着喉咙被吞咽下去。我也仿效她的行动,用茶水润润口。
「好,可以了,继续说。」咳~田村婆婆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所以啊,我在想我该怎么办?」我认为自己应该是在烦恼。
实际上,在学校受到孤立对学生来说可是致命伤。那样不可能会有多余精力能放到品尝青春点数之类的事情上,精神疲劳也会不断累积,甚至还有可能受到永久性的伤害。
在我的学校,当然也有那种没浮上表面的欺负行为。
要是被归类到那一侧去,我可不愿意。我老实地想。
只是,我的脑袋究竟有没有针对那种问题在运作?这点相当可疑。我似乎漫不经心地接受了现状,毫无根据地乐观认为,说不定情况会出人意料的就这样平稳下去,静观局势。
我心底潜藏对这种作法的不安。我是否想要什么都不做,也不打算放掉任何东西?
「喔……是那样吗?是那样吗?」田村婆婆敷衍地回应,也随便地缓缓点头。
「……………………………………:」喝茶~「……………………………………:」喝茶~
「就算你找婆婆我求救也只会一起溺死而已。千万别认为我能拉你上岸。」
你这个杀害老婆婆的凶手!我就像已做出那种行径般惨遭辱骂。
「什么该怎么办,只不过是在探索可能性。开始烦恼该怎么办之后,人才能够第一次踏上现实的地面。所谓建议之类,是在那之后才能寻求的东西。对于别人脑袋里的幻想,有谁会出手帮忙呢?」
她斥喝着我,让杯子里的茶水剧烈摇晃。面对田村婆婆的说法,我也虚张声势了一下:
「不,我从一开始就打算自己想办法。」
「那就好。就算是笨蛋,只要动动脑总会想到些什么。」
说到此处,田村婆婆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轻轻地吐出茶渣:
「只要不计得失,笨蛋的想法大致上就会是正确的,毕竟笨蛋很单纯嘛!」
这一次,她的脸颊与皱纹的放松方式很优雅,还伴随着怀旧的温柔。
这是建议吗?虽然重点是要自己思考,不过,只要找个人聊过,内心某处就会意外地感到轻松。就像把多出来的行李硬塞给别人那样,会稍微变轻些。
那么,来思考吧!假设一下,我跟艾莉欧断绝关系的话。
就算艾莉欧以断音方式「表哥~」「表哥?」的呼唤我,一步一步跟在不回头的我身后,我也能够完全视若无睹……不,我应该办不到吧?已经办不到了吧?
「讲到一件能够说明的事,那就是……人就算没什么朋友依旧可以活下去这件事吧。」
也许是连短暂的沉默都无法忍耐,田村婆婆干脆地打开话匣子。
结果,她还是愿意给我类似建议的东西。因为爱长舌的人难以保持沉默。
或许是因为她是个不直率却爱插手照顾别人的人吧?七十年前肯定相当受欢迎。
「所谓的朋友既不是氧气也不是水,要归类的话,应该算是嗜好品。如果拥有自是让人感到充实,就算没有也总会有办法应付。其实这跟咖啡或香烟没多大差异,所谓他人的存在就是如此。例如不吸烟的人身上没带烟也是很正常,根本不需要为了没有朋友而感到羞耻,若是因为有很多朋友就骄傲,那也只不过是单纯的白痴。毕竟那就像是在宣告自己已经中毒了。唉,在沟通能力方面具备自信是很好啦,不过那就类似酒量很好那种程度的事情。」
一口气讲到这边之后,田村婆婆呼~的喘了口气。她的肩膀无力地往下垂,再度徐缓地开始对肺部提供氧气。
「换句话说,无论是面对现在所拥有的朋友,还是将来可能会变成敌人的周遭朋友,都不必感到害怕。」
「……………………………………」听到朋友这名词,我首先想到的是粒子同学。
就算是她,当周围都变成敌人时也会伸出食指指着我吧。我们第一次在脚踏车停车场见面时半开玩笑讲的那些话,直到最后为止都能当成是一场戏言吗?
「如果害怕孤立,就不要活得太久。你看看我吧,不管是朋友还是老公,统统都已经死去了。剩下来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这番话就像在以开朗坚毅的态度来发牢骚,拥有矛盾的气势。
「我也差不多了。最近每天晚上我都在想,下一个该轮到我了吧?所以我才说外星人会对我cattle mutilation。」噫嘻嘻,田村婆婆这次以适合她的笑法做总结。
「慢慢烦恼吧!所谓的烦恼,大概都是一天就能解决的事啊!剩下的三百六十四天只要休息就好。」
田村婆婆最后追加了一句话,接着把茶杯放到枕头旁,微微颤抖着倒回被褥上。
一旦没盖棉被,她朝上的后背部看起来就很寂寞。既单薄,又没有精神。
「要思考、烦恼……」我抬头望着天花板。屋顶的木头花纹似乎因为渗水而变成深色,仿佛立刻就会滴下水珠。我试着吐出舌头来却没接到甘霖,只是表现出一脸呆样。
我和文莉欧之间的关系,也会影响到和其他人之间的关系。
例如说,呃……粒子同学之类的就符合这个理论。
所以,该怎么办?
至于隔着一道拉门在走廊上滚来滚去,浑身散发出「理我~」气息的愉快笨蛋,就丢着不管吧。
我可以对棉被卷视若无睹。对文莉欧却无法当作没看见。这部分,说不定是重要之处。
我将舌头伸进杯子里,碰触浅绿色的水面。
茶水已经变得半温,正是适合入口的时候。
我一口气将整杯茶灌进胃中,享受着茶水在胃中也会摇动的感觉。
「今天我可以去转学生家玩吗?」
当我在学校餐厅里吃着猪排井时,被人在耳边轻语道:「我想看看你的房间……」
这当然是彻头彻尾的夸张表现,但结论是相同的吧?
事情发生在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五,午休时分。
坐在我正面的前川同学,在聊完猪排井的调味话题后立刻提出这个要求。
我用卫生筷夹起的猪排上的面衣因重力而剥落,只剩下猪肉部分。
「咦……不,那里并不是我家……」
这唐突的提案让我大吃一惊,不由得反驳了无关紧要的部分。
「啊啊……对喔,是藤和她家。所以,可以吗?」
最后的「可以吗?」的部分听起来莫名地带着一股销魂魅力。我的耳朵病了,不妙!
「今……今天我父母都不会回来!」
「你们本来就分开住吧,我记得。」
「是那样没错!」而且台词的意义不明。
前川同学用筷子夹起配菜的黄萝卜举高并遮住电灯光线,同时开口说道:
「你可以放心啦!我也会乖乖回家,不会吃掉转学生你啦!」
这成熟的声明,让我的心脏对露出嘲弄微笑的前川同学产生些微的过度反应。让我觉得头好痛:
「是……是吗?要来我家吗?」
「转学生,你没夹到饭粒喔,筷子上空空荡荡的耶!」
「我突然失去了远近感,都是因为我瞧不起蓝莓,引起眼睛的叛乱。」(注:据说吃蓝莓可以改善视力)
邀请女性朋友到自己房间来。讲得更精确一点是对方前来拜访,不过,这可以得到三点。我已经得过五点,再考虑到四点有限定时期,那现在岂不是与平常时期能取得的最高点数重逢的机会吗?虽然我啰唆着这些解释,基本上只是因为我在紧张。请女孩子前来我房间这种事,我最后的经验可是在小学六年级时。
「可是,为什么?」
「基于兴趣啊!我只是想看看转学生生活在什么样的房间里。」
正好打工也休假嘛——她在动机里追加了很闲这一条,接着咬下黄萝卜。
放学后和前川同学在自家进行……参观活动?虽然我应该无法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不过也好,就让心脏怦通怦通到令我无法专心上下午课程的程度吧!
我试着冷静地掌握自己的悸动,感到有些想吐:
「话说回来……」
「嗯?」
「前川同学啊,有朋友吗?」
这个问题让她觉得很意外吗?前川同学的眼睛开开阖阖地重复着眨眼的动作。
「你就是我的朋友啊!」
「嗯。」真是漂亮的回应方式,我心想。
相隔一会儿,我再次针对其他事情提出疑问:
「还有一件事。」
「嗯。 」
「你对艾莉欧有什么看法?」
听到我的问题,前川同学不算特别大的双眼又眯得更细了。
我说错话了吗?但我想前川同学已经知道我跟艾莉欧的关系,应该无所谓吧。
而且这里并不是教室,彼此的闲聊在传入他人耳朵前就会隐身于乱糟糟的空气之中,消逝而去。
「一看到藤和,就会有事让我不由得去思考。」前川同学看着碗底开口。
「什么事?」
「如果人的个性有所谓的适才适所,那么藤和究竟该安插在哪里才对呢?」
前川同学非常认真地说道,顺便还用筷子夹起剩下的饭粒。
能够安插艾莉欧的正确地点。
棉被里……这可不好笑。
把碗底的饭粒都吃完后,前川同学补充道:
「总而言之,我的看法是……」
「嗯。 」
「这个学校餐厅的欧巴桑应该对猪排井死心,应该将心思放在烹调亲子井这个适才适所的位置上。」
你说的完全正确。我全面赞同,夹起洋葱咬进嘴里。
「好,出发啰!」
一到放学时间,前川同学就扯著书包靠向我的座位。
平常一放学立刻就会离开教室的模特儿体型同学,居然会一直线地走向与门口相反的窗户边,她前往转学生座位的身影夺走了教室内少许的目光。
融入群体的粒子同学也不例外,小跑步靠近我们:
「丹羽同学,你们要去哪里玩吗?」
她今天除了书包之外还背着个侧肩包,似乎有点不悦地来询问我今天的预定。我最近察觉,她拿着那个包包的日子,就是要参加社团活动的日子。
「我要去转学生他家玩啊!」
「呜喔……」
听到目的地,粒子同学出现微妙的反应。那不是在生气,也不是在羡慕。
虽然反应发出了第一声,却像个迷路者般烦恼着该往哪个方向迈步。
我立刻理解那个表情所为何来。
因为我家就等于是艾莉欧的家。她还顾虑着六天前的事吧。
「然后,做各种事。」
「呜喔!」
不过前川同学的下一句台词,似乎让她无法继续顾虑下去了。
硬是扯断、失去枷锁、彻底惊讶,拿出精神来冲吧……喔︴
「你说各种!有各种颜色!颜色……知道颜色……唔~!」
粒子同学想像着什么,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过前川同学后,开始乱蹦乱跳。
「你不认为粒子很出人意料的,是个在男女之事方面只有些道听涂说知识的家伙吗?」
笑容满面的前川同学爽朗地征求我的同意。如果我拎起她的胸口就只是单纯的性骚扰,所以我只抬起头不屑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你啊,为什么只能用有语病、会引起误解的方式说话?」
「打扮成五平饼,然后讲着有语病的台词如何?」(注:日语中,五平的发音(gohei )与语病的发音相同)
「有人拜托你进行同音笑话扮装的讲座吗?」
「因为光在房间里互瞪那不是很无聊吗?所以我试着把打电动或下黑白棋等可能会进行的活动,总称为做各种事。」
「你是明知故犯吗?」
「呵呵呵,所以说有困扰时找前川就对了。」
她自己也对那句话的含义有自觉吗?
「嘿~!」粒子同学扔出抓在手上的侧肩包,那东西穿越学生们之间的空隙,漂亮地掉到讲台上。
她不知为何骨碌碌地转了两圈,才对我挥洒微笑:
「其实,流子同学我今天没有社团活动喔!」
「……………………………………………………」
我和前川同学面面相觑。我往上看,而对方往下看。
「我是没差啦?」她的表情反而期待又从容:
「我的目标是要成为优秀的支援角色啦!嗯,在这一次。」
虽然在她一脸得意时讲这种话很不好意思,但那对我来说完全是意义不明的藉口。
不过,算了!
就……这样吧!
粒子同学和前川同学,将要前往藤和家拜访。
等等,后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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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0-8-1 09: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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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角色扮演七十二 前川同学与工作情况
本帖最后由 倾丶若离 于 2010-8-7 12:55 编辑
第五章 角色扮演七十二 前川同学与工作情况
<藤和女女>
●没有特别发生什么变动事件。
目前的幸福点数合计 十3
<藤和文莉欧>
●努力接待客人。 +2
目前的社会回归点数合计 -48
<丹羽真>
●和粒子同学的关系尴尬。 -2
●烦恼着自己和文莉欧的关系。
-2●前川同学与粒子同学决定去藤和家玩。 +2
目前的青春点数合计 -11
五月二十日。我的周遭诞生了会分可乐给我的跟踪狂。
……不,毕竟还没厘清对方的身分,况且追根究柢来说,我本人也尚未整理出状况的来龙去脉,要报告可能还太早。呃~先采取「动脑!动脑!」的方向。
在我打工的日式点心店,当我从后门走到外面准备丢垃圾时,却发现灌进宝矿力宝特瓶中的可乐不知为何被人悄悄地放置在门边。而且有五瓶。「里面没有下毒,只是普通的可乐。我无法喝碳酸饮料,还请收下。」——夹在宝特瓶底部的便条纸上,感觉复古的字迹如此记载着。上头却没写明这是送给○○的慰劳品,或我是你的粉丝、角色扮演上请多多加油等能显示来源的文章。
「…………………………………………」
如果先让名为「教育者观点」的玩意儿运作,首先,我似乎必须先从其中撷取出可称赞之处。呃~总之,别把不需要的食物倒进洗碗槽里的态度很重要吧?我想那是对的吧。那就别买,或者别拿!虽然这部分让人很想吐嘈,总而言之,我该怎么办呢?
我身处的环境并未沙漠化到足以让我把这种可疑物品一口气灌进嘴里。
虽然我在想是不是要拿来当作保龄球瓶,不过现在正是工作时间,玩乐上还是要克制。由于继续丢在外面似乎很引人注目,我决定把这些宝特瓶运进店里。好重。这重量恐怕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前川同学,哪里拿得动啊~白痴!虽然我好几次如此叨念,最后还是在没跌倒的情况下千辛万苦地完成搬运作业。「啊,糟糕!」把这堆可乐咚咚咚地陈列在桌上、一一扫过这些瓶子之后,我这么心想。毫无计划地摇晃内含碳酸的宝特瓶,或许不太妙。
「那是什么?」
代理店长小牧小姐边用木杓缓缓搅拌锅里的内容物,开口询问我带进来的东西详情为何。她现在应该正在制作外郎饼(注:日式蒸点心的一种,由小田原市的外郎家自室町时代开始制作贩售,因而得名Υ
我在套着红豆色椅套的椅子上坐下,提出报告:「这东西放在外面,还写着请收下。」「嗯。」小牧小姐一手放在下巴上。
小牧小姐是一位年长的美人,比店长还勤奋工作并担任店长的代理,在我认识的成人中可以归类于相当认真的那一型。虽然她有些太过自信的部分也相当引人注目。
在我打工的日式点心店,主要的生意是购入由别处制作的点心并进行贩卖。但小牧小姐却在店内独自制作日式点心,虽然数量不多,还是会放在店面的展示柜里,当然也有贩售。前来购买的人还不算少,或者该说我认为就算卖不掉店长也不会有意责怪。不知道是否因为从以前一直营业至今,这间日式点心店与本地民众的关系非常密切,固定客人占据了业绩的绝大部分。在伴手礼、庆祝喜事的红白馒头或丧礼馒头等产品的流通上,这里也插了一手。我最近才知道,就算店面业绩多少随性些,这家店也不会倒闭。其实,我从以前就常常跑来观察这家店的店面。由于无论何时前来都没看到客人上门,我过去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些饮料该怎么办?」小牧小姐的视线转回锅子上,事不关己地说。
「拿去给警察?」
「不,不必了。就放进冰箱吧,我之后会喝掉。」
她的食指用力朝营业用冰箱一指。
「咦?你要喝吗?这些东西?」
「都收下了嘛!」
「来源不明喔!」
即使嘴上这样说,我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让我心想「难道是……」的嫌犯候补。
最近,有人在发射宝特瓶火箭。要制作那东西必须使用五瓶左右的碳酸饮料宝特瓶,出人意外的是,准备起来应该相当辛苦吧!例如要上小学的劳作课程,就会在资源回收目前去收集空瓶,好解决这个麻烦。
「没问题,我不会因为那种事死掉。」
比起烦恼可乐的处理方式,她看起来更沉迷于制作点心,发言的感觉也像在随口敷衍。
「等到浓稠度出现后……嗯嗯。」小牧小姐交互确认放在旁边的书本以及锅中物体的状况,并停止移动木杓的动作。看来她将进行下一步作业。至于我也差不多该回去顾店才行。
「我说啊……」「是?」小牧小姐再度转回身子,她上下晃动着下巴,缓缓眺望我的雪白身躯后开口。这次她的眉头附近出现几分不信之色:
「那是什么?」
「我的目标是成为店里的吉祥物女孩。」
啊,虽然忘了说明,但我现在的服装是打扮成糯米丸子的白丸子。
「唔嗯。」小牧小姐的手再次放在下巴,侧着头问道:「你的名字叫作什么?」
「别人经常叫我前川。」
「原来如此,那么前川,去扫除外面吧。」
「直接穿着这身打扮?」
「直接穿着那身打扮。」
「Aye, aye ~Sir!(是的,长官!)」
我拿起扫帚与畚箕,摇摇晃晃地离开厨房。
「咦,真的要去吗?」虽然背后似乎传来这样的低语,不过我不在意。
明天下课后要是有看到火箭发射升空,我决定去现场瞧瞧。
为什么在平目的午后发射火箭呢?这点我多少也有兴趣。
在学校的午餐,我大都会在学校餐厅里进食。因为我若要求父母提供便当,基本上大部分的配菜都会被店里的剩菜占据。我的双亲经营居酒屋,为什么会开始做这一行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店里剩下的东西也会拿到早餐吃。再加上晚上在居酒屋里帮忙时,我也会顺便在店里用餐。如此一来,很有可能发生一天三餐都是同样内容物的情况,因此我决定午餐就叨扰学校餐厅。话说,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转学生坐在我对面的位子上。
「这里的亲子井,很好吃呢!」
他用左手的汤匙舀起按照我建议购买的亲子井,开心地叙述着感想。至于他的右手还包着绷带悬挂在胸前,这个人上个月月底不幸骨折了。
「虽然味道有点偏甜啦!」
「是吗?」我这么一说,转学生就狐疑地歪着头。看来转学生的喜好是偏重的口味。
虽然派上用场的机会似乎不多,但我只将随手记下的备忘录留在脑海里:
「今天是怎么了,转学生?居然没跟粒子一起吃午餐。」
「我想说偶尔也要试试学校餐厅时!还有,我并没有每次都跟粒子同学一起吃饭,今天好像是篮球社的女孩子们要一起聚餐。」
他边将舀起的饭跟蛋从汤匙里往日中倒,边像是在辩解般地迅速说着。我想他并没有特别关心我的理由,反而该去担心粒子会比较好吧?
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就用转学生称呼他,虽然在时间流逝之下他已逐渐成为「原来是转学生的人一 但我依旧必须称呼眼前的他为转学生。老实说,我也不太记得他的名字。
粒子好像有叫他的姓氏……呃……是三羽同学……吗?好像是耶!
「啊,对了。」
「嗯?」转学生含着汤匙,直接抬眼望向我。喔,有点可爱!
今天前往火箭发射现场的时候,把转学生也一起带去如何?
毕竟要去见面的对手来历不明,还有跟踪狂的嫌疑。
万一发射火箭的人士是个既壮硕,还跟真正的太空梭搭乘员类似的万能人类,我是否会变成标枪的代替品,或是会被当成先塞进水管里再滑溜溜地挤出来的宴会表演材料?尤其是后者,一想像就让人觉得很恐怖。
弱不禁风的前川同学(虽然从外表来看像是在开玩笑,但只要知道内容,这就是不好笑的现实)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可靠男性……话虽如此,但仔细一看,转学生现在无法使用惯用手。如果勉强带着他乱闯的话,害得他伤势加重也会让人睡不安稳。嗯~可是我又没有其他的男性朋友。
「还是算了,别在意。」
「嗯唔?」他含着汤匙直接回应。
结果,我们没提到放学后的预定就吃完午餐并解散。
「再见啦,三羽同学!」
在道别的时候,我试着用姓氏来称呼他。结果在得到回应前,我先收到对方脸颊抽搐的怪表情。
一瞬间,他还表现出类似「那是谁啊?」这种名字和别人搞混时的扭曲表情,或是「好可惜!」这种觉得不甘心的表情。说不定,他并不是三羽同学?
不管是哪一种,这种作法对我来说似乎不太适合,我决定从下次开始还是叫他转学生。
我喜欢吃的食物是包着整根香蕉的奶油蛋糕卷。下次如果有人这样问我时,我想要如此地回答。
「真好吃~」老实说,真的非常好吃。简直会让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至今在超市里都对它视若无睹。
二十一日的放学后,我从职场的上司,也就是小牧小姐手上收到这玩意儿。我不以为意的的吃了之后,极力称赞。小牧小姐听到我的台词后没啥变化地微微一笑,动起手上的筷子开口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
小牧小姐今天烤了两片松饼来吃,她说是午餐的代替品。由于这里根本没有刀叉,她用卫生筷切着松饼。还直接贴着瓶口把昨天的可乐灌进嘴里。截至目前为止,小牧小姐并未产生任何变化,唯一冒泡的东西只有可乐。
「我都想去面包工厂工作了。」
「我是觉得没什么不好啦!」
「从明天开始,我会穿着香蕉布偶装前来。」
「给我住手,或者给我辞职。」
藉着这番温暖的对话,我度过了有意义的校外时间。
「话说,你今天的打工不是排休吗?」
「是排休啊!我是为了喝茶才过来一趟。」
「那为什么要在店面吃?」
「因为这里是特等座位啊!」如果躲进厨房里,就看不见宝特瓶火箭了。
从店面的入口,可以清楚观察到火箭往空中飞去的样子。虽然跟在电视上看到的火箭发射画面相比是规模缩小为几百分之一的发射实况,但比起在空中成群飞舞的鸟类和飞机,这东西更吸引了我在顾店时的注意力。我大致已经掌握了位置。
地点是距离这里相当近的农林专科废弃学校。那所学校在我升国中三年级那年倒闭,所以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唔~嗯,十五岁的前川同学真让人怀念……这部分先姑且不论,我把香蕉奶油蛋糕卷吃完了。由于手有点沾到,我趁着小牧小姐没注意的空档舔掉手指上的奶油。我们两个都吃着跟日式点心无关的食物呢!好啦,我刚刚在讲什么?噢,是火箭的事情。这话题从一开始就差点飞往宇宙去了。
宝特瓶火箭要在学校操场或海滩等宽阔地点发射喔!小学的老师曾经这样教导过我。不过,并未指示必须让房间明亮并保持距离观看。这是废话。可是如果不够亮就不容易看清,还有除了负责发射的人,其他人都要离远点这件事我也有学到。这部分也是当然。
简而言之,要说我到底想表达什么呢,那就是在离此处不远的范围里,具备操场之类空地的地点只有那所废弃的学校。如果发射火箭者是个拥有优良常识的人,那么对方就会遵守这一点吧。
如果没有遵守,追根究柢来说,应该早就形成了更大的问题。
「啊,是火箭!」听到小牧小姐这句话,让我抬起下巴。从店对面那间住家的屋顶上,可以看见火箭正长了出来。它霎时间穿透而出,朝着空中迅速奔驰。
「为什么要发射那玩意儿呢?」
听我喃喃一说,小牧小姐停下正忙着在盘内的松饼上涂满枫糖浆的手,送回一个答案。她的视线焦点放在宝特瓶火箭上:
「是不是以宇宙为目标?」
「推进力明明是水耶!」
「我认为垂直往上飞行的东西,到最后全都只是以飞往宇宙为目标。」
「是那样吗?」我没来由地想像着自己在镜子前往上乱跳的样子。
「要彻底甩掉重力,轰~地一下飞上去。但万一真的去了宇宙可是会死的,终究只是办家家酒而已。这代表要效法真货是件难事吗?」
小牧小姐以成熟的风格叹息着,用筷子夹起一小片松饼送进嘴里。
过去是否发生过让她憎恨重力的事件?不过,我没有知道那件事的途径,因为和这次的事情没什么关系,我也感觉不到继续深入的必要。
差不多该走了吗?万一火箭人迅速收工跑掉那就伤脑筋了。
「那么,明天见~」
「再~见~」
小牧小姐左右挥动筷子代替挥手,接着又喝起可乐。
当我离开店内时,心里想着……希望明天别发生小牧小姐因为肚子痛请假,导致工作增加的状况。这股担忧隐隐作痛。
我在高中校地外停下脚踏车,也不需要特别警戒什么,就穿过校门进入学校中。
从周围被弃置已久的塑胶温室,以及没有耕种完全荒废的农田上,可以充分感受到农林专科学校的余韵。由于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扫,应该是被风吹来的甜面包空袋和沾上泥土的叶片在地面上互相推挤。差不多一年前左右,商店街的人视有流浪汉在这定居的事为问题,现在是否还有人住在这里?
畜牧也在授课的范围内呢~我在前往操场的途中明白这一点。
牛舍里理所当然地有着一头牛。它哞哞鸣叫着,还在吃谷物。它是被人遗弃在此吗?还是有哪个人在饲养它?或许是火箭人的宠物也说不定。
它的耳朵上挂着标示牌,垂挂着它身为家畜的证据。牛的名字叫小花,是女生吗?
「哞~」由于它盯着我瞧,我试着对它叫了一声。但它只是看着我,没有反应。
哒哒哒~我从牛舍前方往后退开三步。它还在看我,再退三步。还在看,再退两步。啊,头低下去了。看来我走出了牛的警戒范围。下次,我就穿着牛布偶装在它面前乱晃试试吧。我将恶作剧预定表写进脑海中的备忘录里。
半途中的其他事情,还包括我目击一只黑狗趴在二楼教室的窗户上……应该是狗,我没弄错。它好像吐着舌头在呼呼喘气。是占领了教室,打算宣称那里属于自己吗……啊,是「那件事」吗?
最近,流浪动物的失踪事件好像正持续增加。是不是有人在这里饲养它们?或是有在废校中聚集的流浪动物专用的居住栋诞生了。若是前者,万一目的是虐待或什么的……待会儿,我再过去看看,确认没有凄惨的事件现场吧。如果只是单纯地住在这里,无论这是谁的兴趣,我都不要继续有所牵扯。毕竟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人说不定只是因为没地方可以饲养,才利用这里而已。
我匆匆忙忙的越过校舍与马匹用的跑道,踏上宽广得嫌浪费的操场。很明显的,这比我现在就读的学校还要大。我甚至觉得,所有学生与老师都搬来这所学校不就好了。
本国首度公开的火箭人,似乎正坚持着自己的身分不需要躲躲藏藏,而直接坐在操场的正中央。穿着西装的大叔盘腿坐在地面上的景象,不知为何仿佛是自由的象征,同时也类似无业的证明。
他拿着从饮水处拉过来的蓝色水管,对着地面随意地洒着水。水管的前端被手指压住,让喷出来的自来水表现出如同溃堤洪水般的劲道。
他的旁边躺着一个推测先前发射过的宝特瓶火箭,恐怕就是发射者本人没错。我靠近那有点缩成一团的背影。即使我来到很接近的地方,火箭人也没有做出回头之类的反应。也许是因为水势过大,水声也吞没了我的脚步声。我来到十分接近他的地方,之后又大步迈开三步左右的距离。我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对他说话:
「嘿,你好~」
我试着打了个在一年级的四月被运动社团当皮球踢时学会的体育社团式招呼。
「呜哇!」火箭人就像是在梦想着自己也变成火箭般地一屁股跳了起来,采取了很典型的惊讶方式。他扭着腰回过头,水管里喷出的水也描绘着半圆形淋湿地面。他保持坐姿,以脖子似乎很难受的表情抬头看看我,接下来又大吃一惊。
「啊,你是……」他话说到这儿就闭了嘴。我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惊讶,一瞬间差点担心他该不会根本不认识我?但是很明显的,他的态度与对可疑人物感到胆怯的样子相差甚多,那应该不可能吧。
火箭人没握水管的右手上拿着糖果,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可以特别列出的外形特征。耳朵上既没有耳环,头发也不是金色,给人的印象就是个极为自然的四十岁男子。只是,他身上穿着的西装皱巴巴的,很像醉醮醮在路上倒头就睡的大叔。
就是有那种人吧~在我工作的店门口,晚上去散步时偶尔就会看到。
「虽然你似乎认识我,但是我并不知道你是哪位。」
「那也是当然的啊!咦,是吗?呃~不过,应该是那样。」
不知为何,他在发言途中歪着头怀疑了两次左右。嗯~我跟这个人曾打过照面吗?总之,他的气质看起来似乎不是危险人物,身体也又瘦又矮。
「我今天有事想请教,所以来了。」
「啊啊,什么事?」
「把可乐放在店后面的人是你吗?」
「嗯,是我。」
他很干脆地承认。看他点头的方式,虽然没有自认为做了件好事,但似乎也没有做了坏事的想法。
「你已经喝了吗?」
「因为很可疑,所以没喝。」
我老实回答。「可疑?」火箭人对我的回覆表示讶异,把水管放在地上。取而代之的,他以像是要把宝特瓶火箭抱在怀中般,把火箭放到膝盖上:
「我没有放便条纸吗?」
「就是托那东西的福,使得状况更加可疑。」
「是吗?」也许是对自己留下来的文章很有自信,他看来对负面评价有着直率的疑问。
「毕竟来路不明的东西有点……」
「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算搞不太清楚是什么零食,也可以毫不介意的吃掉。」
「那种宽大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火箭人再次,这次是隔了一会儿之后才喃喃开口:「是吗……」他的声音听来有些寂寥。
嗯~不过,那条商店街至今还弥漫着那种气氛没错啦!但那地区却被都会区的居民当成陈旧与丢脸的部分,试图加以排斥。住处在都会区却在商店街做生意的我家,可说是位于相当特殊的立场呢!虽然我平常并不会意识到这些。
在教室里也经常可以发现,住在古老房屋里的小孩在小学生时代被欺负的情况。
但这些跟现在的事情并没有特别相关。
「为什么要送给我?」
「我是你的……呃~对,粉丝啦!」
火箭人试图靠这个充满灵光一闪的感觉,显然是临时编出来的理由正当化自己的行动。他以疼爱地抚摸宝特瓶火箭的表面,暴露出缺乏冷静的事实。
「……听起来像是在说谎。」而且,你又更加可疑了。
「不,是真的,我没有说谎。」如果以某种角度来看——这是个似乎带有着言外之意附注的说法。嗯~不过的确,讲到送东西给我的理由,除了有个人执着以外,我也联想不到其他原因。这么一来,难道他是在要求我和他援交?对继承了一半纯情商店街倾向的土地特质的前川同学来说,要是听到有人对自己说出那种话,就会立刻判定为性骚扰喔!
火箭人恐怕花费了比观察平常人更多的时间,把我从脚到头打量一遍,接着露出笑容。这种笑容不要太常让别人看见,总是把表情收敛起来似乎会让人好感度较高。虽然我产生了这种感想,但并未说出口。这么做到底是不是为了本人好就姑且不论。
「你今天没穿平常的奇怪服装耶!」
「说奇怪实在太没礼貌了,那是正当的角色扮演。」
「啊啊,那真是抱歉。」他在困惑之下,不经意地随兴致歉。
这家伙很可疑~有粉丝以下的味道~或者该说,很明显的不是。这不是前川同学爱好家的言行。如此一来,我该松一口气吗?还是该重新让危机感越发膨胀?
他给我可乐的理由再次为迷雾所笼罩……呃~可是,等等。再怎么说那也有可能不是送给我的吧?如果排除掉他是我的粉丝这种听起来就像是谎话的理由,送礼物给我的动机就会消失。何况也有其他人在日式点心店工作……或许是为了掩饰原因抑或是为了转移焦点才说是给我的吧?例如,真正的目标是小牧小姐之类的人?很有可能。
也不知道火箭人对我投出讶异视线的行为究竟下了什么判断,他把手中的火箭高举到额头附近:
「你看得到这个火箭往上飞的样子吗?」
「呃……是的,看得到。为什么要发射火箭?」
「啊~……呃,只是兴趣而已。因为无法发射真正的火箭到宇宙,所以我把这玩意儿当作代替品,让它飞上天空。」他用手掌抚摸火箭前端。
「……宇宙吗?」这个名词出现在会话里让我微妙地感到安心,这种反应搞不好已经是末期症状了。
「宇宙很棒吧?像是深海也还埋藏着梦想,所以也不错。」
「嗯……」我吐了一口气,让激动的胃部深处与脸颊肌肉一起取回冷静。
他是这城镇出身的人吧?这下子,我在各方面都能够理解了。在这里,个性举止奇怪又喜欢宇宙的人还真多啊!例如藤和之类的人。不过,在这种人里头几乎没有坏人。
我觉得大家都怀抱着憧憬奇妙与神秘,类似纯真儿童的部分,来扮演大人。
「你啊,是个手指灵巧的人吧?」火箭人以微妙的快速发言问道。
「嗯……还不错,我在国中的实技课成绩总是拿到五分。」
不过体育只有一分啦,马拉松大会也差不多是最后一名。就是风压太强烈之类的原因。
火箭人的表情一下子散发出光采。「那很好。」他喃喃讲出这句话之后,对我提了个有些唐突的委托:
「其实啊,我希望你帮忙制作宝特瓶火箭。」
「啥?」
「你有做过吗?」
「有啊,小学的劳作课上。」别瞧不起现在的小孩,我还可以用小刀来削尖铅笔喔!
小学时,我或许是因为这样闹起别扭,在大家都用削铅笔机的情况下,一个人陷入必须让雕刻刀反覆来回的状况。蓦然回首那就是人生,是学到妥协也很重要的前川同学在人格形成上的分歧点。如果当时我没学会这点,现在应该还是个热血分子。
「啊,果然没错。从我们的时代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耶!」
大叔那个年代特有的,对乡愁的脆弱被狠狠击中,让他脸上展露笑容。如果我就这样继续保持沉默,我可以轻易预想到回忆的樱花将会盛开。
「不过,你不是可以自己做吗?」我用视线取代手指,朝向他膝盖上的火箭。
「对啊!」火箭人虽然同意却欲言又止,伸手搔搔后脑勺。
「呃~就是那个,我于公于私都很忙,不能把时间都花在兴趣上面。」
听你在说谎,这个混帐!我一瞬间差点真的脱口而出。不过,我却不得不保持沉默。
因为在那之后,火箭人提出每制作一个宝特瓶火箭的价格,足以让我现在的打工时薪变成「零用钱l
「我期待你能制作很多,但希望你每做好一个就送来这边一趟,毕竟我还想进行试射。」
「嗯……」犹豫不决都只是表面上的装腔作势,这些我自己也明白。
只要在晚上制作就好了。答案就这样出来了一半,我还思考着将来的事情。
虽然有些可疑,但他似乎不是坏人。更重要的是,这是个充满魅力的提案。
如果想要操作已放上危险的天秤向何方倾斜,最快的方法就是把利益放到另一侧。
「我明白了,请让我来制作火箭吧。」
我答应了夜间的打工。
毕竟,有困扰时找前川就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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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 09: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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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成为某人回忆的一天
本帖最后由 倾丶若离 于 2010-8-7 12:54 编辑
第六章 成为某人回忆的一天
<藤和女女>
●没有特别发生什么变动事件。
目前的幸福点数合计 +3
<藤和文莉欧>
●没有特别发生什么变动事件。
目前的社会回归点数合计 -48
<丹羽真>
●没有特别发生什么变动事件。
目前的青春点欢合计 -11
就这样,男性一人加上女性三人这种很像男玩家在RPG里会组成的四人队伍,放学后到达藤和家。由于光是左拥右抱手就不够用了,连车篮里都有女孩子像是插花般地塞在里面。因为在半途中发现打完工的光脚艾莉欧,我捡起她装进脚踏车的车篮里。她和粒子同学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似乎只有粒子同学那一方还在介意。至于艾莉欧对她并未表现出特别的反应,只是愣愣地发呆。
粒子同学在前往脚踏车停车场途中,发表了叹息:「啊~这下先发成员的位子又离我更远了~真希望能早点脱离秘密武器这立场呢~」藤和家又不是什么梦与希望的奇幻乐园,值得勉强前往。不过倒是有似乎总是用脑子点着鞭炮的人啦!
「喔~这里就是藤和家吗?」
第一个把脚踏车停进院子里的前川同学,从正面仔细观察着这间应该会被评论为很普通的住家。或许是因为把头固定在向上的位置过久(话虽如此,顶多也才五秒钟丫她「呜呜~」地呻吟着,出现脚步踉跄的征兆。虽然她似乎拥有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个性,身体的主导权却好像一直都被血流所掌控。她以前曾在某段对话中顺便提到「至今为止,我从不曾住院一 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她能继续不要出任何意外,好好活下去。
「喔{<」还戴着安全帽的粒子同学对建筑物轻声感叹,一步一步走到我的身边,仿佛要不着痕迹地和文莉欧拉开距离:
「我还以为墙壁上会不会贴满棉被之类的东西,结果是间漂亮的木造房屋呢!」
粒子同学很老实地提出现状与她想像不同的报告。听到这段发言后,艾莉欧虽然斜眼瞄了她一眼,但或许是没有反驳意见,艾莉欧只是再度凝视着自家。以这家伙来说,搞不好会产生「那样也不错」之类认同的想法,所以很可怕。毕竟她是个手边没收藏棉被目录,反倒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狂热分子。
「我以为房子上会蒙着白布。」
前川同学也跟上话题如此说道。我有印象在哪里看过喔!
附近的小学传来代表某个段落的钟声。我散步时曾路过那所学校的大门,是一所距离藤和家约十分钟路程的学校。艾莉欧似乎也就读于那里。以近来少子化问题被大肆喧嚷的程度来看相当罕见的,那里的学生数就像口袋中的饼干般不断增加(注:典故出自日本童谣《不可思议的口袋》,歌词叙述只要敲敲口袋,饼干就会增加丫目前正努力进行校舍改建,增建教室的工程。这大概代表本地的夫妇感情都很融洽吧!
在钟声的影响下,我们就像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为了上午后的课程从操场走回教室般往玄关移动。以外表而论似乎会被归类于战士的前川同学走在最前方,后面依序跟着粒子同学、我、艾莉欧。粒子同学跟艾莉欧中间卡着我这点,也让我觉得应该自豪。只是讲到艾莉欧,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想防备来自背后的偷袭」也说不定。这家伙到底是在跟什么战斗?至少,这世间明显地以敌意对待她,同伴应该很少吧!有女女姑姑、田村婆婆。
还有……我?嗯~算了,目前是如此啦!像这样继续拖拖拉拉下去,是惰性吗?
「唔,门锁着。」走在最前头的前川同学针对大门的坚固程度以及住家的常识提出异议。
「一般来说,家里没人时就会上锁吧!」我从口袋中拿出钥匙,站到前川同学身边。
「我家没锁的时候比较多啊!」「闯空门的各~位,你们听到了吗~?」
我随便跟她扯了几句,打开门锁。「打开了、打开了!」前川同学不知为何率直地高兴起来,拉开大门之后,喀啦喀啦地把门开开关关。她似乎莫名地愉快,我决定不打扰她。
我拔出钥匙后回头一看,只见粒子同学与艾莉欧停在原本的位置上。
「为什么你们保留空位站在那里?」
这里又没有入场限制,就算插队也不会有任何人生气。
「不,因为丹羽同学是第三个,我帮你保留了僧侣的定位。」
粒子同学保持开朗表情做出胜利手势,宣布着成果。
真要说的话,你才是僧侣(治愈系)吧!
然而从刚刚开始,紧张或说是不安就断断续续地迫上我的内脏。严格来说这里并不是我的家,但两个女同学来自己房间玩的事实,一直勒紧着胃部的上方。
不是一对一,而是复数。这是相当破格的状况。以为轮到自己登场而现身的青春点数们也对活动方针产生疑问,为了获得指示动弹不得。我明明也在烦恼会变成怎样的说。
「打扰了!」拿大门当玩具的前川同学终于玩腻了,她抛出一句如同过度仪式的随便问候后,就走进藤和家的玄关。「不好意思,打扰了!」粒子同学在不好意思之后稍微断开,后半句转向艾莉欧打招呼。不愧是身为安全帽女孩的好小孩。
接着,后方两人组讲的是「我回来了」!而且还很寻常地收到「欢迎光临~!」这种回应。迅速脱掉平底便鞋站上走廊的前川同学,以熟悉亲切的态度对我们表示欢迎。虽然这场面有很多地方不对劲。她本人似乎也有所自觉,很尴尬地搔搔头:
「我搞错了,这是在店里打的招呼,应该说欢迎回家才对。」
看来她还无法完全抹去错误。嗯,如果可以把屋主跟前川同学进行家人交换,我会高高兴兴的将那个大孩子丢出去。只是那个人应该会比鲑鱼更快游回来吧!
「店?前川同学家是做什么的呢?」粒子同学将鞋子放到前川同学的平底便鞋旁,挺直身子提出疑问。「啊啊,粒子住在都会区,所以不知道吧?」「我就说我叫作流子。」「我家在商店街这边开居酒屋,等粒子成为大人以后请务必来访……啊,当然前提是我家的生意能继续做到那时候啦!」
啊哈哈~由于没有其他适合的讲法,只好笑了。前川同学表现出这副模样。
「总之,来去目的地转学生的房间吧?在几楼?」前川同学指着走廊前方。
「二楼。不过,真的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啦!」
「你在说什么啊,转学生?就以扑克牌举例好了,如果只有单张卡片,可说不上什么有趣或别的,重点在于如何应用那东西来找出有趣之处。」
她充满男子气概又积极地断言还没看过的别人房间并不有趣。我不禁觉得,早知道会被人批评自己欠缺娱乐性到这种地步,说不定放台游戏机之类的东西在房间里会比较好。以前家里有的主机,好像趁着搬家整顿时顺手卖掉了。
感觉颇适合当巴士导游的前川同学仿佛在引导自己的家人般笔直向前走去,我们也跟在她的身后。这种前进方式,简直可以听到远方的哨子声。
在三个女孩子之间混入我这名男性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人联想到小黑鱼Swimmy的际遇(注:荷兰作家Leo Lionni的图画书《Swimmy)),叙述一只兄弟都是红色的黑色小鱼SwiBmy的故事丫哎呀,真令人怀念!话说回来国语课本还有个叫作《红色果实裂开了》的故事吧(注.﹒日本儿童文学作家名木田惠子的作品,比喻心中察觉某些事物时,那一瞬间的感受丫那是什么样的内容?虽然我觉得那好像是女孩子去买鱼的故事……我应该没弄错,但是似乎没点到故事的中心。不过,怎样都无所谓啦!
前川同学走上楼梯,偷窥着走廊上艾莉欧的房间。
「嗯?这里是藤和的房间吗?」「对。」队伍最后方传来小小的肯定。「喔~的确很符合你的风格……啊,挂着我们学校的制服。是用来角色扮演的吗?」
「不,不是。」对于前川同学根据自身基准所判断的制服用途,艾莉欧表达否定。
那是为了什么?虽然我很想从艾莉欧口中听到答案,不过她只是低下头抓住裙摆,让声音的门户继续保持紧闭状态。
「啊,是吐星先生(注:任天堂游戏「MOTHER」里的角色)!」
另一方面,粒子同学看过房间后特别产生兴趣的是放在球椅上的肉色布偶。那是个全长约四十公分左右的……什么生物?它头上长着一根像是某矶野家家长(注:典故出自于日本漫画家长谷川町子的作品《サザエとん》,主人翁为矶野家且主要人物名称都与海洋生物有关)那样的毛,还绑着红色缎带。土星?跟宇宙有关系吗?毕竟放在艾莉欧的房间里嘛!嗯……土星上住着长这样的东西是人类最先端的发现吗?连NASA都会吓一跳吧!
那是个感觉女孩子会喜欢的可爱造型布偶。粒子同学哒哒哒地走进房间里一把抱住,那个布偶很明显比她的脸还巨大,出人意外的是个重量级。「呀~真好~POE~N~(注:POEN是吐星先生的台词)J你真是可爱啊,我看着那张侧脸想道。
扯扯扯~艾莉欧从背后拉着我的衣袖,我只回过头。
「那……那个……是我的啊!」
她就像是看到姊姊擅自拿她的私人物品去玩,所以闹起脾气找妈妈打小报告的妹妹般对我说道。
「……你自己去说。」我可不是你的哥哥。基本上,我们同年。
「呜……呜……」
艾莉欧靠近粒子同学,强硬地一把抢走布偶。啊……不对,是要回来?基本上,那是她的东西。虽然那举动也太不由分说了。
「咦……啊?」粒子同学宛如在梦中的表情被那股冲劲扯了下来,只见她的手指发着抖。
「坐……坐在……这里啦!」艾莉欧重新将布偶放回最初的位置。
「抱歉……啊!」
粒子同学吞吞吐吐地道歉,就像坐下时屁股不小心压烂了座垫上以火柴盖成的房子。
就跟之前一样,又有微妙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扭曲,就像罩上一层厚厚的布,让她们的手脚无法顺利接触到彼此。
为什么这两人会如此尴尬啊?拥有这世上代表性的感性(吗?虽然有点疑问,不过事到如今也无法撤回)的女孩,与曾在常识之路上走偏的前棉被卷之间,果然合不来吗?
接着,这次是旁观者的前川同学看着布偶发表一句感言:
「光凭这种程度的大小就感到满足的粒子还是个小孩子呢,真是的!」
有个巨大的家伙以居上临下的态度讲话。唉~她甚至还不以为然的叹气。而且,看起来似乎对粒子同学先前笑容满面的原因有所误解。
「要是我的话,可以变成一百七十九点九公分的吐星先生。」
「别穿!」要是被垂直拉长到那种地步,不就成了别的生物吗?
「嗯。好吧,接下来就前往期待已久的丹羽同学的房间吧!」
粒子同学「喔~!」了一声,藉着右手往前伸的动作,让原本呆站原地的脚往房间外移动。她就这样成为带头者,和前川同学交换顺序,与艾莉欧的距离又拉开了一格。如果试着再做一次解散动作,这四人组会不会跟以前的游戏一样,由于左右连接在一起而让粒子同学来到艾莉欧背后呢?我突然产生这种感觉。女女姑姑那边散发出电磁波之类的东西,使我的脑袋受到影响也出现障碍了吗?这念头令我有些担心。
「喔~这就是丹羽同学的房间吗?」
粒子同学率先探头观察我的房间,先随便感动几句:
「喔~这就是转学生平常躺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的房间啊!」
前川同学描述着空间,连使用方法都限定好了。
「喔~表哥的房间。」为什么连你都配合她们的反应,艾莉欧?你已经来习惯了吧?
以我的立场而论,万一特别可看的东西有增加那就恐怖了。我先在没靠着桌子放好的椅子上坐下,才观察起在房间中心张望内部的两名同学。唔~嗯,原本非常单调的房间一下子华丽了起来。
只要这两人待在房间里,似乎连空气清静机的功能都可以取代。
在房间里没啥好看的艾莉欧在床边坐下,啪当一声后仰躺在床上,接着就像是要把棉被往身上裹般往旁边一滚……「这算哪门子捣乱方法?」我扯住她的右脚。
艾莉欧被我从刚往身上裹的棉被里一口气拔了出来。她不断眨着眼,像是在问:「有什么问题吗?」微歪着头。
「你在干嘛?」「我才想问这个问题,表哥在做什么?」「我只是做出身为你表哥当然的行动,别裹上棉被。」「我正值工作后想在自家换上能放松的衣物,努力工作的十六岁。」「啰嗦!」「棉被也许会留下我的味道。」「我才﹒不﹒会﹒高﹒兴!」
居然只记住别人无关紧要的弱点!二十四年后,艾莉欧会变成女女姑姑的奇异未来预测图,轮廓被我画上了粗线。下一次就要誊出草稿吗?
「那个……那个~丹羽同学。」粒子同学呼唤我。由于她的语调微微带刺,我自然地挺直原本有些驼背的身子。
「嗯,什么?」她凝视着这边的眼睛失去尖锐,跟平常一样圆滚滚:
「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深海鱼图鉴吗?」
查看过书架的粒子同学,手指放在一本书的书背上。
「对~对,那就是了。里面照片或图片还挺多的,比其他的书还有趣喔!」
「喔~」她取出那本图鉴,随性地翻看:「呜哇~都是些既恶心又可爱角色的裸照!」老样子,她这个人的感想有些扭曲。
如果带粒子同学去动物园,她会扬声控诉猥亵物陈列罪吗?
「那个,丹羽同学喜欢哪一种?」
她直接在地板上坐下,摊开大小约跟精装书差不多的图鉴。接着,粒子同学对我招手,示意我前往她身边。「来了~来了。」我收下这份邀请。
我来到粒子同学右侧,以单膝跪下的姿势蹲低。在粒子同学打开的那一页上,刊载着四只深海章鱼。我喜欢的生物并没有在里面游泳。
「这个,很可爱呢!」她指着正中央的小飞象章鱼(Dumbo Octopus )「是啊!」我很干脆地迎合她。毕竟就算喜欢的生物必须多增加一只,那又有什么关系。
「那么,丹羽同学最推荐的是?」
「呃,我啊~」我先确认左下的页数,计算出要往回翻几页左右。翻了十六页之后,我指出刊载于左下的照片。
「无鳔鲀(Helicolenus hilgendorfi)?」粒子同学念出名称。
「嗯,这个很漂亮吧!」
一只红色,头部有一块状似发圈白色部分的鱼正甩着尾巴。
「真的耶,周围明明都是些恶心动物。」
「我就是喜欢那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
「喔~不过丹羽同学可不能格格不入喔~」
「嗯,这还用说……」由于头顶部分感觉到视线,我抬起头来。
艾莉欧正一个人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们。当彼此眼神交会的瞬间,她就像故意做给我看似的把棉被往身上裹。「啊~真是的~」那家伙搞什么嘛,希望我搭理她吗?
死小孩。要是就这么成长下去,她或许会变成了不起的大孩子。
我解放原本弯曲的脚与腰,往艾莉欧那边跳过去。I can fly~咻,我飘然落地,动手从角落整个扒下棉被。这比起代官大人的游戏还欠缺绅士味道呢(注:日本古装剧中,常有贪官污吏强掳民女,拉住对方腰带一把抽起来的场景。由于腰带很长,被害女性会像陀螺一样运转好几圈,这种桥段就称为「代官大人的游戏)」!
「哎~呀~」前川同学不知为何从后方帮忙配音(注:搞笑作品中描写代官大人的游戏时,女性通常会边转边尖叫「哎~呀-J )。讲到前川同学,她还在房间里乱晃,到底是在找什么?虽然我大概可以推测出来。
因为她走路与视线移动的方式,就和某个前三十九岁幼儿相同。
「这是个没什么肉色的房间呢!」
那算哪门子感想?这里又不是藏着尸体的杀人狂房间。
「别拦着我。」艾莉欧不高兴地嘟起嘴,拉扯我手中的棉被。
「喂~丹羽同学过来~过来。」
粒子同学用比刚刚更热切的态度对我招手。我还真抢手啊?喂!
什么啊,我受欢迎的时期突然到来了?不过,不要一口气释放出来,让这状况长久继续下去吧!
青春点数啊,是一种如果发生的事件太过直接,反倒不会产生反应的东西。
「我现在过去~」我只把棉被角抓在手中,身体尽可能地往粒子同学那边伸展。我将脖子拉长到极限,从上方俯视图鉴。我的头差点撞上粒子同学的头。
「你还喜欢其他哪些深海鱼类?我说啊,干脆放开棉被如何?」
「呃~不,要是我放开,就会有个家伙硬要当地方上的吉祥物啊!」
「你就让她捆起来不就好了?让她去那边兜圈圈不就好了?」
可恶~她因为事不关己才能讲得那么轻松,而且不知道为何还鼓起腮帮子。这是在吃醋吗?我要自己认定啰,别小看自我意识过剩高中生的想像与妄想。若真是那样,呃……我该怎么办啊?可恶,叫作「经验」的对应方法在一时之间却不肯仔细地教导我。因为我没啥经验!
「喂~转学生,这边~这边。」「啊?」我听到前川同学的声音后回过头。
把一半棉被裹在身上的艾莉欧,居然在别人床上蹦蹦跳跳!
「哇~!」尘埃会四处飞扬吧!万一那样,我就非得开窗换气!多可惜啊!
还有前川同学,为什么你优雅地坐在椅子上笑!去给我找色情书刊啦!
「丹羽同学,来~来~来~来。」就像是在安抚打算离开的我,粒子同学开口呼唤。
把我当成野猫看待吗?这算是同学关系以下还是以上啊?
结果,我沿着棉被在艾莉欧和粒子同学之间跑了三十圈。
我变得满身大汗,虽然觉得可惜仍打开窗户,让女孩子们的空气与热气逃往窗外。
在窗外,从另一头现身的暮色开始吞没天空边缘,世界看起来仿佛翻了一个面。
发生困扰时会在场的,其实还有一个人。大家都已经明白了吧?
那就是个性与其他方面都有些让人困扰的藤和女女小姐。当前川同学等人打算回家的那一刻,她们正好和回家的女女姑姑碰个正着。然后,还异口同声地称呼她为幼咪咪老师。
看来前川同学与粒子同学都和女女姑姑打过照面。说起来,粒子同学似乎曾从女女姑姑那边拿到可乐,不过前川同学……是什么呢?我看不出两人之间关系的连线。
女女姑姑对前川同学讲了些悄悄话,先拍着手说「好~!谈妥了!」接着又宣布「我要再出门一趟l前川同学也说她要先回家一趟,然后穿上鞋子。她似乎是要去拿什么东西再回到这里……到底,现在是什么状况?
要是平时,女女姑姑应该不会对这种庆典上钩才对,但她现在看起来却很忙。是不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因为她平常就动不动对别人恶作剧,所以很难区别。
女女姑姑更进一步地发表了类似以下内容的提案:「因为我不在家,就由女孩子们来做晚餐如何?」
「咳咳咳,这样我就可以少做一餐嘛,唔呵唔呵!」
「我无法理解你刻意咳嗽的意思。」
接下来经过一番波折,最后粒子同学打电话回家,决定在藤和家待到比较晚的时间。她打算等待前川同学、做些活动、煮饭吃饭,接下来才回家。
就这样,女女姑姑跟前川同学离开房子,剩下我、艾莉欧、粒子同学。
……这简直就是乘上「来建立三角关系吧」的行进潮流,宛如预定和谐般的展开。
不,是刚才在场的女女姑姑那两、三句话导致空气更加混浊,害得我和粒子同学才会特别介意对方。
我们在玄关看了看彼此,相视苦笑。不知道是谁先往起居室走去,剩下的两人也跟在后面移动。咚咚咚,只有脚步声轻快地响起。
在起居室里,以艾莉欧为顶点,再配上我与粒子同学的位置,我们三个人模仿三角形坐在桌前。
「…………………………………………」难得正坐的艾莉欧没有说话。她只是摸着上臂,就是像在表示没受棉被保护的肌肤令人不安般,任视线彷徨不定。
「啊,呃……前川同学,不知道会拿什么东西来~」
粒子同学对着我,而不是对艾莉欧开口。
「会是什么呢?我无法想像。」有可能是布偶装之类的东西。不过这句话我没说出口。
「嗯,猜不透呢……」语尾声音越来越小,对话在此告一段落。
如果只有我与艾莉欧,或只有我与粒子同学,那无论是对话或什么的都能热闹起来,然而现在却……真是奇妙。
作为日常声音之一的时钟秒针并不会发出声响,因此室内呈现完全的无音状态。耳鸣开始旺盛活动。到秋天就开始鸣叫的蟋蟀音色,与这情况有着类似的不愉快感。
我的鼻子发干,如烧焦般的味道在喉咙里扩散。这是品尝无聊时的症状。
「……要看……电视吗?」艾莉欧握着遥控器,窥探我的脸色。这是这家伙尽力想出的排遣无聊的方式吧?「也好。」我表示同意,之后电视机亮了起来。
逐渐变鲜明的画面上,出现了寿司。这似乎是介绍便宜、食材新鲜,味道还有高级寿司水准的店家的节目。播报员与名字我不太记得的艺人大口地将鲔鱼寿司塞进嘴里,连声叫着好吃~真好吃。完全没讲出其他称赞之词。
由于电视音量设定得偏大,原本无言的房间瞬间就被声音的洪水淹没,让人无法分辨出零零落落的数种效果音和背景音乐,鼓膜感到呼吸困难。
该怎么说呢,这下子反而令人更加焦躁。因为满溢而出的声响,和房间状况的不协调感实在太严重了。
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就起身离席,在厨房里尽可能地耗费时间泡茶。
准备好三人份茶水之后,我回到起居室,两人都还在跟电视大眼瞪小眼。
「只是杯粗茶。」
我把茶杯放到艾莉欧面前。艾莉欧低头望着那杯茶,观察起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
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她推了一把,让茶杯滑往粒子同学面前。蒸气也慢了半步才跟着溜过去。
「这是一杯茶。」
粒子同学也不知道拿什么做结论下判断,让杯子滑到我的眼前。我们是不是玩起了「西部片的酒馆里常出现的『我请你喝一杯吧;J游戏?
「……这是杯他茶。」
我试着再次将茶杯交给艾莉欧。艾莉欧毫不犹豫地再度将茶杯转移给粒子同学。「这是杯御茶。」粒子同学虽然皱着眉,手仍伸向杯子,把它再度归还给我。蒸气似乎觉得很麻烦地跟在后面,甚至连往上升都觉得费劲,偶尔也会偏移到横向路线。
我觉得,无聊的干渴好像因为这些蒸气而开始带着点湿度。
在这之后,一杯茶就这么无穷无尽地在桌上继续绕圈。
剩下两个茶杯被驱赶到桌子角落,逐渐失去了仿佛生命烛火的蒸腾热气。
半途中,我回想起在儿童会的活动中,被迫参加不断压扁空罐工作的那天。
差不多经过四十分左右后,前川同学回来了。
「我到家啰!」不知为何,她以身为一家之主的父亲风格宣告自己的归来。
然而,能让目前空气进行换气的清新之风,除了她已没有别人。不愧是「有困扰时找她就对了」的前川同学。
与身高不相配的轻巧脚步声从玄关接近起居室。
进入起居室的,是一个身穿白衣,背上还扛着一包缺乏梦想礼物袋的圣诞老人。
「因为要担任类似博士的职务,我今天回归基本,把白衣穿来了。」
身高一百七十九点九(自称丫在制服上套了白衣甚至还戴上眼镜的这位保健室医生,肩头扛着透明塑胶袋,飒爽地往前进。如果这个人在玩医生家家酒时出现,会让人认真担心肚子是否会被切开。她全身散发出的锐利气魄正造成这样的不安感。
塑胶袋中塞满了空的宝特瓶。另外,有几个类似喷嘴的东西横七竖八地躺在袋底。
「顺便一提,这眼镜只是没度数的耍帅用眼镜。」她用空出的手推推眼镜。
「呜哇~好帅~!」抬头向上望的粒子同学坦率地佩服着。
的确,和身高相辅相成之下,这套衣着漂亮地组成帅气的打扮。
「呵呵!」因为认真的装扮获得应有评价而心情愉快的前川同学笑了笑,接着讲了句:「这茶我要喝啰!」用她长长的手抓起桌角的蓝色杯子往嘴巴里倒。
「这是什么?是杯温温的、很好入口的茶呢!」
那口气并非针对凉掉的茶提出抗议,而是在称赞。看来前川同学怕烫。
「好啦,那又是什么?」
我代表三人提出疑问。「噢噢。」前川同学将杯子拿离嘴边。
「要来制作宝特瓶火箭啊!这是幼咪咪老师的委托,她说想让藤和跟转学生来做做看。这些就是材料。」
喀沙~她举高塑胶袋。这就是女女姑姑的不良企图?或是其中的一环?
「我也准备了粒子的份,你会一起做吧?」前川同学观察着粒子同学的反应。粒子同学将手指放到嘴唇上歪着头:
「唔~……嗯。我啊……不知道要怎么做耶?还有我就说我叫作流子,就说不要让绰号固定下来了。」
「没问题,我会教你。我已经记住步骤了,可以教人。」
「那我就做做看吧~不过,怎么这样突然?我是说藤和同学她妈妈。」
「不知道耶!」前川同学虽然露出别有含义的笑容,但还是避开疑问。
「藤和,或是转学生也行,去女女小姐的房间拿剪刀、刀片……不,能麻烦你们带我去她的房间吗?制作上需要的道具好像在她房间里。」
「那……我来带路吧。」我制止打算起身的艾莉欧,和前川同学一起离开起居室。
趁着走在电灯照耀下比白天还明亮的走廊上的机会,我对前川同学提出质问:
「我说前川同学。」
「嗯?什么事?还有从现在开始,在劳作实习期间要叫我老师。」
把手放在白衣口袋中往前走的前川同学,提出改善职称的要求。
如果粒子同学也能像这样,干脆俐落地改变称呼方法就好了。
「……前川老师。」叫起来比女女小妹更没有抵抗感。
「嗯~嗯!」她露出似乎很满足的笑容,抖着肩膀。
「前阵子在空中往上飞的宝特瓶火箭,跟这些有什么关系吗?」
「喔,真敏锐!」
前川……老师就像是在赞赏负责学生的优秀回答般吹了声口哨:
「不过在欣赏花朵之美而感动时,并没有知道花语的必要喔,转学生!」
「我是介意,这跟我和艾莉欧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我也完全不懂花语啊,抱歉!」
她以比喻方式来回应,让我无法完全筛选出这回答的意义。
「啊,我知道一个。我记得红花石蒜的花语应该是悲伤的回忆、希望能再度相见、我只思念你……之类的意思。」
「不,我觉得话题的守备位置似乎转往错误的方向……」
「总之,大概没发生什么大事啦!毕竟只是宝特瓶而已。」
结果,我在此被她含糊其词地敷衍过去。
在某处逐渐进行的故事中,我到底是以什么立场被迫参加的呢?
「好啦,前川老师的实习教室开始了。」
在起居室里,站在桌子对面的前川老师宣布劳作时间开始。
在我的左右,艾莉欧与粒子同学已经就坐,身为学生的准备也充分完成。不过……
……嗯~我啊,是不是被用来当成分隔这两人的屏风之类的呢?
立下目标改善两人的交情会不会比较好?粒子同学似乎满常去田村商店。只是关于这件事,我去多管闲事真的好吗?这是个疑问。
「藤和还记得怎么做吗?」前川同学询问艾莉欧是否具备知识。
「……不知道。」我的左边邻居用力摇晃着头。
「你跟我念同一所小学,在劳作课上应该有做过才对。」
「那个,我是拿回家让妈妈帮忙做……所以……」
艾莉欧很不好意思地缩成一团老实招供。让妈妈帮忙这句话的真正含意,大概是「几乎全是女女姑姑做的」吧?前川同学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露出一个苦笑:
「那就当作你有临时执照吧!好啦,首先要准备一个宝特瓶。」
按照她的指示,三人都把宝特瓶放在桌上。准备给我们的宝特瓶共有五个,好像会在制作一具火箭时全部用完。我到今天才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接下来,准备好事先分发给你们的推进喷嘴,把那东西装在宝特瓶瓶口上。」
我把刚才丢在塑胶袋底部的喷嘴紧紧地塞进宝特瓶瓶口。比起我和粒子同学,艾莉欧有点费了番功夫,不过还是顺利完成这里的作业。
「完成了吧,先把它搁置一边,准备第二个宝特瓶。」
「完成了!前川老师。」粒子同学特别装出天真的态度回应。这个人很适合演学生呢!不,她原本就还是高中生啦!
「宝特瓶下方有条线吧?要用美工刀切下线以下的部分。因为美工刀只有一把,所以大家要轮流用。」
前川同学就像是在示范般,先俐落地切下宝特瓶底部:「诀窍是不要移动美工刀,让宝特瓶往前转动并切割开来,就跟削苹果皮是一样的喔!」
前川同学如此建议之后,把美工刀交给粒子同学。「该怎么说呢,劳作课还真是让人怀念耶~」粒子同学边哼着歌边动手进行作业。这女孩无论做什么似乎都能享受,真让人羡慕。
我也毫无问题地完成作业。至于接下来的艾莉欧,一行人都担心地屏息凝视着她。艾莉欧使出简直会让手指瘀血的力道死命握住美工刀。「不,你稍微放松一点,不过还是要拿好。」
她稍微松开手。接着,她使劲抓得宝特瓶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连手指都陷了进去。「这里可不是报废工厂啊,不过你还是要拿好。」她稍微松开手。于是,叽……叽……叽……美工刀缓缓地开始沉入宝特瓶中。她小心翼翼地注入简直会让刀片破损的力道。万一美工刀从宝特瓶上滑开,艾莉欧身体的某部分大概会遭到连衣服一起被重重切开的后果吧!我祈祷她平安无事。
也许是祈祷生效了,她总算在没有受伤的状况下成功切断宝特瓶。接下来也像这样,只有轮到艾莉欧时就必须如此紧张吗?我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活像将石头吞进了胃底。
「……呃,也好吧。接下来是沿着下方那条线,用剪刀剪掉剩下来的部分。重点是要从下面开始剪……」以这种感觉,作业在前川同学的指示下继续进行。
下一步骤是使用第三个宝特瓶作为材料,制作底座部分。这次也是先用美工刀大致裁切,再用剪刀将剩下部分修齐。就这样,主体的部分似乎完成了。
「把PE(注:Polyethylene,聚乙烯)火箭头当成前端,第二个宝特瓶在上面,第一个宝特瓶在下面,底部则装上底座……看吧,主体完成啰!」
咚咚咚,零件垂直组合起来后,没有机翼的火箭站在地板上。我跟粒子同学都试着组装了一个光溜溜的火箭,艾莉欧则还在用剪刀剪宝特瓶。
虽然我试图伸手帮忙,但她坚决表示:「不必,这次要自己来。」因此我只是在旁观看。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实在让人觉得很危险。这下我能够理解女女姑姑会对文莉欧过度保护的心情了。
「据说这个火箭明天要拿去发射。」前川同学开口。
「明天?」
「上午十一点,去最近的海滩集合。这是女女小姐的指示。」
既然她以悄悄话对前川同学做出制作火箭的指示,我是有想像到女女姑姑也在这件事上插了一手啦!说什么最近的沙滩,就是以前我跟艾莉欧晚上一起去过的海岸吗?骑脚踏车可要耗费一小时以上耶!
在艾莉欧的作业结束之后,前川同学的指导转移到制作火箭机翼的步骤上。从宝特瓶上切下需要的部分,用木板把它压平并加工成平板状。这作业是唯一一个前川同学比任何人都不擅长的劳力工作。只见她施加力量并持续一小段时间之后……「呜啊r /]o这个人啊~靠着白衣效果,她总算没把威严全部丢光。
在压扁后的机翼原型上,用钳子让摺痕能够固定。接下来以麦克笔标上记号,使用剪刀剪开。把剪下的机翼用双面胶带两片贴合在一起,再以订书机固定。接下来只要用绝缘胶带盖住订书针的部分,机翼就完成了。
再来只需要将机翼呈十字状贴在主体上(这是最麻烦的部分丫用绝缘胶带连接刚才叠起来的各项零件,就可以喊一声「好!完成了!」然后等待艾莉欧结束,我就知道。我和粒子同学在胶带的黏贴上虽然不太美观,但依旧完成了一个保有外形的火箭,放在手边仔细观看。已被我遗忘许久,藉由创作所获得的达成感,让稍微变重的头部疲劳缓和了下来,给予头皮柔和的热度。
我将一直开着没关的电视频道切换到新闻节目确认时间,才发现已过了晚上七点,差不多快八点了。换句话说,我们大致耗费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在制作火箭。我一方面对饥饿感到理解,又对都会的女孩子居然可以外出到这么晚的时间吃了一惊。如果是我以前居住的乡下,到了晚上八点如果外面还有人影,即使认定为可疑人士也没问题,像这种程度的闲散夜晚笼罩着各个家庭。
「已经满晚了。」前川同学看到电视喃喃说道。哎呀?原来以都市的标准也是这样吗?
「是啊,差不多该回去了?」
「不,得先帮转学生跟藤和准备晚餐才行。」
听到前川同学的发言,粒子同学跳了一下。粒子同学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呜~女女姑姑先前的话又在我脑中响起,跟她本人相同,有够缠人。
前川同学在空余时间里,甚至对火箭做了装饰。她连颜色都涂成白色,模仿某只长着奇怪翅膀的流线型生物。她本人宣称那叫作「Skyfish」(注:一九九四年三月在美国首度被发现,被认为是地球上一种未知生物或飞行物体,传说会以肉眼不可辨识的速度在空中飞行丫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是参考漫画上的知识啦!」
「那是当然的吧!」
粒子同学的视线害羞地从我身上移开,从各种角度观察火箭,同时对前川同学吐嘈。
不过在这城镇里,Skyfish的目击经验还满多的喔!前川同学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既然明天就要发射,就代表没有时间试射,全部都能漂亮升空的情况想必不会发生。这批火箭大致上不会描绘出被人误解成幽浮的轨道,也就是会飞到一半后突然掉落到地面。我的Skyfish,说不定也只能以Seafish的身分结束它的一生。」
这时前川同学斜眼瞄了艾莉欧一眼,露出挖苦似的尖酸笑容:
「那样的话,除非能从宇宙垂下钓线钓起它,要不然应该没救了。」
艾莉欧是否已具备了能够察觉自己被人用宇宙梗嘲笑的常识?
她停下快完成作业的手,微微鼓起双颊。斜眼看她这模样的前川同学放松表情眯起眼睛,这次与其说是在挖苦她,还不如说包含着一丝莞尔:
「我很期待喔,藤和!靠你的宇宙力量,这些火箭一定会飞上天空吧。」
好啦,上课已经结束,接下来是自给自足的供餐时间。女女姑姑还没有回来。
这样一看,先进行平常没什么接触机会的作业之后再煮晚餐的流程,很像是去参加自然体验营之类的活动,让人莫名地涌出高昂的感情。
再加上,可以吃到女孩子亲手制作的餐点。这毫无疑问的可获得三点。像食物内容可说半是无关紧要,这种状况本身才重要。
讨论的结果,决定包括我在内,大家都各自制作一份料理。同时能在厨房里作业的人数以两人为限,所以决定先由前川同学与粒子同学上场,接下来换成我和文莉欧去掌控菜刀。
我跟艾莉欧坐在厨房的椅子上感激这份眼福,只要从后方眺望同学穿围裙的样子,就可以细细品尝青春。不过前川同学还是穿着白衣啦!
不久之前,才由母亲替她的料理技术挂下「如果是火腿三明治就做得出来」这种保证的艾莉欧似乎相当中意自己制作的火箭。她甚至拿到这地方来,仿佛无法忍耐地不时露出笑容鉴赏着自己的作品。火箭表面以黑色涂装,不均匀的涂装方式让手工制作的感觉更加强烈。
「做过的,这是第三个。因为,在家也做过。」
「喔?女女姑姑做的吧?」
艾莉欧就像脊椎被羞耻心压断了一般低下头去,把下巴往内缩。不过,她马上又挺直身子。黑色火箭藉着人力在空中飞舞,占据我的视野范围。
「不过,这个是我做的喔!」「是~是~了不起~了不起。」我敷衍地摸摸她的头。
让人意外的是,看着她高兴地扭动身躯,这感觉还不赖。
由于回头的粒子同学手上的菜刀闪着黯淡的光芒,让我及早终止行动。嗯……她很像是在为我吃醋喔!换句话说,我多少让她觉得在意吗?唔~嗯……必须调查,观察透彻。
万一大爆冷门,粒子同学的目标是艾莉欧,那我只是会大大出糗而已。
我胸怀喜悦与困惑交错的烦闷心情,望着两名女孩的背影、等待自己的上场时间。偶而还要应付一下隔壁的火箭女孩,甚至还做了靠着水燃料飞上宇宙的白日梦。
「完成啰!」不到二十分钟之后,前川同学提出报告。只是两个人都把做好的料理藏在背后。「在剩下的料理全部凑齐前是秘密。」粒子同学腼腆地说。
按照两人的期望,我避免去看她们的料理,同时交换了位置。艾莉欧很遗憾地将火箭拿到厨房角落竖起,动作僵硬地从粒子同学手上收下围裙。「需要润滑油呢!」前川同学如此调侃,我也觉得完全就是那么一回事。
当我还在烦恼要做什么时,艾莉欧从冰箱里拿出火腿,排放到砧板上,咚咚咚地开始用菜刀切着火腿,或许该说是开始敲打。这让人联想到在死后,一家子都窝进废屋里装出还过着日常生活的尸人母亲举动(注:指PS2恐怖游戏「SI刀mz」中的角色前田真由美Υ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我也做个简单的东西就可以了吧。我拿起两颗蛋,反正要我做什么精致东西也是不可能的任务。
就这样,我跟艾莉欧的料理也完成了,两人一起放到桌上。
四个大碗妆点着餐桌,是用黑白印刷就足以应付的色彩组合。
「为什么,大家都选择煮配菜盖在饭上的料理?」
「这样轻松。」「这我擅长。」「这是火腿。」
我想在最后那人的额头上,盖个「请多多学习日文」的印章。
「我做的是亲子井,虽然有点冷掉了。」
前川同学带头介绍起料理。和学校餐厅的亲子井相较之下,蛋的外型更漂亮,香味也很棒。大家都毫无抱怨地伸长筷子,跟刚才电视上的艺人一样连声叫着「真好吃」!这状况并非词汇不足,而是因为与其忙着讲其他话,更想利用那些时间以筷子挖起碗中食物。赞美这种东西,事后再来啰唆就好了。
由于粒子同学会避开鸡肉,所以我就用筷子夺走那些肉。
不过,优秀作品是不是该留到最后?我开始从半满的胃肠重量中抽出这样的后悔:
「不过,嗯~这毫无疑问地能拿到三点。」
碰到唐突又能赚点数的时机,要来个先讲先赢。毕竟最近都在照顾艾莉欧,让我有青春点数一直往下掉的感觉。
「点……算了,我就当作称赞吧!」
前川同学看起来并非完全无法接受,把清空的大碗收到一边去。
下一棒,粒子同学就像之前拿笔记本上的涂鸦给我看时那样,以综合着轻微羞耻心与期待评价的腼腆笑容举起饭碗:
「我的是没有鸡肉的亲子井。」
「亲」的部分不是已经蒸发了吗?
「这个……应该叫作鸡蛋井才对吧?」我看着碗中这样提问。
「可是~我听说丹羽同学喜欢亲子井啊!」
她嘟嘟囔囔。那种传闻是从哪里听来的……啊,从前川同学那边吗?的确,我记得大约一个月前,我曾经在学校餐厅里大力称赞亲子井。可是那只是在评论学校餐厅的口味,而非对亲子井本身表达敬意……算了,只要从今天开始当成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就得了。
还有,跟前川同学的种类相同,她就是故意的啰?唔~嗯,挑战味十足!
「好啦~有什么关系~吃吃看吧。来,请用~」
粒子同学将碗递到我嘴边,其他两人令筷子在半空中交叉,现在的气氛不适合夹菜。
粒子同学的作品是我专用的吗?还是折线用?(注:「我专用」 (おれせんよう)与「折线用」(おれせんよう)在日文里同音)由于意义不明,我有些动摇。
以背景来看,前川同学一脸贼笑,等着看好戏的态度让我有些在意。我放低视线,先让自己尽可能只凝视着碗中内容,接下来握住筷子。
我把筷子插进鸡蛋井里,先尝了一口味道。嗯~有鸡蛋,怪了……还混着其他某种配料。我将那玩意儿放在舌头上滚了几圈,形状类似萝卜。不是鸡肉,似乎有点软。算了~别想那么多,我咬下这个吃起来有奇妙触感的东西。然后,甜甜的汁液慢~慢地渗进齿颊之间。这是百分百的果汁。
「……」我先把那东西吞下肚。「那个……粒子同学?」余韵也又甜又腻。
「味道如何?」
这就和女孩子试穿衣服后问的「合适吗?」相同,是一种充满强制力的质问形式。
然而在评论味道之前,我必须先指出这一点:
「这里面是不是有放凤梨?」
「嗯。」她干脆地肯定,笑容也完全没有瓦解。
「流子同学,是属于喜欢糖醋排骨里的凤梨那一派啊!」
背景的两人整齐地将筷子放到桌上开始喝茶的样子,实在很耀眼。
「哎呀,很好吃。我这个人喜欢偏甜的口味。」我特地以前川同学听得到的音量说着,并把凤梨井塞进嘴里。「那个……好吃吗?怎样~怎样?」「不,我妈有教导过我,在吃饭时不可以讲话。」「你刚刚不是很正常的在讲话吗?」一旦对方开始追求对味道的感想,我就以刚才那样的对话蒙混过去。结果整碗都由我吃下,吃得一干二净。
喉咙好甜。一喝茶,焦点偏移的苦味就在嘴里散开,让我微妙地觉得有点不舒服。
接下来两个作品没啥有趣的,因此一起介绍。
「荷包蛋井。」我做的。女女姑姑房里的漫画上有,我就引用了。
「火腿井。」这只是把火腿片切细,直接洒在热腾腾的白饭上而已。受到电锅内剩下份量的影响,米饭的量也不多。这当然是艾莉欧的作品。
并没什么好特别提出的感想,四人闷不吭声地吃着。我几乎都没动筷子就是了。虽然所有人都陷入「吃井饭吃腻了」的状况几乎要丢下筷子,但好不容易还是吃完。
「谢谢招待……」吃完饭的招呼声无精打采地在厨房里挣扎。
一开始就吃掉前川同学的亲子井,也许反倒是正确答案。到最后时,我的胃已经被彻底填满,连让味道插入的空隙都不剩。
或许是因为肚子太饱,没有任何人打算离开椅子。只是精疲力竭的以手托腮等。
我也是,虽然脑袋角落想着得去洗碗,可是下半身却无法让沉重的上半身移动。
「啊,已经快九点了,前川同学还不回去吗?」
粒子同学仿佛在表示:「我才不会比你更早离开这里!」并刺探着对方。
「嗯。」前川同学干脆地点头肯定,还拉高薄薄的嘴角。但在那张嘴讲出任何话之前,坐在我身旁的艾莉欧蹦出一句话:
「呃,要住下来……吗?」
「咦?」我和前川同学吃了一惊,当场愣住。
这份惊讶不仅是针对「住下来」的行为本身,更重要的是,也针对艾莉欧讲出这种提案的举动。
另外,这群人之中唯一隶属于运动社团的素食主义者迅速地跳起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啊~哎呀~呀~呀~!」
愤怒的粒子同学弯下腰以屁股相当往后翘的姿势逼问艾莉欧。她就算刚吃饱也还是很有精神耶!
「呃……不,那样……不就好了吗?外面……很暗……又危险,有外星人……之类。」
艾莉欧语无伦次地边讲话边找藉口。但害怕外人的艾莉欧居然会提建议邀别人住下来。
是因为相隔许久后才又跟同年代的女孩子一起活动,让她觉得开心吗?
算了,由于她展现出想与他人产生关联的态度,社会回归点数确实地增加……呃,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我的青春点数同时加分的机会吧。
原本瞠目结舌的前川同学,很快地就附和了艾莉欧的提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毕竟女女小姐也说过,要是拖太晚可以住下来。我回去拿宝特瓶时顺便也带了换洗衣物,准备充足啦!」
啊哈哈!前川同学开朗地笑着,还晃动白衣的下摆。
也就是说,我要和前川同学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度一晚吗?唔~嗯……我的心脏痛得好像被绳索紧紧捆住上半部。
粒子同学用力一扭头,一瞬间让人产生是不是只有头部整个反转的错觉,转身面对我们。「实在太不成体统了!」她还先讲了这句前言:
「丹羽同学觉得呢?别光是像只史莱姆一样瘫在那边~!」
「嗯~呃,这也无妨不是吗?只要女女姑姑跟艾莉欧都答应的话。」
「那种旁观的理由是Why啊?」
「因为,这里又不是我家啊~」我本人可是寄人篱下。如果是我自家那另当别论。
而且有女同学要住下来,拒绝的必要不是零~吗?
「对吧~」我随便地向艾莉欧征求同意。「对吧~」她像只鹦鹉般地回应我。不是啦,这是你家吧?发言的说服力下降,让我的思考也跟着迟缓下来。
「那……那我是不是也要住下来!怎……怎……怎么样呢?」
「粒子同学也……这不是很好吗?」让我的心跳得更快。因为这是住在一起啊!
「这可是毕业旅行的偷跑行为耶!作为风纪委员,也无法坐视不管!」
「喔,粒子同学是风纪委员啊?」
在我五月跑去住院的期间内,班级干部的职务已经决定了。所以,我就被塞进班会委员这种到最后都没有人要担任的位子上。目前为止,这个残留品无法让我感到什么幸运之处。
然而,要是对学校的朋友说:「粒子同学与前川同学来住过我家~」甚至能让校园生活大大转变的反应似乎正在等着我呢!对其他男孩子的优越感就姑且不论。
「那换洗衣物呢?」这里有没在用的篮球社制服。
「呃,啊~那我回去拿一下。」粒子同学蹑手蹑脚的打算离开厨房。
「我的……借你?」
艾莉欧再次提出让人意外的援助。这次我喔了一声,短短吐出佩服的叹息。
粒子同学虽然也露出讶异之色,但还是含糊地缩缩下巴:
「嗯,那就麻烦你了?」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
或许是脑细胞已经松懈下来,艾莉欧天真地应答。
我也无法否定她只是受到睡意侵袭的可能性啦!毕竟这家伙平常十点就睡了。
虽然对艾莉欧少根筋的态度感到困惑,但粒子同学还是从裙子口袋里掏出手机,不知道打电话给谁。应该是双亲吧。
「……喂,妈妈。那个呀~」她这么开口,让我的推测成为正确答案。
只是,她在这段通话中辩称「我就说这次不是离家出走~」的部分让我很有印象。粒子同学有离家出走的经验啊,我知道她意外的过去后呼出一口气。然而,望着那个气质温暖悠哉的背影,我无论如何都很难把她与离家出走这种反抗行为连结起来。
每个人都有着各种过去,制作着人不可貌相的自己。
在我有些茫然的脑袋里,对那种理所当然的事产生了尊敬感。
即使现在是六月的梅雨季节,到了晚上十一点,外面的空气还是有点冷。
我把毛巾继续卷在头上,来到院子打算散热。
拖鞋踩着草皮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只是也伴随着忧郁。又必须拔草才行了。
仿佛包含了六月雨水质感的风,深深渗入因为刚洗完澡而发热的皮肤里。就像是在补给流失的水分,就连平常会黏在身上的湿气也让人觉得舒服。不过,十分钟后就会成为不愉快感的原料吧!
我走到停放两台脚踏车的附近,抬头望着天空。
空中被云层掩盖,无论星星或月亮都没有高挂在空中。我用眼神追踪着远处朦胧闪烁的镇上灯火。
虽然我平稳地好好泡了个澡,不过女孩子们似乎洗了场战斗澡。
截至刚才为止,她们还因为洗澡骚动大闹了一场。
为了提升毕业旅行的感觉,状况演变到三个女孩子决定一起去洗澡。但她们一起前往浴室没多久之后,就开始传来「呜呀~!」或「嘎啊~!」之类跟好感无缘的叫声。
接着,仿佛把愤怒当成原动力冲过走廊的脚步声响起。
粒子同学右手一把抓住艾莉欧小小的头,左手拖着泡热水泡到昏头,刚从浴缸里爬出来的前川同学冲进起居室。而且她身上只裹着一条大浴巾。
虽然在她气得失去理智时讲这种话很过意不去,但对我的青春点数这样大放送真的好吗?我没有转开脸庞,正直地凝视着粒子同学。
「为什么她会穿着衣服直接进浴缸?」
「我搞错了。」还滴着热水的艾莉欧淡淡地报告。「她说她搞错了啊!」「搞错什么!」
听到我完全称不上补充的补充说明,粒子同学放声大叫。可是艾莉欧平常就会穿着衣服跑进浴室里去,所以身为藤和家居民,我已经习惯了。根本没什么好惊讶。毕竟她以前甚至曾裹着棉被直接泡进浴缸里,棉被吸了热水,让她潜水到差点溺死的地步。
「座……座标。」艾莉欧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仍回答了粒子同学的问题。在粒子同学的气势威吓下,她有些害怕。「是X轴还是Y轴!」粒子同学也有些错乱地在抓狂,使得现场的混乱更加严重。
「那……这边是?」
「啊呜啊呜啊~」前川同学被粒子同学抓着手拉了起来,头部无力地往下垂。
「为什么只不过泡在浴缸里一分钟左右,就变得跟煮熟的章鱼没两样!」
「因为血液循环太好。」「血……血不够……」「那不是最糟的组合吗?」
总之发生了这类事情。就风纪委员的角度来说,足以当成毕业旅行的预演吗?
还有女女姑姑大约在三十分钟前回来后,很快便回房就寝,嘴里还喃喃念着明天很忙之类的话。或许她是在准备明天沙滩上的什么事吧。
平坦而没有深度的风吹拂着。挂在邻家墙上的大树树枝,如同扇扇子般摇摆着。前川同学也该到外面来,或许能提高散热的效率。
要去跟她说一声?我转过身,不过又改变主意想继续站在外面,再度转身回归原状。
在前川同学呜~呜~哀叫前,我还想继续听着风吹过的声音。今天这阵有些激烈的风,跟老家附近山里的回声颇为相似。那是有什么在空中飞行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自卫队基地就在附近,那个地区对于飞行物体的滑空音已经很习惯了。这边有什么在飞行呢?果然是「幽浮吗?」或是飞空脚踏车?
此时我听到玄关大门打开的声响,微微转过头,只见粒子同学穿上艾莉欧不常穿的凉鞋,正打算走来外头。她的视线与我相对,仿佛安心地笑了。
「你~好!」我向她打声招呼。「你~好~啊!」她挥挥两手对我回应。她穿着跟艾莉欧借来的蓝白直条纹睡衣,让外表看起来更加年幼。喀喀~伴随着凉鞋的声响,她走向我这边。
「我只有回去简单冲个澡就算了,好热~」
「是吗?前川同学呢?」
「躺在走廊上发烫。」
「艾莉欧呢?」
「在帮那个前川同学扇圆扇。」
「唔~」那两人也许相当合得来。
「来。」粒子同学站到我身边,递来冰凉的罐装果汁。「啊,谢谢。」我收下果汁,拉开拉环后将罐子凑在嘴边倾倒。有柳橙的酸味。
「明天万一下雨怎么办?」
「嗯~算了,如果那样,再问问女女姑姑吧。」
「也对。」粒子同学也将自己手上的果汁罐贴近唇边:「嗯,好喝!」
她温柔地轻吐一口气后露出微笑。看着她的嘴型,让我心跳加速。
「这好像是有东西在空中飞翔的声音耶!」
粒子同学抬头望着云层密布的天空呢喃。听起来果然像是那样。
「会不会有陨石掉下来?」
「像那种事,好像在几年前就能预知喔!」
「真是的~别说那种没有梦想的话嘛!」
粒子同学像是在开玩笑似的鼓起腮帮子,责备我的意见。
你说梦想,可是陨石如果掉下来人类或许会灭~耶!也许真的有人梦想着这种事啦!
至少现在,我不希望陨石掉下来。在我跟粒子同学结束对话之前。
「其实明天是我的生日。」
「咦!」动摇与惊讶沿着身体移动,到了足以让我重新站稳脚步的程度。
仿佛在报告小小的恶作剧,粒子同学脸上浮现羞涩的笑容。
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就可以事先准备礼物之类!
「是吗?虽然还有一天,来恭喜一下吧?」
我把罐子递到粒子同学面前,她也伸出手喊了声┐干杯;J,让彼此的罐子相碰,就这样简朴地庆贺了一下。没有甜味的柳橙果汁流进我的喉咙里。
「我还是会想许愿,在生日那天能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所以陨石轰隆~」
粒子同学比手画脚地叙述自己的特别愿望。
「嗯~明天等海边的事情忙完后,大家一起庆祝吧?」
「庆祝?」
「虽然别人帮自己庆祝生日可能不算什么特别的事,但我认为那很重要。」
粒子同学不断地眨眨眼,最后她终于红着脸讲了句「那也不错一 微微一笑:
「嗯,也许那是最棒的呢!」
或许是深深感到认同,她大大地点着头,接下来视线往左右乱飘了一会儿:
「虽然是顺着现场气氛而决定的,不过,果然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嘿嘿嘿!粒子同学用手指搔搔右手手背:
「我是说在男同学家……过夜……」
「是吗?」我试着逞强。毕竟一想像到反过来由我去住粒子同学家的状况就……
「是啊!」粒子同学高举起紧握的拳头,希望获得断定。
「不,可是,毕竟我在学校的数学课上也观赏过粒子同学打瞌睡的样子。」「你看什么看啦!」她睁大眼睛翻脸了:「还有我就说我叫作流子!」
真受不了!她不以为然地将嘴靠到罐子旁。那个咬罐子的方式,或者说倾倒罐子的方式特别夸张,有点像个小孩子,很可爱。
「若是睡在同个房间里也就罢了,因为不同房间,我没那么在意啊!」
呜咳!粒子同学的喉咙膨胀起来。她严重地呛到之后,含着眼泪战战兢兢地问我:
「不……不是同个房间……吧?我跟丹羽同学?」这次换成我「呜咳!」地呛到。
「不……不是。」
「说的也是,嗯……嗯。」
我们两人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低头望着自己的脚边。
逐渐变冷的风,让突然发烫的脸颊又感到一阵舒爽。
噢,对了。这件事先跟她讲清楚会比较好吧。
「粒子同学。关于之前……的……的……事情。」我的声音在半途中就哑了。
「之……之前?」喔?她还在动摇呢!
两人急急做了个深呼吸,等待内心深处的余震平静下来。
「OK吗?」
「OK了。」
「那么,这只是针对目前时间点的报告。」
「嗯?」
「假设艾莉欧走在镇上,被以前的同学纠缠。而路过的我目击到这件事。」
「﹒﹒﹒嗯 。 」
「若是那样的话,我大概会站在艾莉欧那一边。」
粒子同学的睫毛震动着,仿佛很忧虑地低下头。
不,我也觉得自己是个笨蛋啦!
可是啊,我又不想要变得聪明到可以对艾莉欧见死不救。
「呃……就算不是艾莉欧,比方说前川同学或粒子同学处在那种状况下,我也会站在你们那一边。」毕竟,大家都是外型美丽的女孩嘛!
「………………………………」粒子同学仍沉默不语,左边眼皮有时会跳动一下。
「当我打算去帮助艾莉欧时,如果粒子同学正好跟我一起回家,你只要对我的背狠踹一脚就行了。」
不能因为我的行动害粒子同学惹上麻烦。只要做到那种程度,她就不会被当成同伙。
甚至有可能被拱成领导者。
「就算变得孤立,我也会想办法照那样快乐过活啦!不必担心我也没问题。」
即使只有一个人,也可以拿扫帚当成吉他好好热闹一场。Enjoy life!
别倚赖嗜好品,朝着芳醇的青春迈进好像也很有趣!
而且啊,只要站在艾莉欧那一边,那么当然艾莉欧就会待在我的身边吧?
所以,我尽可能以开朗的态度试着向粒子同学说明我对艾莉欧的心态。
如果真的演变成那种地步,青春点数大概会舔着地面,低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种让人消沉的部分同时也在我内心深处翻搅着。
粒子同学继续低垂着头,直接讲出对这番话的回应:
「这纯粹只是针对目前时间点的情况而言喔!」
「………………………………」
粒子同学抬起头,她的脸上并非全无表情,带着近乎放弃的平静情绪:
「碰到那种场合,我不会站在藤和同学那一边喔!」
「嗯。 」
「可是……」
话声中断之后,粒子同学与我拉开一步的距离。
她将手放到背后,身子害羞地稍微往前倾:
「可是,我想我会站在丹羽同学那一边。」
说完之后,粒子同学就僵在原地。
我们两人凝视着彼此。
一起感到难为情。
同时红着脸。
「呜啊~!」
她逃走了。她慌慌张张地跑向玄关,冲进房子内部。
我也很想逃到什么地方去。主要是想逃离羞耻心,以及不断往上跳动的心脏。
才刚这样想,粒子同学就从玄关里探出半张脸,以新型的昵称叫我:「小真真~!」「什~么︴事?」
「身体吹冷风吹太久会感冒的,要早点回来喔!」
「我知道︴了。」
我先对下半身相当不安定的妈妈角色做出回应,才搔了搔脸颊。
某个撕裂空气的物体还活跃着,我抬头仰望天空。
陨石并没有穿破云层往下坠落。
我们一定可以迎接明天。
「……四点……吧?」
就凭这份充足感,还有我脸上的得意笑容。
时间来到隔天。
在经营着规律起床时间的艾莉欧与前川同学的催促下,我在假目的早上八点起床。
「实在可叹啊,转学生。没有鸡鸣声,你就无法早起吗?」
「在我家来说,假日只要能在中午前起床就可被视为优良健康儿童了。」
早餐是前川同学做的鸡蛋三明治,与艾莉欧做的火腿三明治。
我们分享着餐点,打理好服装后拿着各自的火箭来到屋外。
顺便一提,不知道为何,今天艾莉欧的发型是双马尾。
我在鞋柜前面问她理由之后,她平静地宣称:「因为之前……表哥很高兴。」
我是什么时候用鼓掌喝采迎接过双马尾?我在藤和家的立场是否正渐渐往讨厌的方向固定?包括之前女女姑姑的事情在内,让我多余地感到不安。
「和转学生一起去海边的计划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实现,真出乎我的预料。」
前川同学骑上脚踏车,以仿佛在看好戏的语气说道。「哔哔~」因为水母软绵绵而宣告禁止去海边的粒子同学对那段发言吹着警哨。那尖锐的口哨声已攀升到我无法发出的音域。
艾莉欧当然安置在我的脚踏车车篮这个适才适所……吗?的位置里。
「藤和真是非常有趣!感觉就好像是如果有四个人要乘坐只能搭载三人的竹筏从岛上逃出时,就把其中一人当成是竹筏的材料,让他面朝上绑在原木的旁边并滑向大海的作法就是正确答案。」
前川同学举的这个例子踩在理解与无法理解的界线上,充满了难以反应的表现。
就是这样,我们往指定的沙滩出发。
为什么我要遵守女女姑姑的指示?虽然疑问和车轮一起旋转着,但我还是用脚踩着踏板往前加速。
以之前的脚踏车要花两小时以上的路程,今天一小时多一点就跑完了。
接着,在那个与艾莉欧关系匪浅的沙滩上。
已经有十六具宝特瓶火箭和发射台一起瞪视着天空。
还有一名先来的客人。是一个正为发射火箭做准备工作的西装男。
他发觉我们,停下准备工作从沙滩走了过来。
「啊,是宇宙跟踪狂。」「是我的粉丝啊!」「不认识的大叔。」「谁?」
四人分别对眼前的中年人说出四种评价。前两个是什么玩意儿?
「你是……」「啊,你好。」前川同学打了个招呼。又是前川同学认识的人吗?连女女姑姑的事情也算进去,身体垂直的长度就是她人面如此广的秘诀吗?我很没礼貌地感动不已。
「嗯。」中年人看着我们手上的宝特瓶火箭,点了点头:
「是藤和女女拜托你们来的吗?」
「是的。」对母亲名字最快做出反应的艾莉欧回答。
果然!中年人似乎很高兴地放松表情:
「那就来进行准备,虽然没剩下什么好帮忙的事情,不过你们就打点自己火箭的发射工作好了。若有必要,我也会协助你们。」
他以容易亲近的态度下指示,表示愿意帮忙。
接下来,他看了艾莉欧一眼,突然放松肩膀微微一笑。
似乎不认识他的艾莉欧只是狐疑地歪着头。
「先早点把准备工作完成吧,毕竟也不知道女女什么时候会来。」
这样催促大伙的中年人,很珍惜地抱着一个涂成红色的宝特瓶火箭。
也许是察觉我的视线,他就像是在展示般地举起红色火箭露出苦笑:
「这是附赠品,我会自己准备,别碰。」
「是喔!」话说回来,我觉得自己好像忘记叫醒女女姑姑。
中年人转身面对沙滩,在这一瞬间,他喃喃说道:
「我的青春就赌在这东西上了,拜托啦!」
这句自言自语也传到我的耳中。就这样,我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帮点忙。
我是个彻彻底底的青春男。虽然猛一看会让人想念成AOHARUO,不过我还是要强调。
这叫作SEISHUNNOTOKO(注:AO(青)HARU(春)O(男),SEISHU(青春)OTOKO(男 ))。简直正直到愚蠢的地步。
老实说,我尚未掌握事情演变至此的过程。
我和什么东西有着何种牵扯?这些也还不明了,只有自己正随波逐流啊~我有这种感想。
不过算了,何必在意那种小事呢!
偶尔出手帮助他人获得青春点数也不错吧!
尤其结果要是五点满分的话,我也会获得最棒的感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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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 09:2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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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齐奥尔科夫斯基的祈祷
本帖最后由 倾丶若离 于 2010-8-7 12:54 编辑
第七章 齐奥尔科夫斯基的祈祷
<藤和女女>
●没有特别发生什么变动事件。
目前的幸福点数合计 十3
<藤和文莉欧>
●朋友们来家里玩。 +1
●一起做了火箭。 +1
●一起煮了晚餐。 +1
●一起进了浴室。 +
1●朋友们留在家里过夜。 +2
●假日时跟朋友们一起外出。
+3
目前的社会回归点数合计 -39
︳<丹羽真>
●女孩子亲手做的料理。 +3
●被女孩子搜索。 -2●
两个女同学跟自己睡在同一个屋檐下。 +3
●目击身上只有一条)谷巾的粒子同学。 ☆★☆(无法测量)
●和粒子同学在夜空下对话。+4
●帮助别人的青春。 +3
目前的青春点数合计 ±0
「那个人啊,是被神明带走的喔!」
二十八年前,当身为她丈夫的老爷爷往生时,田村婆婆这样说过。
那时我才十二岁,明年要升上国中。
「他碰到cattle mutilation了,一定是。」
从告别式与下葬全部结束到回家为止,老婆婆一直没有哭。当时,那张脸还稍微残留着可称为阿姨的部分,皱纹也比现在少了一点点,但她却大哭大闹到整张脸都花掉……并没有发生那种事情。从旁观者眼中看来,她只是一脸平淡。
明明都已到黄昏,她却让店面开始营业,走到收银台边的座垫坐下。大人们说,老婆婆是因为受到打击而动摇,认为她很可怜。我被哥哥带着前往店内拜访,就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老婆婆叙述这些事。
「神明很恶劣。跟其他动物不同,祂夺走人类时并不会取走内脏之类,只会夺走灵魂,往地上随便一丢。老爷爷的尸体可是很干净呢!」
老婆婆就像是在对老爷爷抱怨般地诋毁着神明。老爷爷晚上就寝之后,早上再也醒不过来,就此过世。明明还不到衰老而死的年龄,他的遗容却非常安祥。
死因不明。虽然医生做过调查,却宣称完全找不出原因。也许是因为这样,老婆婆才会认为他是被神明带走了。
「人类是神明的玩具,也是实验动物。真是残酷啊!」
哥哥一言不发地吃着巧克力冰棒,因为冰棍没出现再来一根的字样而垂头丧气。他装出这副模样。
最喜欢老爷爷的哥哥,在当天晚上以各种方法确认我及其他家人都睡了之后,用棉被包住脸孔哭泣。我们假装已经进入梦乡,全都看着他哭泣的样子。虽然谁也没有跟着陪哭。
老婆婆抬头望着挂在墙壁上由老爷爷亲手写下的外星人签名。那看起来和我在电视上看过的棒球选手签名极为相似。「那是抄袭啊!」老婆婆喃喃说道。
我不知道该对现在的老婆婆说什么才好。
所以我没有表示意见,只是跟往常一样提出问题:
「神明,是外星人吗?」
老婆婆露出皱纹全挤成一团的脸孔,大概是在笑或在哭吧:
「对,神明是外星人啊!所以有很多事,完全无可奈何!」
从当时的梦中醒来的那一天,我成为四十岁。六月六日,是个容易记住的生日。
「是吗……」我过去扮演妹妹型角色也吃得开呢!不是啦!「呜噢噢……」从一大早就闹起四十肩。
为了要逃离覆盖着现实的天花板,我在棉被上翻了个身,唔~难以行动。主要是受到脚的拖累。
「好痛痛痛痛……」若要分个高下,脚部的肌肉酸痛似乎比肩膀更严重。我的小腿肚不肯老实工作,正在罢工中,仿佛是在呼应着起床,脚上的酸麻与热度也一点一点地升高。
「擦个汗……呜噢!」右手抬不起来。上臂破坏了团队合作,妨碍我的种种动作。没想到两天前的逮捕行动,会直到现在才让负面影响浮上台面。
「可是!」就算激烈地动起嘴巴与舌头也不会痛。「我真的是年纪大了。」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呢!
「轻……轻松啦!」单足跳、跨步跳再跳跃,我轻巧的……爬起来!稍微努力了一下。我滚到桌边,撑着桌子爬起来。呜呜,我的腰……这是因为我弯着腰,一点一点步步进逼导致的后果吗?今天就休息吧。啊,不过还是得去喂饭才行。
也许真的是累积不少疲劳,我似乎在以社会人来说极为不妥当的时间带才醒来。看了看时钟之后,我才知道时刻已经超过十一点。
我慢吞吞地脱下睡衣,拉开粉色系的窗帘。梅雨季难得晴天的残光从外头洒落,是一个清爽的晴天。不过梅雨将慢慢地来临。在我四十年的生涯中,逐渐变得不喜欢梅雨。因为这是与许多人别离的季节。
像是艾利欧特、老爷爷,哥哥当上六月新郎搬去别镇的事,应该也算是别离。接下来,就是年龄。主要是年龄。「呀嘿~」我摆出螳螂的动作试图威吓某个对象。上半身一丝不挂,对青少年来说或许刺激有点太强。
「对真真的青春期教育不好呢!」嗯~嗯~我装出教育者的态度中止了这个行为。要是哥哥回来家里时,对我叹息:「我挑错托付的人选了……」那可就伤脑筋啰~我试着将外甥当作猫看待。
更衣结束。化妆呢……算了随便。出门前再稍微抹两下吧。
我窸窸窣窣地在化妆台上翻找,拿出酸痛贴布。最近实在太常倚赖这个,让我觉得药味已转移到自己身上。我剥下昨天的贴布,将新的贴布往脚上紧紧一贴。「噫呀~」这冰冷的感觉让我一个人抽动挣扎着。这触感微妙地逐渐转变成快感了,是贴布中毒?
「好啦~」我在房间里乱晃。习惯之后,会发现站定不动时脚比较痛,就停不下来。
我一边四处晃荡,一边思考。我要思考,这是我的基本也是一切。
今天是女女小姐的生~日。什么洗衣服或打扫的,谁做得下去~
「喔呜~」想像中。跟艾莉欧报告自己生日。「快……快乐。」根本一点都不快乐!
「喔呜~」想像之二。跟真真报告。「噢,生日快乐。」我就说不快……嘎啊~!
「喔呜~」想像之三。插了四十根蜡烛的蛋糕。因为插太多根蜡烛,看起来和插花用的剑山没两样。当我呼~地想要吹熄烛火时,偏掉的火焰点着艾莉欧的头发。艾莉欧惊慌失措地往旁边一滚。被撞翻的桌子。火鸡和家人的笑容都乱成一团。真是大事不妙!
「唔~嗯。」我将手抵在下巴。「噫呀!」手背上的抓伤还隐隐作痛。我好像不太受到人类以外的生物喜爱呢!小学负责喂养动物时,我曾被兔子军团欺负过。那些家伙也不知道为什么爪子很锐利。反观哥哥,可以带着鸡、兔子与鸭子一起前进,看起来仿佛要组成一个新乐队。是他身上有什么好闻的味道吗?以我来看的话,我觉得他身上只有家的味道而已。
「嗅嗅……」我试着闻了闻自己的味道。还没出现老人家特有的气味。这是当然的啊!真没礼貌。
「好~啦!」来想想该做的事情。打扫、洗衣、煮饭、喂食、工作、跟真真玩、去四处打扰。要从什么开始着手?能自由挑选的麻烦事多到满出来,让我有点想哭。
好。我伸直两手当成双翼,轰~地飞出房间:
「先去戏弄真真吧~!」
然后再好好考虑这一天的事。
言而有信地戏弄完真真后,我哼着歌离开他的房间,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我的精神与力气都消耗殆尽,体力已到达极限。因为过度驱使身体,我现在感受到宛如背上绑着脚踏车前轮的重力。脚与腰都大大不妙。这……有些……不行了。我今天不想离家外出。毕竟是我的生日嘛,应该会获得谅解。嗯嗯,工作就休息吧。
不过,学校那边还是得去……啊呜!
今天就专心待在房间里制作火箭吧。差不多也该完成试验作品一号机了。
既然决定如此,那得立刻请个特休假。我走到放在玄关的电话旁,拿起分机。「哔……哔……哔。」虽然电话里早有登录,我的手指还是按下背好的号码拨打电话。
我等着应该已经上班的打工美眉接听电话。
『……喂。看这个号码,是从店长家里打来的吗?』
「Yes~其实,我觉得今天好像有急事,无法行动。」
『从这段报告里节选出我能理解的部分后,听起来就只是你想偷懒。』
「真是日arvelous!我可以期待你的国语期末考结果吗?」
『嗯~算了,我想应该会比数学能看一点。』
「工作方面,就听从代理店长的指示吧。」
『……代打比先发选手更优秀是件值得好好思量的事耶!』
「我只不过是挂名而已,只是因为运气好,经营权从天而降嘛!Good bye~」
喀锵挂掉。呼~我紧张得像国中时代因为想偷懒去学校请假时一样。
或许是一直在动的关系,我已经习惯脚部持续反应迟钝的状况,现在却换成手臂不舒服,右手没办法举得比心脏更高。但我尽可能不想让家人察觉我肌肉酸痛。如果要问原因,是因为这似乎很逊。对人类来说,外表果然也很重要啊!不能只靠内在。
嗯~不必用手就能自然生活的方法……啊,对了!宾果~灯泡亮了起来。
只要包裹着棉被就行了。呵呵呵,居然会从女儿身上学到,我也实在年纪……还很年轻!学习能力还是日正当中!呀︴唷!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先目送不知道要去哪里的真真与艾莉欧的背影离开,才回到自己放着还没拿去晒的棉被的房间。接着,我先用晒衣绳紧紧捆起棉被,才将身体套进去。完美。很温暖。立刻就觉得很热,闷热。这是三温暖?而且什么都看不到。
不,只看得到黑暗。还有光线的残影也在我眼前飘荡。棉被内侧并没有完全的黑夜。我试着翻了个身,很容易翻动。因此我不断翻滚,只是担心会撞上墙壁而尝试让转动的速度保持徐缓。我思考着担心的事情,想啊想的,结果并没有解决而成了扛着这些事活下去的大人。
「四十岁~唉……」
田村婆婆四十岁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这圈黑暗中,十五岁的艾莉欧看到了什么?
我能看到的是小规模的回忆上演会。就像搭乘着时光机那样。
隔天中午过后,哥哥夫妻来电。目标不用说,当然是儿子真真。就算有个万一,我想缺乏维持社会生活常识的艾莉欧应该也不会去接电话,但电话若是在平日白天这种没有任何人在家的时间带响起,她会不会去接听?要是她接起电话,而对方是认识的人,要怎么说明才好~?我考虑着这些情况。
基本上,除了部分亲戚之外,我隐瞒了艾莉欧的存在。毕竟大人有很多麻烦。
我跟真真进行了一番交涉,让他将电话交给我。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吸声。那个顽固的四十二岁,就连呼吸都有规则性。这样不会觉得很闷吗?
『……嗯?真?』
「哈啰~因,古柯~碱。」首先吸个毒,来吸毒吧!
『抱歉,看来似乎变成打错了。我会确认电话号码、日期与对象之后再重打。』
「啊,哥哥别挂电话啊!你这~种冷淡的地方跟真真好像,哼哼!」
『你啊……有没有给我儿子添麻烦?』
「以前啊,你就只有和女朋友讲电话时会说个没完没了,我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想要好好地海扁你一顿……」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也没变……昨天是你的生日吧?』
「你还记得啊!」
『当然。』
「那生日礼物拿~来。」
『你知道吗?六月六日可是哥哥节。该由你送我什么纪念礼物吧?(注:日本漫画家婟田回男提议的节日,以双子座(五月二十二日t六月二十一日)正中间的日子当成纪念日).t
「哥哥是笨蛋,我要把你出轨的证据拿给大嫂喔!」
『我要挂电话了。』
「对了……对了,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我估算着艾莉欧离开玄关的时机,切入正题。
『为什么你进入正题的速度老是这么慢?什么事?』
「哥,你从以前就会吓跑女性,却不会吓跑动物吧?」
『我要挂电话了喔,挂了你。』好,她走了。
「告诉我让动物亲近自己的诀窍。」
『我哪知道!拿带骨头的肉去喂喂看。』
「哥哥你真是冷淡啊!阿秋不理给!(注:日本漫画《怪医黑杰克》里,小女孩皮诺可感到惊讶时的口头禅)]
『真是啰唆的家伙,你是开始养猫或狗了吗?』
「我还养了野生的黄鼠狼喔!」
『那根本不算是养吧!你只不过是想靠着动物疗法,来避免自己面临都市阿婆孤独而死的下场吗?』
「你家的可爱儿子现在可是寄放在我这里喔,如果希望我以童贞的状态还给你,就不准提到年龄。」
『那你是打算建立女女动物王国吗?啊~……诀窍吗?诀窍?有那种东西吗?』
「哥,不要光歪着头烦恼,好好诉诸语言。」
『你讲道理时,总是让人率直地火大起来。只要让对方放开心胸不就好了?』
「动物的心在哪个位置附近啊?」
『谁知道。还有,这下我也不懂了。所以,简而言之。』
「嗯嗯。」
『用脑思考吧!』
「哥哥实在是非常不适合当老师呢!你不是靠着被刷下教师聘用考试,对日本和平做出了贡献吗?」
『思考是你擅长的事情吧?』
「也是啦!不过常常有人认为我似乎什~么都没在想。」
『因为脸的关系吧。』
「啊,因为大家都看得入迷了?」
『……思考是你唯一的优点,要好好照顾。』
「哥哥最好在唯一的缺点,也就是对妹妹评价太低这点上面做出改善喔!」
『我要挂电话了。』
「嗯,我也该去煮晚餐了。我要把你家的可爱儿子喂肥作鹅肝酱喔☆」
『在那之前,我要忠告你一个生活的智慧。』他忽然压低音量,而且说得超级快。
「什~么?」
『出轨的证据分类到可燃垃圾就对了。』
他挂了电话。电话嘟嘟响着,为哥哥这句台词的回音尽了一份力。
「我明明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满足地窃笑着。
到手的这个火种,会烧光什么?
那是另一段的故事。
又过了一天,六月八日。距离新年还有两百零六天,从我的生日则过了两天。
清晨,在吃略早的早餐时,真真报告「艾莉欧说她想去工作℉我不断搅着纳豆,装出还没睡醒的样子假装我没仔细在听。对我来说,我必须考虑的不是艾莉欧想要工作的意志,而是更进一步的,要怎么做才能让女儿去工作的问题。至于行动方面,目前就交给真真。
「我要出门了~」吃过早餐完成外出准备之后,我在玄关打招呼。已经醒来的艾莉欧从二楼咚咚咚地快步冲下楼梯,跑来对我微微挥着手,讲了句「路上小心℉小艾莉欧真是个好孩子啊,昨天有称赞她很像我真是太好了喔~噫嘻嘻。当然我没有这样想,特别是后半段。
我离开家门,走进仓库。面对我的爱车,以绝佳状态持续肌肉酸痛的小腿虽然在抽搐,但我轻巧地不当一回事。我骑上四年前还是新车的脚踏车,缓缓地踩下踏板。
为了提升干劲,叮铃叮铃~我按着脚踏车车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很吵耶!」侄子从二楼敞开的窗户提醒我。「那是爱之鞭吗?」我这样一间,他就超级随便地回答我:「是鞭尸用的鞭子啦!」声音还跟年轻时的哥哥极为相似。
「我出门了~」我抬头望向多云的天空,对他挥手打了声招呼,「好好好~请看着前面骑车。」真真也对我微微挥了挥手。唔~嗯,真真的「傲」程度还挺硬的,跟我们家煮熟的饭差不多。等到他哪天娇起来时一定会黏着我不放,真让人期待!
我以雀跃的内心为原动力,踩着脚踏车前往久违三天的店面上班。这不只是高阶主管可以晚点上班的程度,而是彻底享受了高阶主管可以放假的特权,所以我没缩起下巴低着头,反而高高抬起头骑车。就像小鸟在空中飞舞般,我也差点华丽地撞上施工现场的警告标志。现在不是做蠢事的场合啊!
我穿过正在通勤或通学路上的上班族与学生等群众间的空隙,从后巷转往商店街方向。以前我常常冲过这里……然后在途中跌倒。虽然我是同伴中跑最快的人,不过相对的,似乎也常陷入没注意脚边的状况。但托跌倒的福,我不会直接冲到路上,以结果来说也免于被商店街里缓缓前进的小绵羊机车与小货车撞上,就当作是好事吧。实际上现在也一样,这台受到我肌肉酸痛影响无法飙得太快的脚踏车,与一辆女孩子骑着的橘红色小绵羊顺利交错而过,避开意外。人啊,根本不知道什么对自己才算好运。塞翁失马!比方说桃太郎的故事也是一样,虽然老婆婆讲了一堆:「我才不想去河边洗衣服,我懒得动啊!老头你去吧,干脆别穿衣服啰!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重盖一间房子吧,盖在河边!」这类台词充分发挥她的懒劲,但等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河边后就捡到桃子,再过了十年左右从桃子里蹦出来的儿子还是孙子就去海扁了鬼一顿,然后金银财宝堆积成山。所以啊,命运的骨牌真是有趣。
骑下短短的斜坡时,我放开手脚试着期待脚踏车的全自动驾驶。今天车轮顺利转动,就像溜滑梯般抵达斜坡下方,感觉很爽快。平常大都会以直线画出S型。
在相隔了别说是高阶主管,简直跟幽灵社员没两样的时间之后,我来到店门前方。我将脚踏车停放在停车场角落,从后门进入店内。虽然烦恼了一下该偷偷摸摸还是正大光明进去才好?最后我还是挺起胸膛。
店内,代理店长已开始进行开店准备。她手脚俐落的行动令人眼花撩乱,仿佛在鼓励我对追逐她动作的眼球做训练。代理店长也就是小牧发觉我的存在,微微行礼致意。那头及肩的长发也很有礼貌地随主人一起往下垂。
「早安,店长。三天没见了。」
「嗯,对我来说,你也等于三天没见了。虽然搞不太清楚,但感觉很平等耶!」
「我总觉得,依照那种偏颇的使用方式,真亏你的大脑没出现不满。」
她的口气似乎是单纯地感到佩服。「你在赞美我吗?」「超赞美的。」「喔耶~!」
我试着毫不客气地开心一下。小牧用不以为然的眼神凝视着我,仿佛在表达「你真了不起l但这动作并没持续多久,她就回头进行台上的作业。正因为有认真又贯彻到底的她在,这间店才能经营下去。或者该说,还需要我吗?
「我把店长让给你当好吗?」
凡事都要尝试,于是我试着发问。「不必了。」小牧连眼也没抬地拒绝升官。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当主管,部下才会想认真工作。」
你很适合当负面教材。找工作时曾失败好几次的哥哥的确这样向我抱怨过。
「托店长的福,上个月进来的打工人员也很认真喔!」
「啊,那个叫什么的美眉。呃……我完全不记得她的名字。」
「是叫什么呢?」
那女孩外表给人的印象过于强烈,导致其他资讯很难被登录进记忆中。
「那先搁置一边不管……我……继续当店长?」
「嗯,你出入意料地有存在感嘛!这不是很好吗?就当作是吉祥物店长。」
「呵呵呵,那我可有自信。以前的男友也对我说过:就算用一百人的村庄来比喻人类与地球,我也觉得你差不多占五个人。」
「那个,绝对不是以人类的身分来登记的喔!」
小牧苦笑着开始着手别的工作。这孩子明明是如此充满勤劳意愿的好女孩,却在履历表的专常栏位上写了「头脑清晰」这样的内容。「不,我有认真的思考过,但却只想得到那一点。」
我回忆起她搔搔脸颊如此补充的样子,清晰得宛如昨日。
「你明明没在工作但却一脸疲劳呢,还好吗?」
「完全没问题啊,不过我还是不工作。」
正是如此。小牧夸张地点着头:
「对了,昨天有个少年跑来问奇怪的假设问题,啊……是客人啦!」「嗯?怎样的假设?」「假设人类有半数会被筛选淘汰,你有自信会被选入留下的那半边吗?还说是从小说后记学来的现学现卖。」
「哦~那你回答什么?」
「谢谢惠顾,请再度光临。然后把商品交给他。」
「那孩子有没有很佩服这间店的员工教育很彻底?」
「这个嘛,他是有苦笑啦!」
我在椅子上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摆出前倾的姿势观察小牧的工作状态……盯~盯盯~盯盯盯{︴「叽叽叽叽叽~」「请不要在室内模仿蝉。」
审查结束!我玩腻了。我一屁股撞开椅子站了起来:
「我出门一下~」
「记得在点心时间回来喔!」
「啊哈哈,到了下个月我就会认真工作!麻烦啦~」
我甩着手提包,踩着小跳步离开店内。停留时间还不到十分钟。
我跳向仿佛早就预料到事态展开而忘记上锁的脚踏车,骑上车喊了一声「呀~唷!℉乘着风冲到路上。加速虽然还不错,但我踩着踏板的脚软趴趴的,无法维持一开始的速度。进入稳定期后,车轮已变得有气无力。
目标是田村商店。叮铃叮铃。唰喀唰喀……唉~
「呼……呼……」就这样,虽然途中呼吸多少有点喘,但我还是抵达婆婆家。下脚踏车的时候,我一瞬间踮起脚尖,左脚肌肉就像毅力型运动漫画里描写的运动伤害那样猛然抽搐着,不过最后还是流点冷汗就解决了。嗯嗯,来这里之前没有先工作实在太好了。
我回头望向途中发现的那只看似野狗的狗狗所在地。之后再来找出它,抓起来吧。
我坚持挑战右边那扇从以前就没安装好的门。把拉门喀啦喀啦地摇晃到简直快掉出沟槽之后,好不容易才拉开一段只有体型纤细到如铁丝的我才能通过的空隙。虽然肩膀有点卡住,我依旧强硬地穿过那道缝隙进入店内。跟往常一样,类似门铃的警报声响起。我抬头往上看,凝视了一阵子才缩起下巴。
店里没有任何人,只有商品寂寞地整然排放在昏暗之中。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打扫并进行整理,但物品的位置与之前来访时几乎没有变动。我激励有些想移开视线的眼睛,特意要自己别缩起下巴。
「…………………………………………唉!」即使等待,婆婆也没有来到店面。或许是无法过来。当脚的状况不好时,她就无法从被窝里起身,即使半走半爬地出了房间,还是来不及走到厕所……无论我建议多少次要她找人来照顾,一定会遭到拒绝。
虽然一丝丝的失望让我的脚跟变得沉重,我还是脱掉鞋子走向住家部分。就像外头正下着季节错误的雪吸走所有声音,走廊上一片寂静。空气也有些冰冷,充斥着与人类呼吸无缘、类似废墟的纯粹气息。
我没有敲门,直接一把拉开位于走廊中央的拉门。铺在中央的煎饼被窝微微地隆起,看到隆起部分正随着轻微的呼吸上下晃动,我吐出一口气。
「我正打算要去店里啊!」
跟平常没两样,这句类似藉口的台词让我笑了。婆婆发抖的右手出现在连头都盖住的棉被外侧。她似乎根本连看也不看就知道访客是谁,对我说道:「女女,能把我的手拉到放眼镜的位置吗?」「嗯。」任性的家伙,我笑着滑向枕边跪坐下来,握住婆婆的手掌与手腕。这是只细瘦、满是皱纹、没有肌肉的手腕。
明明视力应该已比孩提时退化,现在的我却更能看清这手腕有多么瘦弱。垂下的浏海明明会遮住视线,却毫无效果地任现实展示在我眼前。
「你的手。」她稍微用了点力气回握我的手。
「咦?」
「这是蒙眼的触摸猜谜吧?太简单了。」
她开朗地擅自猜谜,仿佛在说「别小看我」!这个婆婆真是……嘴巴方面完全不知道什么叫退化呢!
「正确答案。」我先称赞她,再拿起老花眼镜交到她手上。连同帮忙将右手放回被窝里之后,我打算松手,但婆婆却继续以手指摸着我整只右手不愿放开。我一瞬间以为她的手指是不是在写什么文字,那轨道却不具备任何法则。
「婆婆?」
「噢,表面的光滑度很好呢!看来你似乎精神不错。」
明明看脸来确认就好了啊!
不久之后,婆婆放开我的手戴上老花眼镜,只从棉被里探出头。
她俯低的脸庞吸引了我的注意。
「你今天来做什么?」
「来见婆婆你啊,早安。」
「哼!每次都讲一样的话,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种不有趣的小鬼?」
从婆婆的角度看来,我根本还只算是个小孩吗?不,wait一下!其实我似乎被亲戚冠上「大孩子」这样的外号耶!根据传言。
换句话说,意思是我看起来很年轻,呀~唷!对吧,呜哇~呵!
「我啊,已经成为大人了耶!」不过,基本上我还是强调一下。
「笨蛋,大人是不会在这种时间玩乐。」
「那婆婆呢?」
「我正在家工作啊,看了不就知道?」
「那我也是在外面跑业务而已啊~」
「你只有嘴巴最厉害。」
老婆婆以既高兴又冷淡、这种难以两立的态度评论我。她窸窸窣窣地将双脚伸到棉被外,看起来就像只只缩起前脚的乌龟。
「我要拿衣服去洗,帮你脱下来喔!」
「笨~蛋!我不是告诉过你,与其要照顾别人还不如去工作吗?」
「还是你想洗澡?」
「晚点再去就行了,晚点。现在呢……好啦,找点话题聊聊。」
「话题啊……」喜欢讲话的婆婆,难得把会话主导权让给了我。
「今天舌头动得不顺。」
婆婆扳着脸如此说道。我希望那只不过是句玩笑话。
「……啊,对了,最近镇上好像常发生动物消失事件。」
我厚脸皮地试着提出这个话题。「啥啊?」婆婆先皱起眉头,才又「噢~」一声,意会地移开视线:
「这事我一星期前就知道了。」
「听说还在继续喔!据说野狗野猫几乎都从镇上消失了。」
「哼,是Cattle mutilation吗?」
婆婆仿佛觉得有什么很好笑似的喃喃低语。那是句很难听清楚的含糊台词。
「没出现动物尸体啊!」
「那种留下尸体的方式已在各方面都获得证明啦!像这样的莫名失踪就是cattle mutilation啦,一定没错。」
她把双脚缩回被窝里。婆婆那张宛如想到恶作剧点子顽童的笑脸是皱纹的集合体,从上面感受不到扎实的精力。她就像个风筝,靠着骨头与皮肤将身体跟什么联系在一起。风筝漂浮在每天的风中,不需要强烈的阵风,只要有一丝强劲点的风吹过,就会四散分裂不留原型地坠落下来。
「很兴奋吗?」我的视线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游移,同时开口。
「对什么?」
「cattle mutilation。外星人,也许就在镇上的某处。」
婆婆笑了出来。就像双亲看到小孩宣称「见到圣诞老人之前我绝不睡!」时的反应。
「就算存在也看不到啊!」
「要断定没看过的东西看不到,不是很困难吗?」虽然这讲法有矛盾。
「现在一定就在我的身旁。你看不到那玩意儿吧?」
「如果现在在房间里乱冲乱撞,是不是就能打倒对方?」我边这样说,边卷起袖子。
其实我是有一点认真。或许是察觉这一点,婆婆很普通地当作没听见我的话:
「差不多该轮到我了。」
「你从二十年前就那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哼……对笨蛋的想法有所期待的人,一定也是笨蛋吧。」
「呜耶?」
「别发出让人恶心的声音。你真是没变,脸跟个性都少根筋。」
「对了,哥哥常说,看到我就会放出亚美坦拉斯光线(注:超人力霸王里的偷懒怪兽亚美坦拉斯会吐出瓦斯 一让人失去干劲变成懒惰者)
差不多该换个话题了。我用手指将浏海搅得一团乱,发出「啊~」来整顿并除去声音中不明了的部分:
「我说婆婆。」
「嗯。 」
「你成为四十岁的时候,有什么想法?」
「四十……对了,你的生日大概是在上星期吧?」
「咦?嗯。」在抗议别再让我回忆起年龄大吵大闹到尘土飞扬前,我先为了她还记得此事而吃了一惊!
而且,多半连年龄都记得。
婆婆的脚再度迟钝地探出被窝。这次她用那小小的脚指踩着地面,前进了一点点。陷入榻榻米里的脚指则让婆婆再度移动了两公分左右。她打算离开房间—〡我花了两秒以上才察觉这一点。
「婆婆,你要去厕所?」我将手伸到她身体下方,支撑着她。
「笨~蛋!我是要给你礼物。免费送一个你喜欢的点心。」
「哈哈,真让人怀念!」跟从前一样。在十二岁前,我是不是每年都高兴得跳起来?
不同的地方是,我已不能跟在婆婆背后轻松地往前走了。
我背起婆婆。本来就想要帮她一把。
「我平常能走,今天只是碰巧状况不好。」婆婆很苦闷地在我头上辩解。
「嗯,我知道。」她的声音很沙哑。触感宛如皮肤干巴巴的不稳定嘴唇。
「啊~那个啊,是肌肉酸痛。毕竟昨天我试着抬起可乐箱嘛,现在腰很酸。」
「哇~真刚好!我今天也是因为肌肉酸痛,才会提早下班来这里啊!」
「……你啊,一辈子都无法成为用两脚步行的大人呢!」
婆婆觉得很不以为然,我感到一阵心痛。
即使是肌肉酸痛的我背起她,也没有任何地方特别感到疼痛。婆婆轻到了这种程度。
皮肤湿漉漉的化着脓。
我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以舌头追逐气息,用力再用力地做着深呼吸。
我拒绝,某个不是我的家伙想藉我之口讲出什么的企图。
「嗯?已经累了吗?你啊……有某个老爷爷告诉过你吧,体力与智力不足的部分就要用毅力去填补!算了,你的毅力是最不值得期待的吧!」
「婆婆。」
「别命令我下来,啊哈哈!」她笑到一半声音就哑了。
「我会打倒的啦!」
「打倒你的偷懒倾向吗?」
「不,那是我的宠物。」喵哈哈~我笑着掩饰并张开双眼。
往前走。接着,我想到一件事情:
「那个……婆婆。」
「嗯?」
「我想派遣一个很棒的人才来这里……」
让艾莉欧在这里工作如何?这次的想法,我想应该算是个很棒的提案吧!
周末,「六月十二」号完成了。这是单纯以火箭的制造日期当名字的随性命名。就像因为父亲叫艾利欧特,小孩就取名艾莉欧一样糟糕。但那样就好,我正在募集能对我这么说的男性。果然还是不必了。
「耶~完成了~轰轰轰轰~」
我以两手高高举起刚完成的宝特瓶火箭,在房间跑来跑去。啊啊,能回归童心……唔,从世上(电波)传来的吐嘈暴风,居然跟平常没什么差别。
不对~不对。就是这细微的落差可以让人感到萌点。呃~大概吧!轰~隆︴……嗯~因为这是火箭,要是飞去宇宙之后就不会产生声响吧。在无声状态下四处飞行有点空虚。
「测试飞行结束。」下次别靠人力,来试试水力方面吧。
真真与艾莉欧外出进行欠缺考虑的就职活动,所以家中省去了杂音以及视线。因为没必要偷偷摸摸的拿出去,我正大光明地将火箭拿到屋外。
外面是处处云层的晴天,适合外出的气候。不过晚上似乎会下雨。为了在真真他们回来之前结束一切,我将火箭放上脚踏车的行李架,用绳索绑好固定。工作方面不用说,今天也是在外面跑业务。只是我连化妆都忘了,呵呵呵!
为了让小腿能一口气甩掉好不容易逐渐解放的肌肉酸痛,我使劲踢了一下地面令脚踏车加速。目的地是成为废校的农林专科学校。我要去照顾动物,还有试射火箭。
叮铃叮铃,唰喀唰喀……到达目的地是很好,但我这个人为什么在路上老是开心地按着车铃?忍不住照习惯这样做,这是不是七种习惯之一啊?(注:日本谚语「无くて七癖一意指人就算以为自己没有任何习惯,其实也至少会有七种左右)
我将脚踏车停放在校地内、有塑胶温室绵延的田地附近,先扣上锁之后才拆开火箭上的绳索。「呀~呵~」就像冲向大海的冲浪客那样,我高举着火箭往前跑。
首先前往校内,从门锁已经损坏的门扉非法入侵。我把火箭放在走廊的入口处,让它在此待命。光脚踩在油毡材质的路上,路面就像渗进了雨滴那般滋润着我的脚底。
我在与婆婆家走廊类似的冷清空气中前进,爬到二楼。接着走到二楼资料室,轻易地打开大门。这里的管理还真随便,打从一开始就几乎都没有上锁。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习惯里面充满尘埃的空气。我拿起被摆在桌上的动物用饲料后,立刻走回原路。然后,开始照顾在一间教室里只有一只这种豪华的分配下度目的动物们。
无论哪个孩子都充满精神,对我毫不亲近地露出可爱的牙齿。「要open your mind啊~」我囫囵吞枣地吸收哥哥的建议试着对它们说话,但没有效果。没能完全吞下去的建议差点哽在喉头。我浪费必要以上的时间与力气,好不容易结束喂食与扫除的照料工作后,从二楼前往三楼。三楼还有之前那只来回婆婆家时发现的新来狗狗。或许是觉得教室的味道很不可思议吧?它进来之后有好一会儿都对着所有地方哼着鼻子。
在爬楼梯的途中,我仿佛听到哥哥的幻听嘲笑:「这就是你『思考过』的结果吗?」不,哥哥,我还在思考中。这只是过程啊!我活力十足的回应。
呀~唷~我向黄鼠狼与狗打招呼,被它们稍微咬了几口,然后分配食物。
由于食物费用的开销远比预测数字更多,要维持长期战有困难。差不多该进行准备了。我就是这样想,今天才会带火箭来。外星人不在宇宙,就躲藏在更接近的身旁之处。
照顾完全部的动物之后,我将剩下的饲料放回资料室,回到一楼捞起躺在拉了一条绿色直线的走廊上的宝特瓶火箭。
我穿上鞋子,这次冲向操场。和他虽然是初次见面,不过再怎么说对方都不会冲上来咬我才对。毕竟,感觉上他也不是会向女女我伸出毒牙的男性嘛!
我穿越校舍间的通道,往可以看见形似化学工厂的研究大楼的操场方向移动。左手边则是干涸的游泳池。这所学校还在营运时,我和同伴曾很享受地拟定所有可能在半夜里偷溜进游泳池的计划,就和准备去远足那般让人兴致勃勃。
结果,我们从不曾下定决心执行。
「不好意思~」
在设有跑道的第二操场中央,一名男性今天也在准备火箭的发射工作,我开朗地向他搭话。他身穿已与熨斗绝交的皱巴巴西装,跟我差不多年纪……呜哇!这个人看起来超年轻!大学四年级?就职活动中?只要当成这么一回事的话,当然,我也会是二十二岁的青春妖娇女大学生……噢噢噢。
那位男性看起来是三十几岁啦,基本上。他的右耳戴着奇妙的饰品,这个给人「在装年轻上有些失败」印象的流行饰品特别引人注目,似乎会被路人叹息说是反效果。
「呜喔!」火箭人停下按压脚踏车轮胎打气机的作业,看来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有「火箭同伴来了!」的喜悦,但似乎也并未对可疑人物感到畏惧。这反应,就像在国中教室里,男孩突然碰到有点可爱却与自己无关的女孩子搭讪一样。
「初次见面!你好~这是我的……」啊,我正想递出名片,但这是三十九岁的东西啊!要是给对方的话,也许会变成伪造年龄?不是也许而是确定。无奈增加中。
「你……你说初次见面?」男性舔了舔嘴唇,身子愤愤不平地往前倾。
「是?」
「不~那个,你是故意的吧?」他的视线往左右飘移。
「什么事情?」
「你是女女,不对……藤和……对吧?」
哎呀,名字跟姓两边都说对了。他是旧识?
「我到国中为止都住在镇上,那个……你想得起来吗?」
男性慌慌张张地比手画脚展露惊惶失措,向我的过去请愿。这个人怎么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啊!希望我用语言的蜜蜂(注:出自日本俗语「泣音﹒面仁蜂一 直译为哭脸碰上蜜蜂,意指祸不单行)刺激他吗?
「嗯……」我把食指放到太阳穴上,仿佛在祈祷般闭起眼。记忆上映中。「几年前见过?」「最后的话,是二十年前以上。」「唔嗯~唔嗯。」我重新设定年代后回顾着。
……啊,难道是?
「山本同学?」
「喂,连『同学』一起算进去也没有任何字猜对耶!」
「不过,我大概想起来了。」
「连名字都没算在『大概』里,这算哪门子想起来……」山本同学(暂定)垂头丧气。
「不是,真的啦!我大概想起来了。」
「啊,那你还记得星耳吗?」
他抬起头,像在确认似的提出话题。
「嗯,是我的朋友啊!」
「我也觉得自己以前是你的朋友……」
这个星耳呢,是跟我同年龄的女孩。她是高中时期告诉大家她怀孕,就此离开学校搬到其他地方去的朋友。
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她是脑袋最好的,每次玩侦探游戏时都固定扮演名侦探。
「那家伙听说过世了,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事。你知道吗?」
「不,我第一次听说。是吗……她过世了吗?」我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很干脆地接受了。感觉就像与其他部分搭配不上的单独车轮喀啦喀啦地旋转着。
我仿佛想出席她的丧礼,又似乎因为不必看到棺内而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神明都是大笨蛋~!
「既然你认识星耳,那就是我的朋友吧。」
「大概就可以了,把你想起来的『大概』内容列举一下。」
「二十几年前,搬去其他城镇的朋友。」
「那些全都是我讲过的话吧……」
他失望地垂下头。真希望对方别这样毫不客气地刺激我的罪恶感。
「是因为我当时就没什么存在感吗?」
他虚弱地笑着,对我送出包含期待的视线。我是不是配合他笑着蒙混过去就好了?万一我真的做了,可能会形成导火线,害这个山本同学大哭一场吧。
「你是何时回到这里的呢?」
我装出很怀念的态度提问。体贴的女女,启动中。
「上个月。我辞掉工作,回到这里。」
正常对话总算成立的错觉让山本同学露出笑容。就像受到惯性的操作,他按压着打气机,再度开始把气体灌进宝特瓶里。
「啊,顺便一提,我单身。」那又怎~么样!
接下来很唐突的,哞~的叫声就如回音般在操场中回响。我转头追寻声音的出处,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没发现合乎声音的动态。
「动物?」以那些孩子的叫声来说,也未免太粗了点。
「嗯,牛舍不是在那边吗?那里还留着唯一一头牛。」
山本同学指着校舍那端,与我平常进入校内的位置不同的方向。这我倒不知道。虽然我看过那边有供马匹使用的跑道。
「我发射火箭时会顺便照顾它,跟动物交流还满有趣的呢!」
「会被治愈呢!」哎呀,会吧。被爪子之类。
「就是那种让人捉摸不定的地方最好。人类因为太好懂了,感觉很无聊!」
他以好像已对人类关系有所领悟的讲法做总结,一脸满足地点头:
「话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用工作吗?」
「有点事情。还有,我想找你帮忙发射这个火箭。」
我来找最近在发射火箭的奇怪大叔。但没想到对方跟自己认识(的样子)有点出乎意料。
「噢~可以啊,我帮你吧。」
山本同学把朝我伸出两手的手掌,摆出接收的动作。
「对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发射火箭?」
「呃……啊……噢,类似兴趣啦!我现在没有工作,很闲嘛!呃……噢……嗯。」
他将自己的火箭放在一边,以可疑的举动接过我的火箭:
「我最喜欢宇宙了,所以玩着火箭。嗯,就是这么一回事!」
「喔~」虽然动机很可疑,但我并不特别感兴趣,就不追究了。
「对了,虽然我没见过,不过听说你女儿……呃,喜欢宇宙对吧?」
「咦?嗯,是啊!」
连我有小孩都知道吗?再加上星耳的事,他明明上个月才回来,消息倒是很灵通。
「真凑巧呢,我也是。」
「我刚刚才听过这件事。」这个山本是不是当别人有年轻痴呆症啊!
「果然,这镇上喜欢宇宙的人是不是满多的呢?」
我可不喜欢。自从二十八年前的葬礼之后。
「藤和为什么要发射火箭?难道是……对我……不,呃……兴趣吗?」
「准备用来打倒。」我眺望操场发出宣言。
山本同学张大眼睛凝视着我的额头附近,然后连拍自己腰部两次:
「打倒……什么?」
「外星人。」
「……用宝特瓶火箭?」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火箭。
「应该比用来驱逐猫更有效果吧?」
「这种东西连飞机都打不到耶,外星人是拿鸟当成自家用代步车吗?」
山本同学虽然歪着头苦笑,仍坦率地帮忙进行发射准备。他的动作迅速,看起来很熟练。他有打从以前手就很灵巧这一类要素……吗?嗯~我想不起来。
他拿着从饮水处那边拉来的水管,在宝特瓶中注水,接着莫名充满干劲地打入空气。虽然这里已经成了废弃学校,但还有自来水呢!
山本同学终于完成准备工作,走到放在发射台上的火箭旁单膝跪下。
「你离火箭……够远。好。」「嗯。」「那么……看清楚啰,我要发射了。」「嗯。」「三、二、 一……!~」
零!当我在内心倒数结束的瞬间,那东西飞了出去。
摇晃过的碳酸饮料喷出时的速度感产生逆流,沸腾起来。
宝特瓶靠着喷射的冲劲卷起地面的尘土,往空中长驱而去。
航道并不是一直线,而是往左右偏移。也许是受到这个影响,成为飞达最高点的障碍。
跟我平常站在远方抬头仰望时,由山本同学发射的火箭相比,高度并不够。
可是……
「比火蜥蜴(我当场取的脚踏车名字)还~快!」
能在如此近的位置观看往天空爬升的物体,让我有一点点感动。
「很有趣吧?」
或许是因为有共享快乐的对象出现,山本同学脸上浮现了必要以上的笑容。嗯~他的笑容感觉不够稳重呢!我认为平常表情的男子气概比较强。
「不过,刚才那火箭的轨道有些不安定,可能是因为机翼的大小并不相同。」
大概是已经看惯了,山本同学在感到愉快的同时,也帮我冷静地进行观察。
「哦~需要多加研究呢!」为了正确狙杀外星人。
我收回在上空被风吹着跑,但总算在学校范围内完成坠落的火箭。不知为何,山本同学也跟了过来。他的手一直放在后脑勺搔着头:
「话虽如此,有人比我更会做火箭啊,啊……在镇上。」
「哦~」
「那……我说你……艾利欧特呢?」
「艾利欧特?不在镇上啊?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跟家人一起,又搬走了。
对了,到头来,我似乎从没见过艾利欧特的家人。他们也没出席过学校的家长参观日,就算我去他家玩,他也都告诉我家人去工作或去买东西了。
「我会再制作火箭拿过来,就麻烦你帮忙发射啰!」
「嗯,是可以啦,嗯……」
「还有啊,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正好。虽然有受到命运引导的感觉。
「噢噢,什么事?如果是你的愿望大致上都可以喔!嗯~我会实现的,交给我吧。」
为什么他的台词会突然动摇又乱成一团?每字每句都在莫名宣扬着自己如何地值得倚靠,让我的问号一个个冒了出来。
「这个那个……这样那样。」我向举止可疑的山本同学提出请求之后,「那是啥啊?」就对上他不悦的表情。「不行吗?」我装出撒娇的样子试着再推一把。
「不,嗯……是可以啦!我知道了。你说要尽快吧?」
「耶~谢谢……好!那再~见啦!」
「嗯……」
我们含糊地彼此挥手道别……「藤和……啊不对,女女……同学……不,小姐!」
「是?」他以活像要决斗的诡异气势呼唤我的名字。我一转~身。
「不,那个……我说……跟我……以前提……或者该说,对了,不拐弯抹角。」
他像个女孩子一样忸忸怩怩,脚尖在地上打圈圈。唔~嗯,真诡异!看来就像是熊在模仿兔子的行为。
「……怎么了,山本?」
「所以我说我不是山本啊!」「咦~那你的名字是什么啊……」「所以跟我结婚吧!」
「
你
说
啥
」
现在,我的意识大约被断成了八行。哎呀,女女听不太~懂耶,这样。
……这件事不能也用「听不太~懂」来应付掉吗?
山本同学不需借助夕阳的力量就满脸通红。至于我……怎……怎么样?我哪知!
无视于牛在远方悠哉哞哞叫的状况。
我让空气在喉咙深处咻咻地白绕圈子,哑口无言。
六月十二日,上午十一点半。
我被连名字都不清楚的男性,求婚了。
除了老爷爷的丧礼前后以外,我跟哥哥一起去杂货店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哥哥在十四岁以后多了学校的朋友,也不能老是说要在杂货店集合。我总觉得,这条界线在于身为小学生或国中生这一点上。我当时是小学六年级,也朦胧地感觉到那年应该会是成天跑杂货店的最后一年。艾利欧特大概也抱持着同样的想法吧?
艾利欧特是跟我同年龄的外国人。在我和家人一起居住的公寓附近有间独栋的大房子,他是住在那里的男孩,也是几乎所有女孩的憧憬对象。
从搬来时开始,艾利欧特就是个完美到甚至没人怀疑他受过整形手书……手术的美少年。他是在六岁时跟家人一起搬来这里——我第一次见到本人时,他对我如此说明。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正是田村婆婆与老爷爷口中的外星人。
他那头缺少色素,藉着调整角度及光线就能反射出彩虹般色彩的神秘发丝,毫不吝啬地散发出光辉粒子,仿佛内藏光源的雪花。还有澄澈透明(不过实际上若真的是「透明℉那就成了人体模型)的白皙肌肤,以及与本地民众有明显区隔,轮廓分明、端整又美丽的五官。
就这样,简直足以让人疑惑,为什么他没被当成雕像放在车站前之类的地点展示。
女女同学也就是我,很干脆地对他一见钟情。我可以断言那是我的初恋。而且运气很好,我成为了他的第一号朋友。虽然从朋友关系更进一步,花费了十年以上的时间。顺便一提,出人意料的是,艾利欧特的初恋并未开花结果。
我想不管在过去还是未来,甩掉艾利欧特的人只有星耳。按照星耳的说法,她似乎「讨厌艾利欧特像外星人的地方一 得到她如此评价的艾利欧特,仅仅露出温柔的苦笑。
听说这件事的当下,虽然我每晚每晚都叫着:「呜嘎啊啊!有够浪费!」几乎快化身为妖怪,但事隔二十几年,既然以结果来看我并没有和艾利欧特一起生活,让我不禁回顾他有什么问题。嗯~只是我觉得,小时候的他没有任何缺点。
十二岁的我和艾利欧特一起前往杂货店,光是走在他身边就紧张到全身僵硬。我期待着,只要稍微吸收一些从艾利欧特的浏海所散发出的粒子,我是不是也会变漂亮?呼哈哈,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二十一岁的我,闯入!)
在老爷爷过世约一个月之后,婆婆还是没有休息的经营着田村商店。在老爷爷丧礼后的一星期左右,还有比从以前就是常客的我还要年长的顾客前来,店里几乎是客满状态,但现在只剩下稳定的人数。
星耳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翻着小说。她身旁放着一瓶装有冰水,瓶身上结满水珠的宝特瓶。艾利欧特开心地向她搭话,而我正默默地凝视着这一幕。至于正在回想中的四十岁的我,应该是让视线焦点灵魂出窍并思考着。
我心想——如果那时星耳接受了艾利欧特的告白,她是否就不会死去,而会继续待在这个镇上?可是那样的话,就会冒出艾莉欧没出生的可能性,这可伤脑筋!毕竟我的幸福点数,大致上都来自于家人。
进入商店之后,门上那个类似警报器的东西就会发出声响。这种像是秘密基地般的感觉很不错,因此我总是抬头往上看。「欢迎光临。」由于婆婆冷淡地开口问候,「午安。」我也跟艾利欧特一起打招呼。我有发现从那个时期开始,婆婆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不好。然而,我却很少跟任何人讨论这件事。
艾利欧特先走向饮料区,我的目标则是放零食的柜子。因为跟爸爸约好一天只准买一个零食,我认真的挑选着。我在柜子旁边转来转去,还推开其他人。然后若无其事地站到艾利欧特附近,好偷听他们的对话,目的是运气够好的话,稍后就能加入对话的圈子。只要逮到空档,我就会这样溜溜溜溜近艾利欧特身边。
他跟几个男生站在小型玻璃门冰箱前,东拉西扯地聊着天。「我家是做烟火,噢~就是卖烟火的啦!艾利欧特也在去年的祭典里,看过我爸发射的烟火吧?」嗯,我看到了。艾利欧特温和地点点头。如此一来,就有另一个男孩跟着说道:「我家是卖花的,而且是专门卖葬礼用花的店家。像朋友的爷爷去世办葬礼时,我也有送花过去……怎么说,会有点尴尬。」对啊!
艾利欧特以掺杂了点困惑情绪的笑容回应。我则察觉两边的话题都在讲花这个共通点,露出得意之色(注:烟火在日语中写成花火丫
虽然这次轮到艾利欧特要讲家人在做什么工作,但他却笑着说是秘密敷衍过去。「其实我也搞不太清楚啦~」他再度流畅地说道,似乎又是在掩饰。每次只要提到与家人有关的话题,艾利欧特总是像这样只会含糊其词。在那种时刻,就连艾利欧特的存在感觉都有些稀薄。
这先姑且不论,男生们以艾利欧特为中心,热闹地聊着这些话题。我无法加入圈子里。
唔~男生们感情好是很好啦!我还记得自己气呼呼的发脾气。发火归发火,我还是会回去挑选零食。靠甜食来发泄压力!其实当时的我没有这种知识。可是因为零食很好吃,心情会老实地好转。
只要无法决定,我基本上会选择小型的零食。名称虽然已经忘了,但我会挑一种每颗大小跟毛豆差不多的四方形点心。颜色有绿色、粉红色,吃起来的口感像麻糬或口香糖,味道是甜的。我喜欢用盒里附赠的牙签插起小方块,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我拿着装这种零食的塑胶小盒,跑到婆婆身边。「我要这个~」我递出东西后,「好啦好啦~」婆婆就会装出应付的态度,敲打收银机。
「嗯?那只手是怎么了?」
婆婆看到我拿着零食的右手,疑惑地歪着头问道。「嗯~?」我也跟着望向右手指尖,「啊~」地一声回想起来:「这是被猫抓伤的,就是哥哥带回来的那只灰猫。我想要碰它时,就唰地一下~」
「噢~又来了?你真的拥有惹动物讨厌的体质耶!」
「对啊~不可思议的发现!」
「是说你啊,总是买这个。你已经长成了喜欢只记住一件事情的笨蛋吗?」
「咦~我才不是笨蛋。之前考试时,我考了一百分。」
我先付好钱,才脱掉鞋子爬到婆婆旁边。婆婆没特别说什么,默默地让我坐在那里。那只满是皱纹的手粗鲁地摸着我的头:
「不~你是笨蛋。看父母的脸就知道。」
「才没有那种~事~」我打开用橡皮筋随便捆上的零食盒。
「聪明的小孩,才不会来这种店。」
婆婆像是在自嘲般歪着嘴,开口说道:
「小鬼因为是笨蛋才会来这里……等到长大变聪明之后,就不来了。至于像我们家爷爷那种一直都是笨蛋又长不大的家伙,就会继承这种店。明明是我的双亲经营的店,干脆让它倒闭不就得了。」
「啊呜!」我感到这好像是在说哥哥,让我有点消沉:「我会一直来喔!就算变成大人以后,也还是会一~直来。」
「这个笨蛋!等你成为大人以后要好好工作……是说我也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要吃吗?」我戳起一颗小方块,递到婆婆嘴边。
我才不要~婆婆随便应付之后,宛如放弃了什么似的喃喃说道:
「是cattle mutilation啊!」
我的眼中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我回想起来,那句话是婆婆在爷爷的丧礼之后曾说过的。婆婆并未停下带着自嘲口气的话语:
「我跟爷爷同年啊!如果按照顺序的话,差不多也该轮到我了?」
「咦~不行啦!」
我顶着婆婆的手,挥动手脚大吵大闹。零食全部掉到地板上。
「就算你说不行……但是神明是靠着外星人的技术隐形,眼睛是看不见的,所以根本无法甩开啊!」
婆婆讲话的语气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因为气馁而变得不尖锐。
对照之下,我的心情呈一直线往各种角度弹跳着。我抬头一看,那张脸果然面带土色,感觉不出营养有在循环。
「呃啊,呜~我……我会负责解决掉那C什么的啦!」
「哦~要怎么解决?」
就像是在提出陷阱问题般,婆婆不怀好意的笑了。
我的小脑袋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只能「呜~呜~」地哀嚎着。用力哀嚎着。然后,做出结论。「我想不出来!」因为脑细胞开始连续压扁,我放弃思考。
「你~看,果然是笨蛋吧!」
「可是,我不~要婆婆不在~我~不~要!」
「好好,谢谢啦!别用脚跟踢地板,会踢坏的啦!」
婆婆没好气的道谢,伸手摸摸我的头。明明不是我本人的事,我却快要哭出来了。那种想像比起爷爷的葬礼更充满丧失感。
「嗯,如果真的想做点什么,就要好好思考,思考到连马盖先都会吓一跳。就算是笨蛋,只要一直思考,迟早就会想到什么。我们家的爷爷也是个笨蛋,但只要烦恼二天就能够想到奇怪的点子。」
「……呜~」
「只要打倒对方不就可以了?」
总是平稳而温柔的声调突兀地从旁插嘴。是艾利欧特。
他把等于一罐宝特瓶饮料价格的硬币放在收银台上,对着我和婆婆微笑。
面对那个笑容,婆婆哼了一声,而我则是心跳加速。
就像是在确认那般,艾利欧特又说了一次。
只要打倒对方不就可以了?
他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讲出了最单纯的方法。
接着,艾利欧特将装着可乐的宝特瓶凑到嘴边,一口气往上抬。
回想着这些事,让我在浴室里泡热水泡到头晕。
被揪婚,不对,被求婚之后,我逃回家里躲进浴室泡澡。为什么?先是泡在浴缸里的原因就不清楚了。我动摇万分,等到回神时已泡在热水里vlva—non-non(注:viva-non-non是日本乐团ザ.ドリフターズ的歌曲《いい汤だな》(歌名意思为好棒的热水)在间奏时的喊声丫
我离开浴室,煮熟~煮熟~章鱼~章鱼。总之我没穿衣服直接瘫在地板上爬行,享受着冰凉触感。凉凉喔~让发烫的肌肤感觉很舒服。不过冰凉感立刻就会消失,因此我拖着身体往前移动。壁虎爬呀爬的~来到玄关口之后,踢墙翻个方向爬回原路。距离好远好远。回到更衣室之后,我继续瘫在地上穿上内衣裤与睡衣。
「站起来,要站起来……喔哇~」在左眼被头发盖住,视线如戴眼罩般遭到遮蔽的情况下,我总算站了起来。碰触着地板的脚底很热。我的皮肤被水泡得膨胀,脚步就像里面饲养着五、六只蜜蜂那般非常不安定。我边让走廊墙壁摩擦侧头部边往前走,一头栽进起居室。砰咚~我滑垒进入时,鼻尖因为摩擦而烧焦了。唔,鼻子会变得更塌。
由于害怕这点,我使劲只抬起头部,将下巴贴着地板,模仿婆婆之前的动作靠脚指踢地板来前进。扭动~前进的距离比预料更长是很好,不过摩擦地面的胸部也比想像中来得痛。唔::婆婆是洗衣板。不对,我是在记录什么啊!
结果,我以膝盖爬行着抓住桌上的遥控器后,再度瘫倒在地板上。伸长手,哔,按下电源钮。电视机清醒了。在重播的影集里,某人正在跟某人举行婚礼。关掉,再打开,更换频道。节目里在实践低卡路里炸猪排的制作方法。我直盯着猪排的金黄色泽,肚子里的馋虫开始发声,就像是新品种的动物般咕噜咕噜地叫着。
「呜呜,煮饭好麻烦。」我以更换频道作为紧急处置。画面来到教育节目,从半途参加语言练习。「A~Be~Se~De」话说回来,艾利欧特虽然是外国人,却完全不会说日文以外的语言。他甚至连日文都讲得有点奇怪,是个国籍不明的家伙。
「……呜~」
我慢吞吞地爬起来打开柜子。一阵带湿气的尘埃扬起,录影带一直堆在那里。家里还没有可以观看DVD的机器,就让录影带而非光碟片来旋转吧。
我将录影带塞进机器里,拿起放在电视上方的录放影机遥控器。「好一阵子没看啦!」我连遥控器的操作方式都不太记得了。片子在随便按几下后顺利播放,我又瘫了下去。身体的热度还没消退,内脏也因受到热度的影响,让人无法冷静。就连躺在地上都成了一种痛苦。
以前,我只在小孩子们一起去电影院时看过的电影开始播放。我、艾利欧特、星耳,还有其他几个人骑着脚踏车去看电影。原本要一起出门的哥哥染上感冒,在公寓里睡觉。后来,片子在电视上播出时,是全家人聚在一起观赏……这先搁置一旁。
我只以右眼追逐着电视画面的变化,左眼贴在地板上,让眼球沉浸在纤维里。然而进入脑中的情报,是电影的内容与一团黑暗。左眼并未看见应该看得到的东西。
饶了我吧!我只是开玩笑地说自己靠着大人魅力很受欢迎,居然就碰上必须认真回应的场面。唔~……嗯~……山本同学确实是这么说的吧?
「跟我结婚吧!」
我试着反刍这句余韵让人烦闷的台词。因为太难为情,我简直要抓狂了:
「……真的吗?」
仔细想想,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被人求婚。这下子当然会吓到啊!会退缩啊!
「就算被不认识的人这样要求……不,他是认识的人吧?」虽然我完~全不记得。
伤脑筋!拒绝就好吗?追根究柢来说,到现在我还有结婚的打算吗?跟谁?山本同学?艾利欧特?不对,艾利欧特不可能,我又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应该行不通。艾利欧特就像非常高级的艺术品,应该有适合的装饰地点、正确的存在场所以及配得上他的位置。无论怎么说,我认为答案并不是我的这个家。即使如此,要对山本同学招着手讲出welcome,对我来说似乎也极度不可能。
毕竟至今为止,我一直都和艾莉欧两个人相依为命,没自信能在家里准备其他人的栖身之处。至于真真,他就跟我的小孩没两样。要把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并非亲戚的人当成家人看待,让我有非常严重的抵抗感。唔~继续思考下去只是在兜圈子,似乎会让我肚子痛。
这个……我是在烦恼幸福点数是下降还是上升,该往哪边前进才对?的问题吧?
即使如此,还是得思考。因为我就是这样全力应对种种事情,走到现在。
「……唉」
面对当时不惜躲进棉被里逃避的艾莉欧,我该做的事情是?
或许我该教她「进行思考」才对。再教一次,不管多少次都要。
如果我有好好教导她,说不定艾莉欧现在还是个高中生。
我的人生总是在后悔,即使获得什么,也不觉得干脆爽快。
「……喵~」因为电视中的猫咪叫了,我试着跟它二重唱。
但愿现在烦恼的问题,能在不后悔的状况下解决。
之后,正当我脑浆腐烂之时,真真跟艾莉欧回来了。
去老婆婆那里吧!我给予指示后舔舔他的膝盖,总而言之拿出精神了。
真不可思议,真真总是可以给我干劲!
……如果就这样漂亮地做个总结,乱舔一事是否也可以彻底地既往不咎?
接下来的一星期间,就是不断重复以今年六月为基准的日常生活。
关于动物失踪事件的谣言已传开并遍及镇上,因此我不再绑架野狗。至于那些孩子们,就必须留在那所学校里生活,直到我打倒外星人为止。为了避免被继续在学校里不屈不挠发射火箭的山本同学发现,我必须比以前更慎重地溜进校内,并完成照顾动物的工作。
一天中的其他时间,首先是去田村商店偷看。我是要去参观艾莉欧的工作状况啦!第一天明明没有客人」她还是紧张得全身僵硬,我一进店就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跌倒撞到鼻子还流了血。所以我帮她擦去鼻血,在她鼻子里塞了个面纸做成的塞子。
真是让人费心的孩子!虽然她就是这点可爱,同时也让人担忧。
在那之后,艾莉欧以「不行……绝对!」来拒绝我前往店内。「我正在……回归……社会。」她使劲左右甩头,顺便还讲着「不要来……不要来……不可以来℉张开两手建立路障。
我原本想试着突破这道封锁紧紧抱住她,但这对文莉欧来说并非在玩,所以我决定自我克制,总不能一直妨碍她。
虽然这个约定让我很难与婆婆见面,但在这边的准备结束之前,或许这样反而正好。
不过当天晚上,知道真真能够自由出入时,我忍不住动手虐待☆对象是他们两个人。
还有,虽然这是在第二天偶然得知的情报,据说那个山本同学为了在此大量购买宝特瓶装可乐,似乎以相当高的频率来访。能在与他凑巧碰面前先得知这点真是太好了。就这样,也基于艾莉欧的希望,我决定在不让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偷窥店面。这么做同时也能防备山本同学来袭,真是一箭双雕!
再来就是晚上,鼓起干劲在自己房间里制作宝特瓶火箭。我按照山本同学的建议,这次试着调整尾翼等部分。为了将四片机翼做成均等的大小,这回我细心地进行加工。订书机、剪刀、美工刀、双面胶带。随意摆放在桌上的文具,大都是以前在婆婆店里买下的东西。这是因为我爱惜用品?还是单纯的都没在使用而已?
艾莉欧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们曾多次一起制作火箭,所以就算不参考书籍,我的手指依旧对制作步骤留有印象。也还有买来后没用过的喷嘴与PE火箭头收在仓库里,不必购买就能解决。我家的小艾莉可是打从婴儿时期就对在空中飞行的物体兴趣浓厚,充满飞翔与浪漫的女儿呢!呃~有段时期她连脑袋都在空中漂浮啦,这点请多多包涵!
不过制作火箭时最麻烦的就是准备宝特瓶了。尽管需要五个空瓶,但我们家的真真不喝碳酸饮料,就算丢在冰箱里,他也不会帮忙完成小精灵的任务。
山本同学是如何准备宝特瓶的呢?因为请他帮忙试射也太浑蛋了,从那之后我仅停留在制作火箭的阶段,连试射也没能完成。
最后,剩下的时间我偶尔会前往自己的店铺工作。嗯,完美。暑假的一天行程也只是白排一场。对了,记得在我读小学时,有个在学生行程计划上二十四小时都只写了「活下去」就交出,结果被处罚放学后必须留校,还被老师狠狠骂了一顿的学生。日后我们才知道,其实那孩子生了病,剩下的日子并不长,老师还哭着上门道歉。那孩子是在隔年……应该是在六月病死的吧。班上的大家都出席了葬礼,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啊,那也是六月吗?真是个别离众多的月份呢!
就这样,我成为多愁善感的女女小姐,于一周后的星期六前往田村商店附近呆站不动。今天也不知为什么,似乎有很多客人聚集。我发现了大约两名的可疑人士背影。一个是和艾莉欧年纪相仿的少女,还有一个是处于青春中心的中年人。
包括我在内的三人躲在阴影处,监视着田村商店。在和平的镇上突然出现大量间谍,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有谁烧起对人类专用的蚊香,把这些人熏了出来?
接着,当六月十九日开始邀请雨天前来上空时,我对妙龄少女的脖子吹了口气。比起碰上山本同学,这边应该比较好吧?在我蓄意要引起鸡皮疙瘩的吹气之下,「噫哇啊!」她出现很棒的反应,整个人惊跳起来。她似乎完全没警觉到我的存在。
看到女孩的鞋跟滑了一下,差点狠狠摔倒在地让臀部玩水,我拉住她的手帮助她起身。从那手腕传来的脉搏跳得很快,睫毛也激动地不断眨着。
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是个脸颊软绵绵、拥有可爱相貌的女孩。怪了,我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是艾莉欧的朋友吗?对方似乎对我没有印象。
在进行自我介绍之前,由于倒掉未免也太可惜,我若无其事地将拿在手边小口小口喝着的可乐转让给这名少女。呵呵呵,顺利地让渡成功。我差不多也开始厌倦可乐的味道了。我没那么喜欢碳酸饮料,因为女女被教育成一个好孩子。当年住在公寓时,我都是喝麦茶。
废话不多说,我和少女进行对话,顺便让她告诉我山本同学的位置。虽然我向少女说明他的真面目是我的粉丝,不过他现在的目的说不定是要观察艾莉欧。山本同学已经知道我女儿的存在,是不是企图让艾莉欧来拉拢我?这算老奸巨猾?或者该说是厚颜无耻?离开镇上之后,他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啊?
我跟少女追查着幼咪咪老师的神秘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啊!」地轻喊一声,出现瞳孔收紧的反应。她望向田村商店,似乎发现了什么。为了避免被山本同学发现,我藏身得特别彻底,往那方向的视野受到水泥墙遮蔽,无法确认情况。
「那么,在下就此失礼!」奋力做完抬脚运动之后,少女飞奔而去。「慢走~」我目送她离开,失去遮蔽物的正面视野映出山本同学的身影。
「呜啊……」雨滴在黄色雨伞上弹跳的声响,就在头皮旁重复演奏着。
我该走过去对他说话,增进过往交情吗?不~不,一想像到那时的尴尬状况,双脚就会陷入小鹿状态。若要以指数来表示,那就是八十尴尬。平常明明只有三左右而已,这会儿活像是用十字螺丝起子强行撬开了三角头的螺丝,指数整个往上跳升。
而且站着说话也好像有点怪,问题是如果收到要不要去喝杯茶的邀请,我会行迹鬼祟,绝对会行迹鬼祟。贯彻少女路线的女女小妹,对那一类开放的交往方式不具免疫力,连预防针都还没打……咦?剧本?在这儿说「骗你的」?哪需要啊~神的手给我乖乖缩回去。
「唔……唔唔~」由于有些错乱,所以我试着跳起舞来,雨水淅沥~淅沥~哗啦~哗啦,啦啦啦~
我稍微恢复冷静。思考虽然也很重要,但过了这阶段之后也只能身体力行了。
山本同学在雨伞下东张西望,看起来像是在寻找着道路远方的什么。他大概在找我。如果目标是艾莉欧,应该会赶快进店才对。
我的视线从山本同学身上移开,今天就放弃偷窥商店的行动吧。
在折回原路的途中碰巧发现了猫,把猫咪绑架到学校后,我决定回家。
我心中有个角落并不期望在镇上与山本同学碰面,出现拒绝反应。
我跟他,与其说是喝茶朋友,倒不如说是火箭同伴。
就在操场上分出胜负!就是这么一回事!
「……嗯唔?」
虽然我觉得自己似乎哪里搞错了,却无法抽出属于错误答案的部分。
「是因为年纪吗?」我喃喃说着,宛如以文字前端描绘着不愿承认之处的轮廓。
我在下雨的天空中看见幻影,是脑中重要部分一点一点被运往殡仪馆的情景。
二十八年前,串联起现在所有行动的那一天。
艾利欧特宛如在揭露别人的魔术诀窍般,笑着说道。
要打倒看不见的东西,其实非常简单喔!
那笑容如果放在别人脸上就会显得不怀好意,艾利欧特一笑起来却具有艺术的架势。
「你说打倒?该怎么做?」
我的头抽离婆婆的手掌,往前探出身子。虽然我的手掌边缘压扁了自己弄掉的绿色零食,但这轻微的疼痛现在被我丢到一旁,只顾着对着艾利欧特发问。
婆婆一脸无聊地眺望着追问的我,沉默不语。
艾利欧特又喝了口可乐,才以平稳的语气断言。
唯一能碰触看不见事物的方法,只有信念。
「新年?」快乐,我紧紧闭上差点脱口而出的嘴巴。
要表明这份信念,需要仪式与祈祷。
艾利欧特以成熟的举止如此断定,只有这时看起来比哥哥还像个大人。
「仪式……?」
听到仪式,就会让我联想到全身披着紫色斗篷、只有眼睛闪烁鲜红的人们,躲在焚着薰香的昏暗房间里噫噫喔唱歌跳舞的样子。
而祈祷这个名词,则让我联想起世界名作剧场里的女孩子,即使贫穷到得睡在马厩里,也会对着朝日与神明下跪祈祷的场景。
「宗教?﹒」
总之我如此发问,艾利欧特笑着说声「其实我也不太懂℉耸耸肩膀:「我啊,只是在观察我双眼所见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相信而已。」
他随着笑容眯起的两眼凝视着我。我感觉自己正被侵蚀。
鸡皮疙瘩顶开上臂的涂漆,显露本质。什么的本质?艾利欧特的……视线的。
他明明有张柔和的脸孔,构成五官的却全都是直线。没有名为曲线的自然存在。
婆婆的手掌贴上我僵在现场的背,咚地轻轻推了我一把:
「更重要的是,快收拾零食。你不快点清干净的话,我可要另外收清扫费用喔!」
「唷~唷~的。」我模仿每星期收看的卡通里的主角回答,结果脑袋被敲了一记。
我捡起掉在地板上的零食,丢进嘴里。「掉到地上的东西别直接吃掉,笨蛋东西!」啪!我的脑袋又被敲了一下。「啊呜!」虽然不痛,我还是按住头。「捡完之后拿去用水洗一洗,这里可不是那么干净的地方。」「婆婆,这是你自己的家啊!」「正因为是我家,我才清楚。」
额头被弹了一下,这次被指甲刮到有点痛。「婆婆,把指甲剪掉啦!」「哼,等你比我还老了,我再听你的话吧。」「不~可~能~啊~」
艾利欧特看着我们一来一往,再度笑了。看到他将眼睛眯成一条线的笑容,这次换成我的心脏做起中级练习运动。「呼哈……哈。」胸口好痛!那感觉与其说是猛然一抽,不如说是砰然炸开。那种冲击,就像小学体育课上打垒球时,接下参加女垒队选手级女孩的球一样。
「喂,别在这边情窦初开啊!」
「我……我总是全彩啦!」(注:情窦初开的日语也可解释为染上颜色)
我将零食放回盒里,跑进住家内部。在厨房用水浸泡点心,边戳揉边顺便让手冷却。「呼~凉凉~」我讨厌热的感觉。跟夏天比起来,基本上我比较喜欢冬天。寒冷的话还满能忍耐。
反正最惨的情况,就是裹着棉被滚来滚去就好啰~
洗完并甩干水之后,我回到婆婆那边。「喂,在滴水喔!」虽然眼睛很尖的婆婆这么提醒,我还是毫不介意在她身边坐下,笑容满面地吃着点心。
嚼嚼嚼……洗过之后,吃起来好像咬到没有味道的口香糖。这种零食,只有在表层添加味道呢!
「﹒﹒﹒﹒.﹒..﹒﹒﹒﹒.﹒﹒﹒﹒﹒﹒﹒﹒﹒﹒﹒﹒﹒﹒.﹒﹒﹒..﹒﹒﹒」
虽然点心的味道变淡了,艾利欧特刚才那番发言却深深地烙印在我脑海中。
要碰触看不见的东西,需要信念。要表达那份信念,需要「仪式与祈祷l
我掀起日历,「二十五」这个数字大大地跃入眼帘。
今天是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五,准备仪式的日子。将会忙碌万分……其实也没有到那种程度啦!
来解决头痛的问题吧?好让明天能毫无顾虑地仰望天空。
「……喔,在~那~之~前。」我在起居室转来转去,操纵遥控器。
先让频道固定在平常不看的新闻节目上,暂时转着圈。「噜啦啦~」当我充满精神的旋转变成「呜噢,头好昏……一 感受到三半规管的极限时,节日内容进入气象报告。我一边被不规则乱飘自作自受的眼球戏弄,一边踩着摇摇欲坠的脚步勉强在电视机前方迫降。我横躺着滚到地上,和耳鸣一起看着电视。
明天的天气预报是晴时多云。晴跟多云没有颠倒过来真是太好了,虽然降雨机率差不多有百分之三十,不过以梅雨季节来看,这样还算是不错的条件吧!「好~」我软绵绵地举起右手。「……暂时躺着也没关系~」就像个拒绝上学的国中生,我将犹豫的原因推给三半规管,制造一张免罪符。毕竟,接下来我可是要去见向自己求婚的对象啊!
唠唠叨叨、翻来覆去、剪剪指甲、整理小东西,清扫已经蒙上薄薄一层灰尘的窗帘边缘。大约三十分钟之后,我总算放弃继续拖延离开家门。夹在我手臂下方的,是机身涂成黄绿色的六月二十一号。总觉得听上去像周刊杂志的编号。六月十七号因为在上漆时失败了,所以今天放假。
就和之前一样,我跟火箭一前一后共乘爱车。我跨上在乡间又称作「kettaJ的脚踏车,以站立方式用力踩动踏板,朝被要放晴不放晴的云影妆点成阴阳双色的马路上前进。
住宅区位于像只压扁水母般向外扩散的都市区与老街之间的界线上,白天鲜有人烟。因为时值平日,小孩子的喧闹声也集中在小学里,会吼叫的只有狗。这附近住着一只深咖啡色的狗,每当从家中敞开的窗边瞥见人影,就会活力十足做出反应。从它还是只小狗开始,直到逐渐长大为老狗的现在,都持续吼叫着。也许这就是它生存的意义。
由于路上无人无车,我切入较长的直线路段,试着挑战加速到最高速。我将力气灌入在肌肉酸痛结束后变结实了一圈的大腿上,咻咻~让周围的景色往横向延伸。逆风的风力也从电风扇的弱被切换成中。
宛若要以全身重现我第一次见到艾利欧特时的心跳加速。
当然,不管车轮储存了多少圈数,我也不会飞上天空。脚踏车唰喀唰喀叽噢嘎嘎地在地面前进,最后终于将我送达动物与火箭的住处。
「谢谢!」我摸着脚踏车的手把,对服役近十年的它表达谢意。车资以下次替轮胎灌气来支付就行了吗?再附加替车体打蜡的服务好了。
我松开绑住火箭的绳索,用右手尽可能举到最高点。我想起从前曾以单手拿着客机模型在空中飞行,还在房间里四处乱跑的回忆。比起当时,这个火箭是否能更接近天空?飞向仿佛只要伸手就能触及的天空、白云、太阳。
好了,走吧。
在操场上用水管洒着水,好抑制尘土的中年人一名,发现。
我靠近今天依旧身为孤独火箭中年人的山本同学,扬起一只手打招呼:
「嗨~周五郎(注:日本小说家山本周五郎(一九○三~一九六七))」
对我产生反应时,首先他一定会吓得厉害,还会发抖。我想我应该没活得那么神出鬼没才对。反倒是孩提时的山本同学,似乎真的很难让人留下印象。
「你在说那个山本喔……不如说,你也该丢下山本了吧。」
「是吗?」退退退,我倒退着拉开距离。「你对丢下的解释太过物理了!算了,山本就山本吧……所以,拜托你别逃开。」「是吗?」沙沙沙,我重新蹭着地面前进。
我与山本同学面对面地互望。我总觉得无法坦率地开口,换句话说,解决办法就是改成拐弯抹角地说话啰?嗯~嗯!
「呃……噢,那……你是来发射火箭?」
他伸出食指指着我抱在胸前的火箭,目光还四处飘移。
那模样宛如即将被抓来吃掉的猎物。
「对啊,顺便来拒绝。」
「咦?」
望着对方慌乱的样子,自己就能够平静下来,真不可思议!就跟天秤一样。
最重要的是,既然对方处于情绪不安定的状态,这不就是调侃他的大好良机?怎么能跟他一起让心儿怦怦跳个不停?
「不,那个啊……关于我之前所说的……虽然我也不愿你将那件事完全抛到脑后,但我有点
太激动了,还是唐突什么的……怎么说,真抱歉。」
「嗯~我也没特别觉得不舒服。不过我要拒绝。」
山本同学的两眼正往垒包外侧移动,打算盗垒,可是反而被我的牵制球从正面推回到固定的位置。
「你说拒绝,那个……等等。让我说说来龙去脉。」慌张!
「可以啊,请务必让我听听,但我要拒绝。」微笑!
虽然有些退缩,山本同学仍放开水管,摆出真正感到难为情的态度。他的脚、手以及重点所在的头都毫无统一性地乱转,活像个弹簧缠在一起的玩具。
「我从小就喜欢你了。」
「谢谢。」就说会让人害羞啊!尤其是像这样听别人重提往事的话。
「不,那个……事情就只是这样。」
他捡起水管,自暴自弃般地往操场乱洒水:
「我辞掉工作后回到镇上,因为无事可做,整天游手好闲,就在车站前看到骑着脚踏车经过的你。因为你就跟小时候一样,非常开心地骑着脚踏车来来去去,该怎么说,我的目光……对,还有内心再次被你夺走了,就这样。」
既然有可能输给害羞感,那打从一开始就别追加会让人不好意思的形容嘛!
他说我好像很开心,似乎是因为我有张看起来总是带着笑容的脸庞。这可能是原因。
我骑着脚踏车时,几乎都想像着食物什么的,好逃避自己缺乏体力的现实。
「回来之后,还留在故乡的昔日朋友只剩下藤和你一个。这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啦……除了恋爱感情之外,我还抱着想与人交流的心情。」
「……………………………………」因为难以评论,我仅是继续保持暧昧的微笑。
「嗯,对了……假设对象不是我,即使是艾利欧特也好,你有打算跟其他家伙结婚吗?」
「不,没有,完全没有。」
我尽可能轻快地否定,山本同学眼睛下方浮现微微的失望之色:
「真可惜,你还那么……呃……漂亮。」
「呵呵呵,人家还年轻,不想被固定的对象绑住啊!」
「小时候,你明明满脑子只有艾利欧特。」
「先别开玩笑。」「嗯。」「我跟女儿,现在还加上侄子一起生活,这样就足够了。喜欢上谁,或是让谁喜欢自己……对啊,如果要说的话,我每天都从家人那边得到充足的幸福点数。在我的家人里,现在不需要丈夫。」
由我和真真来担任艾莉欧的监护人。这种关系,我没想到自己还挺中意:
「我也没和艾利欧特结婚,我想这一辈子就坚持独身吧。」
「是吗……嗯。」
他把水管前端举向天空,制造水的彩虹。
山本同学露出宛如用重物将感情的四角全部压住的平稳表情,轻轻一笑:
「我明白了。也许我是因为很久没跟你说话,有些失控罢了。」
「只凭着『有些』就对人生大事做出决断,你学到了轻率的生活方式耶!」
「平常的我更稳重啦,毕竟都已经四十岁了。连蹦蹦跳跳的力气都没了,这么形容比较正确吗?」咦,我几乎天天都在家里蹦蹦跳跳啊!这代表我其实还没满四十岁吗?
四舍五入之后……是零岁。换句话说,我跟真真、艾莉欧同年龄。虽然身为母女却是同学。明明没有科幻要素介入,万一演变成那种状况,各种设定将会主崩瓦解吧。
不,我要是讲出这种话,大概又会被真真冷眼相待。哎呀~
「你成长为懂事的大人了,山本同学。」
「不,老实说我没怎么放弃。」
「很遗憾,我是死火山。」
「总之,先从朋友开始如何?」
「咦?我们打从一开始不就是朋友了?」
我装傻地说,「话是没错。」山本同学刻意地睁大双眼。
「你要发射火箭吧?东西借我。」
「谢谢。明天是正式登场,我想进行最后的检查。」
「正式登场?」即使他的双眼疑惑地摇曳着,山本同学仍接过火箭。
「我说过了吧,我要打倒外星人。」
r {升着PE火箭头?」
「希望你可以帮忙,毕竟你不也受过田村婆婆照顾吗?」
「也是啦!就是因为去了杂货店,我才能认识藤和你。」
或许这次是对发言内容没有自觉,山本同学的皮肤并未启动红姜的产线。
「你说要我帮忙,具体上是要做些什么?发射火箭吗?」
他用漏斗将水注入火箭内,同时以不感兴趣的社交辞令风格提问。
「就如同你所说的一样。」我告诉他日程与地点。
「嗯,这就是你要拜托我的工作?」
「答对了。准备的如何?」
「完成了。因为是你拜托的,我拚命地加油。」
他又若无其事、毫不害臊地刺激着别人心中柔软的部分。呜,鸡皮疙瘩冒起来了。
山本同学的视线从火箭上移开,先转头观察周围之后才看了我一眼:
「换个话题,你的女儿身高真惊人。」
「咦?」
「我看有超过一百八吧?你煮的饭,有那么好吃吗?」
山本同学提出「女儿」的话题,希望身为「母亲」的我回答……唔嗯?
我双手抱胸,在脑海中组装艾莉欧的等身大模型。用喷枪大略上色……好,完成了。接着,来稍微思考一下吧。
「藤和,有什么不对吗?」我先忽略身为疑问根源的山本同学。
刚刚那番话,到底在讲什么?艾莉欧有哪里可以找出一百八这个数字……三围吗?不管是哪里,只要塞进全身模型里,也未免有些太奇形怪状了。是合计的数值吗?如果山本同学知道她的三围加起来是多少,此时就该上演「警察伯伯出动!」的戏码了。
那么,是IQ?战斗力?周波数?无论哪个是正确答案都太惊人了,mydaughter!
嗯……差不多该放弃逃避现实了,山本同学一开始就已将答案讲出口。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如此一来,现在就轮到「他究竟在指谁?」这个疑问紧急迫降……啊?我的身边就有一名符合者。
年龄跟我的女儿差不多,又拥有那种程度身高的女性,我想全镇上只有那孩子一个人。
「山本同学。」
「对,我是山本,那是我的绰号。所以,什么事?」
「你误会了。」
「啥?」他的手一歪,大量的水洒在土壤上。
「她不是我的女儿。」
我们家的小艾莉不是白色丸子,而是棉被卷女啊!
山本同学的眼睛缩成一个点,花了好一段时间才与其他的点连成线:
「咦……啊?那是她没错吧?在日式点心店工作,打扮奇异的女高中生。」
「那是我店里的认真职员。」
「我听说过啊,你女儿是穿着奇装异服在镇上走动的女孩。」嗯,没错!
「这描述确实符合她的特征,直到四月为止。」
「四月?」
「对了,你好像说过你是五月才回来?那在镇上应该看不到棉被艾莉欧了。」
「真……真的吗?不是?」「嗯。」「……话说回来,我就在想那个女高中生的身高怎么没被当成特征……一般来说,会先列出那一点才对。我是有觉得奇怪啦,毕竟她和你们两个长得都不像。」
嗯,的确不像。前川妹妹好像说过,她跟双亲也长得不太像。呃~这和我没啥关系啦!
「你还真是个一厢情愿的人。」
「就是说啊……不过也难怪我会误解吧?若要宣称穿着吐星先生布偶装大摇大摆走在镇上的女孩子并不奇怪,我这四十年的生涯就等于是一直在追逐虚构背影而活啊!」
这个山本,到底把我家女儿当成什么样的女孩啊?
「那你的女儿……现在打扮成什么样子?」
「超~普通的可爱服装啊!我家的女儿可是日新月异喔!」至于进步的方向姑且不论。
超感谢真真的啦!下次,我得在他脸上亲一个作为谢礼。
「……我可是为了让你的女儿看到,才在这里发射火箭耶!」
垂头丧气的山本同学,揭露他寄托在宝特瓶火箭上的愿望:
「为了要寻找一个能够从那间日式点心店正面看见发射轨道,还能发射火箭的广场,我才选中此处。」
「这样啊!为什么?」
「我听说她对宇宙感兴趣,心想这样也许她会上钩。」
「啊,也是针对我的计划之一?」话一说完之后,我渐渐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我的感觉是不是麻痹了?
「对。 」
「你耳朵上的标示牌也是吗?」
「我猜她可能会喜欢cattle mutilation之类的玩意儿,加上这附近也有牛。」
「原来如此。顺便一提,我喜欢牛舌。」
「那家伙是乳牛啦……」
水管从手中滑落,山本同学挫折得看起来随时会倒下来两手撑地,勉勉强强继续与我一问一答。
没想到真真剥掉艾莉欧的棉被一事,影响力居然会遍及这种地方。不愧是第二集,就因为有第一集作为基础,才能……奇怪,我在说什么?
「有什么关系?托发射火箭的福,我跟山本同学才能重逢啊!」
「呃,是没错啦!」
或许是受到的冲击太大,难得我特地讲出难为情的台词,山本同学却没有太明显的反应。他一定会等到两人道别踏上归程,回家泡进浴缸里时才会开始挣扎激动吧。
「不过剩下来的那些火箭,全都要白费了?」
山本同学瞪视着操场角落一间看似小仓库的建筑物。
「那边有堆积如山的宝特瓶火箭。因为想找个藉口跟她培养感情,我拜托了你说的别人制作了大量的火箭。甚至还付了打工酬劳……这下子那里与其说是仓库,不如说是坟场啦!」
「……………………………………………………」
大量的火箭……这不是刚好吗?
宛如蝗虫大军。
宛如旅鸽遮蔽天空。
仪式就是要虚张声势,大张旗鼓。
艾利欧特不知何时送出的电波撼动我的脑袋,让脸颊的肌肉适度松弛下来:
「山本同学。」
「啊?嗯,我是山本!呜嘿嘿!」现在可不是自暴自弃的时机啊!
真没办法。我垂下蜘蛛丝将他吊起:
「火箭的发射台是不是也有很多个?」
「咦?嗯。因为我整组整组的买下制作套件……很伤荷包啊!」
「是吗?对我来说,你果然是最好最棒的骨牌。」
我向为我的命运补上一把力的老友露出微笑。
看着山本同学不仅是脸,就连脖子都染成一片通红,我决定往后要继续对自己的美貌得意忘形。棒极了!目标是十年后成为五十岁的落差萌角!
当天傍晚过后,玄关的欢迎阵仗比平常多了六成,非常热闹。
「欢迎回家。」总共四名少年少女从二楼鱼贯而下,排成一列向我打招呼。看到艾莉欧与同年龄女孩站在一起,让女女两眼含泪……就像这样?
「你们是真真的朋友……」话讲到一半,惊讶令我闭上嘴巴……嗯嗯?
「啊!」我与最左边的女孩目光相对,双方都察觉到我们并非首度见面。
或者该说,四个人都是我认识的脸孔。
「是幼咪咪老师。」「幼咪咪老师?」「幼……幼咪咪老师。」「……………………﹒」
从左边依序算起,是脸颊软绵绵妹妹、被误认为我女儿的高个子、慌慌张张理解气氛的女儿,以及脸颊微妙地扭曲、不发一语的侄子。三人的视线都斜眼集中在侄子身上。
「表哥,你不说吗?」艾莉欧一派理所当然地询问真真。干得好,艾莉欧,不带恶意地将真真逼上绝路吧。果然,他以看来一肚子反感,却又无法完全无视的态度开口说道:
「女女姑姑不就是女女姑姑吗?」
「真真像个『即使展现出怪异一面却依旧拥有世界级重要性的女主角暴露于奇异视线下,仍坚持只视对方为一名普通女孩来接纳并肯定她的主角』那般,自以为讲了句好台词,似乎心满意足。」「女女姑姑一口气流畅地讲完第三人称风格的旁白,似乎很得意。」「真真语带挖苦地反击,却自认讲得不怎么样在伤脑筋。」「女女姑姑差不多开始察觉,这场旁白对战无聊到极点。」「那么该停止了。」嗯嗯,我缩着下巴。至于真真则是叹口气按压住额头,喃喃地说声「我累了J
站在一旁观赏过藤和家这场与平常无异的唇枪舌战后,脸颊软绵绵阿美(暂定)惊讶得目瞪口呆。「呜哇~你们的舌头都动得好快喔~」她佩服的地方似乎微妙地偏移到其他重点上。她身旁的前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呀~」引起脸颊妹的愤怒。好一个令人莞尔的情境,感觉就像多了些女……不对,是姊妹!(我睁大双眼全力断言。)
「被四名美少女包围,真真幸福到了极点~」「究竟要用几进位法来计算,才能在这状况下得出那个数字?」「你在害羞吗?」「请你多少也觉得羞耻一下。」
「啊,那……」我正无言地向态度带刺的真真发出叹息时,艾莉欧慌慌张张地展开行动。或许是这孩子长期过着与他人断绝往来的生活,她已忘记何谓能够展开行动的情势或说是时机。也可以说,她不敢主动出击。当我有些认真地做着检讨,艾莉欧光着脚走下玄关。「啊,慢着!」她还无视于真真的阻止,绕到我背后。
「扣掉我,妈妈……」艾莉欧推推我的背,以交换形式让我加入列队。「呃,这样就是三个……美少女。数字吻合。」她竖起三根手指,嫣然微笑。「小艾莉……」真是太为妈妈着想了!没当上伟人或有钱人也没关系,只要成长为懂得体贴心的孩子就够了。虽然我好像有,又好像没这么期待过,嗯,不过她是个好孩子。虽然从旁看来,这个行动也算得上是种嘲讽啦!
「我是受到女儿认可的『美﹒少﹒女』,请多多~指教!」
我请左右的邻居与我握手。前川与软绵绵阿美露出「啊~……算了,也好」这种散发出妥协的笑容,握住我的手。另一方面,真真虽然眯起眼睛将无法认同的复杂情绪藏在眼皮底下,基本上还是伸出了手。因此我握着他的手将人使劲拉过来,试着用嘴唇在他脖子上咬呀咬。哎呀~前后文不连︴贯!
「噫呀呜!」就像在路上碰到杀人狂般,真真在恐惧的冲击下两脚一滑,像小狗的脚似地慌乱踢着地板,一屁股跌坐在地。后脑勺也重重撞上墙壁。
啊~爽快多了。真真的反应就是该有点夸张才对!
「前川,来一下~来一下。」「是?」既然回家的问候已告一段落,我招手呼唤正满脸兴味津津俯视着真真的前川。跟以前一样,当这种活像条山药的纵长女孩靠过来,让人忍不住想退缩的压迫感就会从上方盖过来。「耳朵借我一下。」光是要求她弯下腰,上空仿佛有怪鸟飞过的存在感就蠢蠢欲动着。
我将嘴巴凑近前川耳边。「要是你咬我的耳垂,我可是会把你打飞出去喔!」唔,难道她有超能力?
「前川,听说你在制作宝特瓶火箭?」
「呃,是的。你真清楚。你认识那个大叔吗?」
「大人的横向连结是很宽广的啊!由于垂直方向的代沟太深,自然而然地只有横向关系会逐渐肥大,出社会之后就会面临这种悲伤的现实,哭泣!」
「不过在我打工的地方,与店长之间的代沟与门槛都太低,所有职员都跳了过去。」
「那是站在与店员同样的视点上,深入现场型的店长啦!」「根本没~有~深~入吧。你是以什么工作态度说出那番话的啊?」「讨厌啦~前川妹妹不可以生气~难得可爱的制服扮演那么适合你,应该笑得特别灿烂才是。」「我就说那不是在扮演了,店长。其实你不只是藤和的母亲,也是转学生的母亲吗?」「其实艾莉欧跟真真是兄妹,我则是年龄有一点点差距的姊姊,这种说法正传得甚嚣尘上,主要是在我脑袋里。」「啰唆~够了,麻烦讲重点吧。」「火箭的材料还有剩吗?」「嗯,还有啊!」「也有宝特瓶?」「数量还够。东西之前我趁资源回收时要来。」「那么,今晚让艾莉欧与真真也做做看。明天就要发射了。」「咦?今晚?」「如果拖得太晚,你可以住下来。」「噢……」
「好~谈妥了!」我把脸庞从她耳边移开,重重地拍了一下手掌。
发生什么事了?虽然疑惑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但我挥洒着笑容要他们别太在意。然后,我的脚跟再次套进原本正要脱掉的鞋里,做了个类似军人的敬礼动作。
「我要再出门一趟啰!」
「咦?去哪里?」真真从挣扎痛苦中获得解放,提出问题。
「秘﹒密。」我嘟起嘴唇。这就叫作简洁明了吗?好像有点不对。
「为什么你要特地换成令人火大的讲法?」
「至于晚餐,对了,就由你们四个来做做看如何?冰箱里的材料可以随你们使用。」
虽然我不记得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反正冰箱又不是拿来当CD架用的,应该只存放着能吃的东西吧。艾莉欧只会做火腿三明治,不过既然有其他两位女孩在场,料理的花朵一定会在餐桌上缤纷绽放。
「料……料理吗?」脸颊妹妹困惑地反应道。
「是狙击意中男性的大好机会喔!」我竖起大拇指超级随便地煽动她。
「噫!」脸颊妹妹夸张地缩起肩膀,视线四处彷徨。呵呵呵,不过我可没看漏。她的眼神有一瞬间斜眼瞟到真真身上。
「说什么男性,现场不是只有我一个男的吗?」
真真相当悠哉挑起毛病。他是大方?还是迟钝?平常明明是个满脑子都是「好想跟女孩子打情骂俏啊~」这类想像的男高中生,或许他是因为不习惯站在实践的角度,无法产生真实感?像哥哥,可是对一见钟情的女孩做出几乎算是跟踪狂的举动耶!而且还对同一个人告白过五次,被甩掉四次。大嫂都不会觉得恶心吗?
「对呀,只有真真一个。」
「就是说啊……呃,咦?」他的声音拉高,凝视着脸颊妹妹的侧脸。
总算察觉到了?他们两人还举行了视线交换大会。
艾莉欧愣愣地站在视线中间,一副「这话题和我无关吧~?」的模样。我还以为她跟真真挺亲近的,那是仰慕保护者的心情吗?
唔~嗯,我好像只是种下了混乱的种子。那就来不负责任的逃跑吧。
顺便期待着当我回来时,他们的人际关系会染上何种色彩。
「我也要回家一趟,马上就会回来。」前川穿上鞋子。
「是啊,走吧~前川妹妹。」
「啊……妈妈,慢走。」
「嗯,我出门了。」我从来没想过,听到艾莉欧打招呼会再度变回一般状况。
我细细品尝着这份有弹性的幸福,和前川一起走出玄关。外面是一片受云层遮蔽的昏暗天色,小小的夕阳躲在云的缝隙间点亮光芒,将站在远方的人染成了剪影。黄昏时分来临。
小时候,如果到了这时间还没有回家,爸妈就会生气。我们家的门禁比较早,就算是跟朋友们一起玩耍,我也很少亲眼看到大家散会的状况。
只有一次,我不顾门禁在朋友家玩到傍晚结束的时刻,当时母亲为了接我特地登门拜访,我还记得不知为何觉得很丢脸。我低着头,由母亲拉着手一起走在黄昏的归途上。虽然她没有生气,但看起来似乎有点寂寞。
母亲已经不在了,也不曾看过孙女的长相。
「做火箭要用来干什么?」前川凝视着柔和的夕阳开口。
用来打倒啊!我吞下这句话抬头仰望天空:
「当然,是要发射啰!带着祈祷。」
即使一抬头就在眼前……
伸出手却无法触及,极为遥远。
飞往观念的宇宙。
一入夜之后,田村商店内的黑暗就越发成群结队。
暴露在冰冷空气里的眼皮微弱地痉挛着,诱发睡意。我打了一个哈欠。
走进店内后,我还是在入口等待着。然后省略掉大致上都不会出现的迎接场面,自己前往内部的住家。我打开走廊上的拉门,闯入婆婆的寝室:
「晚安,婆婆。感觉如何?」
光溜溜的电灯泡亮晃晃地映照室内,跟走廊的昏暗相比之下,室内简直亮得不自然。然而婆婆会用棉被盖住全身,所以也没什么关系。
「哼,如果好的话就不会郁闷地躺着,早就开开心心去健行啰!」
婆婆以与闹别扭小孩相同的带刺口气,抛出问候兼回应。棉被缓缓掀开,她露出半张脸。或许是今天的状况稍微好一点,她亲手拿起枕边的老花眼镜:
「这么晚跑来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是个小鬼,别想装大人啊!」
「婆婆,其实我已经是大人了。」
我在被窝的左侧坐下,反驳婆婆的斥责。
「哦~哪里是大人?」那挑衅的口吻听起来很年轻。
「比方说内在。」
「你啊,去找人解剖看看。」
「不然就是胸部!」
「我海扁你一顿喔,死小鬼!」
这声低沉的厉喝声,仿佛会伴随挖人眼珠之类的行径,让人不敢相信她会对着一直当成小孩疼爱的对手讲出来。
咦,婆婆还在介意自己的发育不良吗?
唔唔唔,我有种预感,在落差萌角候选人将会出现对手。
「简单来说,就只有外表吧。」
「哇~居然直接说出不能点破的事实!」
「外表是大人,头脑是小孩。呜哈,最糟糕的组合!」
婆婆吞下以愉快、痛快成分凝固而成的药丸,相隔好久才能如此大笑一场,她张开大嘴的样子,让我产生难以忍受的安心感。最近,不断丧失的感觉渗进内心深处,形成一层发热的薄膜。我的心灵战战兢兢地触摸那个如吊床般摇动不稳的物体,轻轻地敲了敲,想要确认「能支撑到什么时候?」没有回应。
「嗨……咻!」婆婆摆出很像手软的伏地挺身的姿势,找到法子试图起身。「没关系啦,躺着就好。我马上就走了。」
「别吵,我想坐起来啊!」婆婆粗鲁地回答,摺叠拖着的双腿跪坐起来。
她缓缓地吐着气,仿佛在确认上半身是否会损坏,然后谨慎地挺直腰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在发抖,手肘似乎随时都会弯曲。
婆婆面带苦闷地完全挺直背脊,就像在逃避从体内深处涌出的痛苦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吸吸鼻子。
「的确,你只有身体变大而已。」这话不带任何感慨,只是对事实的叙述。
「我觉得婆婆好像变矮了。」
「当然啰!既然你会长大,大人就会变小啊!」
「嗯……」
「还有,我比六十年前测量时缩小了三公分。到底是凹到哪里去了?」她往出乎我预料的方向认真地表露愤慨。那种生气方式,就像是要把点心特地冰起来期待隔天早晨享用,却被家中哪个人捷足先登时一样。
「真是的,外星人是不是会吸走别人的身高啊?」
外星人,这个名词令我的眉毛与脸颊出现敏感的反应。
对婆婆来说,坏事都出自外星人之手。
如果换成别人的说法,或许可以称之为「命运]还有,「放弃l
「艾莉欧表现如何?有帮上忙吗?」我掌握船舵,不让话题开往那个方向。
「你到底有多宠那孩子?真是个溺爱小孩的母亲!」
她是在教导我,面对问题时就用辱骂来回应吗~……呃,也没什么关系吧。症结点只在于婆婆没按照顺序的回应问题而已。
「让一个连接待顾客都做不好的家伙站柜台,我本人都不禁怀疑我身为经营者的心脏究竟有多大颗!」
「真的耶!」
「她是你派来的吧。那孩子接下来大概会在各个方面尝到苦头。」
「是啊!」
「让她学习你的神经大条吧。只要那样,就能稍微与苦难对抗。」
婆婆用眼神追逐着往电灯泡飞去的小虫。我也跟着抬头看向天花板,然而此时已无法判断小虫飞往何处了。
我先等待婆婆的视线回到水平线,才开始切入主题。
啊啊,我总是把重要之事不断往后拖延,真是个差劲的习惯:
「婆婆。」
「什么事,小鬼欧巴桑。」我扁你喔!
「明天有空吗?」
「我不要,有够麻烦。」
「……………………………………………………」
「……干嘛露出那种快哭的表情。啊~真啰唆!我是骗你的~骗你的,有空啦~有空。居然问我这种整天都在睡的人有没有空,听起来很像是奚落嘛!所以,有什么事吗?」
「嗯。」我端正姿势。我挺身正坐,拨齐乱七八糟散在肩头的发丝,一本正经地问:
「明天要不要去海边?」
「啥?海水浴?那种恶魔的行径,不行~不行。」
就像毫无商量余地一般,她左右摇晃皮肤与骨头,拒绝外出游览。
「事到如今,我哪还能去什么海边。」
「为什么?」
「你应该懂吧?」
「身体的关系?」
「笨~蛋!我是对身材曲线没自信啊!」
「不要满脑子想这些色情话题啊,你这个茶褐色!」
「哼,你这个紫色只不过是脂肪稍微厚了点,可别太得意忘形!」
哼哼哼!我们很无谓地以眼神互相抗衡。话说回来,艾莉欧的胸部成长到什么程度了?
「基本上,我马上就会被带离这个世界,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婆婆轻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那并非失言。
因为,她一直都是这种态度。
所以我才会从二十八年前就开始思考,走到这一步。
无论是思虑不周或什么都好。我宛如在水中挣扎般,大幅挥动双手:
「只要陪我一天就好了,拜托啦!」
我千拜托万拜托,献上我的祈祷。
到此为止,我以行动编织的线已濒临强度的极限。
接下来,是否能支撑到最后?这点不会受到人力的干涉。
我向着天命以外的某种存在祈祷着。
终于,一句崭新的怀旧话语悄然出现。
「那种讲法真让人怀念!」
「咦?」
「章二要约喜欢的女孩约会时,总是那样说吧。只要一天……只要一天就好。等到约会结束之后,那孩子不就会一脸若无其事地问对方能不能再约她吗?他还说今天的约会已经在今天结束了,下次就来进行那时候的约会吧。真是傻瓜!」
婆婆望向墙壁外、望向镇外,宛如在嘲笑哥哥那张傻脸般眺望着远方。
同时,她带着沉静的、仿佛在享受徐徐海风的平静表情露出微笑。
「婆婆怎么都知道?」我抬起头,惊讶地开口问。
「是你跑来这里,把所有事情告诉我的吧。」
「啊,是那样没错。婆婆记得真清楚。」
「当然啰!因为那是你讲过的话。」
当婆婆如此断言,那面有病容的双颊似乎抹上了一点色彩: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陪你就是了。干脆让商店休息一天,临时公休。」
「……好!谢谢婆婆,答应我的任性要求。」
「你平常就非常任性,要道谢的话可是会讲到喉咙沙哑。把那种话一一说出口的举动可以省省了。」
「好,该回家啰~!」我充满精神地站起身。
「哦~回去……回去。我超想睡。」嘘嘘,婆婆做出赶人的动作。
「明天我会来接你。不要睡过头,先准备好喔!」
「啊~知道了……知道了。你自己才不要迟到呢!」
「唷~唷~的。」就算我胡闹,婆婆也不会敲我的头。现在这样就好。
我回头一看,才发现拉门一直都开着。
「女女。」今天过来之后,婆婆第一次呼唤我的名字。
我站在走廊上回过头,只见婆婆还气喘吁吁的抖着背屈身坐在那儿: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点,你现在可是个母亲。」
「嗯,谢谢。明天见。」
我深深低头行礼,才关上拉门:
「……呼~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就像是在模仿婆婆似的,吐出肺里所有的空气。
我将额头顶在拉门上,紧闭双眼。脑海中一点一滴复苏的回忆,以十六色彩绘黑暗。
小女孩抱着零食冲过去的幻听,在走廊的后方回响。
给我等着,外星人。
即使没有任何人看得见你,火箭也只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往前突进。
「鼓足干劲在被窝里挣扎到凌晨的结果,就是我睡过头了。」
听着我大摇大摆地报告,婆婆并未露出失望之色,仿佛在说「我习惯了l
「是~吗……是~吗?原来你从以前就是大人了。从三岁开始就完全没变过。」
「哩小哩小—」
「只有不找藉口这点,我就承认你的成长吧。好啦,不是要去海边?带我去。」
按照约定,婆婆换上外出服而非睡衣,坐在棉被上对我伸出手。我有如要检查车票般接过她的手握住,然后背起她。今天也很轻。接下来还是会很轻。因为我已经变成大人……成了四十岁。呜啊!
「哦~哦~很喘喔!」婆婆嘲笑着我那不停上下起伏的肩膀。
「因为我使出全力踩脚踏车。膝盖……有点在啃笑菇。」
「小时候整天乱跑也都没事,只有这方面装得很老成,真受不了!」
虽然我不确定这句台词何处带着值得高兴的内容,婆婆的口气却莫名地开心。茫然地看着电视时,若发现从前认识的人长大了还出现在电视上,人们就会忍不住露出笑容。最近跟婆婆说话时,我常常会产生这种印象。
我穿越店门来到外头。对我来说,这栋房屋的出入口果然不是住家那边,是店面这边。至于婆婆针对这份坚持的感想,只有浅浅的呼吸而已。
户外正如天气预报般,一大早就有道浅灰色的云层覆盖着天空。如果到达海边时可以放晴就太好了。我不抱期待地如此希望。
「跟以前的脚踏车不一样呢!」婆婆望着停靠的脚踏车说道。
「一直骑到高中时代的那台车,在我忙着追艾利欧特时就坏了。」
「喔!」也不知怎地,婆婆没好气地别开脸。
我让婆婆坐在行李架上,让她的双手抱住我的腰,并用毛巾轻轻绑住交错的手腕……原本预定要这么做,婆婆却表示:「不必,我坐在车篮里。」我在双重意义上感到困惑:
「把邀请对象当成货物对待,好像有点……」而且火箭正乘坐在车篮里。
「啰唆!被绑着手运送,简直就像被逮捕似的,我才不要。」
「好啦,让我坐进去。」她如此宣言,在我身后催促着。即使复杂的情绪像痰一般纠缠着我的喉咙,我仍依言将婆婆放入车篮里。
拥有透明蓝机体的宝特瓶火箭六月十七号则改坐行李架,由我以原本作为其他用途的毛巾捆紧。虽然觉得上次试射过的二十一号成品外表比较漂亮,不过我反倒选择了这一具。原因在于,出门前电视上播出的占卜单元说今天的幸运色是蓝色。我心想,如果要补强祈祷这种不确定的行动,还是要靠缺乏根据的占卜会比较好吧?
「坐起来感觉如何?」
「比想像中还糟糕。因为屁股没什么肉,尾椎痛到不行。」
「还是坐后面吧?」
「我不要。」
婆婆就像个耍赖的小孩般甩着头与今天没束起的长发,拒绝更换座位。她也没提到宝特瓶火箭,只是一贯保持「快点完事」的态度。
我先确认一人及一具火箭都已坐好,最后才以司机的身分跨上脚踏车驾驶座。我踢了一下后方煞车,缓缓取得平衡,同时让车轮开始转动。
「你有和爷爷一起去过海边吗?」
「夏天倒是有去附近河川游泳过。我记得应该是有个小鬼溺水,我只好迫不得已跳下桥。当时不仅没有手机,周围也没多少住家,没空在那边慢吞吞地救人。一个弄不好连我也会淹死,真是给人惹麻烦!」
「嗯~婆婆傲的程度也相当棘手耶!」
「你在说什么啊?真是的!呜喔喔!」每当车篮摇晃,婆婆就会出现如反胃般的反应,接着不断抱怨「屁股好痛℉她仿佛在表示如果不开口说些什么,这状况实在很丢脸。我们逐渐驶入会有其他路人经过的道路,或许她是在跟此一事实带来的抵抗感战斗。
「话先说在前头。」婆婆的发言混在顺风里,往后方流动。
「什么事?」
「我可没有准备泳装。」
因为大人很狡猾,我出于自卫的意义不予置评。
我使出全力踩着踏板,任风吹散所有话语。
每当速度往上提升,存在于童心里、那没有根据的确信就会复苏。
如果是现在,我似乎飞得起来。我一次又一次回忆着车轮在空中转动,往空中爬升而去的样子。
那究竟是不是我遵守了今天的幸运色所带来的结果?
当我们历经持续骑乘脚踏车一小时以上的重度劳动,到达在终点等候的沙滩时,天空似乎很识相地赶走了云层,让没有杂质的阳光洒落地面。
仿佛有大量飞机横越而过般,灰色的云层被一分为二,耀眼的太阳从这段空隙中露出不容人类直视的尊贵面孔。皮肤接触到那道阳光,让我感觉血流加速。
「好热啊~真是的,鼻子会干掉啊!」
长达数月都过着躲避日光生活的婆婆,将脸上的皱纹集中到鼻子附近,对着太阳大肆抱怨。她干枯的皮肤就像是葡萄干,看起来似乎不会继续枯竭。
我将脚踏车停在像座小丘般隆起的高台上,先从毛巾里拿出火箭,然后让婆婆脱离车篮。「那玩具是干嘛的啊?你要拿那个来玩吗?」直到现在,婆婆才问起带火箭同行的意义,但我只是随便地扭动脸颊,挤出一个不成形的笑容敷衍过去,再度背起婆婆。我走到高台前端,在那边让婆婆坐下。从这个位置,应该可以一眼望见大海与天空。
「又让我坐在屁股会痛的地方。」婆婆嘴里虽然喃喃抱怨着,仍然姑且先看看大海。自不见白浪平稳海面吹来的风,当然充满了潮水的气息。
质量丰富的空气从远方吹来,仿佛想将沙粒黏进人们的鼻孔。
「好啦!山~本~同~学~!」我站在婆婆身旁,呼唤着应该位于从这里看不到的山本同学。「喂{<」下方来来回回地响起踩着沙滩的声响,最后终于传来一声回应。山本同学也已经相当习惯「山本」这个称呼了,连抗议都懒得提。
婆婆不高兴地皱起满是皱纹的眉头,观察事态发展。
「这个也~麻烦你~」我轻轻将手上的宝特瓶火箭往空中高高抛去。在上升的途中,阳光穿透火箭机体后产生的蓝色光线射入我的眼里。那种光亮,与从海中抬头往上望时能看见的光芒极为相似。对溺水者来说,那是希望与死~共存,也能让人从痛苦中解放的光辉。跟朋友一起潜水时,因为太过执着于输赢,我曾强烈地感受过那光芒。
火箭往我的视线范围外坠落而去。「接到了吗?」「总算接到了,你也该先讲一声吧~」山本同学悠哉地抗议后,他演奏出的沙砾声就从下方远去。就像等泡面泡好一样,接下来需要等待一会儿。我毫无意义地双手抱胸,酝酿出与大海对峙的气氛,夸张地站立着。
「刚才的声音,我好像有听过。」婆婆不太感兴趣地喃喃说道。
「是吗?嗯,你们可能见过面。」
我这么回答,宛如在山上为了享受回音而放声大叫那样,拉开嗓门开口发问:「可~以~了~吗~?」
「还~没好喔~」脸颊软绵绵阿美那慢吞吞的声音传了回来。
「刚刚的喊声也是。我记得最近才大吵大嚷过。」
「婆婆认识很多人嘛!」我语毕又问:「可~以~了~吗~?」「应该还没好吧~」
「章二的儿子。」可能是觉得麻烦,婆婆只讲出正确答案。
然后「可~以~了~吗~?」[ [j退没有好~」这次是前川那清脆的声音。
「这我没听过。」「为了不让婆婆觉得厌烦,我试着在婆婆的人际关系中加入新角色。」
好啦!接下来应该是……「可~以~了~吗~?」「已!已经好~了……」喔,我女儿。
婆婆就像在推理「这是什么组合?」般眯起眼睛,手肘撑在膝盖上。「这是啥跟啥啊!」她以手掌慵懒地托着脸,以孩子般的语气感叹事态的模糊不明。
现场出现短暂的停顿。我凝视着涌上沙滩的海浪,回忆和家人一起前往海边的往事,掌心因想起水母的弹性而冒出汗水。接着我想到艾莉欧从海中回来,受到警方保护那天的事。她本人与服装都没有任何伤痕,艾莉欧却穿着夏季服装泡在冬季的海中发抖。她丧失的半年记忆,让人只能认为她是否达成了时光旅行。接着,她将自己封闭在棉被中的半年时间,与现在靠着自己的双脚迈进的身影,并肩站在沙滩上。
回忆宛如海水泡沫般一一浮现,飘向比心灵水面更高的位置逐渐消失。
最后看到的,是我和艾利欧特在海边初吻的画像——我亲手撕裂那一幕,笑了。
好~~~~~~~~我踏出一步来到高台边缘,放声大喊。
大海啊~分开吧!我抱着雄壮的愿望吼叫着:
「可~以~了~吗?」
在另一端吸了一口气,空下一瞬间的间隔,然后——
「┐┐已︴经~可~以~了!j]]]」
「好~上吧~!」
仿佛在呼应我的命令与高举的右手,现场响起水流踢中沙滩的声响。
五具宝特瓶火箭并排突破重力。身为反射重点的水藉着空气继续喷射,让火箭宛如在水中前进的鱼群般往空中集体迈进。而一具特别显眼的金色火箭领先了一个头身,成为奔向天空的先锋。
靠着只有太空梭几百万分之一的高度,以及音量光有太空梭的几万分之一就已达极限的燃料喷射音,无论在魄力或任何方面都无法匹敌。
但那飞向空中、货真价实的火箭还是让我们高高地抬起下巴,以目光追寻轨迹,为之兴奋激动。
无论是梦想、希望,还是祈愿都收藏在那小小的机体中。
婆婆也没有完全落于人后,以混乱的五感追逐着火箭的轨道。我斜眼在一瞬间确认过这一点后,视线又立刻放到空中的火箭上。
「啊!」我吐出某种近乎轻微失望的声音。各自发射升空的火箭飞达到最高点,正要开始自由落体。
PE火箭头朝向地面,火箭这回一个接着一个飞了过来。它们仿佛在效法海水潮来潮去的干脆,回程时并未抵抗重力,从视线范围内消失而去。
「呜︴不过,还没完呢!」
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婆婆也一样,现在不是一脸茫然的时候!
虽然我觉得中间相隔了一会儿,但时间实际上却是以秒计算,第二波发射跟着向上飞舞,再度妆点天空。这是宝特瓶火箭第二小队迈向空中的行军。
给人朴实印象的黑色火箭比其他同伴慢了一步,而且轨道完全不安定。虽然它翻滚着随性飞行的身影看来最为舒畅,不过制作者到底是谁啊?真是不灵巧的家伙!
「婆婆,你有认真在看吧?很好~很好!」
「喂,这个……」
「啊!下一批来了!」
第三小队,担任中坚的五具火箭毫无犹豫地启动,描绘出五种轨迹。
「啊,你看~你看!我的六月十七号,飞得很棒!」
我摇着婆婆的肩膀,并指出直直跑在最前方的透明蓝。婆婆愣愣地张开嘴巴,只能发出「啊啊」的回应。「真无聊~!」我笑着带过。
也许燃料受到幸运色的加持,我的火箭在第三批集团里冲出最长距离,在空中刻下了纪录。接着它在最高点翻转机尾,从机头往下坠落。我还在不舍那份浮游感而咬紧牙关,当事机却干脆俐落地演出落往地上的引退仪式。那是否就是极限?有没有产生什么遗憾?它仿佛是在嘲笑如此担心的我,转瞬间消失无踪。
这状况与艾利欧特毫无联络就突然消失时的情境重叠,我心中有什么扭曲了。
「艾利欧特是大笨蛋~!」我忍不住放声大吼,藉着怒骂取回内心的平静。
然后,以宝特瓶火箭来说,这恐怕是最后的第四批。
火箭群一起飞去,仿佛这不是工作而是它们生存的意义。
引人注目的是飞在距离大海最近的位置上,猛一看不像宝特瓶的物体。
在外型上,包括附属配件在内,都很讲究的变更成鱼形设计。它笔直地朝太阳飞去,如同空鱼般的纯白机体再配上速度,在半空中描绘出一条白线。
虽然飞行距离绝不是最长,那身影却比其他火箭更能让观众浮现出形象,比其他任何火箭更活生生地在空中奔驰。
宛如燃尽生命往下坠落的空鱼,希望务必能有哪个人接住它。
「女女。」「啊,等一下。最后还有的……」「啥?」
仪式的重点。我迫不及待,置身于一秒感觉起来像一分钟那般漫长的浓缩时间中:
「来了!」
仿佛要突破视野,那东西从地下飞往地上,从地上飞往空中,接着朝向上空。
红色宝特瓶以夸张的速度冲上不可能的高度。
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再远一点。
我将祈祷与钦羡放入仰望的目光里,有股想继续目送它前往任何地方的冲动。
可是,我早就知道那孩子的命运。
到达吧~到达吧~到达吧!打中外星人!痛击他的肚子!
想看内脏的话,就看你自己的吧!
祈祷的话语自然地脱口而出。
大家一起来!
「山~~~~~~~~~~~~~~~~~~~~~本 ~~~~~~~~~~~~~~~~~~~~~~~~~~~~~!」
闪光、爆炸声与火焰,在遥远的上空孵化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婆婆跳了起来。
宝特瓶火箭爆炸了。按照我的预定,按照山本同学的设计。
大白天的烟火洒下火星。红色的粒子仿佛要往地面散落般在空中飞舞,将如同朱红丝线般的残响连结到鼓膜上。
一吸入从随爆炸震动的大气层降下的空气,似乎连肺都会为之震撼。
下方也传来此起彼落的兴奋尖叫声。山本同学是不是没有事先告知其他人?考虑到安全性,我想他在即将发射时应该有让大家保持安全距离。
婆婆还保持抬头的动作,完全僵在原地。视线的焦点也被固定在宝特瓶爆炸的地方,眼皮己放弃了眨眼的工作。
另一方面,我沸腾了。达成感和胃酸一起在身体的深处沸腾,煮干。
艾利欧特,我啊……试着做了喔!
我努力,试着做了点什么。
这样,是不是成功打倒了?
我静静地等待,对这个疑问的回答在我内心成形。
海风吹散一切,隐约地结束了将烟火碎片运来高台的行动。
我将压倒性的满足感消化完毕,藉着血管在身体每一处角落循环。
我的脚指骚动着,肌肤几乎快被热气泡软。
「你……那个……」婆婆看起来,就像是没有运动着张开的嘴唇就直接说话。或许是因为自己不顾面子大声尖叫的事情而感到难为情,她似乎不知道该把视线焦点放在哪里。
「啊哈哈,那不是外行人做的喔!是烟火师傅的儿子,叫作什么……山本同学亲手制作的,宝特瓶烟火。根据他的说法,燃料使用了火药,机体也用了碳来强化。」
「噢噢,噢噢……是吗?这样一来,刚才那个声音就是安代吧。」
啊,他叫这个名字啊!安代同学。工作方面,我倒是还记得。我偷听过他与艾利欧特的对话,换句话说,是因为与艾利欧特有关而记住的啰!
婆婆的感情似乎因耳鸣而麻痹,她的眼珠转着圈,并未捕捉到任何东西。让我觉得形容惊慌叫作吃着泡泡这表现相当合适。
「如何?」
「我吓了一跳。」就婆婆来说,她回应了一个不拐弯抹角的率直感想。
「先发射很多假货让外星人放松戒心,最后才将真正的攻击发射上去。」
轰隆!我继续模仿着爆炸声,让五感反刍那份冲击:
「这一定狠狠地打得他们猝不及防。」
我是指婆婆,还有在她周围飘荡的外星人。
「那当然!」婆婆扳着脸如此回答,再喃喃抱怨着:「这种刺激对老太婆可不亲切。」也许是差不多镇定下来,她又发表了一次感想:「啊~吓我一跳!」
「如果你没那么惊讶,我就会失去努力到这种程度的意义啦!」
「什么啊,你打算让我因惊吓而死吗?」
「有活着的感觉吗?久违的感受?」
婆婆内心的外星人,也就是乏力感是否死~了?
即使是一瞬间也好,就算称不上是时间也好。
婆婆闭上因讶异而一直张开的嘴巴,紧抿成一条线。
她试探我的双眼蠢动着,或许是感到疲劳吧?她紧紧阖上眼皮。
她就这样重新撑起手肘托着脸颊,装出平淡的态度开口:
「嗯,在能把各种事情都当成是蠢事的这方面,的确很爽快。」
「哈哈!」
我一笑,婆婆就苦闷地呢喃:「这可不是笑话。」
「不过,我也没想到爆炸会那么夸张。」
「……所以,就只有这样?」婆婆发问。
「嗯,就只有这样。」结束了。接下来只剩享受余韵而已。
「你想出了这个?」
「是我想出的喔!」
「一~直在想?」
「一~直……一~直在想。想要对婆婆cattle mutilation的外星人,就这样被打跑了。果然嘛~明明只要对动物出手就好了,谁叫他们还想要更进一步~这就叫作被逼急了的老鼠也会反咬猫。」
「哼,连动物你都要自导自演一番,还真是辛苦!」
「谢谢称赞~」我抬头挺胸。不必说,这是对婆婆的挖苦。
「果然很蠢!」婆婆耸耸肩。
「我真的很辛苦耶!都习惯肌肉酸痛了。」
我让右肩转着圈。「你那只是多练出肌肉而已吧。」也可以那样说啦!
「啊,那就是说……你有发现动物是被我抓走?」
「当然啰!正常来说,谁会兴高采烈地报告那种事情?而且……」
就像是在卖关子似的,婆婆说到此处停了下来。
「而且?」
「你的手背有个明显的抓伤啊,那是猫抓的吗?」
「嗯。」就是大约两星期前,婆婆仔细摸着我的右手那次吧。
我不由自主地低头看着手背。伤痕已经消失了。
「你啊,从以前开始就惹动物讨厌。」
「这一点,婆婆也记得真清楚。」
别瞧不起人!虽然这样的愤慨集结在嘴边,婆婆却没对我发泄,脸庞朝反方向一撇:
「我就说过,因为是你的事情,我当然还记得!」
「嘿嘿,谢谢。」
我确实非常高兴,所以表现出明显的喜悦。如此一来,婆婆就更想转往与我相反的方向,重复一百八十度旋转的结果,就是把脸转回我这边。
那种不可亲的态度令我感受到最深的情感,露出满脸的笑容:
「就是这样,我已经打倒了喔!」
我花费二十八年的岁月,打倒了婆婆的外星人。
「靠那个?」
「嗯,火箭命中之后,不是精采地打爆了外星人吗?」
是那样吗?我无视于婆婆的喃喃自语,继续往下说:
「所以神还不会带走我的『奶奶』。」(注:日文中奶奶、外婆、称呼一般的老婆婆皆用同样的词)
我特地挑出来强调,以庆祝这场胜诉。
「哼,笨蛋『孙女』又懂得外星人的什么了。」
本姓「田村」的奶奶哼着鼻子对我反击,脸上也恢复些微的年轻。
她甩开外星人施加的殓妆,展现自然面貌。
太好了,我拍拍胸口。
我往高台下探出头,注视着沙滩。真真被女孩子们团团包围,有艾莉欧、前川美眉、脸颊软绵绵阿美。我搀扶着奶奶的身躯让她看看那一幕,两人相视而笑。
「以傻瓜章二的儿子来说,还真是往令人羡慕的方向发展。」
「对啊,哥哥可是追在女人屁股后面离开镇上的呢!」
虽然他们和私奔没两样,双亲没给什么好脸色看。因为这个缘故,哥哥几乎没回来过。还有真真,其实他大概也不想托给住在镇上的我照顾吧。
「话说回来,真真也是奶奶的曾孙耶!虽然事到如今才问,见到他的感觉如何?」
「他第一次和艾莉欧一起来访时,我还以为是你和章二来了。」
奶奶缩起脸颊,仿佛在品尝怀念的酸涩滋味:
「还有,也让我有看到回忆如走马灯般闪现的觉悟。」
「你真的是个悲观的奶奶耶~」
「自从你爷爷死后,我一直都是这样子。保持低空飞行的思考,即使哪天擦撞地面坠机,也没有力气后悔。」
她如唾弃般地呢喃,还以此为契机发泄出积压在胃底的郁愤:
「自从变得孤单一人之后,我就迁怒神明、外星人,硬是嚼碎荒谬的遭遇活到今天。尽管说生物必定会死,但何时死~却有落差。如果觉得是有谁决定了所谓的命运,必定会憎恨那看不见的存在。」
奶奶像连珠炮似的全速说道,快得喘不过气的话声呈爪状划破浪潮声。
另一方面,唱着Happy birthday to you的悠哉赞美歌,宛如默契不住的四重唱般自沙滩上响起。今天是他们其中一人的生日吗?
「那样比较方便。毕竟,人无法对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对手宣泄憎恨与悲伤。所以,大家才能接受现实。即使得将荒谬揉成一团、未经消化地塞在胃底,心中也会涌出『这也无可奈何』的放弃念头,得以生存下去。虽然消极、虽然痛苦,起码能挤出不至于丧命的动力,小心翼翼地活下去。即使你爷爷去世了、女儿去世了,只有我一个人活到看见曾孙的长相也一样。」
那变调的话声,仿佛在反刍胃中揉成一团的硬块。
纵然声音中混杂着呜咽声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奶奶却没有哭。
Happy birthday~Ryuushi。我的耳朵这这么么解释唱得荒腔走板的歌词。Ryuushi,粒子?
「可是啊,你这个笨孙女啊!」她瞪视着我。就好像是奶奶在斥责着恶作剧玩得太过火的孙子一样。
「对不起。」我低下头,向许多人道歉。
向艾莉欧道歉,我无法当个完美的好母亲。向动物们道歉,害它们被迫配合人类的方便行动。向山本同学道歉,那个受我利用的朋友。
向奶奶道歉,我无视于她的意志,强行将愿望投注在她身上。
……不过,我只是希望奶奶能够长命百岁。
就为了我个人的希望,我想打倒命运。
「没什么好道歉的啊!」奶奶以干涸的声音说道,接着又开口:
「女女。」
「什么事?」
「是你教会艾莉欧那个习惯的吗?」
「什么习惯……啊~棉被吗?不,她自己学会的喔!」
「哼……那不是你爷爷的习惯吗?」
奶奶朝我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
「那个人也一样,一碰到苗头不对的状况就躲进棉被里。比方说吃太多店里的零食惹我发火、制作奇怪的钥匙圈想卖给小孩而被骂,他一定会躲进被窝里闹别扭。」
「啊哈哈,这是血统!」我拍了两下手:「人类真是不可思议呢!」
奶奶说要坐脚踏车车篮时,我也感到一阵惊喜!
血缘、命运这类东西,会无止境连系在一起。就像推骨牌那样,一个串一个。
要对抗那样的力量应该难如登天,不过,我想倒有可能改变骨牌倒向的方向。今天做了这些事后,我是否成功阻止了奶奶的骨牌倒向外星人那边?
「要说不可思议的话,我也是。」
「嗯,什么?」
奶奶露出这阵子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仰望方才火箭飞向的蓝天:
「你爷爷挂点的时后,我的身体也骤然恶化。啊~对了,我对你说过,觉得自己差不多快死了吧。结果从那之后经过二十八年,我的身体明明一路变差,神明却一点也不肯来接我。我熟识的医生,早在十五年前就宣布『你的死期快到了Jl "我却还~活着。」
她这么说着躺在地上,双手如振翅一般展开,描出一个大字形:
「说不定神明很识趣呢!」
「啊,识趣?」
「祂也许是在等待我……打倒外星人。」打倒神。
「祂本人?」
「嗯。 」
「……哼,又不是特摄表演,一开始就发射十字死光不就好了。」她尽管否定,口气却充满觉得还不赖的满足感。奶奶躺在地上笔直地注视着我的脸庞,长长地吐出一口深深的叹息,宛如蒸发的思念。
结束那声清空肺部的叹息后,安宁得意洋洋地占领奶奶的面容。
「笨蛋还真的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啊!」奶奶接下来还在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但语尾已听不清楚。从她的嘴角与眼角都适度放松的模样看来,应该不是什么不好的内容。
总之,我试着对前半段做出反应:
「人家才不是笨蛋。之前我还轻松填完杂志上的填字游戏耶!」
噜嗦,奶奶小声抱怨。「笨一点比较可爱。」说完之后,她如此说道:
「等我死了之后,那间店就给艾莉欧。」
「……真是的!」又讲这种话了。因为被奶奶的下句台词盖过,我将话吞回腹中。
「不过,我还不会挂啦!」
她匆匆地补上一句。
「咦~奶奶好小气~也分给身为常客的我啦~」
「你不是从你妈那里继承了点心店?」
「那间店已经脱离我的手啦!」
「凭你的工作态度,有没有牵过它的手都值得怀疑了,还真敢说!」
「呐,奶奶。」
「嗯。 」
「回去的时候,可以陪我去别的地方逛逛吗?」
我提出约会续摊的邀请,观察她的反应。奶奶当场开口:
「嗯,好啊!反正……」
说到此处,奶奶微微挺起上半身。
她将手肘撑在地上,缩紧腹肌。即使隔着衣服,都看得出这些变化。奶奶的眼角也跟着绷紧,下巴昂起的方式透露出她正咬紧牙关。
竭尽全力的冲动正驱策奶奶的身躯。驱策她衰退的肌肉、磨损的骨骼、不断体验到无法站稳退化的双脚有多令人焦急的大脑。无法相连的三个部分一再让她翻滚,却不肯放弃地朝终点线而去。我握紧想伸出去的手,任指甲陷入掌心,安静地等待那一刻到来。粒子的生日快乐歌唱到一段落,寂静降临。浪涛声静静地传来,为这片仿佛正默默守候着什么诞生的空间覆上一层透明。
于是,恰如其分的努力连系上终于顽固的重力。
这一刻,我亲眼看见奶奶的发丝冒出闪闪发光的粒子。
「反正店也临时公休了,还有什么是比陪孙女去玩更棒的享受?」
奶奶的手竭尽全力地往上伸。
我疼惜地握住,不断以拇指抚摸她的手背。
和奶奶一起去替爷爷扫墓吧。
我早已决定,在墓前要报告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那就是我即使和许多人别离,但依然生活至今的事实。
我,四十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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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 09:2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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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T˙的工作地点
本帖最后由 倾丶若离 于 2010-8-7 12:53 编辑
第八章 E˙T˙的工作地点
<藤和女女>
●脚因肌肉酸痛而抽搐。 -4
●奶奶非常悲观。 -4
●被人求婚(ㄑ一ㄡˊㄏAl-2 !)
了。 -5
●火箭顺利发射。 +3
●奶奶有精神了一点。 +3
●迈入幸福的四十岁。 +5
目前的幸福点数合计 十1
<藤和文莉欧>
●一起庆祝了生日。 十3
目前的社会回归点数合计 -36
<丹羽真>
●庆祝了粒子同学的生日。 +2
目前的青春点数合计 +2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想向某种巨大的存在质问它荒谬的安排。
你啊,是不是把麻烦都扫到我这儿来了?
「好啦~好啦~如果不加快速度,会被西沉的夕阳追上变老喔!呜嘎~!我正在变老~!我身上的细胞仿佛每隔七秒就在增加岁数,感觉刺刺痒痒的啊!敏.感﹒肌~!」「拜托你起码别手舞足蹈地挣扎好吗?」
我一边斥喝坐在脚踏车行李架上紧抱着别人的腰左右摇晃的三十九岁加一,一边自暴自弃地试着依照她的要求提升车速:「我踩……我踩踩踩!」
我的青春依然在急速下降,女女姑姑的幸福点数看来正毫无停滞地一飞冲天啊!
为什么坐在我脚踏车后面的人总是她?姑姑来到我身边的次数如此频繁,令我感受到这是命运……在负面意义上。我的命运的滋味正在输出,遭到什么东西的榨取。我很想确信这一点,但无所谓啦!
距离在沙滩发射火箭过了四天,七月一日。没在放学后排行程,或许就是我不幸的开端。女女姑姑在校门口等着我。
「嗨~」一发现我,她甚至还挥挥手。万一旁边有同学经过,问我「忘年恋?」之类的问题,我就得当场办起过隐遁生活的手续了。
在脚踏车停车场徘徊的黑毛野狗,远远地朝女女姑姑低吼。你这只狗真有眼光啊~我以心灵送出赞赏之意。
「……今天怎么跑来了?」
我在校门边小声地快速追问。你喜欢神出鬼没是无所谓,但出现的场合也节制一下。
「呵呵呵!」她故弄玄虚地笑了一阵子,倏然竖起食指说道:
「今天是『和姑姑一起玩』的日子喔!」
「感觉是将和妈妈一起玩的需求稀释约两千倍后的内容耶!」
我猛然握紧脚踏车的把手,期盼早点回家。然而,她已迅速绕道脚踏车后轮边,移开书包自己坐上去。
「好啦,GoGo姑姑我会手拉手地教你怎么当我的手脚。」
喂,别用手臂缠住我,别在我耳边吹气。还有,别改造我的立场。
「为什么只有女女姑姑坐过后座……」
「只要使用三点幸福点数,就可以预约后座当女女小妹的专用席。」
「我真的半点都听不懂。」从我的观点来看,那不就是单纯的诅咒点数吗?
因为这样,我放学后正在与姑姑约会。
天气晴朗。我的心情一片漆黑的乌云。没下雨还真不可思议,下起雨来一定能打破雨伞。
目的地是田村商店。我们要去偷看艾莉欧的顾店状况:
「只有真真一个人可以进入店内,岂不是太狡猾了。今天,我也非要在同样的条件下参观艾莉欧~~」
「从你身上完全看不出想改善自己状况的意思,这点倒是挺爽快。」
姑姑会扯人后腿,让别人配合自己的视线高度。这是没关系啦!
半路上,我发觉日照已开始切换至夏季。削弱梅雨湿气的阳光晒热柏油路与肌肤,产生干燥的不愉快感。汗水会与残留的湿意同时折磨触觉,是一整年当中最能感受到流汗有多烦人的季节。
我被女女姑姑紧贴住的背部,当然也化为闷热与窒息的温床。
「﹒﹒﹒.﹒﹒.﹒.﹒﹒﹒﹒﹒﹒﹒..﹒﹒﹒﹒﹒﹒」
事情怎么样了?在各个方面。
没有人告诉我,在那片沙滩上发射火箭带来了什么结果。虽然女女姑姑和宇宙跟踪狂兼前川同学的粉丝都在场,还带了田村婆婆去那边,但我就连最后的爆炸扫开了谁的乌云、为谁带来光明都不知道。
女女姑姑在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如果这么告诉她本人,会被听成双重的意义,我完全无法预料她究竟会高兴还是感叹。
我们到达田村商店前方。我在驶达店门前停下车,双脚踢着地面往后退。
这一路上,我没看见有宝特瓶火箭发射上空。已经结束了吗?
「就算嘴巴上抱怨还是会陪我,真真好可爱~」
「会投稿这类感想给我的人之所以只有姑姑,也是拜你的幸福点数所赐吗?」
虽然我这么吐嘈,但一回头发现她的笑容近在咫尺、手环着我的腰紧贴上来呢喃上让我的心跳不禁加快。够了,我放弃了!我是姑姑控(坏丫
我停好脚踏车,让女女姑姑先下来,再来是我。上锁之后,我直接将书包留在车蓝里,绕到田村商店的入口方向。我们一起站在长椅边,摆出窥视店内的姿势。
「真真最近很宠艾莉欧耶!」在我身旁探出头的姑姑低声说。
「我想应该没有这回事。」
「你预定什么时候变成姑姑我的蜂蜜糖浆?」
「等你的酸度增加之后吧!」
我微微拉开左边那扇安装良好的门,好听清楚里面的声音。
藤和艾莉欧站在店内握起拳头,喉头颤动着。
很难得地,田村婆婆也来到店面,危颤颤地跪坐在收银机后方。就我看到的范围内,这还是头一遭。
女女姑姑注视着婆婆,倒抽一口气。动作大到舌头都跟着往后卷,险些因此窒息。
然后她呼出气来。呼……呼……某些淤积在心中的事物与气息断断续续地一同吐出。
我将目光从女女姑姑的脸上移开,重新窥视商店。我不禁想着,她是不是在哭?
没有顾客的店内,正在上演由田村婆婆指导的发声练习。
「欢……迎光临……」艾莉欧细微的声音没响透店内便被吸收。
「不成样子。再来一次。」田村婆婆恰到好处地指出不满意的地方,催促她重来。
「欢……迎光……临!」艾莉欧猛然昂起,最后垂下。
「发音听起来不像人类。再来一次。」
「欢迎光临……!」她的语尾仿佛漏了气似的,微弱地拖得很长。
「呃啊~我不喜欢你的干劲!再来一次!」
「欢迎光……临!」
她最后非常努力地抽象的找了个麻烦。还是田村婆婆的音量比较大。
不过,艾莉欧似乎变得比以前更能当着别人的面大声说话了。在回归社会上,她朝平稳的道路迈进了一步。尽管光是恢复到一般站立的程度就得走上数万步,艾莉欧的速度又缓慢到一天能不能前进一步都很难讲,但正因为如此,目睹她成长的场面确实有种爽快感。
艾莉欧的回归社会之路才刚开始。这个E﹒T能够顺利适应地球吗?
「听好了艾莉欧,如果你可以不夹带标点符号就讲完问候,我就给你加一成薪水。」
「嗯,我会加油。欢……欢迎光临!」
「能不能在我这老太婆的嗓子哑掉前练好啊?」
我感到田村婆婆似乎转换了精力的投注方向,用来对抗病况。在那片沙滩上,果然有什么改变了吗?或许女女姑姑就是为此而东奔西走。
在我注视着艾莉欧与田村婆婆之际,始终沉默不语的姑姑从一旁拥抱我。她的双手在我左腋下交握,无视于炎热贴了上来。
又……又来了……我的身体差点僵住,但察觉气氛不同而改变念头。
那种接触方式不是紧抱也不是黏人,而是求助地倚靠着我。她将脸埋在我的腋窝,长发依照重力垂下,放下踮起的脚尖稳稳地站在地面。
女女姑姑藏起脸孔、藏起皱纹、藏起一切。这么做的时候,她就宛如真正的少女。
「幸福,真是好东西!」
她仿佛咬紧牙关,喃喃吐出断断续续的文字。
为了找回平稳、迎向日常而努力的少女之声自店里传出,就像要淹没那句话语。接着,是皱纹没全皱起的老婆婆激励她奋起的声音。
远处的树上,似乎还有蝉开始鸣叫。
城镇就仿佛再度开始呼吸般洋溢着种种声响,不断在我的脑海中绘出波纹。
我总觉得静不下心,甚至泛起鸡皮疙瘩。
一种仿佛有什么从地面喷涌而上的感觉,向我袭来。
就像是要目睹它如何飞舞,我仰望天空。透过屋顶的缝隙间,可以看见没有任何物体飞过的蓝天。
积雨云远远地延伸过来,正想吞没太阳。
因为此刻身旁的人是姑姑,当然不会点亮我的青春。
可是。然而。
「是啊!」我喃喃回应。
真是太意外了!
我接受了只有这一回不算Bug的事实。
地球人在外星人的镇上生活着。
就这么找不到幽浮,持续地仰望天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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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 09:2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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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本帖最后由 倾丶若离 于 2010-8-7 12:53 编辑
后记
上次我说过要以极短篇代替后记……抱歉,那是骗你的啦!
既然藉口讲完了,那就若无其事地进入普通的后记吧。真没想到会出版第二集……我好像在其他系列的第二集后记里也写过这句台词,但这次的状况完全相同。往后如果写了新的系列,我想我也还是会写出同样的话。
由于感觉上还会再出几集,我打算在此列出本作的主旨来赚取行数。因为我每天窝在家里没见任何人,不可能写什么近况。那么,以下就是条目:
˙菜刀仅限于在厨房使用。拿到屋外警察就会出动的世界观。
˙新登场角色有八成不会在当集淡出。
˙不会每次都住院。
˙基本上是恋爱喜剧,恋爱度以本人基准增量百分之四百。不过比较对象可能为零。
˙这样一来,有人间我「你在写什么样的小说?」时,回答「写一点爱情喜剧」就不再是谎言了。万岁!
˙我会多余地将内容和其他著作连结在一起,对于只阅读本系列作的读者很过意不去。由于和正题无关的部分很多,如果看不懂请忽略即可。
˙本作中登场的姑姑不是女主角。
˙基本上,本作和《说谎的男孩与坏掉的女孩》正好相反。
以下,请容我致上谢辞。
虽然每回都写出类似的感谢文令人惶恐,但这次也受到两位编辑大力照顾了。我想你们应该已厌倦于应付渐渐显露出性格恶劣面的我,不过还请多多指教!
然后,是接着上集继续负责插画的ブリキ午老师。看来往后也会承蒙你关照,在此再度说声请多指教!
此外,我当然也很感谢说了「别写我的坏话!写你老妈的啦!」因此语录这回休刊的父亲与特别收敛危险发言的母亲。
尽管这次为了一些因素而放弃,如果有第三集的话,真的会刊载极短篇喔!
感谢您购买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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